翻译四步骤在译者主体性中的体现
——以《流浪地球》英译本为例
2020-03-03陈亚杰高亚林
陈亚杰,高亚林
(内蒙古工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00)
一、 引言
近年来,随着我国科学技术的蓬勃发展,人们对于科幻方面的知识有了更多的了解和需求。《流浪地球》是中国科幻作家刘慈欣的代表作品,该作品讲述的是太阳系在遭受重重破坏之后即将毁灭的情景。面对当时困境,人类不得不自寻生路,最终决定实施“流浪地球”的计划,以此来延续自己的生命。刘慈欣的科幻小说作品具有朴实的艺术风格以及独到的思想文化内涵。作为新科幻文学的代表作家,其作品代表了我国科幻文学发展的最高成就,他的作品也填补了中国科幻文学史上的空白。
《流浪地球》英文版最早由北美作家翻译,于2013年在亚马逊出版社出版; 2017年,再次由刘宇昆进行英译,在英国首次出版。《流浪地球》也受到科幻小说界、 主流文学界以及科学史界等各个领域的广泛关注,激发了一股“流浪地球”的热潮。事实上,在以往的小说界,中国科幻文学作品进行外译的情况,在国内外长期处于偏安一隅的境况,大多只是具有相关知识的学者等对其阅读研究,而真正对中国科幻文学作品的研究更是少之又少。在全球化的大背景下,中国文学“走出去”成为了必然趋势。但是,中国科幻小说在世界文坛中的佳作却是寥寥无几,这就需要将中国科幻小说进行外译。目前,虽说科幻小说在国内外获得一致好评,但是国内专注于科幻小说外译的译者却很少。
笔者从知网查阅文献发现,基于乔治·斯坦纳翻译四步骤来分析译者主体性的文献约有60余篇,但是目前还没有从乔治·斯坦纳翻译四步骤对《流浪地球》英译本的译者主体性进行研究与分析。因此,本文将借助乔治·斯坦纳的翻译四步骤,对刘宇昆《流浪地球》英译过程中译者主体性进行深入分析与探讨。
二、 阐释学和乔治·斯坦纳翻译四步骤
(一)阐释学
阐释学是一门研究理解和解释及其方法论的学科。简而言之,阐释学的核心就是解释, 把所有隐藏在文本之后的事物本质完全显示出来。施莱尔马赫对阐释学的发展做出了革命性的贡献,他认为翻译的本质是阐释,需要阐释的都可归类于翻译。[1]36有学者从文学翻译的角度对阐释学翻译观进行论证,认为翻译是理解和解释的过程,而译者则是笃信原文言之有物并意欲重构其意义的探寻者。
在翻译的过程中,借助阐释学相关翻译理论,这有助于我们对翻译的本质有更加深入的理解,得到更佳的译本。事实上,阐释就是理解,而翻译就是用一种语言对另一种语言进行阐释,但是在对文本进行阐释的过程中,译者要做到张弛有度,应明白阐释不够,容易使译入语读者不理解原文本的文化意义; 而阐释过度,或许可以更好地发挥译入语的优势,甚至获得新作,但与此同时也失去了源语的文化内涵。
(二)乔治·斯坦纳翻译四步骤
在海德格尔的阐释思想的基础上,西方著名翻译理论家乔治·斯坦纳的《 通天塔之后——语言与翻译面面观》于1975年发表,发表后在翻译界和语言哲学界引起广泛关注。他认为语言的产生和理解过程就是翻译的过程,即“理解即翻译”。[2]28-30乔治·斯坦纳把翻译过程当作阐释的过程,并将翻译分为四个步骤:信任、 侵入、 吸收和补偿。乔治·斯坦纳代表了西方语言和翻译理论中独具一格的阐释理论学。这对翻译本质的研究有不可估量的作用,对翻译实践过程也具有很强的指导作用。
合格的译者在进行翻译时,首先必须认同原文本有一定的现实意义,有可探讨研究的价值,这一过程就是阐释过程中的第一步的“信任”。译者对原文本产生一定的信任后,在理解和表达原文本内涵的过程中,译者难免会遭遇到来自源语与目的语两者之间的抵抗与冲突,最终导致译入语的含义与源语的含义大相径庭。此时,译者的任务就是要完全打破不同语言之间风格的差异、 文化程度的影响、 政治因素的影响、 时代发展的步伐等因素的制约。因此,在这一过程中译者就要充分发挥译者主体性,译者的主观理解、 文化知识以及社会背景等因素也不由自主地“侵入”到原文中去,这一过程就是“侵入”。“侵入”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让译者能更好地进行“吸收”,“吸收”的整个过程也是译者在寻求最恰当的译入语表达方式来展现原文本内容的过程。这也是汉语与英语两种语言之间打破冲突和矛盾的过程,更是实现两种不同文化之间相互融合、 相互补充、 相互促进的过程。在“吸收”的过程中,源语和目的语之间难免会失去平衡,造成译入语读者对原文本内容的陌生感,此时此刻“补偿”就显得尤为重要。事实上,“补偿”就是在原文和译文之间进行平衡的做法。其实,在上述的各个阶段,两种语言、 两种文化之间的矛盾与冲突一直存在,因此,“补偿”必须始终贯穿整个翻译的全过程。这样才能把原文的真正内涵准确地传达出来,最终实现翻译的价值,让翻译起到两种语言文化之间沟通与交流的桥梁作用。
因此,译者主体性的发挥,在整个翻译的过程中始终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而译者的理解和阐释也不是简单的复制与重复,而是一个发挥译者主体性和实现译者创造性的过程。
三、 翻译四步骤视角下《流浪地球》英译本中译者主体性体现
(一)译者对原作和原作者的信任
译者在对作品进行阅读并翻译时,译者的个人经历、 所处时代背景、 文化及语言运用能力以及自身的阅读偏好都是影响译者的主体性的因素。译者根据以往的翻译实践经验,可以相信自己所翻译的这篇作品是一部严肃且合格的作品,需要相信作品里有东西值得去了解与研究,翻译是值得的。对原文的选择和信任是译者主体性的重要组成部分。一切理解活动,换言之,一切翻译活动,都要从信任开始。[3]217
信任是译者进行翻译的前提条件。译者在完全信任原作者的情况下才能更好地在翻译的过程中发挥译者主体性作用,从而传达出原作的特色与精髓。华裔译者刘宇昆和科幻作家刘慈欣被称为“二刘”,两人不仅多次合作,且刘宇昆成功地翻译了刘慈欣创作的长篇科幻小说《三体》,其英译本受到国外读者和媒体的广泛青睐,这使中国的科幻小说在世界文坛中迈出了坚实的一步。两人在生活中也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因此,在创作和翻译的过程中,无疑两人之间灵魂和语言上都会更加契合,这一切都给翻译活动提供了更好的机会。
(二)译者主观理解、 文化背景的“侵入”
乔治·斯坦纳在海德格尔那里找到“侵入”的依据。海德格尔认为理解本身就带有一定程度的“侵入”性与突破性,事物只有经过理解,也就是翻译,才能变成真实的存在。[2]刘宇昆在翻译《流浪地球》过程中,首先对中国的传统文化知识内涵有广泛涉猎,同时作为华裔人士,对西方的语言、 文化有一定的理解,所以带着自己的西方文化背景和传统文化知识进行“侵入”。
1. 个人主观理解的“侵入”
例1:人们冷静下来,再看屏幕,终于明白了一个严峻的现实。[4]62
译文:A calm fell over the gathered Supreme Command as they turned back to the screen. Finally, they understood the gravity of the situation.[5]309
原文中的“人们”一词,一般情况下我们会使用“people”,但是译者在翻译的过程中译为“Supreme Command”,这个短语的本身含义为“最高指挥权”,这样翻译无疑是在考虑文章整体风格的同时加入了个人的主观理解。该例子引自人们在看到地球被吞食者吞食前后的变化的情景。在笔者看来,在人们进行星战的过程中,人类就是最高的主导者。从内容的角度看来,译者将“人们”译为“Supreme Command” 也并不为过。因此,笔者认为,译者在翻译的过程中发挥译者主体性,对原文进行了“侵入”,但是并没有肆意破坏原文的风格及内容,可以说是在保持原文内涵的同时,也为原文注入了主观色彩的特点。
2. 文化背景知识的“侵入”
例2:经理说:“……邓小平在访问肯尼迪航天中心时,把一位美国宇航员称做神仙。现在。”[4]162
译文:“...when Deng Xiaoping visited the Johnson Space Center, he called an American astronaut agod. Now.”[5]132
“神仙”一词最早出现于中国的神话故事当中,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固有的词汇,从盘古开天辟地之际到现在,“神仙”一词始终代表着长生不老、 长命百岁、 神通广大、 力量无边的人物。然而,在西方文化中并没有“神仙”等词,与“神仙”一词相对应的是“上帝”。在西方人的意识中,他们认为上帝是万物的创造者、 宇宙的统管者、 真理的启示者、 选民的拯救者、 罪恶的审判者,在生活中无处不在。因此,刘宇昆进行了意译,将“神仙”一词译为“god”,充分地体现了译者在翻译时,考虑到中西方文化的差异,这样翻译使译入语读者更为广泛地接受。
以上例子显示,译者在翻译的过程中,对于词语的选择与拿捏都需考虑到位,同时也应充分考虑到中英两种不同语言文化之间的差异,在对原文内容进行“侵入”的前提下,找到与译入语文化相符合的词语来表达原文的文化内涵,最终实现译入语读者对文本的信任度。要想实现这些,离不开译者对两种语言的认识度、 熟悉度以及拿捏度,这样才能更好地把中国的文学作品精髓与内涵表达出来。
(三)译者的吸收
“侵入”的目的就是为了更好地“吸收”,吸收是翻译过程中的阐释阶段。无论是内容还是形式,都不是把它吸收到一个真空地带,译语早已存在,而且语义丰富。把新接纳的东西以不同的程度加以吸收,有的完全归化,有的则始终显得生疏。[6]但是,译者无论选择怎样的翻译策略与翻译方法,如何接纳新的东西放入译入语中都会影响整个译入语的整体结构。我们可能被我们所译入吸收的文本控制或者伤害,译者的人格和创造力也可能会枯竭。[7]217也就是说,在吸收过程中,有些语言难免要丧失部分译入语本色。这时就需要译者充分调动自己已有的文化背景知识,将原文中的信息准确地传达给译入语读者。
1. 意译法吸收
例3:“嗨,飞船派和地球派又打起来了!”[4]7
译文:“Hey, theLeaversandTakersare at it again!”[5]10
译文中 “Leavers and Takers”使用拟人的修辞,译者在进行翻译时,并没有采用字面意思,而是分析了两个派别的真实目的,使用拟人的修辞从而准确地表达出了其真实内涵,这样更能够让目的语读者明白其中的含义。“飞船派”和“地球派”是地球在进入刹车时期的两个不同派别。“飞船派”的人们认为他们会乘坐飞船逃离地球进行流浪,重新获得新生,不会选择在地球上坐以待毙; 而“地球派”的人们则认为要誓死捍卫地球,保护地球,不能逃离地球。若是译者为了纯粹地忠实于原文的内容和形式,可能会造成理解上的错误,采用意译法进行“吸收”,充分地发挥了译者的主体性作用。
例4:“算了算了,快弄弄吃吧。”像每次一样,又是秋生打圆场。[4]143
译文:“Forget it. Just forget it, ”Qiusheng said.He was always the one who made peace.“Let’s eat.”[5]328
这些对话的内容含有明显的中国语言特色,例如“算了、 打圆场”等,都是中国人典型的话语,因此具有很强的随意性和非正式性。这就要求译者在翻译的过程中需要主动“吸收”,寻求恰当的译入语来尽可能地满足译入语读者的需求,打破两种语言之间的差异,从而消弱两者之间的矛盾。例如,“算了”一词,本义为不计较,别往心里去,译文“forget”完全把玉莲抱怨地球咳嗽的情况一笔带过,也是安慰玉莲不要跟地球做无谓的计较。又如,“打圆场”一词的含义是当人与人之间关系尴尬、 气氛紧张时,需要有一个人去调节这种关系,缓和这种气氛的行为。译者译为“He was always the one whomade peace.” 一个短语就弱化了译入语读者对原文的陌生感。采用归化的策略,使译文简洁流畅,通俗易懂,更为译入语读者所接受。
2.直译法吸收
例5:他爸爸是个顽固的飞船派,因参加一次反联合政府的暴动,现在还被关在监狱里。有其父必有其子。[4]7
译文:His father was a stubborn Leaver, and he was still serving a prison sentence for his part in an uprising against the Coalition.Tung was a chip off the old block.[5]10
这个例子选自小星老师带学生环球航行时,地球派和飞船派发生争执时的一段话。阿东是这次争执的发起者,而他的爸爸就是个顽固的飞船派,他与爸爸的举动一致,因此使用了中国的一句谚语“有其父必有其子”。中国的谚语、 成语等均代表着中国的文化特色,在翻译的过程中,译者考虑到读者自身因素,直接联系上下文进行了直译,这样更能使西方人接受中国文化,同时也打破了对于中国谚语晦涩难懂的陌生感。
(四)译者的补偿
“补偿”是阐释的最后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如果在翻译过程中缺少一定程度的补偿,翻译的结果则会显得有所欠缺。“补偿”具体体现在对翻译方法的选择和翻译策略的使用上,译者要在真实地再现原作的基础上对原作进行一定的补偿,使译文尽量符合读者的生活习惯。[6]真正的翻译是必须提供补偿的,真正的翻译也必须有来有往,真正的译本必须保证译语与源语之间恢复平衡。补偿就是在一定程度上达到原文与译文的平衡,使译文更加完善,便于读者理解原文本。
1. 加注法补偿
例6:而这条除长安街外全国最宽直的大街则成了终日难见阳光的深谷。[4]129
译文:And the thoroughfare-second only toChang’an Avenuein terms of width-became a deep, sunless canyon.[2]214
脚注:The thoroughfare that runs east-to-west through Beijing just north of Tiananmen Gate[5]214.
译者在文中翻译时采用了直译法,将“长安街”译为“Chang’an Avenue”。“长安街”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街道之一,是中国北京市境内一条连接东城区与西城区的城市主干路,为横贯中国首都城区的东西中轴线路。中国人对“长安街”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但对于译入语读者来说由于缺乏社会背景知识,会对“长安街”有一定的陌生感。因此译者在翻译的过程中使用了直译和加脚注的方法对原文进行补偿,发挥了译者主体性,详细介绍了长安街的地理位置、 街道走向等,让大家对该街道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也减少了西方人对中国文化外译的违和感,更有利于中国文化“走出去”。
例7: 在一家头脑店酒酣耳热之时,刘慈欣眉飞色舞地说出了自己下一步的宏伟创作计划。[4]129
译文:Tucked away in atounao restaurantand flushed with liquor, Cixin chattered excitedly about his next grand endeavor.[5]214
脚注:A traditional local lamb soup.[5]214
“头脑”是山西省太原市一种独特的传统小吃,现在,在当地的一些小饭馆等地均会有这种传统的特色小吃。这种小吃的做法简单易操作,就先是煮一碗浓稠的汤,然后加上羊肉、 莲藕、 山药等配料。这种传统小吃大多在冬季食用,可以滋补身体、 强壮体格。文中直接使用汉语拼音音译为“tounao”,且标记为斜体,这样容易引起读者的重视。同时,为了保证原文和译文之间的平衡,译者使用了加脚注的翻译方法,这种做法对原文内容有一定的侵略性,但是忠实于原文也是有必要性和可行性的。这样利于向西方人展示中国传统美食的特色,让西方人对中国饮食文化有更多的了解。
2. 增译法补偿
例8:“那你是从哪里来的呢?”上校问。[4]40
译文:“Where do you come from?”the Captain inquired,by all appearances unperturbed.[5]276
该例子讲述的是吞食者来临之前,卡通女孩与上校之间的对话。两者之间对话的内容简短,仅仅是简单的一问一答,这是因为考虑到当时情况的紧迫性。译文如果过于简短,没有任何修饰成分就容易让读者不知所云。为了打破原文和译文的平衡性,译者在翻译的过程中加入了各自说话时的情绪及细节,这样既保证了译入语的可接受性,也使得译文在原文的基础上得到了很好的补偿,最终使译文更加完整流畅。
乔治·斯坦纳翻译四步骤——“信任”“侵入”“吸收”“补偿”贯穿于《流浪地球》英译的全过程,我们可以看出译者主体性始终发挥着重要作用,译者在整个过程中是文化的传播者、 解读者。在翻译的“信任”“侵入”“吸收”“补偿”这四个步骤中,刘宇昆对原作有了充分的理解,将个人主观理解和文化意识的侵入到译入语中,使得两种文化之间的差异和矛盾被打破,以最切近译入语的语言表达形式传递给译入语读者。译者通过归化和异化的方法,发挥译者主体性对其文本内在含义进行吸收,打破中国文化中晦涩难懂的部分。两种语言之间由于各种差异,译者为了保持平衡,避免差异,采取增译、 解释性翻译、 加脚注等方法最大程度地还原再现原文本的文化内涵,在译者和读者、 原文与译文、 源语文化和目的语文化之间架起一座沟通的桥梁。正是这些因素的存在,才使文的可接受度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