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人傻事

■ 阿原 王治普

人 物虎旦爹、麦芒、虎旦、村长、女人

[夜晚。村长在摆弄电脑，聚精会神。

[虎旦爹只穿条裤衩和女人小背心，露着肚脐眼儿进了办公室，冷得直打牙帮骨，一脸惊悸的样子。

村 长 哎呀大哥，你这练的是什么功啊？这一早一晚都凉了，不怕伤风感冒啊？呀，咋还湿了呢？

[虎旦爹打着嚏喷，欲说话而不能。

村 长 准是两口子吵架了。你老婆也真狠实，泼了一身水，咋能这么作践老爷们呢？这若折腾出毛病咋整！

虎旦爹 （无力地摆着手）快，快给我找件衣裳，快冻死了！

[村长给找了件雨衣披上，又从暖壶里倒出一杯热水，让虎旦爹喝。

村 长 走，我送你回家，看你老婆能把你咋的，还反了她呢！（看表）都快十点了，走，回去！

虎旦爹 不，不是我老婆的事儿，是我自己的事儿。

村 长 你自己咋啦？

虎旦爹 唉，别说啦，丢人！

村 长 （惊）啊？我明白了，你准是撩骚哪个娘们去了，让人家泼了一身水，是不？

虎旦爹 不是，我是那号人吗？

村 长 男人有钱了就好学坏。谁知道你是不是这号人哪！我可告诉你，你若敢在外边胡扯六拉，拈花惹草，我可饶不了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虎旦爹 （终于下了决心）我碰见劫道的啦！把我扒光了，还扔进了水里，若不叫水性好，就淹死啦！

村 长 啊？在哪儿？

虎旦爹 在回来的江边船上，江边船上。

村 长 在江边船上碰到了劫道的？

虎旦爹 那可不！我白天不是进城了嘛，去联系卖水果，回来在江边船上就遇见坏人了。

村 长 谁摆的船？

虎旦爹 摆船的回家了，是我摆的，上边还有三四个人，全是强盗，个个有枪，全给我扒光了，兜里还有2000 多块钱哪！

村 长 （立刻去打电话）虎旦，虎旦！赶快来办公室一趟，你爹出事啦！

虎旦爹 别打电话呀。

村 长 咋的？

虎旦爹 他们娘俩该担心啦。没出大事比啥都好，我寻思“还阳还阳”再回家，别吓着他们。

村 长 这是大事儿，还得跟乡派出所汇报。歹徒不抓住，他还得祸害别人！（欲打电话）

虎旦爹 （制止）别，别整大劲儿啦，怪丢人的，好像我贪生怕死不敢搏斗似的。其实我也没敢反抗，人家那叫好几个人，全都带着枪啊！

村 长 都带的啥枪？

虎旦爹 有手枪，有猎枪，还有这么长的（比画）八成是冲锋枪，吓死人啦。

[村长正欲打电话，麦芒哭哭啼啼疯了似的进屋，后面跟着虎旦。

麦 芒 咋啦？咋啦？虎旦爹咋了？

村 长 遇到了歹徒劫道，差点没死了！

[麦芒扑到虎旦爹身上，嚎啕大哭起来。虎旦爹受感动，二人抱头痛哭。

村 长 （大声地）别哭了！

[麦芒与虎旦爹静。

村 长 虎旦，马上集合基干民兵，沿江搜查。

虎 旦 是！（欲广播）

村 长 慢！要个别通知。这是夜里，别闹得人心惶惶。

虎 旦 明白！（欲走）

村 长 等等！要拿棍棒铁尺，遇到了不能硬拼，要智取。他们若敢开枪，我们就想法整死他们！（略思考）尽量不整死，要活的。

虎 旦 明白！（下）

虎旦爹 虎旦，虎旦。

村 长 啥事？

虎旦爹 加，加点小心。

村 长 你们俩看屋，接电话，不许离开一步。

[急下。

麦 芒 哎呀妈呀，可吓死我啦！（搂着虎旦爹哭）

虎旦爹 虎旦妈，虎旦妈，你让我好感动啊！

麦 芒 别看平常咱俩吵架拌嘴，其实我那是使劲爱你呀！我可离不开你。你是我的顶梁柱，你是我的主心骨，你是我的天哪，你是我的地。也是祖宗积德啦，那歹徒若是开枪，我立刻亮就成寡妇啦！真是后返劲儿地怕呀！（又哭着）

虎旦爹 通过这件事儿我才知道，上阵还是夫妻兵啊！虎旦妈，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肝啊，你是我的肋巴扇，你是我我的眼珠子啊！

[二人抱头痛哭。

麦 芒 你饿不？

虎旦爹 饿，还冷。

麦 芒 走，回家。我用大被给你捂上，我给你卧几个荷包蛋，再喝几盅热乎乎的酒。走！

虎旦爹 不行，村长让看屋，不能离开一步。

麦 芒 那你先在这儿，我回去取衣服和吃的。（下）

[虎旦爹在室内来回踱步，不时地拍着自己的脑袋，好像有什么为难之事，唉声叹气。

[电话铃响，虎旦爹接电话。

虎旦爹 是牡丹村，你是派出所？啊，啊，村长和民兵都出去啦，我也没拦住。啊，啊，我看没啥大事，那个挨劫的回家啦。我？我是看屋的。行！行！（放下电话，踱步，自语）要坏，要坏，这回怕要坏菜呀！

[麦芒拿着衣服、酒及食品上。

麦 芒 有啥要坏菜的？喝点酒，吃点馒头，一会儿就暖和过来了。来，先把衣服换上，穿湿衣服生病，可别得了肾炎。

虎旦爹 （为难地）在这屋换多不方便，不好意思，要不你先出去躲躲？

麦 芒 （笑）老夫老妻了，一个被窝里骨碌了二十多年，你还怕我看？快换衣服吧。

虎旦爹 不，这是办公室，谁知道外边有没有人偷看？

麦 芒 （前后左右看了一遍）没人，没人，一个人也没有。换吧。

虎旦爹 不，不想换了。

麦 芒 啊？你咋像老娘们呢，婆婆妈妈，快换。

虎旦爹 不，不，都快干了。

[麦芒强行给虎旦爹脱衣服，二人争抢着，一个强脱，一个不让脱，终于将雨衣挣脱，虎旦爹只剩了条大裤衩和一个极小的女人背心。

虎旦爹 早晨起得太早要进城，八成八成把你的背心给穿上了。

麦 芒 我的？我根本没有这水粉色的背心，五六件全是白的呀。

虎旦爹 那八成八成是被扔进大江之后被水染的。

麦 芒 编，编吧！（厉声地）到底是谁的？

虎旦爹 反正，反正我没干坏事。

麦 芒 我明白了，明白了，全明白了！

虎旦爹 你明白了就好，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从来不干坏事。

麦 芒 你准是嫖娼了！

虎旦爹 嫖娼？你这是冤枉人哪！想嫖娼也找不到门啊！

麦 芒 啥？你不知道？忘了？你跟我说，有一次你进城，刚出车站，有个漂亮妞儿跟你说：“大哥，玩玩呗，不贵！”有这事没有？

虎旦爹 我不是没去嘛。

麦 芒 这回你就去了，而且脱得一丝不挂，碰到有抓的，你着急忙慌穿错了衣裳。

虎旦爹 反正我没干坏事儿。（欲穿衣服）

麦 芒 不许穿！要让大伙看看，你这个不要脸的！

虎旦爹 别喊！这深更半夜的，别人听到多不好！

麦 芒 怕别人知道你别干这缺德事儿！我告诉你，咱俩这夫妻到头啦。我还要把你搞臭！像臭狗屎，还要把那个臭婊子撕烂！我，我可是眼睛里不揉砂子！

虎旦爹 （哆哆嗦嗦地）虎旦妈，虎旦妈，可别逮着啥说啥，我求求你啦，行不？（跪到了麦芒脚下）别喊了，姑奶奶。

麦 芒 （撕打着虎旦爹）你是狗，你是猪，那歹徒咋就不一枪崩了你，让你摊个炸子儿，炸开花！（又拧又咬）

虎旦爹 （不敢还手，呜呜哭着）我不是坏人，不是坏人，我不是坏人哪！

[村长拿着大手电筒进屋，一见这景怔住。

村 长 怎么回事儿？你咋跪着呢？快起来！（扶起）快穿上衣裳，别受了凉。

[虎旦爹急忙脱下了小背心，穿上了裤子和上衣。

村 长 哪有这么管教老爷们的？传出去多不好。俗话说：“当面是教育儿子，背后才教育老爷们呢！”再说，他是倒霉碰到了强盗，也不是故意的。

麦 芒 他不是人，他嫖娼！

村 长 啊？嘿嘿，你可拉倒吧，借给他八个胆他也不敢哪！

虎旦爹 我真没干那事儿！

麦 芒 （抓起那件水粉色的女人背心）这是件女人的背心，不是我的，你是怎么穿到身上的？你若能说清楚就行，可你说不清，不敢说。你个跑臊的老狗！

村 长 可也是啊，大哥，这是谁的衣服？咋穿到你身上了呢？真的是嫖娘们去了？

虎旦爹 我没有，咱不是那样人哪！

麦 芒 严肃点！好好站着。村长，现在咱俩一块儿审他。你说这缺德爷们，要带回了艾滋病毒咋整？我不也完了？

村 长 要审也得让人坐着，顶大是犯罪嫌疑人。坐，坐。

[三人落座。虎旦爹坐到了当央，摆出一副挨审的架势。

麦 芒 你就说这件背心是谁的吧？

村 长 别忙，从头来。大哥，你从头讲讲。

虎旦爹 从头？行。

麦 芒 讲！

虎旦爹 我坐班车进了城，一共去了三家雇主。中午在一个小饭店吃了半斤饺子，没喝酒，我怕喝酒误事儿。

麦 芒 别讲过程，要讲干货。

虎旦爹 是，讲干货。午后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野鸡场的大洋马，非拉我去看他的新品种北凤野鸡，我就去了。那北凤是稀有品种，一公四母能卖一万多块。

麦 芒 少讲没用的！

虎旦爹 是。这个时候天就黑了，大约晚上八点来钟。大洋马非要留我住一宿不可。我这个人有个毛病，离开老婆就睡不着觉，所以就回来了。

麦 芒 少添美，谁稀罕你咋的。

村 长 讲讲遇到歹徒的事。

虎旦爹 行！我到了江边，这天漆黑漆黑的，还要下雨，这你们知道。

村 长 知道。

虎旦爹 江边上有只小船，这你们也知道。

村 长 知道。咱们安排的。

麦 芒 讲干货。天都快亮了。

虎旦爹 是，天快亮了。不，当时漆黑。就在这时，突然来了三个歹徒，每人手里拿一只枪，就扒我衣服，扒溜光，一丝不挂，然后把我抬了起来，扔到了大江里。他们以为我死了呢，其不知我会水，一口气就游了回来。

村 长 歹徒都多大岁数？穿什么衣服？

虎旦爹 都二十来岁，穿花格衬衫。

村 长 有没有戴墨镜的？

虎旦爹 好像有一个。

村 长 那你这件女人背心是哪儿来的？

虎旦爹 这，这，这是上了岸后捡的。也不知是谁丢的。

麦 芒 编，编！

虎旦爹 是编，啊，不是编。

村 长 听明白了，听明白了。

虎旦爹 听明白就好。

村 长 全是编的，编的，骗人的！（掏出手机拨号）虎旦，虎旦，回来吧，全清楚了，你爹根本没遇到歹徒，全当是民兵训练了，回来吧！[天渐渐亮。

麦 芒 天都亮了，你足足骗了我们一宿。

虎旦爹 我真不是坏人哪！

村 长 你不是坏人？男人有钱才学坏。你编的有三点漏洞。这一，阴天夜黑头，你怎么能分辨出颜色？还花格衬衣呢。

麦 芒 呸！

村 长 这二，怎么能还有一个歹徒戴墨镜呢？这是夜黑头。

麦 芒 胡扯！

村 长 这三，女人背心怎么能丢到江边？

麦 芒 准是跑臊啦！

[虎旦领一个年轻女人上场，她手中拎了一个包。

虎 旦 妈，这位在咱家门口转悠，进不去屋，说找我爸有事儿。

麦 芒 这都找上门来了，我看还有啥说的。

女 人 没有这位大哥，我就没命啦，我是起个大早来感谢的。嫂子，你不认识我？我结婚时你还参加过婚礼哪。

麦 芒 呀，是后沟老谭家的媳妇吧，外号叫精粉馒头。

女 人 是我，是我。

众 咋回事啊？

女 人 别提啦！昨天我回娘家，本不该回来，可冷丁就想孩子啦，想得我直掉眼泪啊，因为刚断奶，不放心。我仗着胆儿就回来了。我不会摆船，又没别人，只好自己摆。没几下就翻船啦，我在水里直扑腾，眼看就淹死了。正好大哥赶到，脱巴脱巴就跳下了水，救上了我。他看我衣裳都湿透了，就把干衣服给了我穿。你们说，这不是雷锋又活了吗！

虎 旦 爹，你说那三个歹徒还有手枪是真的吗？

虎旦爹 假的，假的，这个是真的。

虎 旦 报假案也犯法呀！

虎旦爹 没招儿啦，我不是怕跟你妈吵架嘛！

[众笑。

女 人 嫂子，这是大哥的衣裳，我连夜洗的。

麦 芒 妹子，幸亏你来了，不然我准跟你大哥打离婚。

[众笑。

虎旦爹 （拿出女人背心）给！当时也太黑，糊里糊涂就穿上。半道我才害怕，知道要坏，就瞎编上了，越编漏洞越多呢！

[众笑。

村 长 你这是精人办了件傻事啊！

[众笑。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