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二题
2020-03-01李青松
李青松
探寻和发现大自然中的秘密、美丽、未知和传奇,是人生的一大乐趣,它会使你的人生变得很有意义。许多人对此乐此不疲,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会更多地了解到世界和自己。每个人都生存在大自然里,每种动植物也都生存在大自然里,各自尊享一方生活天地,相互间的好奇、接近、了解和研究时刻都在进行,但那也是需要缘分和机遇的。幸运得很,我就有了这样的一次缘分和机遇,它让我想把我所熟知的两种植物在这里分享给大家……
江津九叶青
在江津,每一座山岭,每一道沟谷,都生长着墨绿色的花椒。正逢五月,花椒的果实一嘟噜一嘟噜地挂满枝头,甚至,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椒香。
江津花椒在几百年前就闻名天下了。据说,在毛里求斯海岸附近海域,打捞出的一艘已经沉没了300年的荷兰商船上,还发现了桶装花椒。打开密封的塞子,桶里的花椒仍散发着香气。仔细辨认,桶上的字迹清晰可见——“巴蜀江州府”。
通常,花椒以叶柄上叶片数量来区分——三匹叶的,称三叶椒;五匹叶的,称五叶椒;七匹叶的,称七叶椒;九匹叶的,称九叶椒。有八叶椒吗?没有。有十叶椒吗?没有。瞧瞧,叶子都是单数的,没有叶子双数的花椒。
江津花椒有几叶呢?——九叶。因之江津花椒是青花椒,故得名:九叶青。九叶青有什么特点呢?可以用16个字来描述:果实饱满,色泽油润,清香扑鼻,麻味醇厚。
花椒跟辣椒不同,花椒是中国本土植物,早在元朝时期,江津一带就开始种植了。而辣椒是外来物种,明代郑和下西洋时,带回辣椒种子,中国才开始种植辣椒。辣椒的原产地在美洲,是印第安人培育了辣椒种子,在秘鲁和墨西哥一带,都有种植。
明代之前,中国人是不是不知辣味?也不是。古代的“五味”是指:酸、苦、甘、辛、咸——没有辣。辛是辛,辣是辣,可二者的味道又似乎很接近,辛甚曰辣也。在古代,所谓的辣味,其实就是猛烈的辛味。姜、蒜、葱、芥末的味道就是辛味。古代的椒,是指花椒,不是辣椒。找遍李时珍《本草纲目》,包括字缝里,也找不出辣椒。
辣椒,又叫番椒、海椒、牛角椒、灯笼椒。一般而言,带“番”字,或者带“胡”字,或者带“洋”字的东西,多半都是外来的。比如,番茄、番薯、胡麻、胡桃、胡瓜、胡豆、胡萝卜、洋葱、洋蒜、洋白菜等等。最初,辣椒是作为观赏植物传入的。看来,郑和的爱美之心还是有的。直到清代乾隆年间,辣椒作为蔬菜和调味品,才被中国人广泛食用。中国人最早食用辣椒的,不是渝人,不是川人,而是“下江人”,即长江下游的人。
从不怕辣,到辣不怕,千年万年,只是为了等你。
就这样,花椒和辣椒热烈地拥抱,麻和辣像一对一见钟情的恋人走到一起,时而猛烈如火,灵魂出窍;时而腻腻歪歪,难舍难分。从此,“五味”之外,又有一味,曰之——麻辣。
麻辣是什么味?——花椒知道,辣椒知道,吃过花椒、辣椒的人知道。
红花椒是红花椒,青花椒是青花椒,并非青花椒晒干之后就是红花椒。就麻和麻的持久度而言,青花椒胜过红花椒。青花椒多用于麻辣火锅、水煮鱼、毛血旺等重口味川菜,麻味猛烈。就香气而言,青花椒略逊于红花椒。红花椒多用于爆炒类,突出香味。喜欢香?喜欢麻?还是喜欢香麻?——在花椒之乡,这从来不是问题。
中国花椒有三个著名的产地:一为江津,一为韩城,一为汉源。江津在重庆,韩城在陕西,汉源在四川。江津花椒是青花椒——九叶青;韩城和汉源皆为红花椒,一曰大红袍;一曰贡椒。
三个著名的产地,哪个老大,哪个老二,哪个老三?——我看就不要排名了吧。我没到过韩城,也没到汉源,当然不敢造次,不敢乱说了。
但是,江津我是去过的,至少去过两次。
江津山区实施退耕还林后,花椒种植面积已达50万亩,挂果的面积就有36万亩。江津有22万农户、61万椒农从事花椒种植。光是2018年,鲜椒产量就达27万吨,花椒销售收入33亿元,椒农人均收入5300元。
就花椒种植面积而言,全国十分天下,江津占其二。就产量而言,十分天下,江津有其三。这么说吧,就相当于抓一把花椒,数一数,有十粒的话,那么其中必有三粒是江津的。
重庆是“火锅之都”,而火锅怎么可以缺少麻辣火锅呢?断断不可以的。麻辣已经麻进重庆人基因里,麻辣已经辣进重庆人的性格中。撇开辣不说,麻,则以江津青花椒“九叶青”最地道、最蛮实。——对此,几乎无可争议了。
麻,能创造一种化解痛苦、忘我无我的境界。
麻,有往深里去,迷醉飘逸之美妙。麻,有时也会让人通体酥软,想入非非。
据说,西汉时皇后所居殿名叫椒房,亦唤作椒室。这里的椒即是花椒。皇后居室嘛,一定要弄得有情调,弄出温暖如春的感觉。于是,就用椒泥涂壁,取其椒中的温而芬芳也。当时,椒房有两处——一在长乐宫,一在未央宫。在宫中,皇帝如果看上了哪个妃子,对哪个女人上心了,并与其那个那个,就曰之——“椒房之宠”。
历史上,有“椒房之宠”经历的女人可能不少,但我孤陋寡闻,只知道两位:一位叫阴丽华,一位叫甄嬛。
为什么用花椒粉末和泥涂壁呢?有学者解释说:其一,椒者,多籽,取其多子多福之意;其二,宫殿皆为木结构建筑,椒之气味,可辟邪,有防虫蛀之功效。
啧啧,花椒,也是蛮有故事呢。
全国花椒我不好说看重庆,但重庆花椒看江津是可以说的。而江津呢?江津花椒看先锋,恐怕不会有人有意见吧。“最早培育出九叶青的,是江津的先锋镇。”重庆市林草局退耕办主任龙秋波说,“先锋,因花椒而先锋呢。”
先锋镇现有青花椒面积13万亩,规模大,产业发达。每年生产花椒10万吨以上,产值12亿元。花椒年收入10万元以上的农户超过5000户。这个不到7万人口的小镇,因花椒而闻名遐迩了。
花椒是一种野生灌木,早年间,没人拿它当回事。它就被当成薪柴,砍下来背回家,填灶口烧饭了。当然,也有顺便摘下几粒花椒果,煮肉做菜当调料的。由于它的萌生能力强,长出一茬就被砍光一次,几年后,长出一茬又被砍光一次。一茬一茬,无论怎么砍,只要根还在,它总能够长出来。然而,糟糕的是,粮食不够吃,就把花椒树丛刨掉,开垦种苞谷种麦子种红薯。结果,造成了严重的水土流失,导致光山秃岭越来越多。
退耕还林,让一丛一丛花椒重新覆盖了山岭。
“其实,花椒树的(保护)生态效果非常好。它是我们退耕还林的首选树种。”生态专家阮林说,“花椒的根系发达,虽然根系浅,但它能牢牢抓住表层土壤,保土保水,防止水土流失。”
花椒矮化丰产技术,是花椒产业的一场革命——通过割枝采摘的方式,不仅大幅度降低了采摘环节的劳动强度,还使花椒产量提高了35%以上。这项技术的发明人叫肖国林,被当地椒农誉为“花椒袁隆平”。
在先锋镇麻柳村,我走访的阙红光、刘江辉、钟定辉等几个农户,家家都有花椒林,家家都有花椒烘烤设备,家家产值都在20万元以上。令先锋人没想到的是,小小花椒竟然直接带来了生态旅游业的兴旺。近年,来先锋镇,乃至麻柳村的蓝眼睛的人多了,黄头发的人多了,黑皮肤的人多了,操着各种各样口音的人多了。于是,一批花椒文化园、椒房农家乐、椒房旅馆、椒房民宿应运而生。“椒房之宠”是什么感觉?——或许,只有那些初恋的情人能够说清吧。
先锋镇镇长曾祥敏对我说:“退耕还林关键在于选对一个好树种。选对一个好树种,就是选对一个好产业。先锋花椒,绝不仅仅是一粒花椒。目前已开发出花椒乳,花椒香水,花椒洗发液、洗脚液等20多种花椒产品。”这位思想灵动、兼有文学和法学专业背景的70后说,“未来,还将把花椒产业由传统的调味品向日用化工、生物医药、香精香料领域扩张。”
“嗯,想法很好。”我赞道。
“我们的目标是——麻遍中国,麻遍地球!” 曾祥敏笑着说。
“哈哈哈。有点意思。”我闻之,也笑了。
“每个人都是追梦人。麻遍中国,你们基本做到了。不管是南方还是北方,也不管是西部还是东部,凡有吃夜宵的地方,凡有街头大排档的地方,必有麻辣烫啊!至于麻遍地球嘛,任重道远,恐怕你们还得努力!”
修复了自然,也就治愈了自然。在绿水青山之间,只要努力,所有的美好,都会如期而至。
曾祥敏凝神沉思,然后举目遥望薄雾缠绕的山岭,像是自言自语,但还是被我听到了。
——“是的,说到底,绿水青山才是我们的根本。”
秦岭拐枣
拐拐拐,拐。
在陕南秦岭山区,我认识了一种有趣的植物——拐枣。
拐枣的形状颇有幽默的意味。据说,其憨态有万德圆满之意。在退耕还林工程中,旬阳把拐枣作为主栽树种,大力发展拐枣产业。全县在退耕还林地块上,种植拐枣面积已达37万亩,其中,挂果面积已有6万亩,鲜拐枣产量6万吨,实现产值近两亿元。旬阳县县长跟我说:“一棵拐枣就是一棵摇钱树。旬阳发展拐枣的目标是——每人种植一百棵。”
可是,旬阳有多少人口呢?我却忘记问了。
旬阳的耕地,主要分布于秦岭山区和汉江河谷地区。耕地分为三种:水田、旱地、望天田。
何谓望天田呢?
望天田是当地叫法,其实,就是山顶上森林里“开天窗”的水田。靠雨水种稻禾(与重庆合川等地的“雷鸣田”类似)。水干了,田就荒了。望天田,土层薄,耕作层浅,由于反复耕种,致使土壤养分严重缺乏;又由于坡度大,水土流失甚为严重。
旬阳的望天田,通过退耕还林全部种上了树,而树又以拐枣居多。如今,旬阳无可争议地成为了“拐枣之乡”。
“南山有枸”。枸即枳椇,南山谓之秦岭。拐枣学名唤作枳椇,是秦岭山区的特产。
可以肯定,司马迁对拐枣也颇为喜欢。在惜字如金的《史记》中,他生生用了12个字来讲述一个故事。——“独蜀出枸酱,多持窃市夜郎。”——枸者,拐枣也。枸酱,即拐枣酱也。翻译一下,就是独有蜀国出拐枣食品,很多商人冒着风险,偷偷把拐枣食品走私到夜郎国销售,从而获取高利。
历史上,旬阳在蜀国版图内,司马迁没说错。那时,枸酱属于紧俏商品,一概不得出境的。然而,司马迁吃没吃过枸酱,就不得而知了。
旬阳民间,造“枸酱”之法很简单——将拐枣洗净,装入陶罐里,布封其口,再加厚泥糊上。将陶罐置于阴凉处,等果浆自然发酵,果子里的单宁转化为糖。时间会让水分慢慢蒸发,果汁渐渐浓稠化为糖浆,色如琥珀,甚美。历经两个寒暑,当甜香之气弥漫陶罐四周、扑鼻诱人的时候,就可以除去封口的泥,开盖食用了。
拐枣除可以制作枸酱外,还可以鲜食,还可以酿酒、制醋、制糖,也可做香槟、汽酒、汽水。旬阳县有一家叫“太极缘”的企业,专门从事拐枣种植和系列产品深度开发。其加工生产的拐枣酒、醋和饮料深受消费者喜爱。近年,用拐枣加工的罐头、蜜饯、果脯、果干等食品,也在市场上走俏。在旬阳期间,我们到“太极缘”进行了采访。
总经理吴群军介绍说,旬阳是拐枣大县,拐枣资源总量占全国八成。旬阳拐枣有红拐枣、绿拐枣、胖娃娃拐枣和白拐枣。拐枣有极高的药用价值,其果实、叶子、果梗、种子和根均可入药。拐枣富含硒、铁、钙、铜、磷等微量元素和一些生物碱。
吴群军从小就喜欢吃拐枣,能讲出很多自己与拐枣的故事。可惜,我来旬阳的时间仓促,没有静下来听他好好讲一讲,不无遗憾。
拐枣是乡下懒人的挚友。因为拐枣树也叫“懒汉树”,那意思是只要种下去,就不用操心了,坐等收获果实就是了。这样的树,懒人能不喜欢吗?
拐枣销路巨好,韩国和日本客商更是长期盯着这东西,有些乡镇的拐枣果实未及下树,就被他们订购了。吴群军说,有六个韩国人长期住在旬阳,每到拐枣成熟的季节,就敞开收购。只要拐枣品质好,似乎对价格也并不怎么计较。他们为什么这么喜欢拐枣呢?韩国人、日本人精明得很,一定有他们的原因。
古语云:枳句来巢。——什么意思呢?那意思是说,拐枣味甘,故飞鸟慕而巢之。喜鹊也嗜食拐枣。为了取食方便,喜鹊干脆把巢筑在拐枣树上。“喳喳喳”,它在树枝上跳跃着,一边取食,一边叫个不停。喜鹊的叫声,引来了探头探脑的果子狸。它嗖嗖爬上拐枣树,把风疏忽了的最后一串拐枣摘走了。
《陕西通志》是这样描述拐枣的:“南山(秦岭)有万寿果,叶如楸,实稍细于箸头,两头横拐,一名拐枣。紫红色,九月成熟,盖枳椇也。”
拐枣,果实粗鄙,无色泽,不光艳,而呈棕灰色,像弯弯曲曲的棒状物。不认识它的人,绝对想不到它可以吃,甚至会嘲笑吃它的人。可是,当你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的时候,才会发现它居然是那么好吃——味如枣,胜过枣;甜似蜜,胜似蜜;醇香甘美。
事实上,食用拐枣并非食用它的果实,而是果梗。它的果实在果梗的先端,如豌豆粒般大,坚硬而干燥,实在其貌不扬——这就是拐枣的智慧所在。它的种子藏在果实里,刨开可见,每个果实有三个小室,每一室里镶嵌着一枚种子。
拐枣的功能实在神奇。《本草拾遗》记载:“味甘,性平,无毒,止渴除烦,止呕,利大小便,功同蜂蜜。”《黔南本草》曰:“解酒毒,去酒烦。”拐枣不仅能解酒,还可以败酒。据说,旧时,旬阳有一家酒铺造新房,用拐枣木做四梁八柱。结果,房子造好后,酒坛里的酒都成了水,拐枣使了暗功呢!
拐枣木,属于硬木,纹理疏密有致,呈暗红色,可做乐器、木匣等工艺品。然而,切记,拐枣木绝不可以做装酒的木桶,否则,装进去的是酒,倒出来的是什么就很难说了。
拐枣适生性强,抗旱、耐寒、耐瘠薄、喜阳光。沟边、渠畔、路旁、山坡上都可以种。一般三年后挂果,十年后进入盛果期。一株树可产果60斤。二十年树龄的,可产果400斤。拐枣的盛果期长,可至50年以上,甚至更长。每当深秋,拐枣成熟之时,挨过霜降,只要用力摇摇树,拐枣就像雨一样落下来。
陪同我采访的安康市林业局局长陈扬斌猛地一下想起什么,他一拍脑门说:“唉,差点忘了,神河镇还有一株拐枣古树呢,不妨去看看?”我说:“好呀!”于是,我们驱车来到神河镇王义沟村。
我们远远就看到了那株古树。蓊蓊郁郁,聚气巢云。古树生长在一户农家院子里,很是有些苍古之气。古树上挂着两个牌子,一上一下。上为红牌,牌子上的字:“拐枣古树03号”;下为白牌,牌子上的字:“古树名木保护牌:拐枣,编号:412,别名:万寿果”。细观之,两个牌子都没标明古树的树龄。——这绝不是有意疏忽的吧?问陈扬斌,答曰,挂牌子时还没有测定出树龄。他说,前不久,专家已经测定出树龄了。我问几多,陈扬斌说,至少有1000年了。他说,至今古树仍年年结果不歇。仅去年就产果600斤,收入1000余元。
我们在那株古树下拍了一些照片。想跟户主聊聊,告知,户主不在家,去田里收麦子了,晚上才能回来。不无遗憾,我们便意犹未尽地离开了。
山路七拐八拐,把我们引向一片拐枣林。
在那片拐枣林里,我们遇到了放蜂人朱忠亮。这里原来种的是苞米,由于是坡地,一下雨庄稼就被冲得稀里哗啦,到秋天收不了多少粮食。后来村里实施退耕还林,朱忠亮就把这块地种上了拐枣。近20年过去了,当初种的拐枣树都长成了大树。
拐枣是蜜源树种,拐枣蜜品质极好。
我数了数,拐枣林里,放置的蜂箱有几十个。每个蜂箱都被四根木棍托起来,离地面有一巴掌那么高,悬空着。远看,蜂箱就像飘在地面上。
我指了指蜂箱问:“这样放,有什么讲究吗?”
朱忠亮瞥了一眼蜂箱,说:“没什么特别的讲究,这是为了防潮。”
“哦。”
“嗡嗡嗡”——蜜蜂在我们身边飞舞。我用手捂面,唯恐被蜜蜂蜇了。朱忠亮说:“莫慌张,蜜蜂不会随便蜇人的。”他说,“拐枣蜜是顶呱呱的蜜,能降血压,能醒目安神。”我低头时才注意到,朱忠亮穿的是一双草鞋。
我问:“是自己打的吗?”
他说:“是的。”
我说:“好手艺呀!”
“如今的乡下,会打草鞋的人不多了。”他说,“穿草鞋舒服。习惯了。”在场的村主任,把目光不经意地投向了朱忠亮穿的那双草鞋,表情很复杂。朱忠亮瞥了一眼村干部,粘着泥巴的脚趾,下意识地收缩蠕动了几下。
村主任说:“这个老朱,家里有这么一大片拐枣林,还养二三十箱蜜蜂,年年收入几十万元,家里盖了新房,有摩托车,也有小轿车,早是村里的小康户了。可就是喜欢穿草鞋,这不是给我这个村主任脸上抹黑吗?唉,拿他没办法。”
我们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