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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计划废止制度的缘起、动因及生态启示

2020-02-28黄文思

经济论坛 2020年12期
关键词:计划消费者制度

黄文思

产品更新换代的加快,在给人们带来便利的同时,也必然带来资源的浪费。例如,有资料显示,美国在2004 年就有3 亿多台仍然可以工作的电脑被丢弃,到2005 年已经积累起25 万吨被废弃的手机需要处理[1]。有学者指出,这种消费增长路径是一种“破坏性创造”的过程,这个过程破坏了耐用品存量的使用价值,并导致消费者需要重复购买,从其环境影响和生态足迹来看,这种消费增长路径是不可持续的[2]。在资源日益紧缺、环境负担日益加重的困局下,对有计划废止制度的研究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通过梳理国内外相关文献,本文对有计划废止制度的缘起、内涵、动因、生态影响以及如何减弱其负面生态影响进行了考察。

一、有计划废止制度的缘起及内涵

(一)有计划废止制度的缘起

在现有的文献记录中,有计划废止制度可以追溯到20 世纪20 年代的灯泡行业和汽车行业。在20 世纪早期,随着电气化迅速普及和灯泡市场的相对饱和,灯泡企业争夺市场份额和技术优势的竞争日益激烈。1924 年,灯泡行业的国际垄断组织菲伯斯(Phoebus)卡特尔要求每一家成员公司把灯泡寿命缩减到1000 小时,否则就要支付巨额罚款。在卡特尔施加的压力下,各个公司的实验室不得不寻找不耐用的材料,用于生产寿命更短的灯泡。在近10 年的时间里,十几个菲伯斯成员公司生产的灯泡寿命下降了1/3,从1800 小时降至1205 小时[3]。在汽车行业,1913 年福特公司实现了流水线大规模生产,并通过以最低价格长期投入单一车型,在10 年间填补了美国家庭用车的大部分市场空间。1923 年,在福特公司的竞争压力下,通用汽车公司推出了“年度车型计划”——每年都推出新款式的汽车,新款汽车与旧款车相比只在外观上有变化,在性能方面只有微小的差异。但“年度车型计划”为通用公司带来了巨大的成功:1925 年到1926 年,通用的雪佛兰汽车与福特汽车在销售量上的差距就在缩小;到1934 年,通用汽车在美国汽车市场中的份额已达到45%[4]。这是文献记录中最早出现的有计划废止制度的两个典型案例。

在20 世纪20 年代末30 年代初的经济大萧条时期,“有计划废止制度”这一概念首次出现在公众视野,当时一个叫伯纳德·伦敦(Bernard London)的犹太裔美国房地产投资商建议政府将有计划废止制度合法化,作为促进经济复苏的一种方式[1]。经济大萧条时期,由于消费萎缩的压力,不少生产商采用劣质的材料,既可以降低成本,更重要的是可以缩短产品的使用寿命,增加消费者的重复购买次数。除了降低产品使用寿命,企业还通过不断推出新产品,使消费者更加心甘情愿而不是被迫地重复购买。

在50 年代后期,美国逐渐开始面临耐用消费品市场饱和的困境,大约90%的美国家庭拥有至少一台冰箱、一台电视机和一个电炉或煤气炉,70%的人有吸尘器、电烤面包机和电食品搅拌机[1]。许多企业积累了大量的货物,公众虽然仍在购买,但速度不够快,企业不得不开始减产。这时有计划废止制度的采用已经从灯泡、汽车行业扩展到美国的各种家用电器、服装等行业,也在社会上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并开始面临两个方面的质疑:一是产品频繁的更新换代造成了大量的资源浪费,被淘汰掉的固体废物及其含有的有害物质对环境会造成污染。二是产品的使用寿命缩短、性能下降给消费者造成了损失,而消费者的购买行为已经越来越深地受到广告宣传的操控。

(二)有计划废止制度的内涵

20 世纪50 年代到60 年代,有计划废止制度开始在耐用消费品行业被广泛采用,并引起了学界的关注。美国社会批评家万斯·帕卡德在其著作《隐形的说客》和《废物制造者》中对有计划废止制度进行了批判[5][6],紧接着,经济学界也开始了对有计划废止制度的研究。从20 世纪60 年代到90 年代,研究的重点在于企业是否存在采用有计划废止制度的动机,以及影响这种动机的外部因素。最近20 年的研究开始向消费者行为方面倾斜,主要是研究消费者对有计划废止制度的态度,从而帮助企业制定合理的产品策略。

在这些文献中,研究者对有计划废止制度的定义略有不同,主要分为三类。第一类研究者认为,有计划废止制度是指企业为了增加消费者重复购买次数而生产短寿产品的行为;第二类研究者认为,有计划废止制度是指企业通过不断引入功能或外形升级的新产品来使旧产品过时的行为;第三类研究者则将前两种生产行为均归属于有计划废止制度。表1 按以上三种类型列举了一些研究者对有计划废止制度的定义。

综上,本文把有计划废止制度定义为:企业为了缩短消费者重复购买的时间间隔、增加消费次数,而故意缩短产品生命周期、加快产品更新换代的一种生产行为。根据企业采取有计划废止制度的手段不同,可以将其分为两大类型,第一类废止是通过设计和制造耐久性差的产品,使产品的物理寿命越来越短,或者增加修理成本,从而使得消费者更加频繁地重复购买。第二类废止是通过不断推出新产品,使消费者认为手中的旧产品已经过时,从而购买新产品。第一类废止为强制性废止,用产品质量的下降迫使消费者重复购买;第二类废止为非强制性废止,消费者持有的旧产品质量并没有受到影响,企业只是通过不断引入新产品来诱导消费者淘汰旧产品。Grewal(2004)指出,非强制性废止更加有力,可以导致更短的购买间隔。对于质量较好、寿命较长的产品而言,强制性过时需要很长时间,而新功能、新款式的出现让消费者对新的使用价值产生了期待、兴奋感和内在兴趣,并且可以尽量避免因为质量问题而损害企业形象[7]。本文要研究的有计划废止制度将强制性废止和非强制性废止都考虑在内,因为这两种废止的目的都是为了刺激消费者对产品的需求,只是采取的手段有所不同。

表1 国外文献中有计划废止制度的定义

二、有计划废止制度的动因

(一)从微观角度考察企业采用有计划废止制度的动因

从微观角度来看,企业采用有计划废止制度主要是出于两个动因,即利润的内在驱动力和竞争的外在压力。

1.利润的内在驱动力。企业必须保持销售的高速增长,才能收回成本、获取利润,这是企业采用有计划废止制度的核心驱动力。Guiltinan(2009)指出,耐用品市场存在着一个矛盾,即产品越可靠,消费者重复购买的周期就越长,(在市场饱和之后)销售增长率越低。如果产品太耐用,还有一个问题:寿命长而且更便宜的旧版本对消费者来说太有吸引力,新版本和旧版本之间的竞争过大,新版本无法定出高价,那么耐用性就成了新版本销售的一个拖累[11]。所以,通过有计划废止制度,缩短产品寿命,企业能够通过消费者的重复购买,增加收益;在推出新产品的时候,也可以减少来自消费者持有的旧产品的竞争,可以提高新产品的价格。

2.竞争的压力。对企业来说,过长的更新换代时间可能导致利润减少,也可能导致消费者转向竞争对手的新产品。品牌忠诚度可以维持企业客户的多次购买,因此企业希望他们的客户在重复购买时,是迁移到他们自己的下一代产品而不是竞争对手的产品,因此企业在面临竞争时不得不推出新产品。Toshiaki Iizuka(2007)研究了教科书出版商更换教科书版本的案例,指出来自二手市场的竞争加剧会使出版商更频繁地修改版本[8],这时出版新版教科书的目的是为了让二手书市场上的旧版本教科书失效。

(二)从宏观角度考察企业采用有计划废止制度的动因

从宏观上来看,由于生产对消费需要存在依赖关系,资本必须不断制造对消费资料的需要才能维持生产。美国新制度学派的经济学家加尔布雷斯在《丰裕社会》中阐述了生产和消费之间的依赖关系,他指出并不是消费者欲望的迫切性造就了生产的迫切性,恰恰相反,“欲望是生产的结果①”。这种欲望是由广告商和推销机构理性而精准的操控而产生的,并不是消费者真正迫切的需要。是生产造就了欲望,因为生产出的产品需要大量的欲望来将其消化,产量的增加需要消费者需求的扩充来为其开路,因此“没有欲望的制造,增产就不会发生②”,而制造对产品的需求在近代工商企业的战略中也开始占有越来越重要的地位。

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分析了生产、交换、分配、消费的关系,指出“随着分配的变动,例如,随着资本的积聚,随着城乡人口的不同的分配等等,生产也就发生变动。最后,消费的需要决定着生产③。”资本主义使人类进入了社会化大生产的时代,生产效率迅速提高,生产规模不断扩大,但资本主义的分配方式又导致了人民群众有支付能力的消费不足,这时生产和消费之间的矛盾就变得更加突出了。如果没有不断扩大的消费,生产出的产品就不能成为现实的产品,价值无法实现,资本的循环就会中断。因此,如果没有大规模的消费,大规模的生产也就无法维系。由资本来制造大规模的需要,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必然导致的结果。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学派对资本主义的制度批判揭示了资本缩短产品生命周期的动因,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美国经济学家詹姆斯·奥康纳指出,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会造成建立在消费不足基础上的生产过剩的经济危机。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一方面提高了资本剥削剩余价值的能力,另一方面却使生活资料不断贬值,再加上相对过剩人口对在业工人产生的作用,资本预付给工人的总工资有下降的趋势,从而导致生产出来的剩余价值实现的潜力降低了,市场变得越来越脆弱。在这个脆弱的市场中,单个资本就会努力尽快地销售产品,加快资本流通和周转速度,以维持利润。奥康纳指出,衡量产品的使用寿命有物理和文化两个维度,物理上的短寿命使得消费品的替换需求增加了,文化上的短寿命则不仅是出于扩张市场的需要,而且也是为了在产品类型不断变化、竞争激烈的时尚市场中处于有利地位[9]。有计划废止制度则是资本实现商品物理上和文化上的短周期的手段。

资本制造消费需求除了具有经济上的动因之外,还有政治上的动因。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另一位代表人物本·阿格尔就从资本主义社会政治统治的角度阐释了资本制造需求的动因。他指出,资产阶级通过承诺向人们提供不断增长的财富和商品,并精准地引导和制造人们的消费需求,让人们沉浸在商品消费的快感之中,从而稳定资产阶级的政治统治。法兰克福学派的代表人物,德裔美籍哲学家和社会理论家赫伯特·马尔库塞也指出,巧妙地操纵人的需求是晚期资本主义社会占统治地位的经济势力支配大众、实现纵深的社会控制的重要手段。商品消费在这时不仅具有经济意义,同时还具有社会政治意义。其经济意义在于,凝结在商品中的剩余价值需要通过被卖出去这一“惊险一跃”来实现,资本才可以收回预付的成本并真正获得剩余价值。其社会政治意义在于,资本塑造了一种“通过无止境的消费来获得满足甚至幸福”的生活方式,使人们由于需求的驱使,不断出现在劳动力市场上,源源不断地提供剩余价值[10]。

三、有计划废止制度的生态影响及解决策略

早在20 世纪50 年代,有计划废止制度的负面影响就已经引起了部分设计师、工程师、理论家的关注[1]。现有文献中,研究者针对有计划废止制度对经济发展、技术进步和社会等方面产生的影响都有论述。其中,对生态环境造成的负面影响以及如何解决其带来的生态问题,是近年来有计划废止制度研究的重点。

一方面,有计划废止制度加速了产品的更新换代,构成了对“自然资本”的严重浪费[11],而有一些自然资源的再生却需要大量的成本。从生态经济学的角度来看,人类社会的宏观经济只是地球、大气层及其生态系统这个整体的一个组成部分,在这个视角下,如果对经济增长做机会成本分析(经济增长牺牲的自然空间或功能就是机会成本),那么经济增长也遵循边际成本递增规律和边际效应递减规律。因此,经济增长也存在一个最优规模问题,即超过这个规模,经济增长的成本就会大于收益,这种经济增长就是“不经济的增长”[11]。另一方面,不断淘汰产品所积累的垃圾迟早会使有限的垃圾填埋场达到饱和,那时候垃圾填埋场不再有能力消化这些废物含有的有害物质,它们会渗入并污染地下水,从而危害人类自身。废品处理业的危机还带来了一个问题:一些发达国家通过废弃物国际贸易,把淘汰下来的废物卖给发展中国家的欠发达地区,污染了当地环境,危害了当地人民的健康[12]。

在耐用消费品市场趋于饱和、市场竞争日益激烈的条件下,企业必然会进行产品创新以在竞争中获得优势地位,因而产品快速的更新换代在此条件下是不可避免的。但资源环境日益成为制约经济发展的重要因素,有计划废止制度带来的生态问题也逐渐引起政府和学界的重视。有学者指出,有计划废止制度对生态环境产生影响主要有三个环节:企业的商业战略制定环节、产品设计环节、消费者消费和处理产品的环节,在这三个环节中,企业战略制定者、设计师和工程师、消费者分别承担相应的生态责任[13]。这三者加上政府,构成了解决有计划废止制度负面生态影响的四大主体。

(一)企业的生态责任

企业的商业战略制定环节是有计划废止制度产生负面生态效应的源头,在Guiltinan(2009)看来,企业战略制定者应该把产品处理的成本看作是必须有人承担的实际成本,而不是“外部性”[11]。他认为,不可能要求单个企业降低产品更新换代速度,因此需要行业协议,而且整个行业会有经济上的牺牲。Werhane(2002)认为企业需要把经济系统置于生态系统的大背景之下[14],但这不是单个企业能够做到的。

(二)技术人员的生态责任

一些学者在探究如何解决有计划废止制度带来的生态问题时指出,设计师和工程师对产品零部件或材料的选用,会影响到新产品的可回收性,因此设计师和工程师这类技术人员也应承担一部分责任。他们重视在技术层面去解决生态环境问题,例如,Guiltinan(2009)指出,在设计师和工程师层面,努力消除有计划废止制度的恶性影响已经取得了进展:设计团体已经将可持续和道德的设计实践放在教育议程的重要位置;在工程领域,通过替换子系统或模块来开发新产品,以替代整个产品的替换;很多可持续的产品开发流程和技术已经被应用于企业的跨职能沟通过程,其中包括“环境友好设计”“生命周期评估”“环境影响分析”等。但紧接着他指出,个别产品的设计决策必须与企业在产品定位和增长目标上的战略相一致[11]。

对于这种认为技术进步和技术的正确运用可以解决环境问题的观点,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学者持有不同看法。其代表人物之一约翰·福斯特在《生态危机与资本主义》一书中指出,在资本主义条件下,技术运用是为资本增值这个根本目的服务的,因而具有反生态的性质。“将可持续发展仅局限于我们是否能在现有的生产框架内开发出更高效的技术是毫无意义的,这就好像把我们整个生产体制连同非理性、浪费和剥削进行了‘升级’而已。……能解决问题的不是技术,而是社会经济制度本身④。”

(三)消费者的生态责任

在消费者层面,使用产品的方式和废弃产品时的处理方式可能会对环境造成影响,但消费者在承担责任的时候存在阻力,即产品回收的成本和努力、牺牲或延迟产品升级的预期利益[11]。尽管一些从企业角度研究有计划废止制度的文献也承认,技术进步的速度和产品的耐久性会影响耐用品的回购时间[12],频繁更新换代的战略增加了消费者更换耐用品的机会和动力,也就是说,企业的产品战略才是影响消费者的根本因素,但是他们在寻求解决措施时也只能主要从消费者入手。世界可持续发展商业理事会也把“鼓动消费者偏好更环保、更可持续的产品和服务”作为主要的行动要点[11]。

阿根廷 的Lorena Vanina Bianchi(2018)提出,有计划废止制度对消费者和环境的不良影响应该得到法律的界定和管制。但这个问题才刚开始被消费者注意到,因此他试图找出阿根廷的《消费者法》中可能存在的工具,来减轻有计划废止制度对环境和社会的负面影响。他指出,消费者获得产品寿命信息的权利,可以用来抵制有计划废止制度,据此可以要求企业提供关于产品的使用寿命、修理的可能性、可继续使用的零部件、维修服务的存在、产品最终处置的具体程序等信息。此外,产品保修制度也可以成为抵制有计划废止制度的一种工具,例如,法国的非政府组织“地球之友”推动一个运动产品的保修期限延长了2~10 年,以此来延长产品寿命,也有利于给维修部门创造就业机会[15]。

(四)政府的生态责任

一些国家或集团的政府已经开始采取公共政策行动来解决有计划废止制度带来的生态困境。随着循环经济作为欧盟一项重要政策目标的出现,2015 年欧盟出台了循环经济新战略,该战略实施框架包括了生产、消费、废物管理、变废物为资源的产品生命周期四个环节。在生产环节,设计和生产易于回收再利用的产品;在消费环节,帮助消费者选择可持续的产品和服务;在废物管理环节,为更有效的废物管理设定明确目标和手段;在变废物为资源的环节,振兴再生资源市场[16]。这有利于在产品生命周期的源头对有计划废止制度进行管制,还可以通过塑造消费者对生产进行引导,最后通过废物的回收再利用减少资源的浪费。

Eléonore Maitre ‐ Ekern 和Carl Dalhammar(2016)审察了欧盟提高产品耐用性和可修复性的法律途径。2005 年,欧盟已开始通过《生态设计指令》(Ecodesign Directive,以下简称《指令》)来监管一些产品的耐久性。例如,针对真空吸尘器软管和电机耐用性的规则于2017 年生效,该规则要求吸尘器的软管要在4万次紧张振荡后仍能使用,运行电机寿命则应不小于500小时。

《指令》出台后,欧盟各国即开始将《指令》向本国法律转化。2014 年法国通过了一项对《法国消费者法典》的修正案,旨在提高产品的可修理性,规定销售者有义务通知消费者基本零部件的供应情况,生产者有义务向消费者交付这些零部件。2015 年法国议会通过了《能源转型促进绿色增长法》,明确了有计划废止的定义,即“一个人在市场上出售商品时,试图故意缩短产品的使用寿命,以提高替代率”,并将这种行为认定为可能导致入狱的犯罪行为。《法国消费者法典》则规定,有计划废止是一种违规行为,最高可被判处两年监禁和30 万欧元罚款。首次通过明确提及和界定有计划废止制度的法律,让法国成为欧洲反对有计划废止制度的先锋。

需要指出的是,尽管法国的法律表明了对有计划废止制度的明确态度,但由于消费者和生产者之间存在明显的信息不对称,要给一个生产商定罪并不容易,后者有足够的理由证明自己并不是故意缩短产品的寿命。例如,打印机墨盒的芯片在容量25%的时候就停止工作,是因为从那一刻起,纸张上的墨色变淡或不均匀的风险很高;iPhone 电池密封是为了使设备尽可能轻薄,并减少水分和灰尘的进入[17]。

四、结论与启示

20 世纪20 年代,美国耐用消费品市场趋于饱和,企业出于追逐利润的动力和竞争的压力,开始采用有计划废止制度,以缩短产品生命周期,加快资本的周转。这在带来产品创新的同时,也损害了消费者的利益,造成了资源的浪费。最近几十年,我国也出现了对照相机、电视等产品过早报废的质疑[18],以及打印机墨盒存在严重质量缺陷、余墨量还有79%就提前报废的事件[19]。针对某企业采用技术手段降低旧产品性能、缩短产品寿命的行为,消费者还成立了民间组织,发表声明谴责该企业的行为,并呼吁商务部反垄断局对该企业展开调查[20]。随着我国经济增长从高速增长转为中高速增长,而环境承载能力已达到或日益趋近上限,我国也将面临如何解决有计划废止制度的负面生态影响的问题,在这方面,国外对有计划废止制度进行限制和管理的经验,可以带给我们一些启示。

总体来看,要达到尽可能长久地保持产品的价值、最大限度地减少资源浪费的目的,应该将生产、消费、废物管理等环节联系起来,各个环节协同发力。

第一,在生产和设计环节,需要加强产品的生态设计。产品设计是产品生命周期的开端,从源头上决定着产品的物理寿命,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产品的回收、再利用过程。产品的生态设计应该尽可能延长产品的使用寿命,如采用对环境友好的材料,采用有利于产品拆解、维修、回收、再利用的结构。中国虽然也提出了产品生命周期管理原则,但尚未形成具体的设计指引。在这一方面,欧盟对于生产技术比较成熟、技术进步较缓慢的产品,直接规定其最短寿命的政策,值得中国研究。例如,考虑到真空吸尘器已经是一种技术成熟的产品,欧盟通过《生态设计指令》对真空吸尘器的软管和电机的寿命进行了明确的规定。

第二,在选择绿色消费方式的环节,需要加强对消费者的引导。消费者的选择可以引导市场,激励生产者改进产品,使之符合循环经济的要求;消费者也可以在激励机制作用下,减少垃圾产生、增加回收利用。首先,由于消费者的选择在很大程度上受其所得到的产品信息的影响,因此向消费者提供有效的信息能帮助其选择对环境有利的产品和服务。例如,可借鉴欧盟实施绿色标签制度的方法,完善产品标签的相关规定,对厂商必须标注的产品寿命、维修途径、材料的有害性、处理方式等信息做出严格规定。其次,加强售后服务,以延长产品的使用时间。厂商应延长产品的保修期限,向消费者提供产品使用及保养指导、产品维修服务和可供替换的零部件。

第三,在废物回收再利用方面,我国还存在回收体系不完善、产业技术亟待突破等问题。例如,废品回收以个体回收为主,组织化程度较低,市场竞争力弱,很难具备较高的技术水平;具有一定规模的企业回收量较小,而且对废品的拆解主要依靠人工操作,效率较低,对一线工人的身体健康造成了较大损害,与国外先进的自动化工艺及设备差距较大。因此,我国的废品回收再利用行业应该加强管理,发展先进技术,实现从依靠高强度劳动向依靠先进技术设备的转变[21]。

注释

①[美]加耳布雷斯.丰裕社会[M].徐世平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65:130.

②[美]加耳布雷斯.丰裕社会[M].徐世平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65:135.

③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八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23.

④[美]福斯特.生态危机与资本主义[M].耿建新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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