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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念训练对中国精英羽毛球运动员心理健康的影响:一项随机对照实验研究

2020-02-26卜丹冉钟伯光张春青刘靖东

中国运动医学杂志 2020年12期
关键词:正念问卷变量

卜丹冉 钟伯光 张春青,3 刘靖东

1 香港浸会大学体育运动及健康学系(香港999077)

2 湖北省体育科学研究所(武汉430205)

3 中山大学心理学系(广州) 4 中山大学体育部(广州)

1 前言

精英运动员是一个极其特殊的群体,他们承载着社会与个人的梦想,为集体和个人的卓越奋发图强[1]。以往的研究表明该群体具有积极的心理特质,如心理坚韧性、积极思维等[2-3]。但近来的研究表明,和普通人群一样,精英运动员也经历着种种心理健康问题,无论是在职业生涯阶段,还是在退役后职业转型阶段[4]。因此,面对承受着数倍于常人的身心压力的精英运动员,如何有效改善该群体的心理健康以及消除心理疾病隐患是当前奥林匹克竞技运动中需要重点开展的工作[1]。

国际奥委会根据WHO(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的标准,将心理健康定义为,心理幸福安宁的状态,是个体意识到他/她自身的能力可以应对日常生活的压力,可以富有成效地工作,并对社会做出贡献[5]。心理健康的双因素模型认为,积极健康心理状态和消极健康心理状态,作为相互独立又相互联系的两个维度,均需要被纳入心理健康的概念中[6]。对于积极心理健康状态,运动员的训练比赛满意感是其中的一项重要指标[7]。训练比赛满意感可以用来评估运动员对训练、比赛经历的认知[8]。有研究表明,训练比赛满意感与女子排球运动员心理疲劳之间成显著负相关[9];也有研究认为,训练比赛满意感可部分预测花样游泳运动员的赛前情绪[10]。除了积极心理健康状态外,以往研究表明抑郁、焦虑是运动员常见的心理健康问题[11]。研究表明精英运动员抑郁症患病率介于4%~68%之间[12-13]。精英运动员广泛性焦虑症的患病率介于6.0%(临床确诊)和14.6%(自陈式测量)之间[12,14],且女性患病率高于男性[15-17]。

正念起源于古东方哲学理念,Olendzki[18]的研究表明:人们普遍认为通过正念训练可以减少心理伤痛以及提高生活质量。近些年,正念理论在西方引起了广泛的关注。Kabat–Zinn[19]将正念定义为,以一种有目的的、当下的、以非评价的方式来关注那些出现的行为。在竞技领域,具体到运动员的训练比赛中,正念能力不仅指能将注意力集中到当下,还要求运动员对当下的情形保持开放式的注意,并且能够在其注意游离的时候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当下[20-21]。

在过去的几十年中,正念理论也较多地应用于不同运动项目的运动员身上,为了促使运动表现提高,正念疗法得到了较为广泛的应用。目前,较为成熟的正念训练方法包括Gardner和Moore发展的“正念-接受-投入”训练程序(The Mindfulness-Acceptance-Commit⁃ment approach,MAC)[22-23]、Kaufman 等人发展的正念运动表现提高(Mindful Sport Performance Enhance⁃ment,MSPE)[24]和Baltzell 与Akhtar 发展的运动正念冥想训练(Mindfulness Meditation Training for Sport,MMTS)[25]等。

在中国社会文化背景下,尤其是在当前中国体育大环境背景下,针对我国运动员进行心理技能训练时,无论照搬哪种西方理论背景或操作方法,均有其局限性[26]。基于此,姒刚彦等[27]发展出“正念-接受-觉悟-投入(Mindfulness-Acceptance-Insight-Commitment,MA⁃IC)”训练程序。基于MAIC的训练程序,正念训练课程具体包括7个部分的内容:(1)正念训练的准备;(2)正念;(3)去自我中心;(4)接受;(5)价值观与觉悟;(6)投入;(7)综合训练。在MAIC操作手册中,不仅包括了正念理论的相关内容,还增加了基于中国社会文化背景下的相关概念,如“社会定向价值观”、“觉悟”、“逆境应对”等理念。

大量的实证研究均支持了基于正念的干预方法在运动领域的有效性。例如,在我国运动员的心理训练中,卜丹冉等对散打运动员进行了正念训练的干预研究,实验结果表明:散打运动员的正念能力、接受能力、运动表现能力均得到了提高[28]。冯国艳等研究显示[29],正念训练可以提高花样游泳运动员的注意力水平和运动表现。此外,Scott-Hamilton 等[30]针对自行车运动员进行的正念训练表明:相对于对照组而言,正念训练可以有效地促进注意力集中程度、流畅体验,并降低悲观情绪。卜丹冉等针对我国射击运动员的研究[31]也表明,通过正念训练可以提高运动员的正念水平、注意力水平、放松能力。一项针对正念训练提高运动员运动表现的系统综述表明[32]:在已有的19项研究中,参与者的运动表现得到了显著的提升。此外,Bühlmayer 等[33]进行的一项元分析表明,通过不同方式的正念训练,运动员的正念水平和运动表现均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提高。

虽然已有实证研究表明MAIC 对运动员干预的有效性,但是,已有的实证研究几乎均为单被试实验设计,较少的研究采取了随机对照的实验研究[34]。其次,目前的研究更多地关注与正念相关的指标,如接受、流畅体验等,但是较少的研究关注运动员的心理健康。基于此,本研究目的为:检验正念训练对精英羽毛球运动员的正念能力、接受能力和心理健康状态干预的有效性。根据本研究目的,共计有2个研究假设:

假设1:与对照组相比,在干预后和干预结束3 个月的跟踪期后,参加MIAC干预的运动员的正念水平和训练比赛满意感水平会提升;而焦虑和抑郁水平则会降低。

假设2:与对照组相比,在干预后和干预结束3 个月的跟踪期后,参加MIAC干预的运动员的接受水平会提升。

2 研究方法

2.1 研究设计

本研究采用的是随机对照实验研究(RCT design)[35]。在实验前将所有被试通过抽签随机分成2组:正念组(n=25)和对照组(n=24)。正念组运动员接受为期7周的MAIC课程,对照组运动员在实验期间不接受任何干预。所有的心理学变量均评估3次:干预前(T1)、干预后(T2)、干预结束3 个月后(T3)。本研究采取单盲实验,即被试不知道具体实验目的。被试的招募由第一作者进行;抽签分组则由另一名与本实验无关的心理学研究生进行;抽签顺序对相关研究者保密。

2.2 研究被试

本研究共招募省队羽毛球运动员50名作为被试,其中1 名由于有正念练习经验而被排除,最终本研究选取被试49 名(男29,女20),其中一级运动员23 名(男11,女12)、健将级运动员26名(男18,女8)。在本干预中,完成第一次测试评估(T1)的被试为49人,7周干预结束后进行第二次测试评估(T2),完成了两次测试评估的被试为49 人,干预结束后3 个月进行第三次测试评估(T3)的被试人数为49人,耗损率为0。

表1 被试的人口统计学变量

2.3 干预方案

实验组运动员接受MAIC干预(干预内容如表2所示)。干预时长共计7 周,从2016年11月8日至2016年12月20日,每周1次课,每次课程约为90分钟。在7周干预结束后跟踪观察3 个月。干预者为第一作者。本实验干预地点为某省科研所心理咨询室。本研究中的正念干预方案及具体的阶段性干预内容可参考《运动员正念训练手册》[27]的详细介绍和说明。

对照组运动员在干预期间内不接受任何干预。所有对照组运动员在本次实验结束后,再接受和实验组运动员相同的干预内容。干预时长共计7周,每周1次课,每次课约为90分钟。

表2 干预内容

2.4 测量工具

简版中文五维度正念问卷(The Five Facet Mind⁃fulness Questionnaire,FFMQ)。本研究采用的是钟伯光等[36]以运动群体为被试修订的中文版问卷,该问卷采用的是五点李克特计分方式,1 到5 分分别代表了“完全不符合”到“完全符合”。总分区间介于39~195。该问卷的中文版在运动员群体中具有较高的内部一致性信度和重测信度(ρ=0.40~0.71,r=0.55~0.74)。该问卷得分总分越高,表明正念水平越高。

运动竞赛焦虑问卷(Sport Competition Anxiety Test,SCAT)。本研究采用周成林等[37]修订的中文版来评估中国运动员的竞赛焦虑情况。该量表共计15个条目(其中有5 个条目不计入总分),采用了三点李克特计分方式。总分区间在90~270 分。该量表的平均信度是0.77。该问卷得分总分越高,表明运动员赛前焦虑水平越高。

布鲁奈尔心境问卷中文修订版(The Brunel Mood Scale)。本研究采用张春青等[38]修订的中文版来评估中国运动员群体的心境状态。该问卷共包括6个维度:愤怒、困惑、抑郁、疲劳、紧张和活力。该问卷在青少年运动员和成年运动员群体中的内部一致性信度较好。该问卷的效标关联效度也较好。由于本研究只讨论抑郁情况,因此仅选取了抑郁维度的结果进行数据分析。

训练比赛满意感问卷(The Training and Competi⁃tion Satisfaction Questionnaire,TCSQ)。本研究采用的是张力为等[8]针对运动员的训练比赛满意感进行修订的问卷。该问卷共有6个条目。问卷采用的是七点李克特计分方式,1 到7 分分别代表了“完全不符合”到“完全符合”。总分区间在6~42分。该问卷的内部一致性信度为(α=0.75)。该问卷得分总分越高,表明运动员的训练比赛满意感越高。

接受和行为问卷中文修订版(The Acceptance and Action Questionnaire,AAQ-II)。本研究所采用的为张春青等[39]修订的中文版,共计7 个条目,问卷计分方式为七点李克特计分,从“绝对不正确”到“总是正确的”,分别计分1到7分,量表的分数越高则表示接受性越好。该量表中文版在运动员群体中具有较高的内部一致性信度(ρ=0.85)。由于本研究讨论的为经验接受,因此对该问卷进行反向计分。

2.5 数据处理与分析

为了考察正念干预对运动员心理健康的干预效果,本研究采用重复测量方差分析方法(repeated mea⁃sure ANOVA analysis)。其中,处理类型(干预组和对照组)作为组间变量,测量时间(T1、T2、T3)作为组内变量,因变量包括正念水平、心理健康(抑郁、焦虑和训练比赛满意感)、接受水平。ANONA 之后采取进一步的事后多重比较。采用独立样本t检验来检验后测的组间差异,采用配对样本t检验来检验组内变异的差异。数据通过SPSS22.0进行处理。

3 研究结果

3.1 前测、后测和干预结束3个月后测量在各维度的描述性统计分析(n=49)

在3个不同时间点,2组各变量的平均值(M)、标准差(SD)、偏度(skewness)、峰度(kurtosis)数值如表3所示。

3.2 干预效果的重复测量方差分析(n=49)

在前测时,各个变量在组间的差异均不显著(P>0.05)。重复测量方差分析结果表明:在正念、焦虑、抑郁、训练比赛满意感和接受等变量上组别和时间交互作用显著(见表4)。

通过事后多重比较发现:在7 周正念干预后,正念、焦虑、训练比赛满意感和接受变量的组间差异显著(P<0.01)。在干预结束3个月后测量时,组间差异只存在于正念、焦虑、训练比赛满意感和接受变量上(P<0.01)(见表5)。就正念组而言,在前测与后测的比较上以及在前测与干预结束3 个月后测量的比较上,正念、焦虑、抑郁、训练比赛满意感和接受变量上均有显著差异(P<0.01);在后测与干预结束3个月后测量的比较上,抑郁、训练比赛满意感和接受变量上均有显著差异(P<0.001);而正念、焦虑变量上没有显著差异(见表6)。就对照组而言,在前测与后测、前测与干预结束3个月后测量、后测与干预结束3个月后测量的比较上,所有变量均没有显著差异。

4 讨论

本研究旨在检验正念训练对羽毛球运动员的正念能力、接受能力和心理健康的干预有效性。相对于对照组而言,在前测与后测以及前测与干预结束3 个月后测量的比较上,接受了正念训练的羽毛球运动员在正念、焦虑、抑郁、训练比赛满意感和和接受等变量上均有显著差异;在后测与干预结束3 个月后测量的比较上,抑郁、训练比赛满意感和接受变量均有显著差异;而正念、焦虑变量没有显著差异。以往的研究表明,正念训练可以提升运动员的正念能力,该能力也被认为是促进运动表现提高的方式之一[31,40-41],本研究也证实了这一点。但是在后测和跟踪测量的比较上,正念水平的变化并无显著差异。从描述性统计结果来看,正念的得分由122.413降低到122.160,这表明运动员在3 个月的跟踪期内,正念水平未有进一步显著提升。以往的研究表明,这可能主要是由于一些练习者在跟踪期内并未完全坚持正念练习所导致[42]。此外,也有可能是因为比赛原因。在本干预的跟踪期间,运动员为了备战全运会进行了队内测试。由于队内的比赛时间分布较长,因此运动员可能没有足够的时间进行正念练习。本研究结果也进一步提示正念干预结束后的行为坚持、行为承诺和自发训练的重要性[43]。

表3 前测、后测和干预结束3个月后测量时各维度上的描述性统计分析

表4 重复测量方差分析结果

表5 组间独立样本t检验结果

表6 组内配对样本t检验结果

本研究结果显示,与对照组相比,在前测与后测以及前测与干预结束3 个月后测量的比较上,接受了正念干预的运动员在焦虑变量上有显著差异。在后测与干预结束3 个月后测量的比较上无显著差异;而从描述性统计结果来看,焦虑得分由13.4 改变为13.56,这表明运动员在3 个月的跟踪期内,焦虑水平保持相对稳定,但并未持续下降。以往研究表明,正念干预对运动员焦虑有影响[30,44-45]。本研究结果也进一步支持了通过正念训练可以降低运动员的焦虑水平。但与以往研究略有不同的是,本研究跟踪期的持续效果并未得到改善。可能的原因或如上文所述:一些练习者在跟踪期内未完全坚持正念练习。因此,在未来的研究中,应重视正念课程结束后的持续性正念练习。此外,本研究也支持了研究假设,即在正念训练期间,抑郁症状会持续减少,并在跟踪期内也保持这种趋势。已有的元分析研究证明,通过正念训练,可以有效缓解抑郁水平[45]。无论是在普通人群中[46],还是在运动员群体中[44],均得到了证实。以往研究表明正念水平的提高可能会改变对情绪和认知的经验,比如焦虑和抑郁[47-48]。因此未来研究可考虑通过正念训练来改善运动员的消极情绪体验。

此外,本研究也讨论了积极心理健康的一个重要方面,即训练比赛满意感。本研究结果显示,通过正念干预,被试在前测与后测、前测与干预结束3个月后测量以及后测与干预结束3个月后测量比较上训练比赛满意感均有显著差异。以往研究表明,正念水平可预测运动表现以及运动表现的满意感[49]。正念干预也可以促进运动员群体的训练比赛满意感[31]。本研究进一步支持了以往的研究结果[31]。在未来的研究中,如果运动员的训练或比赛状态较差时,可以通过正念训练提高其正念水平,使运动员更好地活在当下,促进运动员的训练比赛满意感。

横断面研究(cross-sectional study)和干预研究均已证实接受与正念具有正相关[39,50-51]。本研究重复测量方差分析结果和事后检验结果均表明正念训练可以促进运动员的接受水平。作为MAIC 训练课程的核心内容,接受能力的提高,在某种程度上可能促进运动员对消极、积极等情绪状态的重新认知[48]。这一结果在理论上也进一步支持了接受与正念的正向联系。在未来的研究中,运动员较难接受所遇到的困难和逆境时,可通过正念训练来提高其对事物的接受能力,从而具备更好的逆境应对能力。

本研究有如下优点:第一,本研究是随机对照实验研究。相对于单被试实验设计而言,本实验范式在分组上更为严谨,较好地证实了干预的有效性。第二,本研究所选取的被试均为中国精英运动员。在MAIC 干预手册中,将中国文化和中国体育系统(举国体制)的相关内容也融入其中。因此,该干预手册对被试群体具有良好的针对性。第三,无被试流失。由于本研究干预内容作为运动员冬训的课程内容,因此所有运动员全部参与,所以被试均无流失。但是,本实验研究也有几点不足。第一,本研究干预的整个过程是为了备战2017年全国运动会进行的,所有选择的被试皆为备战比赛的运动员,因此,本研究未在事先进行样本量大小的计算。第二,以往关于正念干预的研究中,许多项目选取了运动表现作为评估指标之一。例如,射击[31]、花样游泳[29]等。由于羽毛球项目的特殊性,较难采用客观指标进行评价,因此,本研究未进行运动表现的评估。

5 结论

7 周的正念训练可以提高羽毛球运动员的正念水平、接受水平和训练比赛满意感,降低其焦虑和抑郁水平。总体而言,本研究为MAIC训练在改善羽毛球运动员的心理健康上提供了初步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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