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五”时期我国产业发展环境的五大趋势性变化
2020-03-02刘振中
刘振中
“十四五”时期,我国面临的国内外经济环境将发生重大变化。在国际环境方面,世界经济进入大国博弈新时期,全球治理体系面临变革,全球价值链、供应链正在重构,新一轮科技革命、场景应用革命、产业变革同步爆发与世界经济版图调整成为时代发展主线。在国内环境方面,我国将由中等收入阶段迈向高收入阶段,国际规则和国内战略面临重大转变,工业化进入深度提升后期,城镇化进入高质量转型后半场,改革向全方位、深层次系统推进,对外开放向高水平、宽领域迈进。
一、全球供应链布局发生变化,国际竞争规则重置
当前,中美贸易摩擦不断,全球产业分工格局和生产组织网络正在发生重大变化,世界经济结构、经济地理和经济格局面临重构,赛场在重建、赛道在转变、规则在重制,给我国产业发展带来挑战,也为我国成为新竞赛规则的重要制定者、新竞争赛场地的主导者提供了机遇。
(一)全球新的经济圈正在逐步形成,供应链区域化特征明显增强
全球供应链有从开放性“全球模式”向区域化“俱乐部模式”转变的趋向,由以欧美日韩主导研发设计、技术供给、品牌营销、关键设备和零部件生产,中国和东南亚等国家承担加工组装制造,中东、拉美、澳大利亚及俄罗斯提供能源和原材料为特征的开放性“金三角循环”格局,逐渐演变为以美国为主导,加拿大、墨西哥及其他相关协定国共同组成的北美经济圈、欧盟经济圈及以东亚为核心的亚洲经济圈“三足鼎立”格局。全球产业链中原有互补性、合作性产业体系转向替代性、竞争性产业体系,这将倒逼我国加快构建“以我为主”的供应链,向供应链高附加值环节攀升,掌握分工网络的主导权。据麦肯锡公司测算,2013年以来区域内贸易占全球贸易的比重提高2.7个百分点,目前欧盟28国和亚太地区超过半数的商品贸易在区域内进行。在新冠肺炎疫情全球蔓延背景下,疫情防控也可能会被贸易保护主义者扭曲和利用,一些国家可能会以维护本国公共健康之名,行贸易保护主义之实,全球范围内“零库存”配置资源生产方式也让各国担忧供应链“中断”风险,可能加剧供应链本土化、分散化。
(二)全球供应链布局导向出现新变化,从成本节约转向成本降低与风险分散
欧美发达国家为扭转因过度倚重虚拟经济导致经济结构失衡、经济危机加重的局面,纷纷推行再工业化战略。同时,越南、印度等新兴国家工业化步伐加快,劳动力、土地、能源、环保等成本优势显著,我国部分劳动密集型制造企业将直接跨过中西部地区向东南亚国家转移。中美贸易摩擦更加速了这一趋势,许多跨国公司纷纷按照“中国+1”的思路,即在中国之外再建其他生产基地,以降低生产成本和规避中美贸易摩擦风险。我国产业外迁压力增大,中西部地区承接产业转移受挫,产业接续发展的“中国雁阵”发展路径发生改变。从国内产业转移看,以纺织业为例,我国纺织业转移动力逐渐减弱,中西部地区除新疆外,多数省(区、市)纺织业在调结构过程中增速不断回落。同时,据广东省统计数据显示,2018年广东省共有125家规模以上工业企业转移到东南亚地区。对广东省9000家出口企业的调查显示,计划在海外投资的企业占19.5%,持观望态度的占38%,40%的企业认为外迁趋势还会持续。在此背景下,“十四五”时期我国区域产业发展不平衡、结构不合理问题可能更加突出。
(三)国际经贸规则面临重大调整,“三降”成为国际贸易规则变化新动向
从国际合作与贸易发展趋势看,国际关税、贸易壁垒等因素推高了各环节运行成本并降低了生产效率,使跨国公司管理模式发生变化,“三降”即降关税、降壁垒、降补贴成为应对国际贸易规则变化的新动向,但全球南北经济不平衡,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发展水平不一致,使全球贸易自由化难以实现。在此背景下,按“朋友圈”做生意盛行,区域性“三零”(零关税、零壁垒、零补贴)成为国际贸易新趋势。随着全球经济“东快西慢、南升北降”格局的持续演进,中国、印度、东盟等亚洲板块快速崛起,新兴大国与守成大国博弈进一步加剧,贸易摩擦将常态化,全球范围内配置技术、资本、人才、技术等要素资源难度增大,全球经济区域性发展态势将更加明朗。
(四)对外开放挑战与机遇并存,我国国际分工地位有望提升
在全球经济格局调整背景下,发达国家一方面通过制造业回流政策,将高附加值、高技术含量的环节和产业撤出我国;另一方面,不断构筑先进、核心技术外溢壁垒,切断我国技术引进吸收路径。在我国诸多领域“技不如人”、受制于人及关键领域“卡脖子”技术瓶颈短期内难以取得突破的情况下,通过技术改造促进产业转型升级的步伐将放缓。但这种全球经济格局的调整也为我国带来了用好两种资源、两个市场,提升国际分工地位的历史机遇。第一,劳动密集型的制造环节外迁到成本更低的国家和地区,将倒逼我国企业向研发设计、品牌营销等高技术含量、高附加值环节攀升,主动构建以我国为主导的区域性“三链”。第二,我国在消费品工业和原材料型重化工业积累了一批优质产能,可借助“一带一路”建设走出去开展国际合作,加快培育一批具有国际影响力和知名度的跨国公司,推动我国从产品输出向设备、技术、服务、品牌和标准输出转变。第三,当前我国疫情已取得好转,经济逐步恢复正常运行。北美、欧盟等正试图推行制造回流,但其为疫情“重灾区”,部分产业反而大概率向中国转移。从东亚、东南亚及南亚等区域看,日韩制造业比较优势不及我国,越南、缅甸、泰国等东南亚国家难以承接如此大规模的生产制造体系。我国在全球供应链的地位更是无可替代,有望成为全球资本资产的“避风港”。
二、科技、场景、产业“三大变革”可能同步发生,新的先进生产力持续孕育后有望爆发
历史上,每一次周期性繁荣都得益于技术革命的推动。当前,以人工智能、生物、新材料等为核心的新兴技术正在群落性涌现、交叉融合、快速渗透、加速迭代,商业化应用场景集中迸发,科技、场景、产业“三大变革”可能同步爆发。
(一)世界经济进入康波周期“转换点”,新的信息技术革命即将孕育新一轮的爆发
过去两百年来,全球经济的每一次长周期变化都折射出重大科技革命不同阶段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全球经济每一次周期性繁荣都得益于技术革命的推动,但新技术对生产力推动的潜力逐渐耗尽之后,世界经济将进入衰退和调整期。从全球经济的康德拉季耶夫周期看,全球经济可能正处于经济增长两个长周期之间的衰退和调整阶段,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应是经济长周期的转折点。当前,以人工智能、新材料、新能源、3D打印等为代表的新一轮技术革命对全球经济的影响愈加突出。从长周期历史经验看,未来15~20年新一轮技术革命可能带领全球经济进入下一个长周期繁荣阶段。
(二)新技术簇群涌现、交叉融合、持续迭代,科技正在加速转化为生产力
从历次科技革命的影响看,科技转化为现实生产力往往有一定时滞。而从当前看,世界科技发展处于快速进步中,一系列重大技术突破纷至沓来,并具有群落性、高频更迭性、交叉融合性和快速转化性特征,形成了以数字技术为主导的新兴技术群落。5G通信、虚拟现实/增强显示等在数字技术基础上衍生出来的新技术凸显了良好的发展和应用前景,新生物技术(如仿生、生物工程等)、新材料技术(如石墨烯、生物材料等)、新能源技术(如光伏、氢能、核聚变等)不断取得突破并迅猛发展。新兴技术群落大都具有颠覆性的影响力。在美国的工业时代,电视机的普及使用耗费了26年,收音机的普遍应用用了31年,电话的普及用了35年,而电的普及则用了更长的46年。但在进入数字化时代后,各种技术在数字技术的支撑下形成范围更广、程度更深的交叉融合,新的技术突破和创新不断催生,进而使数字技术在数字化时代普及的速度更快。如个人电脑(PC)的普及用了16年时间、移动电话的普及用了13年时间、互联网的普及用了7年时间,而社会化媒体的普及时间则更短,仅用了5年时间。当前,技术普及的速度还在加快,迭代周期还在缩短,未来可能出现一项新技术正在进行商业转化的同时又出现了更新的技术变革。
(三)部分领域应用场景孕育,科技正在悄然改变人类生活
在人工智能的牵引下,大数据等新技术逐步与各行业深度融合,并集中涌现在各领域的商业化应用场景中。例如,在家居场景中形成了以“智能语音操作系统”为核心的智能家居,在汽车场景中出现了以“智能驾驶”为核心的机器大脑,在医疗场景中实现了远程医疗,在购物交易和身份识别场景中出现了以“人脸识别”为核心的智能图像识别,等等。AI商业化与人工智能相互作用,共同推动着新一轮科技革命。截至2018年8月,全国所有副省级以上城市,以及76%以上的地级城市和32%的县级市,总计大约500座城市已明确提出正在建设新型智慧城市。(1)2020年4月20日国家发改委例行新闻发布会。中国智能家居行业市场规模将不断扩大,2020年中国智能家居市场规模有望突破1820亿元。(2)艾媒研究院发布的《2019—2025年中国智能家居行业深度研究和投资发展前景预测报告》。
(四)新技术变革轮番驱动,新的产业变革正在蓄势待发
受新技术变革的驱动和影响,传统的生产方式及产业体系逐渐转型,以与新技术相匹配。一些依托于物联网、大数据等新技术的平台型企业的信息交流成本大大降低,更加速了该类企业生产方式和产业组织方式的创新步伐。此外,数据资源因其较强的流动性能很快在经济社会各领域中扩散开来,进而提高其他要素的生产率。2018年,我国数字经济体量为29.91万亿元,较上年增加12.02%,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上升至33.22%。《数字中国指数报告2019》提出的数字中国四大分指数中,数字产业增速最快,而产业互联网是此轮数字化进程中最具活力和潜力的领域,并已进入发展黄金期。2018年,全球十大市值公司中(8家位于美国,2家位于中国),7家是互联网科技公司。在世界经济弱增长态势下,各国都在试图抢占科技制高点,寻找新的经济动能,我国产业发展有望在全球经济竞争赛场中实现“弯道超车”。可以预测,技术革命引发的产业革命,将会重新调整各国间的实力对比。
三、我国国际位势重大转变:迈向高收入国家的国际规则变化和国内战略变化叠加
“十四五”时期是经济发展的一个关键时期,我国大概率将跨入世界银行分类的高收入国家门槛,新阶段我国承担的国际责任和义务将发生变化,发展阶段转换、经济增速下行、国际竞争加剧,需要我国将发展模式、产业结构同步切换到高质量发展轨道。
(一)我国产业发展即将走出20年来国际竞争的“舒适区”,守住发展中国家地位面临巨大压力
加入WTO后,在WTO协定各项具体义务上,我国原则上享有给予发展中国家的特殊和差别待遇,但随着我国经济地位的快速上升,各国意欲通过国际经贸规则重构来维护自身利益,发达国家率先提出应遵循“公平贸易”。例如,美国要求贸易伙伴不论是在投资、还是在知识产权保护等方面都需要与其保持异质性,并利用其在全球经贸规则制定中较强的主导权,加强对我国高技术产业的限制和围剿,针对我国的贸易摩擦、投资限制的举措和制度性安排明显增多、势头增强。同时,以WTO为核心的多边贸易体制随着以美国为代表的发达国家逐渐掀起的区域贸易协定缔结浪潮而发生动摇。进入高收入国家后,我国原来享受的发展中国家的国际政策将要调整,承担的国际责任和义务也将发生变化,基于发展中国家地位享受的WTO等优惠和差别待遇可能减少甚至取消,我国产业发展将走出“入世”20年来国际竞争“舒适区”,直面发达国家高精尖产业和发展中国家中低端产业的双重挤压。
(二)我国发展速度呈收敛之势,高质量发展成为战略导向
“十四五”时期,我国大概率将跨入高收入国家门槛,新阶段我国发展战略、面临的国际规则及国际位势都将发生转折性变化。在过去30年中,我国经济年均增长率近10%,GDP的世界占比已于2018年达15.86%,创造世界经济史上的“中国奇迹”。然而,我国经济发展的内在支撑条件(如人口红利逐渐减少)和外部需求环境(如资源环境约束正在加强)随着世界经济格局的变化也在不断发生改变。虽然我国已涌现出一批资产规模庞大、销售收入可观的大型企业集团,但与欧美国家的世界500强企业相比,这些企业仅在规模上存在优势,在品牌竞争力、商业运行模式、创新能力、国际化程度等方面均有明显的差距和短板。究其原因,我国产业长期以来采用粗放型发展模式,不仅造成科研投入与科技创新能力不足,科技与产业的对接与融合缺乏广度和深度,更导致很多产业缺乏核心技术和核心竞争力。2018年《福布斯》杂志发布的全球最具创新力企业百强榜单中,美国共有52家公司上榜,占据榜单的一半以上,我国共有7家公司上榜,与日本并列第二。为抢占产业发展的制高点,发达国家不断加大研发投入、加强科技创新、发展新兴产业,从而倒逼我国转变发展方式、优化经济结构、转换增长动力。根据国际经验,随着我国经济发展的内在支撑条件和外部需求环境变化,“十四五”时期我国经济增速将进一步向全球均值收敛,产业结构、发展模式也需要同步切换到高质量发展轨道。我国将全力推动经济高速增长转向高质量发展的嬗变,开创高质量发展新局面,推动由后发追赶型、借鉴型经济体向创新型、引领型经济体的历史跨越。
四、我国发展阶段重要转型:浅层工业化向深度工业化转型、速度型城镇化向高质量城镇化转型
根据工业化经典理论,我国已进入深度提升阶段,但结构性矛盾依然突出,东中西部工业化发展不平衡,“两业融合”“两化融合”水平不高,工业化深度不够。浅层工业化向深度工业化转型,为传统产业在转型中增长提供空间,也为新兴产业培育壮大创造机遇。同时,我国城镇化进入高质量转型后半场,城镇化滞后于工业化的局面有望改变,全球最大规模的中等收入群体崛起和数亿人口的城镇化,将释放巨大的内需潜力,为产业高质量发展提供强大市场需求。
(一)我国已进入工业化后期阶段,工业经济仍有很大市场空间
2018年,我国人均GDP达9785美元,城镇化率为59.58%,第一产业的比重为7.19%,第二产业的比重为40.65%,第三产业的比重为52.16%。基于钱纳里模型判断,我国目前及整个“十四五”期间都将处于钱纳里模型中的工业化后期阶段。总体上,传统产业不断升级及新兴产业的培育和发展,是进入工业化后期实现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必要条件。我国工业化正处于浅层工业化向深度工业化转型的关键阶段,虽然过程较为艰辛,但也孕育着巨大的工业增长机会。首先,经过30多年的“铺摊子”,我国基本上具备了庞大的工业基础。但发达国家的工业增加值率一般在35%以上,我国则仅在26%~30%之间波动。我国工业“大而不强”,工业化与信息化融合水平不高,工业智能化、网络化、数据化程度有待提升,服务业与制造业融合度较低,加工深度不够,绿色制造有待加强等现状正是造成上述结果的主要原因,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我国产业升级还有很大的空间。其次,工业化后期,我国资源要素环境发生重大变化,土地、资本、劳动力等传统要素支撑下的发展动能在减弱,而人工智能、数据、技术等新兴生产要素释放的动能在增强。除数据(知识)成为关键生产要素外,劳动、资本、土地等生产要素间的“连接”和流动性因互联网、物联网的普及和推广而大大增强,进一步加快了科技创新的步伐。在新技术革命驱动下,生产方式、生产资源配置、生产体系等如何实现数字化转型是关键所在,这也将从世界范围内改变或重构生产、制造、研发、投资、贸易等布局。随着人工智能、数据、技术等新兴生产要素动能持续增强,我国工业化仍具有很大市场空间,工业仍是支撑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最后,在国家扶持及产业政策引导下,节能环保、新一代信息技术、生物、高端装备制造等新兴产业发展将成为今后工业增长的重要驱动力量。
(二)先进制造业与现代服务业进入融合发展阶段,产业发展质量效益空间巨大
在当前乃至今后较长一段时间,支撑我国经济实现持续稳定中高速增长的重要推动力依然是以先进制造业为主体的工业。但从制造业全球竞争力水平看,我国制造业的发展缺乏坚实的服务业做支撑,还不具备技术优势,尚未在全球范围内形成整体竞争优势,加之在全球价值链背景下,一些来自发达国家的跨国公司凭借先进的商业运营模式、强大的技术创新力等优势占据附加值较高的价值链高端环节,我国企业则被锁定在附加值较低的价值链低端环节,承担着劳动密集型或资源密集型生产活动,面临“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多重挤压”的严峻形势。进入21世纪尤其是2012年以后,我国服务业产出比重快速上升,服务业占GDP的比重基本保持在56%~59%,生产性服务业占服务业比重逐年提升。传统工业转型升级直接依赖于生产性服务业的发展,由此形成对生产性服务业的巨大市场需求,产业结构正在由工业主导向服务业主导快速转变。国际上衡量发达经济体的标准是双“70%”。而我国目前是“双50%”,在工业转型升级对生产性服务业的巨大需求下,生产性服务业还拥有很大的市场空间,同时也将迈向更高质量的发展阶段。
(三)城镇化追赶工业化,全球最大规模的中等收入群体崛起
当前,我国已进入城镇化的下半场,人口流向将产生显著分化,人口逐渐向直辖市、省会城市、计划单列市等一二线大城市聚集,大城市化及周边卫星城(共同形成都市圈)将持续崛起,而广大的三四线城市将缺乏基本面支撑,这是全球城市化的普遍特征,更是当前我国正在发生的重大变化。按照一般工业化国家经验,在工业化后期,工业化超前、城镇化滞后,加快城市化进程就更有必要。2018年我国的城镇化率为59.58%,距发达国家还差15个百分点,因此,城镇化潜力巨大。在以人为核心的新型城镇化战略主导下,通过改变农民市民化程度低、成本高、面临的障碍多等问题,推动城镇化由以往的粗放型、城乡分割、不可持续发展、追求数量的速度型城镇化向集约型、城乡融合共享型、可持续发展、追求质量的高质量型城镇化转型。工业化超前、城镇化滞后的状况将在“十四五”期间发生转变。同时,城镇化的关键是人口城镇化。我国有近14亿人口的内需市场,已成为全球商品消费第二大国。经过改革开放后四十多年的高速经济发展,我国已有约4亿人口成为中等收入群体,但还有约10亿人未达到中等收入群体标准,仍有7亿人左右生活在农村。根据美国UNDESA统计和预测,亚洲地区城镇人口将大幅增加。随着城镇化进程的深入推进,我国中等收入群体规模迅速扩大,其兴起带来的超大规模多层次国内市场构成了我国的独特优势,产品需求升级加快,生物医药、康养、文化创意、教育培训等产业面临巨大发展空间,市场规模增长迅速,孕育着巨大的发展潜力。
五、改革再出发:向全方位、宽领域、深层次系统推进
党的十八大以来,围绕适应市场经济需要和国际经济新形势,我国推出了系统性、全面性和“敢于啃硬骨头”的改革,探索了诸多深层次、多领域、宽尺度的开放试点。“十四五”时期,新发展理念将引领我国改革开放迈向升级版,改革将进入显效期,开放迈向深化期,系统性改革与高水平开放联动将为产业发展清除障碍,创造更广阔的空间。
(一)“修补式”政策单兵突进式改革边际效应递减,改革更加注重系统性
1978年以来,我国在短短四十多年的时间取得举世公认的辉煌成就。但我国前一阶段的改革主要有几个特征:改革方向上,以“修补式”政策微调为主,通过渐进式改革保障经济持续稳定发展;改革方式上,以单兵突进为主,系统性不强。以价格改革为例,目前市场已成为绝大多数商品和服务价格的决定因素,但价格改革并不是一项单独的关于价格本身的变革,电力、铁路部门是否变革也同样会影响价格变革能否取得成功,这也正是价格在能源资源、公共事业、环保收费等领域存在不合理现象的原因所在。因此,若国企改革、收入分配改革、政府改革等不能协同推进,即使价格改革已取得重大进展,也无法达到预期目标。从效果看,修补式调整和单兵突进式改革的边际效应在递减,甚至很难发挥实质性作用。例如,近几年在教育、医疗、房地产、金融等领域都出台了大量政策文件,但大部分情况下,都是“按下葫芦浮起瓢”,解决了一个问题,又会冒出来另一个问题,这正是进入深水区之后改革依然没有解决根本问题。“十四五”期间,我国改革主要围绕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及保障社会公平公正三个方面展开。改革将着眼于从整体上谋篇布局,更加注重改变以往“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改革方式,更加注重改革的系统性、整体性、协同性,持续汇聚改革正能量,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八字方针进一步落实落地,产业发展面临的体制性矛盾、政策性障碍有望破除
党的十八大以来,改革进入全面调整利益关系的关键阶段。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就全面深化改革做出总体部署,提出了一系列“啃硬骨头”“动奶酪”的大改革,1500多项改革举措落地见效,涉及范围之广、触及利益之深、节奏推进之快前所未有。随着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巩固、增加、提升、畅通”八字方针不断落实,要素市场化和产权制度改革取得突破,“放管服”改革力度加大,政府权力得到约束并规范行使,市场决定资源配置上获得重大进展,制度性交易成本、市场性交易成本“双下降”,营商环境不断优化。以新药审批为例,近年来,药品审批改革速度加快,新药审批时间由过去的10~15年变成2~3年。随着一系列减税降费举措全面铺开,有效激发市场主体活力,切实为企业减压降负。以深圳为例,2018年深圳减税降费约1418亿元,对工商业平均用电成本再降10%、规模以上高端制造业再降20%,减税为制造业企业带来大量现金流,为制造业振兴提供重要支撑。伴随金融改革有序推进,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能力有效提升。此外,国企改革、财税改革、农村土地改革、教育改革、医药卫生改革、司法改革、生态文明体制改革等一系列重要领域和关键环节改革多点开花、以点带面,都为产业发展注入澎湃动力。“十四五”期间,随着系统性改革的进一步深化,改革的红利将逐渐释放,改革开始进入显效期,产业政策向普惠性、功能性转型,很多制度将更加完善、更加定型,产业政策将进入深度调整期,营商环境将进一步优化。
六、“十四五”时期应对产业发展环境变化与趋势的对策
(一)有效应对世界经济区域化发展趋势,构建以我国为主的供应链组织网络
利用东盟、东北亚、中东和非洲地区合作基础和我国成为全球疫情下资本“避风港”等有利契机,实施以我国为重心的区域供应链战略,积极构建中国—东盟、中日韩俄东北亚和以中国—中东、非洲地区为主的区域供应链。以我国优势制造企业和流通企业为核心,在“一带一路”倡议框架下主导建立区域协同发展机制,将产品以最高的效率和最低的价格提供给消费者。加快构建以我国为主的供应链组织网络,逐步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提高我国在全球供应链中的位势和抗风险能力,引领和推动全球供应链走向更高水平开放融合。
(二)因应新一代信息科技变革趋势,强化新型基础设施支撑
加快人工智能、5G、工业互联网、智能计算机及大型数据中心建设与升级,率先在人工智能、生命健康等领域建设国家重点实验室,加快建设网络实验、超算中心、国家基因库等重大科技基础设施,实行新增国有资本投资重点向新型基础设施领域倾斜。推动新型基础设施布局与新兴产业发展互适互配,以制造、能源、交通、农业等各领域新兴需求为导向,创造新技术、新业态、新模式的场景应用和商业化基础条件,加快释放科技创新蓄积的巨大能量,在新一波创新浪潮中催生相关领域产业新增长点不断涌现,提升我国产业链和价值链全球位势,在全球经济结构和科技创新版图调整中抢占先机。
(三)积极参与国际规则制定,主动适应国际市场竞争
积极参与WTO改革和相关国际规则的制定或重构,稳步推动“降关税、降壁垒、降补贴”。全面梳理国内各类产业补贴,系统评估实施效果,对一些不规范、不严谨、不统一的做法予以更正或调整。坚持“我国是世界最大的发展中国家的地位没有变”的基本国情,在WTO改革中为我国产业争取更为有利的发展空间。进一步扩大开放,有序推进金融、教育、电信、医疗等领域放宽外资准入。立足开放条件较好区域,建设一批专业性自由贸易区,集聚一批区域总部企业,率先打造一批人工智能、医药康养、新材料新能源等新产业、新技术场景应用和商业化中心,制订一批检验检测、认证认定的国际标准,加快营造良好产业生态圈,提升我国产业国际市场竞争能力。
(四)加快新旧动能接续转换,增强产业发展内生动力
顺应消费升级和国际市场变化趋势,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培育与需求结构更加匹配的高质量供给体系,构建多元发展、多极支撑的新支柱产业体系,培育壮大新一代人工智能、生命健康、新材料、文化创意等新支柱产业,支撑引领国民经济健康稳定发展。培育一批智能化改造系统服务企业,推动传统产业升级改造。加快推进先进制造业与现代服务业深度融合,在工业互联网、智能工厂、供应链管理、柔性化定制、服务衍生制造等领域培育一批新业态、新模式,推动制造业高质量发展。顺应城镇化发展大趋势,优化城市产业空间结构,构建城市群和都市圈便民消费网络,挖掘城镇化带来的产业和消费空间。
(五)系统推进改革创新,释放产业政策红利
借鉴对标国际公认和先进经验,聚焦企业集中反映的痛点、堵点、难点,把疏通制度瓶颈和解决体制机制问题作为改革重点,加快形成法治化、国际化、便利化营商环境。进一步完善产品和要素市场体制机制,畅通商流、物流、信息流和资金流运行渠道。推动短期调整与长期改革相结合,继续深化“放管服”改革,适时调整产业政策,建立激发国有企业创新发展和转型发展的长效机制。推动举国体制和市场机制相结合,系统推进集中创新和分散创新,发挥举国体制服务国家战略的优势,统筹科技资源联合攻克关系国家安全的“卡脖子”技术,补齐短板,应对供应链断裂风险。发挥市场机制服务供应链协同网络的优势,推动供应链各区域、各环节形成紧密的利益联结机制。
本文原载于《经济纵横》2020年第8期,转载过程中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