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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仙修途径书写看中国古代涉道小说对古代朝鲜汉文小说的影响

2020-02-26

商丘师范学院学报 2020年5期
关键词:辟谷服食汉文

王 雅 静

(河南财经政法大学 素质教育中心,河南 郑州 450000)

道教神仙与天齐寿、长生久视的特征,是与寿命受到限制、“人生七十古来稀”的凡人的本质区别。“所谓真仙,老者弃其躯壳,拔其精神,固聚不散,历千百劫,与世人绝,莫知动止,邈然若前后生之别”[1]62。神仙“历千百劫”而遨游于世,也令古代朝鲜人民心向往之。随着道教在朝鲜半岛的流播,古代朝鲜人民也在现实生活中进行一系列的修仙实践。如《海东传道录》就记述了金可记、崔承佑、僧人慈惠等学习并传播中国道教内丹派的场景,同时,还将《参同契》《黄庭经》《龙虎经》等道教典籍在古代朝鲜士人群体中流播开来。《青鹤集》也讲述了李若、郭舆、崔谠、韩惟汉等朝鲜士人修习东方仙道的经历。《海东异迹》更是详细记录了朴烨、权华山、吴尚濂、金执义、任叔英、慎海翊、许浩、许穆等近100名朝鲜士人秘相修炼并传承道教仙修的情况。

不仅如此,古代朝鲜汉文小说中也出现了大量的敷衍仙道思想的作品,其中涉及道教修炼方法的小说也为数不少。本文仅从古代朝鲜汉文小说中所涉及的服食术、内丹术、房中术等仙修途径描写,看古代朝鲜人民的慕仙风潮,同时也一窥道教及中国古代涉道小说对古代朝鲜汉文小说的影响。

一、服食术

服食术是道教宣称的通过服食某些特效药物以求延年益寿,甚至长生不死的方法。它包含服食灵气、服食草本植物和服食丹道药物等方面。

服食灵气即行气,通过吞咽天地灵气,调整呼吸,并将其导引到身体内部;服食草本植物,即通过服食诸如松花、人参等植物,以及枣、桃等瓜果来调节身体机能。道教徒将这两种修炼方法统称为辟谷,又叫绝谷、却谷、断谷。道教认为,人食五谷,容易使肠气郁结,阻碍成仙之路。《中山玉柜经服气消三虫诀》从修炼的角度,阐述了辟谷的重要:“既食百谷,则邪魔生,三虫聚。贯穿五脏,环凿六腑,使丹田不华实,津液不流注,血脉不通行,精髓不凝住,胎魂不守宫,阴魄不闭户,令人耽五味,长贪欲,行老神衰,皮皱发落。若不却粒绝味,禁嗜戒色,则尸虫全而生,身比死。若灭三虫,弥尸鬼,安魂魄,养精髓,固形神,保天地者,非气术而不可倚矣。”[2]516因此,道教宣称不食五谷,便可消灭邪魔尸虫,进而稳固形神,长存于天地之间。

古代朝鲜汉文小说对服气辟谷和服草本植物辟谷这两种方式都有所涉及。如《文有采出家辟谷》对中国神仙张三丰服气辟谷成仙的记述:“明初张三丰日行千里,辟谷数月,亦能日啖数斗,隆冬卧雪中,此皆服气所致,与内炼金丹门路悬别。”[3]566文有采也学张三丰行辟谷之法,“不食十余日,一食辄进五六升,行步如飞,日行四百里。冬夏一单衣,不知寒暑。常着木履,流周四方”[3]563。《白头翁指教一书生》中的书生,本有些“仙家气味”,经白头翁的点化,“学导气辟谷之术,周游五岳,不知所终”[4]575。通过采集并吞服自然灵气,锻造神胚,进而将粗鄙的肉体改造成精微的神胎。道教的这一修炼方法在古代朝鲜汉文小说中也得到生动的演绎。

服食草本植物辟谷不是什么都不吃,而是通过摄入诸如松花、灵芝、人参、不死药等草本药物,而得道成仙。《义兵肩挂漆匏竿》中抗击倭寇的义兵领袖郭再佑“或经月不食,惟日食松花小片,就鹫山沧岩为栖息地,扁以忘忧,永谢烟火,多有异事。一日,忽大雷雨震其房舍,公已化异香满室,世传仙去”[5]186。《郭再佑》一文也说郭再佑“求神仙,入山辟谷,采松叶而服”,因为抗击倭寇,他一度中断了辟谷,倭寇被击退后,他拒绝了李朝授予的官职,复行辟谷,只吃些松叶、松脂、松花等[1]170。

《北寺遇神僧论相》中的一人因为吃了许多灵芝,便从此成为一名地上仙[6]585。《成虚白南路遇仙客》中成虚白,路上遇到一个骑驴的客人,行至半路,客人命小童取出容器中蒸之烂熟的“一小儿”来吃,又喝了一瓢“有酒若血,虫蛆盈满,又泛数花草”的东西,并询问成虚白是否要吃,成虚白惊恐万分,连忙挥手拒绝。之后,成虚白从小童口里得知,客人是神仙吕洞宾,所服之物分别是千岁童参和灵芝(1)郑明基编《韩国野谈资料集成》(15),汉城:启明文化社1992年影印版,第355—358页。《驴客过吟洞庭诗》(郑明基编《韩国野谈资料集成》(16),第634—637页)所述内容与此基本相同,应是同一故事的不同版本。。《帷幄龟鉴》提到,蓬莱、方丈、瀛洲这三神山中“有长生不老草”[7]8,《金华寺梦游录》中主人公也认为,徐福入海求“三神山不死药”,“与安期生同游于昫界之中”,是人生一大快事[8]30。这里,小说浓墨渲染松花、灵芝、人参等的神奇功效,夸饰它“灵草”的功能,赋予它不死、长生的内涵。

其实,不仅古代朝鲜汉文小说有意夸饰松花、灵芝、人参等物的奇效,将其视为不死药,在中国古代小说中,它们亦被赋予仙人速成的“特效药”。如《列仙传》中的毛女,秦朝灭亡时逃入深山中,靠服食松花延年,西汉时她已活至一百七十多岁。《十洲记》中,瀛洲所生的神芝仙草也被称为“不死药”。《太平广记》中的《稽神灵·陈师》篇,讲述了梅氏因不敢服用陈仙师所赠予的千岁人参而错失成仙良机的故事,也从侧面反映了古人对人参的膜拜。

以上服食草本植物以长生不死的观念在包括中、朝在内的东亚汉文小说中的再现,其实和早期道教徒的修炼实践密不可分。早在战国时期,神仙家们就倡言海中有蓬莱、方丈、瀛洲三神山,且山上有“不死之药”;齐威王、燕昭王、秦始皇、汉武帝都曾派遣方士前去探寻。于是,人们也争相将一些草本植物附会成“不死之药”。另外,道教的产生与发展还经历了战乱频仍、饿殍遍野的乱世,粮食本就是生存的一大难题;并且道教徒又多在深山密林中苦修,食物匮乏,为解决生计问题,常常就地取材,山中能找寻到的食物自然而然便成为道士的口粮。因此不仅是松花、灵芝和人参,就连松叶、松实、茯苓、枸杞、菖蒲、黄精、椹果、枣、桃等,都被纳入道士的食谱,并称食用后可数日或数月乃至数年不饥,更有甚者,言其可以得道成仙,将食物进一步神化。可以说,早期方士对三神山上“不死之药”的探寻,反映了人们对长生不死的执着追求;而后期道士所处的社会环境及其修炼实践,则进一步催生出服草本植物辟谷这种“饥饿疗法”。

另外,古代朝鲜汉文小说在叙述主人公服食的同时,往往会将它和服食后的效果联系起来,从而增强文章的可信度和道教学说的吸引力。《毛仙接话渭城馆》一文亦是如此。毛仙在智异山中,“绝谷以后,气力甚健,虽猛虎当前,无足畏也”,而且他“不饥不寒,无吃着之忧。行步轻捷,渐如飞腾,绝壁断崖,无难趠越”(2)郑明基编《原本东野汇辑》(下),汉城:宝库社1990年版,第848—849页。《饷山果渭城逢毛仙》(《青邱野谈》(下),汉城:亚细亚文化社1985年版,第368-373页)一文所叙内容与本文大致相似。。服食辟谷本就是远离人烟,在深山中修行的道士发明的战胜饥饿的方法,小说对辟谷功效的强调,恰恰迎合了民众在高山、猛兽等险境中,渴望解决生计、突破自身极限的心理。

不仅如此,古代朝鲜汉文小说还提到,服食丹道药物可以长生,如《曳杖翁与人成亲》中言:“修炼之道,窃造化之机,以延年益寿。朱紫阳注《参同契》曰:‘服丹可至长生。’”[5]507《一乐亭记》文丞相赠给逍遥子如枣般大的药丸,并嘱咐说此物是“道家修炼之方”,逍遥子服用后,“两腋翩翩,不觉已出于蓬囱之外矣。冷冷然,如列子之御风,飘飘然,若张骞之乘槎,溯河汉之源,入广漠之乡,不知其距地几万里,去天几千尺也”[9]22。

丹药作为道教修炼的方法之一,早在战国时期就已出现,汉魏六朝则进一步发展。好道的汉武帝听信李少君之言,令方士“化丹砂诸药剂为黄金”。东晋葛洪也非常推崇丹药,江苏省句容县茅山上仍留有葛洪炼丹的遗迹。唐宋以降,包括皇帝在内的上流社会人员服用丹药的更是大有人在。受这一现象的影响,中国古代小说中涉及服食丹药以成仙的描写也比比皆是。如葛洪在《神仙传·刘根》中,借神仙之口言:“药之上者,有九转还丹、太乙金液,服之皆立登天,不积日月矣。”《太平广记》卷第二十五《原化记·采药民》篇,也敷衍了误入仙境的采药人的神奇经历,并详细描绘了仙女将丹药放置金子中,采药人找寻丹药、服用丹药的情节。《西游记》中更是浓墨重彩的铺陈了孙悟空偷吃太上老君所炼制的丹药的场景。

二、内丹术

内丹术是比附外丹术原理而来的修炼方法,它以人体为鼎炉,将人体内的精、气、神“三宝”视为炼制的药物,将人意念的强弱视为炼丹的“火候”。道教认为,人按照阴阳五行的规律修炼,就可以使“体合于心,心合于气,气合于神,神合于无”[10]100,最终合于大道,超脱成仙。

古代朝鲜汉文小说《司印僧留客朝真》中,南宫斗经常诵读被道教内丹学派奉为经典的《黄庭经》,又学习了内外丹秘诀,“从此万念都灰,体骨渐轻”,又过了几个月,“口中齿城边一小珠落下”,僧人告诉他这是“参同所成,若大黍米者,此珠出,则当九转成功矣”,并告诫他“切勿轻动妄念”。他不听劝告,渴望早日成仙,以致急火攻心,昏倒在地。待其苏醒,僧人解释说:“道书以肾水为龙为铅,以心火为虎为汞,又以身为鼎炉,以息念为养火,以性情为身中夫妇,内视之法,水火均适,能布神化气,其德乃真,故戒以勿生躁心。”[5]489—490小说为内丹术的运行机制和禁忌作了较好的注解。

《程朱丹术》中提到《霏雪集》中的明道程先生,偶得道教丹书,炼月余,“人见其屋有光,以为火,竞趋扑之,非火也,遂不改炼。以将成之丹,涂于银器,所涂之处,即成金”,渲染了丹道的神奇之处。还提到朱先生所赋《感兴篇》,也剖析了自己由最初留心丹学,到丹道几就时顿然觉悟的心路历程:“飘飘学仙侣,遗世在云山。盗启元命秘,窃当死生关。金鼎蟠龙虎,三年养神丹。刀圭一入口,白日生羽翰。我欲往从之,脱屣谅非难。但恐逆天理,偷生讵能安。”(3)郑明基编《韩国野谈资料集成》(1),第665—666页。该文以中国宋朝大儒程颢、朱熹为原型。其文中提到的《霏雪集》乃明朝镏绩撰《霏雪录》一书,关于程颢先生的相关内容亦见于《霏雪录》(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2页)。另外,文中所言朱先生所赋《感性篇》,乃朱熹《斋居感兴》20首中的第15首。虽然朱先生最终放弃习炼丹道,但是道教所宣扬的内丹派可打破生死之间的界限,窃得神仙造化之机的作用也令人向往。

《崔生遇真记》中的山仙赋诗曰:“早学瞿云晚学仙,一生踪跡住无边。风尘世变看三国,龙虎丹成问几年。青鹤洞中留作偈,白云岩下坐参禅。而今又赴清冷会,洗尽尘尘万劫缘。”[11]122这里,山仙自述晚年学仙,修习龙虎大道多年,以至丹成仙去、逍遥自在的人生经历。

《海东异迹》中的权青霞,中年以后,笃意丹家,他不但自己修炼丹道秘法,还将“《参同契》分为六十四章,因以注解”,被誉为东方丹家文字的“开山祖”,作者洪万宗评论曰:“自中国正阳钟离权,纯阳吕洞宾以来,上阳、抱一、石涧诸家皆有解语,而篇简错互,指归不明,总之不如皇明杨慎所得的中石函本最古最真者,然是亦犹有一二错简。青霞子六十四章之分,乃袭上阳九十一章,谬例岂未及见石函本欤?将既见之,而有所未信欤?”[12]102—103这里,作者指出钟吕内丹道传播朝鲜以来,对《参同契》作出注解的有许多家,杨慎的石函本则是“最古最真者”,权青霞在杨慎本的基础上所作的版本,则是谬误最少的。诸多朝鲜士人为《参同契》作解语,也反映了他们秘密修习内丹道的情景。

以上古代朝鲜汉文小说中,关于主人公经由内丹术的修炼方法而长生久视的描写,则与道教在古代朝鲜的传播情况息息相关。古代朝鲜的道教分成科仪道教和修炼道教两种类别。其中修炼道教主要以个人的修道为中心,以宗教修炼为目的,且主要形态表现为朝鲜士人以师徒相授的方式秘密修炼内丹道。如《海东异迹》中就记录的多是师友或亲朋关系的李氏王朝文人秘相传承的情况:李之菡是徐孤青的老师;李楠是徐孤青的弟子;朴枝华的老师是徐敬德,其弟子是郑碏;郭再祐,师从曹南溟;李之菡,从其兄学;赵忠南,是静庵的侄孙;赵重峰,学于栗谷,还与李之菡、徐孤青交往甚密。受此情况的影响,古代朝鲜汉文小说中出现主人公修习内丹术的描写也就不足为奇了。

三、房中术

房中术是道教据阴阳之理,糅合古代医学中的性知识和养生术而形成的、一种由男女之事的技术性关注而产生的、某种关于养生与长生的隐秘性宗教实践和修行方法,追求“灵肉欢娱,俱得永生”[13]290。汉代天师道和晋代灵宝派对这一修炼方法推崇备至。并且,这一修炼方法还影响着古代朝鲜汉文小说中的情节建构。

如古代朝鲜汉文小说《蒋都令授丹酬德》一文,荫官问蒋都令“仙道之术”,蒋都令回答说:“《太仙经》所谓行益易之道,即开卷第一义。益者,易精;易者,易形。行益易者,谓常思灵宝也。灵者,神也,宝者,精也。但爱精卧固,闭气吞液,气化为血,血化为精,精化为神,神化为液。行之不倦,神精充溢。一年益气,二年益血,至于易行,而变化成道,始登仙籍。”[5]514蒋都令所言的“益易之道”,即晋代灵宝派的修炼主张,通过“爱精卧固,闭气吞液”以达到长生的目的。

无独有偶,汉魏六朝小说《汉武帝内传》中西王母对刘彻说的一番话与上文几乎完全一致:“《太上仙真经》所谓行‘益、易之道’。‘益’者益精;‘易’者易形。能益能易,名上仙籍;不益不易,不离死厄。行益易者,谓常思‘灵宝’也。‘灵’者神也;‘宝’者精也。子但爱精握固,闭气吞液,气化为血,血化为精,精化为神,神化为液,液化为骨。行之不倦,神精充溢。为之一年易气,二年易血,三年易精,四年易脉,五年易髓,六年易筋,七年易骨,八年易发,九年易形。‘形易’则变化,变化则成道,成道则位为仙人。”[14]6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不难发现两个文本的相似之处。然出自《东野汇辑》的《蒋都令授丹酬德》一文,是李朝文人李源命(1772—1839)所作的一部野谈集,而《汉武帝内传》,《四库全书总目》云当是魏晋士人所作。据陈文新、闵宽东《韩国所见中国古代小说史料》的考证,与《汉武帝内传》内容上交叉甚多的《汉武故事》,大略于1600年以前传至朝鲜;从文本内容和成书时间上可知,《蒋都令授丹酬德》对《汉武帝内传》的承袭。

此外,无论是《蒋都令授丹酬德》,还是《汉武帝内传》,都与道教房中术所提倡的“宝精爱气”[15]26如出一辙。《仙经》云:“但常爱气惜精,握固闭口,吞气吞液,液化为精,精化为气,气化为神,神复化为液,液复化为精,精复化为气,气复化为神,如是七返七还,变少为童,变童为婴儿,变婴儿为赤子,即为真人矣。”[2]329从中可见古代朝鲜汉文小说与中国古代小说的渊源及对道教思想的接受情况。

然而,若对房中术过分提倡,容易使人滑入淫逸、纵欲的深渊,成为满足一些人贪淫的借口,这在古代朝鲜汉文小说中也有反映。《琴娥诒影证宿缘》一文中,申翊圣“晚好道术,要得养生诀。有一术士,以采阴补阳之说导之”,他沉溺其中,无法自拔,遂“广置姬妾,以试其术”。一天,一位自称宋学究的人不期而至,并向申翊圣展示了“掌上横陈之戏”:

即开左掌,大如葵扇,排列合欢床七张。床各数寸许,各围红锦帐,低垂未卷,银钩戛响,细如碎玉。闻帐中嬉笑语声,约略可辨。……条条粉股,蜿蜒牙颊间。咀嚼移时,骨肉都尽,继探喉一吐,十四髑髅,纷纷堕落。生出腰间索贯之,如摩尼一串悬于顶上,投客袖中而没。生回视双掌,了无一物。客笑曰:“横陈之戏,公观止乎?”公问:“若辈何人?”曰:“皆以采战长生者也。”问:“恶鬼何名?”曰:“尺郭,淫魔也。仙家以清心寡欲,得臻上寿。若于欲海中求仙,岂有沙丘之落日,汾水之秋风乎?况房中之术,邪念一起,精液淫漏,非求生,实以伤生。公几见九转炉头,尽炼昚·胶为续命丹哉?”公大悟,拜求仙术。

宋学究以“掌上横陈之戏”劝诫申翊圣:希求通过房中术以成仙的人,犹如缘木求鱼,容易起邪念,泄露精液,最终成为“髑髅”;正确的修炼方法应是“清心寡欲”“以水济水”。又引《抱朴子》之言,强调养生者应该“闭精卧气”,而行房中之术,只能“自陷于膏油,而火自熄”[16]166—170。

而且,关于“横陈之戏”的描述,也并非古代朝鲜汉文小说所独有,清乾隆五十六年(1791)沈起凤所撰《谐铎》中的《掌中秘戏》篇,与此大致相同。其细微差异在于《琴娥诒影证宿缘》篇中合欢床是七张,共有男女十四人;而《掌中秘戏》篇中是有床九张,共有男女十八人。而且,《琴娥诒影证宿缘》还引用《掌中秘戏》开头的一句话,即“‘皇帝御三千六百女儿成仙’,此说见于道书,后人祖为采战之术”[17]128—129,来解说“采战之术”的由来。另外,民国姚灵犀所编《思无邪小记》中也有相关记述。据金宽雄、金晶银《韩国古代汉文小说史略》一书的考证可知,《青邱野谈》问世时间在19世纪初至19世纪中叶之间。而《谐铎》成书于1791年,就成书时间和内容来看,《琴娥诒影证宿缘》一文敷衍《掌中秘戏》的痕迹非常明显。

另外,古代朝鲜士人李圭景的《人臣必慎辩证说》,也有关于署臣万安向明宪宗进献大量的有关房中术的疏文,以至于明宪宗驾崩的记载,“明宪宗崩,得疏一箧,皆房中术,悉署臣安进。怀恩袖至阙下,示安曰:‘是大臣所为乎?’万安惭汗,不能出一语。科道劾安。恩持疏召安读之,安跪而起,起而复跪。恩摘其牙牌曰:‘请出矣。’”[18]342可见,明宪宗卒于房中术之说在古代朝鲜也广为流传。由此,亦可看出沉溺于房中术对身心健康的危害。其《法制虾米辩证说》一文也提到,“考《食经》,有法制虾米方,尝见《万法全书》中醉虾仙方相似,似出房中术矣”[18]583,进一步指出《食经》与《万法全书》中制作醉虾的方法相似,且与房中术之间似有关联,由此,则反映出道教房中术与古代朝鲜人民日常生活之间的联系。

由此可见,古代朝鲜汉文小说从服食术、内丹术、房中术三个方面描绘慕仙之人的修道方式,满足了古代朝鲜人民对于立地成仙的遐想和追慕。其实,古代朝鲜汉文小说关于仙修方式的刻画,不独是受到道教神仙思想和道教典籍的影响,由上文论述可知,中国古代涉道小说的传入,也是影响古代朝鲜汉文小说创作的主要因素。至于道教神仙思想与中国古代小说的关系,万晴川《宗教信仰与中国古代小说叙事》一书中的《超凡入圣凭修炼——道教修行主题》[13]277—309一节已作出详尽论述。以此管窥,道教神仙思想、中国古代小说和古代朝鲜汉文小说之间存在着多种互动关系:道教神仙思想影响着中、朝的古代小说创作;中国古代涉道类小说也滋养着古代朝鲜汉文小说;同时,中、朝古代小说都可作为展示道教文化的平台,进一步推动道教在东亚地区的流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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