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国家贸易便利化对中国外贸的影响

吴兆丹，华 钰，丁小琦

（1.河海大学 商学院，江苏 南京211100；2.河海大学“一带一路”非洲研究中心，江苏 常州213022；

3.江苏省“世界水谷”与水生态文明协同创新中心，江苏 南京211100）

一、引言及文献综述

2013年9月，国家主席习近平访问中亚国家，提出了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倡议；同年10月，访问东南亚国家，又提出了共建“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倡议，得到了世界各国的广泛关注。两者合称为“一带一路”倡议，其明确提出贸易合作是“一带一路”建设的重点内容，并强调宜着力研究解决投资贸易便利化问题，做大做好合作“蛋糕”。贸易便利化旨在通过减少贸易程序，降低国际贸易活动成本，促进国际贸易活动成功进行。因此，有必要测度“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贸易便利化水平，分析其对我国外贸的影响，进而为有针对性地促进我国与这些国家间贸易提供依据。

（一）贸易便利化水平测度指标的选取

在以往的文献中，一些研究者采用单个指标来衡量贸易便利化水平，如通讯成本（Fink、Mattoo 和Neagu（2002）［1]）、完 成 贸 易 所 需 时 间（王 伟（2015）［2]）等。目前有越来越多的研究采用多个指标衡量贸易便利化水平，指标体系构建一般基于OECD、APEC、世界经济论坛和世界银行Wilson 所构建指标体系，其中世界银行Wilson构建的指标体系被应用得更为广泛。Wilson（2003）［3]使用口岸效率、海关环境等4 个一级指标以及13 个二级指标，测度APEC 成员的贸易便利化水平。许多学者在Wilson（2003）的基础上对指标进行了改变，改变分为以下两类。一类是在不改变一级指标的情况下，仅调整二级指标。钟宁（2016）［4]采取航空设施、非常规支付和政府管制负担等15个二级指标测算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11 个国家的贸易便利化水平。曾倩（2019）［5]选取公路设施、非关税壁垒、政策的不稳定性和技术转移等17个二级指标测算中国和东盟十国的贸易便利化水平。另一类是根据研究的实际情况，对一级指标进行适度调整。罗翊煊（2017）［6]为测度17 个亚洲国家的贸易便利化水平，使用商业环境、信息技术等6 个一级指标。Daniel Sakyi（2018）［7]选取基础设施、机构和市场效率3 个一级指标测度40 个非洲国家的贸易便利化水平。施锦芳（2019）［8]为研究东北亚地区贸易流量的影响因素，则使用口岸效率、金融服务等5 个一级指标测度贸易便利化水平。

当前已有较多研究测度“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贸易便利化水平。林琦（2018）［9]选取海关手续负担效率作为量化“一带一路”沿线64个国家贸易便利化水平的指标。赵渊博（2018）［10]选取口岸与物流效率等4 个一级指标和物流能力、货运时间等17 个二级指标测算“一带一路”沿线60 个国家的贸易便利化水平。杨青龙（2018）［11]选取Wilson（2003）所均建的4个一级指标以及铁路设施质量、清廉指数等11 个二级指标测算“一带一路”沿线19个国家的贸易便利化水平。张毓卿（2019）［12]采用口岸效率等5 个一级指标和公路口岸设施质量等20 个二级指标来测度“一带一路”沿线22 个国家的贸易便利化水平。

（二）贸易便利化水平对贸易影响的分析

以往文献中，贸易便利化水平对贸易影响的分析主要基于引力模型和一般均衡模型。基于引力模型的研究有，Daniel Sakyi（2017）［13]为分析非洲地区贸易便利化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利用扩展的引力模型，得出贸易便利化是贸易影响经济增长的重要渠道。梅宇航（2018）［14]亦使用引力模型进行分析，得出金砖国家贸易便利化水平影响其贸易额且各国家该影响有所差异。崔日明（2019）［15]为分析越南贸易便利化水平对中国和越南两国贸易潜力的影响，利用引力模型，得出其与两国贸易存在显著正相关关系。基于一般均衡模型的研究有，Cha⁃hir Zaki（2013）［16]扩展了动态可计算一般均衡模型衡量埃及贸易便利化水平，结果表明贸易便利化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出口、进口和福利。刘辉（2016）［17]利用动态GTAP模型进行分析，得出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各国贸易便利化水平的大幅提升将使双方的实际GDP均上升，经济福利增加，贸易条件得到改善，进出口也显著增长。韩星（2019）［18]以GTAP模型为研究工具，模拟测算了在贸易时间成本降低30%的基础上，贸易便利化的提升对上海合作组织成员国的经济影响，结果表明大部分成员国的进出口贸易规模都将扩大。

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贸易便利化水平对贸易的影响研究中，张帅（2017）［19]使用引力模型进行回归，分析我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出口贸易受这些国家贸易便利化水平的影响程度。沈辰晨（2018）［20]使用引力模型进行回归分析，得出“一带一路”沿线各国贸易便利化体系的4个一级指标以及总体指标均与我国出口贸易存在正向关系。彭伯翰（2017）［21]使用一般均衡模型进行分析，得出以简化海关程序为重点的贸易便利化政策显著促进了“一带一路”各经济走廊沿线国家的经济增长，提高了双边贸易额及社会福利水平。

综上可以发现，贸易便利化水平测度指标大多是在Wilson（2003）构建的4 个一级指标和13 个二级指标的研究基础上进行相应的修改补充。在贸易便利化水平对贸易的影响分析中，以使用引力模型和一般均衡模型为主。已有较多研究分析了“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贸易便利化水平对我国外贸的影响，但其仅研究了各国贸易便利化水平对我国出口贸易的影响，尚未研究对我国进出口贸易总额的影响。为在一定程度上弥补已有文献研究内容的不足，本研究将对“一带一路”沿线47个国家（不包括中国）的贸易便利化水平进行测度，并分析其对我国进出口贸易总额的影响。

二、模型构建

（一）贸易便利化水平测度模型

1.指标选取

本文将以Wilson（2003）模型为基础，不改变一级指标，适当调整二级指标，构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贸易便利化水平测度指标体系，详见表1所列。

表1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贸易便利化水平测度指标价格体系

2.计算方法

上述指标在《全球竞争力报告》中，互联网使用人数指标以［0%，100%]内的值表示,其他指标都采用七分制来衡量。

人数范围以［0%，100%]表示，为了统一计算，本文将互联网使用人数的指标数值全部进行转换（报告中给出的数值乘以7）。各一级指标值采取简单平均数进行计算：

上式中，Cj代表一级指标，j=1，2，3，4；Yi代表各一级指标下的二级指标；n代表各一级指标下的二级指标个数。

贸易便利化总体水平由4 个一级指标再进行算数平均数计算，取值范围均在［0，7]：

上式中，Cj代表一级指标，j=1，2，3，4；TF 代表贸易便利化总体的水平。

计算出的贸易便利化水平值越靠近0，表明贸易便利化水平越低；越接近7说明贸易便利化水平越高。本文参照张建平（2016）［22]采取的等级划分标准，将贸易便利化水平划分为四个等级：［0，4.2）为不便利化，［4.2，4.9）为一般便利化，［4.9，5.6）为比较便利化，［5.6，7]为非常便利化。

（二）影响因素分析模型

自牛顿构建引力模型以后，Tinbergen（1962）和Poyhonen（1963）先后将引力模型引入经济学的研究领域，并在贸易影响因素分析上得到了广泛应用。引力模型一般包括3类解释变量：一是如GDP之类能够衡量市场规模的变量；二是衡量国家之间地理位置的变量；三是影响贸易的其他变量。引力模型的基本公式：

其中，Tcj代表中国对j国的贸易总额；A为常数；Gc Gj分别代表中国和j国的国民生产总值（GDP）；Dcj代表中国首都和j国首都之间的距离。

将公式两边分别取对数，从而消除异方差的影响。由于本文研究的是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各国的贸易总额，在同一年度中国的GDP为常量，且“一带一路”倡议提出至今年份不多，本文所选取数据年份也相应较少。为避免多重共线性，这里将变量中国GDP剔除。引力模型变形如下：

其中，Tcj代表中国对j国的贸易总额；c0为常数项，c1、c2为2 个解释变量的回归系数；GDPj代表j国的国民生产总值；Dcj代表中国和j国两国首都之间的距离；μcj为随机误差项。

在引力模型中加入贸易便利化水平总体指标TFj，研究其对我国与沿线各国贸易总额的影响。引力模型变形如下：

其中，Tcj代表中国对j国的贸易总额；c0为常数项，c1、c2、c3分别为3个解释变量的回归系数；GDPj代表j国的国民生产总值；Dcj代表中国和j国两国首都之间的距离；TFj代表j国的贸易便利化总体水平；μcj为随机误差项。

在上式的基础上，分别测算贸易便利化水平的4 个一级指标PORj、CUSj、REGj、EBj对我国与沿线各国贸易总额的影响，得到公式为：

其中，Tcj代表中国对j国的贸易总额；c0为常数项，c1、c2,c3,分别为3 个解释变量的回归系数；GDPj代表j国的国民生产总值；Dcj代表中国和j国两国首都之间的距离；PORj表示j国的口岸效率、CUSj表示j国的海关环境、REGj表示j国的制度环境、EBj表示j国的电子商务；μcj为随机误差项。模型中各变量预期符号见表2所列。

表2 模型中各变量预期符号

（三）数据来源

由于“一带一路”倡议于2013年提出，且《全球竞争力报告2018-2019》中新技术的可获得性、企业对新技术的吸收程度等几个二级指标的缺失，本文选取2013-2017年的数据。此外，贸易便利化水平指标的数据来源于世界经济论坛（https：//cn.we⁃forum.org）发布的全球竞争力报告；我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各国的贸易总额来源于中国国家统计局；各国国内生产总值来源于世界银行数据库；我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各国首都之间的距离利用相关网站进行测算。本文研究2013-2017年我国与“一带一路”沿线47个国家之间的贸易总额。

三、结果分析

（一）贸易便利化水平测度结果分析

表3为在2013-2017年“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贸易便利水平。从总体上看，“一带一路”沿线47个国家5年间贸易便利化水平的均值为3.97，沿线各国的贸易便利化水平总体呈不便利。具体来看，沿线47 个国家每年的贸易便利化水平的均值在5年间比较稳定，一直在4 左右（2013-2017年分别为3.95、3.93、3.96、4.00、4.02）。但“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内部差异较大，其中仅新加坡贸易便利化水平达到非常便利化，卡塔尔、马来西亚、巴林和爱沙尼亚4个国家达到比较便利化，处于一般便利化水平的国家有8个，其余均为不便利化。在47个国家中，有27个国家贸易便利化水平均低于平均水平3.97。

表3 2013-2017年“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贸易便利化水平

（二）影响因素结果分析

1.回归结果

本文利用Eviews 软件对47 个国家2013-2017年的面板数据进行回归。模型（5）-（9）的回归结果见表4所列。

表4 模型（5）-（9）回归结果

由表4 可以看出，各解释变量符号与预期相同，“一带一路”沿线各国GDP 与我国对该国的贸易总额有显著的正相关关系；我国与各国之间距离与我国对该国的贸易总额有显著的负相关关系；各国的贸易便利化总水平以及4 个一级指标与我国对该国的贸易总额有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各国贸易便利化总水平每提高1%，我国对该国的贸易总额提高0.909%；各国口岸效率每提高1%，我国对该国的贸易总额提高0.692%；各国海关环境每提高1%，我国对该国的贸易总额提高0.994%；各国制度环境每提高1%，我国对该国的贸易总额提高0.674%；各国电子商务每提高1%，我国对该国的贸易总额提高0.806%。

2.具体分析

从回归分析的结果来看，“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国民生产总值的提高对我国与该国的贸易总额有着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各国与我国之间距离的增加对我国与该国的贸易总额有着显著的反向遏制作用。这也与现实相符合，现实中一个国家的经济实力越强，其供给和需求会越高，对外贸易水平一般也会越强；但是两国之间距离的增加会使运输成本、运输风险等增加，影响双方贸易意愿，阻碍贸易往来。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贸易便利化总水平以及4 个一级指标口岸效率、海关环境、制度环境和电子商务均与我国对该国的贸易总额有着显著的正相关关系。贸易便利化总水平的弹性系数为0.909，4 个一级指标的弹性系数分别为口岸效率（0.692）、海关环境（0.994）、制度环境（0.674）和电子商务（0.806）。这也基本与现实相符。首先，国家间进行贸易往来的重要保障是铁路设施、港口设施等口岸基础设施。“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口岸效率水平越高，对我国与该国贸易总额的促进作用就越大。然后，一国清关效率高、贸易壁垒少，必然能够促进其对外贸易的发展。近年来，“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科技水平的进步使海关程序得以简化，清关效率得以提高；我国与很多沿线国家签订了有利于贸易往来的双边贸易协定，很大程度上减少了贸易壁垒。再次，一国政务公开透明、行政效率高和法律体系完善，必然能够对其对外贸易产生正面影响。最后，电子商务在多方面对国际贸易产生重大影响，是一国外贸竞争力的最重要构成因素。“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电子商务水平越高，对我国与该国的贸易总额的促进作用就越大。

四、结论与政策建议

（一）结论

本文测度了“一带一路”沿线47个国家的贸易便利化水平，分析了其对中国对外贸易的影响，得到以下结论：

（1）根据贸易便利化水平的测度结果，“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贸易便利化水平总体为不便利。在研究的47个国家中，仅新加坡1个国家的贸易便利化水平达到非常便利化，卡塔尔、马来西亚、巴林和爱沙尼亚4个国家达到比较便利化，处于一般便利化水平的国家有8个，其余均为不便利化。在47个国家中，有27 个国家贸易便利化水平均低于平均水平3.97。

（2）根据影响因素的回归分析，“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贸易便利化水平与我国对该国的贸易总额有着显著的正相关关系。贸易便利化总水平的弹性系数为0.909，4个一级指标的弹性系数分别为口岸效率（0.692）、海关环境（0.994）、制度环境（0.674）和电子商务（0.806）。

（二）政策建议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所涉及区域比较广，地域比较复杂，各个国家的经济水平差距也比较大，实现各国之间贸易畅通是一个复杂艰辛的过程。但是，在经济全球化深入发展的大背景下，各国间的贸易往来有着很大的发展潜力。根据研究结论，提升沿线国家的贸易便利化水平对我国与沿线国家的贸易往来有显著的促进作用。结合上文各贸易便利化指标，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1）加强贸易磋商，实现共享。根据贸易便利化水平测度结果，“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贸易便利化水平总体较低。47 个国家中，仅有新加坡一个国家为贸易非常便利化国家，卡塔尔等4个国家达到比较便利的水平。因此，我国应进一步加强与这些国家的贸易磋商，提高贸易便利化水平，打造命运共同体，实现共商共建共享。

（2）改善海关环境。海关是国际贸易的必经之路，海关环境对贸易量有着巨大的影响。根据影响因素的回归结果，海关环境的弹性系数为0.994。为优化海关环境，“一带一路”沿线各国可以完善双边和多边合作机制以减少非关税贸易壁垒的影响；推进海关现代化改革，提升海关工作人员的业务水平和服务意识，提高海关的通关效率；进一步优化完善相关的法律法规，提高通关时效；在遵循WTO《贸易便利化协议》的基础上进一步细化海关程序，提升贸易的透明度。

（3）加强电子商务建设。科学技术的发展对国际贸易的促进作用是众所周知的。根据影响因素的回归结果，电子商务的弹性系数为0.806。要想提高贸易便利化水平，电子商务的改革不可或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可以完善国家互联网体系以提高互联网使用人数和普及度；加大对新兴技术的宣传力度以提高其可获得性和被采纳程度。我国也可以对经济和技术严重落后国家的加以援助，以促进其电子商务便利化。

（4）加强口岸基础设施建设。口岸基础设施是国家间贸易活动的基础。根据影响因素的回归结果，口岸效率的弹性系数为0.692。就目前情况来看，“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公路、铁路和港口等基础设施建设并不完善，我国与这些国家之间的交通网络建设也较为滞后。为解决口岸效率问题，“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可以发挥各自优势，结合具体情况对本国的口岸基础设施进行提升。我国的铁路技术发展较成熟，可以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输出先进的铁路技术，打造我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铁路网。

（5）改善制度环境。根据影响因素的回归结果，制度环境的弹性系数为0.674。“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政策制度会相应地增加交易双方企业的出口成本，从而影响双边贸易量。因此，深化行政体制改革，加快转变政府职能具有重要意义。此外，“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可以加强法律体系建设，增强法律体系的有效性，严格执行法律，为国际贸易活动营造一个健康有序的法律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