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蒙满文档案精选》所载17件清代诏书探析
2020-02-28乌兰巴根
乌兰巴根
(中国社会科学院 中国边疆研究所,北京 100732)
2018年7月,四川民族出版社出版《西藏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蒙满文档案精选》,其出版“意义重大,可以说是一次开创性的整理、保护和翻译西藏历史档案,是一件惠及当代,利于千秋的大事”[1]10,为清代西藏与清朝关系研究、蒙藏关系研究,以及清朝文书制度研究提供了新的史料。《西藏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蒙满文档案精选》为档案汇编,并非研究著作,所收录档案文书的性质不同,行文方式互异,涉及文种较多,因此,在整理过程中难免出现一些偏差。在利用此汇编的过程中,研究者应该结合其他文献资料,阐释汇编所载档案文书反映的历史内容,甄别纠正存的问题。本文选取《西藏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蒙满文档案精选》所载17件清代诏书,对其进行文献梳理和评介。
一
《西藏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蒙满文档案精选》共收录档案文书1 394件,分12卷,其中第1至第10卷为影印档案文书部分,第11卷为第1至第10卷的汉文翻译部分,第12卷为汉、藏、英等3种文字对照目录。选录档案有元代八思巴字诏书4件,清代诏书17件,清代敕书250件,清代上谕21件,清代有关机构和官员文书44件,驻藏大臣文书140件,达赖喇嘛和西藏地方官员文书23件,满蒙王公贵族致西藏地方首领书信575件,蒙古地区僧侣致西藏僧俗上层书信284件,发文人及年代待考文书43件。
在17件清朝诏书中,满蒙藏三体合璧诏书1件,蒙古文诏书9件,满文诏书2件,满汉合璧诏书5件。以《西藏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蒙满文档案精选》之目录,将17件诏书开列如下:《康熙皇帝遗诏》,满蒙藏三体合璧,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平定回部颁中外诏》,蒙古文,乾隆二十四年十一月初五日;《乾隆皇帝为恭封崇庆皇太后徽号事所颁恩诏》,满汉合璧,乾隆三十六年十一月月二十五日;《乾隆皇帝为庆贺七十五高寿即位五十年向天下颁发恩诏》,蒙古文,乾隆五十年正月初一日;《嘉庆皇帝为继位十年亲赴盛京祭陵事所颁恩诏书》,满文、嘉庆十年八月二十五日;《嘉庆皇帝为六旬万寿庆典事所颁恩诏》,满文、嘉庆二十四年正月初一日;《嘉庆皇帝为庆贺六旬大寿事颁发恩诏》,蒙古文、嘉庆二十四年正月初一日;《道光皇帝册谥孝慎皇后礼成诏书》,满汉合璧,道光十三年七月二十六日(1)《西藏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蒙满文档案精选》题由为《道光皇帝为恭慈皇太后崩逝事所颁恩诏书》,误。据考证,该诏书是《道光皇帝册谥孝慎皇后礼成诏书》。详见后文。;《道光皇帝为恭慈皇太后六旬圣寿加封徽号事所颁恩诏书》,满汉合璧、道光十五年十月十一日(2)《西藏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蒙满文档案精选》题由将诏书发布日期作十月初九日,误,是十月十一日。详见后文。;《咸丰皇帝为请皇考皇妣牌位进太庙祭祀事所颁恩诏》,蒙古文、咸丰二年三月初八日;《咸丰皇帝为昌西陵建成恭慈皇后奉安大典礼成事颁恩诏》,蒙古文、咸丰三年三月初三日;《咸丰皇帝为恭上大行皇太后尊谥事所颁诏书》(3)《西藏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蒙满文档案精选》题由为《慈禧皇太后为光绪皇帝驾崩办理善后事颁降诏文》,误,当时没有上尊号一事,今改。,蒙古文、咸丰五年十月二十日;《康慈皇太后遗诰》,蒙古文、咸丰五年七月初九日;《光绪皇帝为皇太后圣寿所颁恩诏》(4)《西藏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蒙满文档案精选》题由为《光绪皇帝为皇太后上尊号事所颁恩诏》,其中没涉及上尊号一事,本文改为《光绪皇帝为皇太后圣寿所颁恩诏》。,蒙古文,光绪三十年正月十五日;《慈禧太皇太后遗诰》,满汉合璧,光绪三十四年十月二十二日(5)《西藏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蒙满文档案精选》题由为《慈禧皇太后为光绪皇帝驾崩办理善后事颁降诏文》,误,是《慈禧太皇太后遗诏》,与光绪皇帝驾崩无关。详见后文。;《宣统皇帝溥仪即位诏》,蒙古文、光绪三十四年十一月初九日;《宣统皇帝恭上慈禧皇太后尊谥礼成所颁诏书》,满汉合璧,宣统元年正月二十三日。
在17件诏书中,《康熙皇帝遗诏》非常特殊,是满蒙藏3种文字合璧形式,而且实钤“皇帝之宝”玉玺,与其他16件诏书不同。《平定回部颁中外诏》也较为特殊,为抄录档案。《乾隆皇帝为庆贺七十五高寿即位五十年向天下颁发恩诏》《嘉庆皇帝为庆贺六旬大寿事颁发恩诏》《嘉庆皇帝为庆贺六旬大寿事颁发恩诏》《咸丰皇帝为请皇考皇妣牌位进太庙祭祀事所颁恩诏》《咸丰皇帝为昌西陵建成恭慈皇后奉安大典礼成事颁恩诏》《咸丰皇帝为恭上大行皇太后尊谥事所颁诏书》《光绪皇帝为皇太后圣寿所颁恩诏》《宣统皇帝溥仪即位诏》等8件蒙古文诏书在黄色宣纸上书写,既没加盖玉玺,也没做文字标注。《乾隆皇帝为恭封崇庆皇太后徽号事所颁恩诏》《道光皇帝册谥孝慎皇后礼成诏书》《道光皇帝为恭慈皇太后六旬圣寿加封徽号事所颁恩诏书》等3件是满汉合璧的木版印刷诏书,具有独特的文献学价值。《慈禧太皇太后遗诰》《宣统皇帝恭上慈禧皇太后尊谥礼成所颁诏书》等2件为满汉合璧的手写诏书。
从性质上看,17件照书涉及遗诏、遗诰、恩诏、庆贺诏、即位诏等;从内容上看,有皇帝、皇太后、皇后驾崩的诏书,彰显军事功绩的诏书,皇帝圣寿颁恩的诏书,给皇太后、皇后上尊号谥号的诏书,新帝即位昭告天下的诏书等。《西藏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蒙满文档案精选》所载17件诏书,作为清代重要文书具有独特的史料价值,尤其数件诏书为原件,是无可置疑的历史证物,具有极高的文献学价值。
二
汇编选录17件遗诏各有特点,内容、文风,以及所用材质均有所不同。本文依次介绍17件诏书同时,对《西藏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蒙满文档案精选》中出现的偏差进行梳理纠正。
《康熙皇帝遗诏》是满蒙藏三体合璧诏书原件,盖有“皇帝之宝”印迹,满文和藏文部分有不同程度残缺,蒙古文部分则完好无损。此遗诏被载录《清圣祖实录》卷三○○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十一月甲午(十三日)条。目前,《清圣祖实录》的汉文本和蒙古文本得以出版,而与其对应的满文文本一直未得到出版,《西藏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蒙满文档案精选》刊布的《康熙皇帝遗诏》原件为研究者提供了该遗诏的满文文本。《康熙皇帝遗诏》是有争议的研究话题,民间盛传雍亲王篡改遗诏的说法,部分学者也持清圣祖遗诏是“世宗一手遮天地篡改而成的圣祖‘遗诏’”[2]56的观点。学界认为,《康熙皇帝遗诏》只有满汉两种文本,然而,西藏自治区档案馆刊布的这批档案显示,康熙皇帝遗诏除了满汉两种文本以外,还有蒙藏两种文本,蒙藏两种文本都加盖“皇帝之宝”玉玺。此遗诏满蒙藏三体合璧形式,虽然其满文文本稍有残缺,但加盖玉玺的原件,比《清圣祖实录》摘编文本更能客观反映遗诏原貌,比中国第一历史档案收藏文本更具权威性,为清圣祖遗诏研究提供了新的研究文本。作为康熙皇帝末年的满文文书原件,其文献价值与史料价值同样重要,直接反映当时清廷布告天下诏书的原貌。
《平定回部颁中外诏》(蒙古文、乾隆二十四年十一月初五日)是抄录文件,不见玉玺印迹及其他标注。抄写用于横向长开本的红彩竖格稿纸,与蒙古国国家档案馆收藏的库伦办事大臣衙门档案用纸相同,[3]1-17; [4]33-35这种纸可能是当时各地衙门普遍使用的档册稿纸。根据抄件所用纸张来看,此文件应该为某档册的遗存,或来自驻藏大臣衙门档册,或者来自西藏商上档册。该诏文汉文本载录《清高宗实录》卷六○○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十一月(丁未朔)辛亥(初五日)条,而《西藏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蒙满文档案精选》提供了其蒙古文文本。
《乾隆皇帝为恭封崇庆皇太后徽号事所颁恩诏》(满汉合璧、乾隆三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五日)是木版印刷的诏书,满汉合璧,不见玉玺印迹,落款处标注“皇帝之宝”字样,以示该处钤盖玉玺。诏书是皇帝布告天下的文书,因为发行量大,所以,将诏书以木版刊刻发行。此恩诏虽然没有钤盖玉玺,但木版印刷,基本等同原件,能如实反映原件格式和文字风貌。《清高宗实录》卷八九七乾隆三十六年(1771年)十一月辛酉条载录该恩诏,其文字与《西藏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蒙满文档案精选》所刊文本一致。
《乾隆皇帝为庆贺七十五高寿即位五十年向天下颁发恩诏》(蒙古文、乾隆五十年正月初一日)是蒙古文诏书,落款处只见年月日,不见任何印迹或相关标注。诏书用黄色宣纸,字体很像刻本字体,可能是木版印刷的。该诏书文本见于《清高宗实录》卷一二二二乾隆五十年(1785年)春正月辛亥朔条,《西藏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蒙满文档案精选》则提供了其蒙古文文本。
《嘉庆皇帝为继位十年亲赴盛京祭陵事所颁恩诏书》(满文、嘉庆十年八月二十五日)是一件恩诏,用黄色宣纸书写,字体疑似木刻字体,现有实物有水渍,文字局部浸没,落款处没有玉玺印迹,满文标注“皇帝之宝”四字,以示该处钤盖玉玺。嘉庆十年(1805年)八月,清睿宗东巡,拜谒三陵,巡视盛京和兴京,八月二十五日在盛京发布东巡谒陵恩诏。《清仁宗实录》卷一四九嘉庆十年(1805年)八月(辛巳朔)乙巳(二十五日)条载录此诏全文,《西藏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蒙满文档案精选》提供该恩诏满文文本。
《嘉庆皇帝为六旬万寿庆典事所颁恩诏》(满文、嘉庆二十四年正月初一日)是手写恩诏,局部水浸,文字浸没。恩诏落款处未见玉玺印迹,以满文标注“皇帝之宝”四字,以示该处钤盖玉玺,用黄色宣纸,字体疑似木刻字体。《嘉庆皇帝为庆贺六旬大寿事颁发恩诏》(蒙古文、嘉庆二十四年正月初一日)是上揭诏书的蒙古文本,用纸相同,落款处未标注玺文。该诏见于《清仁宗实录》卷三五三嘉庆二十四年(1819年)春正月甲午朔条,《西藏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蒙满文档案精选》提供该恩诏的满文文本和蒙古文本。
《道光皇帝册谥孝慎皇后礼成诏书》(满汉合璧、道光十三年七月二十六日)是木版印刷诏书,满汉合璧,开头数行中间位置缺损,导致6行汉字有所缺损。孝慎皇后是道光帝皇后,驾崩于道光十三年(1833年)四月二十九日,待其三月祭期满后,同年七月二十四日册封追谥孝慎皇后。现转录满文文本如下:
abkai hesei forgon be aliha hūwangdi hese. bi gūnici, dahasun i šu be baktambume ofi kooli dangse de durun tuwakū i sain be ejembi. hafun i forgon de acaname ofi, gurung hūwa de asilame dasara tusa be bahambi. fuseri gurung de dorgi dasan be akūmbufi, fujurungga maktacun enteheme tutabuha. šungkeri ten de sain gebu iletulehe be dahame wesihun kooli be yabuburengge giyan. hūwangheo tunggiya hala, erdemu gurung boo de (脱一字), fengsen gu i abdangga de imiyabuha. gehun biya i fosoko adali fujuri boode ferguwecun eldembuhe.boconggo tugi i jaksaka gese, amba mukūn de durun tutabuha. minde obuha ci, elhe jekdun aifini acanaha. na de acaume hūturi be aliha manggi nesuken ijishūn ele iletulehe. han ama rinzung sunggiyen hūwaingdi be uilere de kicebe gungnecuke i dorolon be akūmbuha.hing sere ginggun i unenggi be tucibuhe. doroi etuku etufi ibeme bedereme elhe be baire dorolon de enteheme olhošoho. niyarhūn bolgo jaka dagilafi dobome goro be amcara gūnin be erileme tebuhe. dergi enduringge eniye gungnecuke jilan nelhe erke elhe šangga hūwang taiheo be uilere de urgunjere mujilen de jakanjame acabume jilara gosin be ambula aliha. jalafungga gurung ci fengšen imiyabure ujire gūnin ele hing sehe.boobai deyen de hūwaliyasun tuyembufi nemgiyen nesuken i arbun ubui unggiha. orin ninggun aniya otolo dorgi dasan de asilaha. Juwan ilan aniya ci ebsi emei doro ambula iletulehe. hibcan be yabume gurung ni gubci be uherilere de fiye mutuci sere julen i julgei tacin be alhūdaha. kicebe be tuwabume dorgi wei bin de dalara de beyebe umiyaha ujire nimalan fetere kooli be yabubuha. gosin baili i fejergi be tuwara jakade irgebun nomon i sain algin algika.jiramin erdemu i beyebe tuwakiyara jakade enen ambula yendere sabi iletulehe. suwayan dusihi i sain de acanaha, fulgiyan aha i maktacun be jibuhe. na i doro sargan i doro de yooni teherehe. gurung ni gubci fu i gungcingge uhei alhūdaha. te doro eldengge i juwan ilaci aniya duin biyai orin uyun de urihe. ambalinggū durun be amcame gūnici, yargiyan i hiyoošun erdemu de lak seme acanaha. fujuringga yabun be merkime kimcici, yooni olhošome tuwancihiyara be da araha.kooli be wesihuleme amcame fungnerengge, mini cisu gūnin waka. gebu de teherebume yabun be kimcirengge, geren i gūnin ambula selambi. uttu ofi dorolon i jurgan i hafasa de afabufi toktoho kooli be narhvšame baicabufi gingguleme taimiyoo de alame wecefi ere aniya nadan biyai orin duin de abdangga fungnehen bume hiyoošungga olhoba hūwangheo seme tukiyehe. ne wesihun colo be tumen gurun de selgiyefi ferguwecuke maktacun be ambula iletulekini. sain algin be minggan aniya otolo tutabufi amaga jalan de ambarame badarambukini.abkai fejergi de ulhibume selgiyefi uhei sakini.
doro eldengge i juwan ilaci aniya nadan biyai orin ninggun. han i boobai.
该诏见录于《清宣宗实录》卷二四一道光十三年(1833年)七月癸巳条:
以册谥孝慎皇后礼成,颁诏天下。诏曰:朕维坤极含章,典册纪观型之媺。泰符乘运,宫闱资佐治之猷。修内职于椒庭,永贻淑誉。表徽音于兰掖,懋举隆仪。皇后佟佳氏,德备璇闺,庆钟瑶牒。月华阐曜,袆褕毓瑞于勋门。云简流辉,图史徵型于世族。当伣天而作配,早叶安贞。迨应地以承庥,弥昭柔顺。逮事皇考仁宗睿皇帝,恪恭尽礼,诚敬摅忱。珩佩雍容,每肃问安之节。苹蘩馨洁,时殷追远之思。上奉圣母恭慈康豫安成皇太后,善体欢心。深蒙慈爱。萱帏衍庆,职益谨于晨昏。芝殿延和,容倍彰夫愉婉。阅廿六年之久,内教克襄。溯十三载以来,母仪懋著。统宫庭而示俭,翟衣存浣葛之风,总嫔御以规勤,茧馆及条桑之月。仁恩逮下,化启螽麟。厚德禔躬,祥徵瓜瓞。聿协黄裳之吉,备扬彤管之芬。综地道妻道以攸宜,为宫中府中所共式。今道光十三年四月二十九日崩逝。眷惟懿范,洵符孝德之无愆。缅厥芳猷,悉本慎修之罔懈。夫议谥特隆其典,原非朕意所能私。而考行克称其名,实属群情所允惬。爰咨礼职,详考彝章,祗告太庙,以本年七月二十四日册谥为孝慎皇后。于戏,播遗徽于万国,丕著嘉称。垂令闻于千秋,亶昭奕禩。颁示天下,咸使闻知。
《清宣宗实录》所载文字与《西藏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蒙满文档案精选》所载原诏一致。《西藏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蒙满文档案精选》所载满汉合璧文本中,汉文文本缺失文字(上引诏文中带下划线的文字),满文文本完好无损,《西藏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蒙满文档案精选》原诏为研究者提供完整的满文文本。《西藏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蒙满文档案精选》拟题《道光皇帝为恭慈皇太后崩逝事所颁恩诏书》是错误的,可能是因诏书提到恭慈皇太后,并汉文文本残缺不全等原因所致。
《道光皇帝为恭慈皇太后六旬圣寿加封徽号事所颁恩诏书》(满汉合璧、道光十五年十月十一日)是木版印刷的满汉合璧诏书,现有实物的满汉两种文本均严重破损。诏书落款处没有玉玺印迹,只以汉字标注“皇帝之宝”四字,以示该处钤盖玉玺。恭慈皇太后钮祜禄氏是清睿宗的第二任皇后,是宣宗生母。道光十五年(1835年),恭慈皇太后60大寿,同年十月初九日(癸亥),清宣宗遣官祭告太庙天地,并亲率百官奏告皇太后加徽号,初十日(甲子)举行仪式向皇太后加徽号,在原徽号“恭慈康豫安成庄惠皇太后”的基础上,加“寿禧”二字,封为“恭慈康豫安成庄惠寿禧皇太后”。十一日(乙丑),即皇太后生日,宣宗帅同诸王百官举行隆重仪式,庆贺太后寿辰,诏告天下。清宣宗封皇太后加徽号涉及三个时间段,初九日奏告皇太后本人,初十日进献册宝,十一日庆贺寿辰并诏告天下,这份诏书发布日期应该是十一日(乙丑)。《西藏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蒙满文档案精选》卷一将诏书发布日期误作初九日,可能是《西藏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蒙满文档案精选》诏书文本严重残缺导致的误识。该诏文见载于《清宣宗实录》卷二七二道光十五年(1835年)十月(丙辰朔)乙丑日(十一日)条。
《咸丰皇帝为请皇考皇妣牌位进太庙祭祀事所颁恩诏》(蒙古文、咸丰二年三月初八日)是一部诏文抄件,用诏敕所用黄色宣纸,字体疑似手写,落款不见玺文。该诏文见于《清文宗实录》卷五五咸丰二年(1852年)三月(辛亥朔)戊午条,《西藏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蒙满文档案精选》提供该诏文的蒙古文本。
《咸丰皇帝为昌西陵建成恭慈皇后奉安大典礼成事颁恩诏》(蒙古文、咸丰三年三月初三日)是一部诏文抄件,用诏敕所用黄色宣纸,疑似手写体,落款不见玺文。该诏文见于《清文宗实录》卷八七咸丰三年(1853年)三月(乙巳朔)丁未条,《西藏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蒙满文档案精选》提供该诏文的蒙古文本。诏书所提皇后为孝和恭慈康豫安成钦顺应天熙圣睿皇后,是嘉庆皇帝的皇后,是文宗的祖母。
《康慈皇太后遗诰》(蒙古文、咸丰五年七月初九日)是一部手抄诰文,写在诏敕所用黄色宣纸,字体疑似手写体,落款不见玺文。发诰人孝静康慈弼天抚圣皇后,原为宣宗皇贵妃,咸丰五年(1855年)秋七月壬戌朔尊封为皇太后,同月庚午巳刻驾崩,九月壬午追谥孝静康慈弼天抚圣皇后,十月庚戌日升祔奉先殿。该诰文是康慈皇太后的遗诰,驾崩当天发布的。诰见载于《清文宗实录》卷一七一咸丰五年(1855年)秋七月(壬戌朔)庚午条,《西藏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蒙满文档案精选》提供该诏书的蒙古文本。
《咸丰皇帝为恭上大行皇太后尊谥事所颁诏书》(蒙古文、咸丰五年十月二十日)是一部诏文抄录文件,写在诏敕所用黄色宣纸,字体疑似手写,落款不见玺文。诏文所提大行皇太后是康慈皇太后。据《清文宗实录》卷一八○咸丰五年(1855年)十月己酉条记载:“命恭亲王奕恭捧孝静康慈皇后神牌入奉先殿,代行谒列圣列后礼,奉安孝全成皇后之次。上诣奉先殿行升祔致祭礼,如大飨仪。礼成,命恭亲王奕恭捧神牌,奉安后殿寝室,行礼如仪”,第二天,清文宗以上孝静康慈皇后尊谥升祔奉先殿礼成颁诏天下。诏文见载于《清文宗实录》卷一八○咸丰五年(1855年)十月庚戌条,《西藏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蒙满文档案精选》所载诏文是该诏的蒙古文本。
《光绪皇帝为皇太后圣寿所颁恩诏》(蒙古文、光绪三十年正月十五日)未见其他典籍,写在诏敕所用黄色宣纸,字迹疑似手写,落款处没有印迹,以蒙古文标注“皇帝之宝”四个字。现有诏书完整无损,但是《西藏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蒙满文档案精选》第十一卷汉译部分显示残缺,大概是翻译时尚未发现缺损部分,《清德宗实录》未载录该诏书。据诏文,光绪三十年(1904年)是慈禧太后的七旬之年,慈禧太后没有接受加上尊号的奏请,因此,光绪皇帝颁诏天下,推行恩赐。此诏书尚未见于其他典籍,可以说是唯一史料,可添补相关空白。
《慈禧太皇太后遗诰》(满汉合璧、光绪三十四年十月二十二日)是一部手写诰书,落款处未见玉玺印迹,只以汉字标注“皇帝之宝”四字,以示该处钤盖玉玺。现有实物汉文部分缺损数字,满文部分完好无损。据《清德宗实录》,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十月二十二日(甲戌)慈禧太皇太后驾崩,当日发布遗诏,《清德宗实录》卷五九七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冬十月(癸丑朔)甲戌条载录遗诏全文。《西藏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蒙满文档案精选》卷一拟题《慈禧皇太后为光绪皇帝驾崩办理善后事颁降诏文》是错误的,可能因诏文提及光绪皇帝驾崩一事所致。
《宣统皇帝溥仪即位诏》(蒙古文、光绪三十四年十一月初九日)是一部手写诏书,文本完整。该诏见载于《宣统政纪》卷二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十一月辛卯条,《西藏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蒙满文档案精选》提供了该诏书蒙古文文本。
《宣统皇帝恭上慈禧皇太后尊谥礼成所颁诏书》(满汉合璧、宣统元年正月二十三日)是一部手写满汉合璧诏书,满汉两种文本均完整,落款处没有玉玺印迹,以满汉文字标注“皇帝之宝”字样,以示此处原钤盖玉玺。该诏书见载于《宣统政纪》卷七宣统元年(1909年)正月甲辰(二十三日)条。
以上对17件诏书的简单评析,仅是文书本身文献学的一般介绍,基本未涉及文书内容。17部诏书年代相隔甚远,反映内容和发布机缘各有不同,需要研究者个案研究每部诏书,全面揭示诏书反映的历史背景与诏书问世的历史因果。
三
史料种类较多,以各种方式问世、存世或传世,并涉及不同载体材质、信息符号及传承途径,有文字史料、图片史料、视频史料、音频史料、口传史料、实物遗存之分。对历史研究者而言,需要用不同方法解读不同史料,而史料的鉴别和解读本身就是一门学问。历史研究的发展,与对史料研判、甄别和解读的发展演进具有密切关系。随着人类历的史发展,史料种类和形式发生变化,与之对应的史料研究也水涨船高,代代递进。如,古代没有视频史料和音频史料,只有口传史料、实物遗存及文字史料,甚至在人类早期阶段没有文字史料。生产力发展和科技手段更新,推动科学研究的演进,促使人类历史记忆方式及其途径的演变。
当今历史研究,面对多种史料,研究者需要运用多种研究方法。然而,几千年来,文字史料是人类借以记录和解读历史的最重要途径。文献学作为相沿已久的学问,为历史研究者之所必备。传统文献学以古代典籍为主要研究对象,以某一民族的历史文化经典为主脉,围绕其经典著作展开各种学术阐释。近代史学的兴起,使档案资料成为历史研究的重要取材宝库。随着时间的推移,档案资料愈发受到历史学家的重视,研究者以原始档案为基础,不断研判和审视官方历史记述,于是使形成各种史料分类法,其中遗留性史料是史料分类新的一种类别。“原属过去历史事物的一部分而遗留至今的、从其最初形成就不以讲授历史为目的,而是因别的目的或原因形成的、给人们无意中提供可靠的历史信息和知识的那些史料,我们称之为‘遗留性史料’”[5]81。“这类史料的最大特点在于,它们的形成不是以记载历史、给世人传授历史知识为目的。它们的形成各有原因,但都不具有讲授历史、为当代或后世留下历史根据这类目的。”[5]81乌云毕力格教授以实物遗留、抽象遗留和文字遗留三个组来归纳遗留性史料,而其中文字遗留包括档案、证件及私信等。档案资料毫无疑问是这个门类中存量最大的遗留性史料,也是反映的历史内容、承载的历史信息和涉及的历史时空最广的史料。
《西藏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蒙满文档案精选》所载档案文书属于不以讲授历史为目的的遗留性史料,自然具有原始性和权威性特点。本文探讨的17部诏书都是历史档案,堪称历史遗存,本身就是一部历史。作为历史遗存,这些诏书存世状况参差不齐,有些诏书严重损毁,面目全非,有些诏书完好无损,文字清晰可辨。虽然17件诏书数量较少,但在其他地区一件难觅的情况下,雪域高原幸存这些诏书,实属难能可贵。除了中国、韩国等地收藏《康熙皇帝遗诏》满汉文本之外,《西藏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蒙满文档案精选》发现加盖“皇帝之宝”的满蒙藏三体合璧原件,为相关研究分析提供了新视角和新资料。另外,《光绪皇帝为皇太后圣寿所颁恩诏》不见于《清德宗实录》,是稀有的史料。
《西藏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蒙满文档案精选》所载档案文书为多文种史料,涉及八思巴字、蒙古文、满文、汉文、托忒文、藏文等6种文字,各种文字代表着不同朝代、不同民族、不同地区,显示不同文化传统。仅以本文探讨的17件清代诏书为例,涉及满文、蒙古文、汉文、藏文,是多种文字纷呈并茂的史料。历史研究需要利用各种史料,包括各种文字史料,只有多种文字史料互相印证,相互勘验,才能最大限度接近历史原貌,才能实现多角度全方位观察,从而避免出现盲人摸象,各执一词的无解状态。从这个意义上讲,《西藏自治区档案馆馆藏蒙满文档案精选》提供一批围绕西藏的多种文字史料,使研究者能够便于切入每个历史时空,进行个案研究。本文探讨的17件诏书既有满蒙藏三体合璧手写诏书,也有满汉合璧木刻印刷诏书和清末发布的满汉合璧手写诏书。除了《康熙皇帝遗诏》加盖玉玺之外,其他诏书均以满汉文字标注玺文,未加盖玉玺。发布天下的诏书不加盖玉玺,而以文字标注,可能是清朝发布诏书的既定惯例。另外,清廷以木版印刷诏书文本,不仅能省事省力,而且减少人为差错。这类木版印行的诏书对清代木刻文献研究,乃至对满文木刻文献研究具有重要意义,其刊载满文文本更是满文文献研究的重要资料。
17件诏书满文和蒙古文呈现一定的时代差异,反映清廷中枢机构使用满蒙两种文字的年代演化及蜕变。如,清代多数蒙古文诏书和敕书,与汉文本抬头“奉天承运”对应的是tngri-yin bošoγ-iyar caγ-i ejelegsen“奉天承运”,然而,《光绪皇帝为皇太后圣寿所颁恩诏》抬头作tngri-yin orcilang-i kiciyenggüilen daγaju[1]89“奉天运转”,其变化值得进一步研究。目前,笔者尚未发现此诏书的满文文本和汉文文本,无法做出相关解释。本文所涉及的17件诏书在内的西藏档案,不仅作为史料为历史研究所用,而且可作为语言文字资料为语言学和文字学所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