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方笔、圆笔的征象及其得失
2020-03-02魏立斌
■ 魏立斌
康有为在《广艺舟双楫》中说道:“书法之妙,全在运笔,该举其要,尽于方圆。操纵极熟,自有巧妙。”用笔的方圆,是书法研究的特点,也是书学研究的首要问题。目前学术界对此有诸种不同看法:一曰“方笔则渐成绝响了”,主张“易方为圆”。二曰“妙处在方圆并用,不方不圆,亦方亦圆,或体方而用圆,或用方而体圆,或笔方而章法圆,神而明之,存乎其人矣”。三曰“因时发挥,自然有别。古今只是风尚不同之区分,不当用作优劣之标准”。方笔真的面临恐龙、三叶虫一样的厄运吗?方圆并用能否行之有效?
要曲尽物象,正如古人所谓“戈戟铦锐可畏,物象生动可奇”。书法要有那样可畏可奇的生动意态,单纯使用圆笔是难以奏效的。圆笔得浑动而失雄强,得婉通而失精密,得萧散而失凝整,得超逸而失沉着,得筋劲而失骨气,各自有其偏颇的一面。
古人论用笔结字的方法浩如烟海,有蔡邕《九势》、梁武帝《观钟繇书法十二意》、张怀瓘《论用笔十法》等。据不完全统计,约三百余法可作参考,但以不切实用者为多。
书法艺术必须兼备实用与美观,要在规定的条件下,极尽赏心悦目、变幻方圆之能事,所以孙过庭感慨地说它“同自然之妙有,非力运之能成”。
方笔的书法作品,表现出凝整沉着、精密庄重、硬朗雄强,深刻而有骨气。多用顿笔、翻笔而折,运笔方头侧入,笔锋居于笔画的一侧,或时入中心。由于棱角四出,顿笔时骨力向外开拓,一般认为宜隶、宜楷,硬毫易成。
圆笔的书法作品,表现出潇洒、超逸、婉通、柔和、遒润而自然。多用提笔、绞笔而转,运笔圆头逆入,笔锋居于笔画的正中。由于笔锋中含,点画圆劲,不露骨节,宜篆、宜草,软毫易就。
《书谱》主张“务存骨气,骨既存矣,而遒润加之”,也就是方圆并用之意。“如其骨力偏多,遒丽盖少,则若枯槎架险,巨石当路,虽妍媚云阙,而体质存焉”,说的是方笔之重要。“若遒丽居优,骨气将劣,譬夫芳林落蕊,空照灼而无依;兰沼漂萍,徒青翠而奚托”,不可一味圆润、弯曲。“是知偏工易就,尽善难求”,“骨气”与“遒润”兼而有之至要且难。“遒润”与“骨气”有着明晰的具体形态,而不是一般的、空泛的形容词藻,它有助于澄清一系列的传统问题。古人所谓“遒”并非劲挺之意,而指的是曲线;所谓“润”是圆笔。
圆笔虽宜作草书,但初学宜用方笔始。《广艺舟双楫》认为:“以其画平竖直,起收转落,皆有笔迹可按,将来终身作书写碑,皆可方整,自不走入奇褎也。”再者,作行草虽以圆笔为主,必间以方笔,否则无雄强之神。
圆笔盛于中唐,诸如无垂不缩,无往不收,如折钗股,如屋漏痕,如印印泥,绵裹铁笔等形态,以曲而圆不见起止之迹,不露圭角,中锋暗过为能事。盛唐上溯到东晋,运笔的普遍法则为方头侧入,形成横画笔锋在上,竖画笔锋在左的状态。郭沫若有一段叙述:“具体地说来,是在使用方笔,逆入平出,下笔藏锋而落笔不收锋,形成所谓‘蚕头’和‘燕尾’。南北朝人的碑刻字或写经书,虽已收锋,仍用方笔;凡一点一画、一起一收,笔锋在纸绢等上转折如画三角形。这样的笔法,就是所谓隶书笔意。”这同绘画的要求是一样的,素描最终不是为了寻找到“圆”就完事,还要找到它的角和尖锐的地方,使之深刻化。
易方为圆、易圆为方、方圆并用,各有所宜,要因时、因地、因人各有采取和发挥,不可偏执。单纯的方笔或圆笔有助于风格的形成,方圆并茂更有表现力,更具有时代意义。
总之,方圆变化以精致、意趣、胸怀、风气为转移。《艺概·书概》说得好:“书一于方者,以圆为模棱;一于圆者,以方为径露。”当代书家林散之总结了数十年的艺术实践,得出同样的结论:“笔从曲处还求直,意入圆时觉更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