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诠释的多样性与历史比较的统一性

2020-02-25王成军

关键词:伽达默尔视域观念

王成军

(陕西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陕西 西安710119)

诠释学,由德国现代著名哲学家伽达默尔(Hans-Georg Gadamer)创立,是一个倡导将历史性与实践性相结合的现代意义哲学体系,其核心观念是视域融合(Horizontverschmelzung)①Horizontverschmelzung,是一个复合词,由Horizont 与verschmelzung 两个词复合而成。德语中Horizont,指的是地平线,即天空与地面明显的分界线。在现代德语中,Horizont 除了地平线的意义外,还指见识、视野、范畴等,与现代英语的意义也比较相近。verschmelzung,德文意为熔化、融解、熔合、结合。它的动词形式为verschmelzen。ver 为不可分前缀,表示“使~”,schmelzen 作及物动词讲,意为“使熔化、使融化”;作为不及物动词或反身动词来说,意为“融化、融解、(内心)软化、消逝、冰释等”。Dudenredaktion,Duden,deutsches Universalwörterbuch,Dudenverlag,2001,“Horizon”条,p.801,“verschmelzung”条,p.176.《说文解字》对融的解释为“炊气上出也”,见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 年版,第111 页。通过词源的分析,学术界将德文Horizontverschmelzung 翻译成汉语“视域融合”是恰当的。。视域融合观念的旨趣是以认识主体所处的具体境域为基础,强调不同境域之间进行融合产生新观念的必然性和合理性。在这一理解和融合的过程中,“同”与“异”构成了思维的基本概念,同一性与差异性成为思维的基本范畴,比较则是其不可或缺的途径。显然,视域融合与历史比较的理论、方法有着重要的思想关联。深入探讨两者间的理论关联和相互影响,不仅对于我们加深全面理解哲学诠释学的观念和内涵、理论特点和弊端具有积极意义,同时对于丰富和深化史学比较的理论和研究体系也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正因为如此,学界对于视域融合思想与历史比较两者之间的关联这一重要的学术问题进行过广泛而深入的研究,取得了许多重要成果。本文的旨趣是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在探讨视域融合与历史比较的内在关联与影响的基础上,从视域融合观念中所存在的诠释多样性与诠释的普遍统一性的对立关系问题入手,深入探讨历史比较中多样性与普遍统一性的内在关系,进一步论证历史比较与探求历史规律之间的必然联系,丰富历史比较观念的内容和方法,推进历史比较研究的顺利发展。

一、诠释的多样性与多样性统一的对立

在哲学诠释学体系中,视域融合观念包含着极其丰富复杂的哲学理论与历史思想。视域融合的核心观念认为,人们的理解过程中实际存在着两个不同的视域:一为理解者自身所处的具体的历史视域,二为文本所处的特定的历史视域。毋庸置疑,每个理解者都有自己特定的视域,这种视域是由他自身所处的历史境域赋予的;文本也不例外,有其自身的历史视域,它因为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产生而具有特定的历史性。在哲学诠释学的理论体系中,视域融合的实质就是通过理解者与文本间的持续对话,从而不断地超越自身有限视域的局限,最终促使对话的双方达到一种新的、更高层次的境界。显然,视域融合的内容及其意义如朱本源先生所指出的:“历史的理解不是把我们自己置于某个历史环境中而重建一个历史视野,而是把我们的视野同某个历史的视野纳入一个更高的更普遍性的视野中,这不仅克服了我们自己的狭隘性,也克服对方的特殊性”[1]109。而且,在哲学诠释的效果历史观推动下,通过不同视域的融合方式在产生新理解的同时,新理解却又随着时间的推移成为先见,如此不断,由于这种对话具有不断的历史境域性,因此这一对话的结果也具有无限的多样性。如此看来,视域融合并非是单向度的理解过程或认识途径,它是实现不同主体间理解相互交流,以获得新境界的唯一方式和基本途径。由此,伽达默尔认为:“视域其实就是我们活动于其中并且与我们一起活动的东西”[2]393。由于视域所具有的突出的历史性,遂使视域融合得以持续进行。

从近代西方诠释学的发展进程来看,伽达默尔之所以提出视域融合观念,是因为他已经清楚地看到了诠释学先驱——德国的施莱尔马赫(Schleiermacher)和狄尔泰(Wilhelm Dilthey)解释学存在着理论局限:二人以探求作者和作品的原旨为目标,结果却陷入了“诠释学循环”的思维迷宫,从而迷失了自我。伽达默尔另辟蹊径,汲取前贤的思想成果,将诠释者个人的独特思想和经历合理地引入到对诠释对象的理解过程中,着力体现诠释者和诠释对象的各自的独立性,以表现出各自视域“异”所具有的历史性、独特性,来彰显诠释学的实在特质。但这样一来,理解者和所要理解的文本之间就存在着间距,而间距就意味着矛盾的存在。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伽达默尔又努力恢复西方自古以来的辩证传统,将对立的两者辩证地统一起来,从而大大扩展了诠释学的社会历史内容,并成为哲学诠释学的突出特点。正因为如此,伽达默尔强调视域融合中视域的实在属性,强调诠释学所要面对和解决的是真实的历史性的问题,而这些问题是“与那种脱离任何特殊存在的‘纯粹的’知识完全不同的东西”[2]406-407。由此,较之古代的解经术和近代的诠释学思想,哲学诠释学由一种诠释的方法和技巧进而上升为一种完整的哲学形态。在这一哲学视野下,哲学诠释学冲破了昔日诠释方法的简单性和探求目标的单一性的束缚,特别强调诠释的多样性和复杂性,而其核心观念和关键的诠释路径则是视域融合。不言而喻,视域融合正是建立在诠释者自身所处的具体的历史视域的基础之上。视域的本质及其与处境的紧密联系为伽达默尔的视域融合提供了较为坚实的理论支点。

对于诠释学而言,视域融合是其基本的理解方式或者认识方法,其实质是主体间不同视域交融的结果,是从不同的“异”最终走向相同且境界更高的“异”的融合过程。可以说,视域融合在强调了哲学诠释的境域基础所具有的重要性的同时,又彰显了诠释结果的多样性和合理性。正是通过视域融合这一过程,诠释的效果和意义才能不断地显现出来。那么,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应该如何正确理解经过融合所形成的新视域呢?换言之,这些源源不断形成的新的理解——众多的视域融合的结果之间是否存在着一些内在的关联?而且,这些新的理解所形成的融合成果与客观的历史进程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对此,伽达默尔以其效果历史观念为依据进行阐述。他指出:哲学诠释学的出发点乃在于彰显精神科学领域中对本质的理解,是一种历史性的理解,“也就是说,在这里仅当本文每次都以不同方式被理解时,文本才可以说得到理解”[2]400。在他看来,为了能够正确诠释,人们现在所需要的是一种能够有效进行理解的历史思维形式而不是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因为“一种真正的历史思维必须同时想到它自己的历史性。只有这样,它才不会追求某个历史对象(历史对象乃是我们不断研究的对象)的幽灵,而将学会在对象中认识自己的他者,并因而认识自己和他者”[2]387。伽达默尔又强调,视域融合的关键是必须依赖于不断深入思考或诠释双方所处的历史境况关系。他强调:一旦提出视域融合这个问题,实际上就意味着“我们已经承认了那种使理解成为科学任务的处境的特殊性,并且必须首先把这种处境规定为一种诠释学处境”[2]396。这种诠释学处境,就是伽达默尔所一再倡导的理解的历史性。显然,由于历史境况在理解和融合过程中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视域融合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只能是缘于不同诠释境况而产生的不同理解成果。在视域融合观念体系中,视域的具体性得到凸显,融合的多样性得到彰扬,但在融合的具体性和多样性的关系问题上,伽达默尔回应说:“我们只消说,如果我们一般有所理解,那么,我们总是以不同的方式在理解,这就够了”[2]383。他的回答表明,他已经陷入历史的具体性与普遍性这对矛盾之中而不能自拔。

以上所述即伽达默尔的视域融合之要义所在。那么应该如何正确理解哲学诠释学的这一中心观念呢?诚然,视域融合观念的内涵相当丰富,其观点有诸多颇为深刻之处,其中也不乏晦涩之处,但以其整个思想体系为背景的话,我们对这一观念的主要内容还是可以较为清楚地理解并把握其思想的基本旨趣。

其一,伽达默尔关于视域融合意识的理解,从积极的意义上言,一方面,人们只能处在历史的进程之中,而不能处于这种处境之外。西方的近现代哲学史已经表明,不管人们最终如何努力,其自身是无法达到历史客观主义所期望的客观历史知识的终极目标。如果从哲学诠释学的理论出发,人们的理解或者认识都是从具体而特定的历史起点开始的,这一特定的诠释境域决定了人们在理解过程中所出现的各种理解。因此,伽达默尔并不排斥统一体,比如他强调:真正的历史对象其实根本就不是与自己相对立、需要自己努力去认识的对立物,而是自己和他者之间的一种关系,或统一物,这种关系是通过视域融合加以实现的。[2]387但从另一方面来看,伽达默尔也认为,仅有效果历史还是不够的,因为历史是一个极其漫长的人类发展进程,它具有高于个人有限意识的力量。显然,这种意识与黑格尔的“绝对知识”并不相同。在黑格尔那里,历史在“绝对知识”的照耀下,其中达到完全的自我透明,但在伽达默尔那里,是一个长期不断的多样化认知过程。但这一长期不断的多样化认识过程的内容是如何不断企及人类历史的本质,换言之,人类认识的相对性和绝对性两者的关系是什么,并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其二,如果和西方古典史学来比较的话,伽达默尔的历史性理解表现了两方面的倾向:一是强调诠释的历史性和具体性,二是否定诠释的普遍性。为了避免去“追求某个历史对象的幽灵”,他似乎强调了一些历史事实之间的具体性的联系和理解,或者说这种联系和理解只能是不同时代的具体历史事件或问题的一次又一次历史融合。这样一来,视域融合的成果只是反复多次的具体的效果历史性认识行为的罗列,而这些由效果历史意识所推动的众多多样化理解有无内在的统一性,则无从谈起。这样一来,哲学诠释学中诠释“统一体”,只不过是通过多次具体诠释环节所产生的各种简单、多样的统一体形式和融合成果,而贯穿于多样性统一体中,具有根本性的认识内容在伽达默尔看来似乎只能是难以理解的“幽灵”。当然,已被人们发现的贯穿古今的历史发展变化的一些根本原因和规律,自然也不在他的诠释或理解的视野之中。这在伽达默尔视域融合观念中是一个突出的问题,亟待深入思考与不断完善。

其三,视域融合观念中理解的多样性与普遍性矛盾所导致的结果,就是在理论体系上表现出了明显的相对主义认识论的痕迹,在相当程度上怀疑甚至否定了人们对历史本质认识的可能性。比如,伽达默尔对此还是从诠释的历史境域出发加以说明:在诠释学的观念中,不管人们自身是否清醒地意识到,其实人们已经处在某一特定的历史境域当中,因此,如果人们试图要想清楚地阐明身处其中的真实处境的话,实际上是一件难以真正完成的使命。“这种不可完成性不是由于缺乏反思,而在于我们自身作为历史存在的本质。所谓历史地存在,就是说,永远不能进行自我认识。”[2]390在伽达默尔看来,历史的相对性与绝对性,两者除了尖锐对立之外,是不可能统一起来的。于是,伽达默尔选择了前者。

这样看来,视域融合观所倡导的是建立在独特历史境域前提下融合的多样性,而多样性之间是否还存在着某些内在的联系,从而显示出其诠释的普遍性内容,显然不是伽达默尔关注的问题,但从哲学认识的逻辑上讲,或者从历史比较的理论上看,这个问题却是不容回避的,因此,对视域融合观的深入探讨则是我们理解其与历史比较观关联与融通的前提。

二、视域融合论与历史比较观的异同

(一)相同之处

第一,视域融合观念中所包含的辩证关系同样是历史比较的理论和方法起点。无论是从西方哲学史还是从史学比较史来看,视域融合观念或比较过程中都存在着同与异的辩证关系,这对辩证关系主要表现为,人们已经由追求以同一性为突出特征的近代形而上学的思维关系,进入到探求统一辩证逻辑的现代哲学发展进程之中。近代德国著名哲学家黑格尔在其名著《逻辑学》中认为,只有在同一与差异两者间的统一中,真理才具有完全正确的含义,并由此批评了将差异性与同一性相对立的观点。黑格尔特别强调:“真理唯在于这种统一。”[3]33显然,统一性较之于同一性而言,具有更为重要的意义,那么两者的历史关系如何呢?对此,德国现代著名存在主义哲学家海德格尔指出:由同一性走向统一性其实是同一性的内在要求和发展趋向。换言之,统一是一种有差别的同与异的结构,二者是辩证关系,而不仅仅是对立关系。为什么呢?海德格尔指出:“在同一性中有一种‘与’(mit)的关系,也就是有一种中介、一种关联,一种综合:进入一种统一性的统一过程。”[4]29马克·布洛赫也正是在追求统一的哲学进步的辩证思维基础上,才建立起现代西方史学的比较体系。

第二,同一性和差异性是历史比较的内在架构和动力。无论是就哲学还是就历史比较角度而言,比较的认识和诠释的旨趣,其核心不仅是在相异的两者中着力寻求一种同一的关系,而更重要的是探求一种建立在差异与同一相对立基础上的更高层次的认识关系——统一关系。对此,黑格尔指出:“比较在两个不同的对象中发现了同一的东西,于是便有了统一”[5]81。那么,较之于同一而言,黑格尔认为,统一性的突出思维特征是统一性更能促进人们的自我反思,因为它“是由比较,由外在的反思而发生的”[5]81。换言之,统一是这样一种通过和其他外在的相异事物的比较来加深自身认知的思维方式。所以,黑格尔又讲,只有我们能够承认差异并以现存的差异为前提,“比较才有意义”[6]253。显然,差异性是历史比较的客观前提,而同一则是比较的条件,比较是同与异的统一。而且,差异性和同一性的永恒存在,不仅是视域融合能够进行的真实基础,同时也是历史比较得以不断进行的客观基础和必备条件。因此,这种建立在同与异基础上的统一性是一个长期的发展过程,而历史比较同样也是一个不断深入的认识进程。

第三,视域融合的历史性和具体性是历史比较的根据。从诠释学的视域融合的观点出发,历史的比较与视域融合一样,也应该是一个多角度的不断的比较过程。唯有将历史比较的统一体置于不同但又特定的历史境域,进行不断地比较,才能够展示出历史现象本身的复杂性与多样性,由此可以增加对历史比较对象的广泛认识及历史性认识,并在此基出上最终达到对历史现象的深度认识。比如以中西古典史学的比较为例,如果在改革开放刚开始的20 世纪80 年代进行比较是一种比较的结果,而在改革开放40 年后的今天再来比较,肯定又会有许多新的感受。究其原因,固然,中西古典史学的一些文本内容会出现一些变化,历史材料也会有所增加,从而影响到人们对中西古典时期历史进程的看法。而更重要的是,研究者自身的历史处境变化了,研究的学术旨趣和侧重点也发生了变化,以此为基础再进行中西古典史学比较的话,对文本的理解和认知等方面会产生一些或者许多不同,自然对中西古典史学的诸多方面的看法会有所更新,等等。这些不断的比较无疑会大大丰富我们对中西古典史学的全面认识。

(二)不同之处

第一,本体论方面。伽达默尔强调理解的统一的历史性和多样性,否定客观性历史进程中所存在的联系性和普遍性,并进而否定历史进程的客观实在性,其结果必然和现实的理解进程发生矛盾。在真理的相对性和绝对性两者关系的探讨过程中,伽达默尔的效果历史意识走向了相对性,并最终滑向了不可知论。西方哲学史和史学史表明,试图用脱离本体论的方式来发展认识论和深化历史意识,这是现代主义特别是后现代主义哲学和史学的突出特点,事实早已证明,这一意图和努力对哲学或对历史比较而言都是极其危险的。因而正确理解本体论与认识论之间的真实而具体的辩证关系,不仅是现代哲学发展的核心问题,也是正确处理同与异之间的辩证关系的核心问题,因而对历史比较的结论影响很大,这是一个需要认真探讨的重大问题。

第二,认识论方面。感性与经验和理性与概括是认识中一对突出矛盾,伽达默尔在这一矛盾中有彰显历史的经验和感受而忽视理性的上升和概括这一弱点。诚如学者所言:“伽德默尔把真理看成是历史经验的结晶,因而以具有权威性的成见方式表露,虽具有本体性,但却局限在历史的理解的循环之中,如取得理性的有效性的证明变成了一个大问题。”[7]304这一评价发人深思。显然,视域融合论背景下的历史比较,只是将历史的比较研究紧紧局限在经验判断的范围之内,缺乏深层次的因果必然性归纳,自然难以发现历史发展进程中的本质内容,“这种概括就在于确定所研究的对象之间从外部可观察的关系,但由于其本性的(缘)故,却不能对这些关系加以说明”[8]87。显然,伽达默尔由于不能突破或然性的“经验规律”束缚,自然不可能归纳出因果必然性的“科学规律”,势必在经验概括与理论概括的关系问题上陷入两难困境。因此,对视域融合观念的再诠释,去粗取精,以丰富和完善历史比较的理论体系,是进行历史比较实践的一个必不可少的重要任务。

第三,辩证法方面。伽达默尔的视域融合明显将诠释者的生活经验和个人的思想背景引入了诠释学中,为视域融合增加了历史因素,尽管如此,其诠释和融合过程以及最后的结果仍缺少真实、普遍的社会历史内容。历史比较不仅是一个追求统一多样性的过程,同时也是探求历史普遍性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正确理解并贯彻同与异的辩证统一关系,把具体的历史比较与历史比较的概括统一起来,将经验的归纳与理性的抽象结合起来,最终将比较的多样性与比较的普遍性统一于真实的历史进程研究,不断深化对历史本质的理解和认识,这是历史比较的发展趋向和必然要求。当然,而要真正达到这一目标,正如朱本源先生所指出的:只有根据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才能得出科学的世界历史的统一性观点,因为“这种统一观点一方面是以‘纯粹物质的’(马克思所说的物质的东西的历史范围内乃是以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可以通过经确定的事实为根据的,在另一方面是用准确的科学研究,用对历史进程的理性主义的解释,而得出了一定社会关系的必然性”[9]162。也就是说,关键是要将这种辩证关系融入真正的社会历史进程和真正的社会实践,以寻求具有真实历史性的同与异,并进行真实而辩证的历史比较,以获得对历史的深层次的认知,这些恰好是视域融合所缺失和忽略的核心内容。

这样看来,视域融合观念指导下的历史比较理论,一方面的确对历史比较的合理性和方法论上有明显的启示作用,而另一方面,又明显地暴露了这一观念的局限性。因此,如果从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角度对视域融合观念进行新的理解和再诠释,构建并丰富历史比较的理论体系,不但是现代历史比较理论的发展所需,同时也是现代哲学诠释学发展的客观需要。

四、辩证唯物主义基础上的历史比较理论

伽达默尔的视域融合论因为具有一些辩证性质而与西方传统中形而上学的旧思维方式拉开了距离,成为进入现代国际哲学领域的重要哲学流派。它强调诠释的历史性、多样性和复杂性,其突出的意义在于:一方面,对现代西方哲学的发展趋向具有推动作用;另一方面,它所带有的明显的局限性也引起了人们的反思,特别是在后现代主义已经衰退的背景下,人们对哲学诠释学的特征、作用和影响会思考得更加深刻。我们不但要看到新旧哲学的区别固然与是否承认矛盾的辩证运动有关,但关键的区别则在于是否承认在众多的矛盾现象的辩证运动过程中,还存在着以社会历史实践为基础的某些普遍性的内容,特别是具有规律性的内容,其实这也正是历史比较的根本要求和最终要达到的目的。当然,若要真正达到这一目标,所表现的就不仅是历史比较成果不断产生而呈现多样化的过程,同时也是由多样化的历史比较成果不断深化为具有内在联系的越来越深刻的统一性的过程。因此,对视域融合论的多样性与历史比较观的统一性相比较,正如黑格尔所说的,会加深我们自己对历史比较理论与方法的主观反思,这对于我们正确揭示历史比较的理论和方法无疑具有积极的意义。

第一,多样性比较是历史比较类型建立的基础和前提。一般而言,历史比较有两个彼此相连的发展阶段,即经验比较和理性概括,而多样化的历史比较则构成历史比较研究第一个阶段的基本内容。视域融合的多样性诠释观念对于历史比较理论而言,其意是在强调这样一个历史比较的观念:科学意义上的比较,实际上就是使用建立在由特殊走向普遍统一体基础上的类型性比较。而使用比较类型方法的首要条件就是在历史可比性原则的指导下,对进行比较的两种或两种以上的历史现象,从同与异的理论思维角度尽可能地详细了解,进行不同角度的多样化比较,以显现历史比较的多样性,并在此基础上,对比较的成果进行科学综合和理性概括。因此,多样化的历史比较既是历史比较的初步成果,同时也是进一步深化历史比较成果的基础。

那么,从史学比较的角度而言,其认识程序和具体架构是怎样的呢?当然,历史比较的出发点是对历史个案进行具体研究。所谓历史个案研究,就是针对具体而真实的历史比较现象进行较深入的研究,这种个案研究并不是就事论事,而是运用概括这一思维工具,在具体比较的历史现象中不断地产生多种多样的历史认识,充分显示出历史比较研究的多样性,这是探讨历史比较统一性和同一性的本质之起点所在。

需要说明的是,人们往往以为,历史比较的多样化指的是对多个不同个案进行比较研究,以获取本质性的共性内容,而在具体的个案研究中似乎就不需要或不表现为多样化的比较研究,而是一个简单的比较过程即可完成。其实多样化的研究不仅贯穿于多个个案的相关联和研究过程中,而且也贯穿于具体个案的深入研究之中。之所以在个案的研究中能够产生多种多样的比较结果,是有其重要的内在原因。首先,所谓个案研究,指的是对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历史现象进行长期持续的比较研究,而研究的意义就是对研究和比较的对象进行详细具体的分析,尽管属于个案研究,一经深入下去,其结果,必然呈现出复杂多样的未知结构,需要进行多种多样的比较研究,进而表现出多样化的研究方式和研究成果,从而和最初所进行的个案研究的设想并不相同。其次,由于个案比较是一种长期的研究活动,这种长期性的重要表现就在于这种比较是辩证的历史活动。历史比较活动并不意味着比较一劳永逸。为了尽可能地详细了解历史比较的对象,就必须尽可能地持续地了解比较对象,了解比较对象的各个方面的情形。随着比较的深入,新的问题将会不断出现,因此正如视域融合下的诠释是不断的一样,随着自己境域的变化而会产生不同的诠释一样,这种变化性就是历史性,现代德国哲学家卡西尔在《人论》中曾指出:“伟大历史学家们的才能正是在于:把所有单纯的事实都归溯到他们的生成,把所有的结果都归溯于过程,把所有静态的事物或制度都归溯到它们的创造性活力”[10]255。其实,这也是历史比较的特性。最后,个案比较是一种有明确目的、有意识的实践活动。历史比较是一种具有明显的主体意识的历史活动,尽管这种主体性是通过主体间性表现出来,历史比较的具体性。也就是说,人们的每次对历史比较对象的历史比较都是围绕着独特性目的而进行的,因而比较结果、比较方式也同于其他方式的比较活动并不相同,或者不完全相同,从而显示出了比较的独特性和个性。究其原因,就在于每次的比较活动都是基于对具体、真实的历史现象进行比较真实情形而进行的,以求取得真实可信的历史比较结果,正如视域融合要求将诠释置于个人的具体而真实的生活境域中一样。

第二,建构历史比较类型是深化历史比较的关键环节。从历史比较的理论和实践来看,从多方面进行历史比较是历史比较研究的第一步,唯有在多方面比较的基础上才能建构历史的比较类型。显然,历史比较的内容并不仅仅局限于个案研究,而是在个案研究的基础上对与个案有关的其他历史现象进行越来越广泛而深入的比较研究,在更大范围内来体现众多历史现象的特点。这样做的结果,历史比较的内容自然越来越多,历史比较将必然呈现出多样化特点。从现代历史比较的理论和实践来看,彰显历史比较的多样性成果并非为多样而多样,而只是为了尽可能全面地了解历史的现象,唯有通过这一途径,才能运用概括、抽象等思维方式,探求众多的历史现象本身所具有的同一性即特质,以及与其他历史现象所都共有的一些属性,以探求个性与统一性的关系,形成概念和基本的认识。换言之,在与其相关联相影响的历史现象的比较和抽象中,以产生出建立在众多个案研究基础上的历史类型学体系。

当然,历史类型学体系的作用既要从横向来表示社会发展具体的、局部的表现,也要从纵向上表示这些阶段之间的相互关系。或者说,历史类型学体系不仅仅局限于对简单、具体的历史事实,不断地进行多种个案的具体研究,以进行初步的分类工作;还要对内容丰富、结构复杂的重大历史事件和变化过程进行不断的类比以求其真的过程。因此,历史比较在研究社会历史过程的各个阶段上都发挥着重要作用。苏联著名史学家马尔卡良认为:“历史类型学体系由于是在历史比较研究的基础上形成的,反过来,它也是必要的逻辑手段和理论手段,没有这个手段,历史过程和体系的比较研究本身便是不可思议的。”[8]87历史比较所蕴涵的重要意义表现在:它是将个别的具体的研究对象源源不断汇入到广阔的历史联系中的同时,又为更加广泛的历史概括创造了前提,因为“它推动概括的形成,并成为历史综合法的基础”[8]87。当然,历史比较并未到此结束,而是继续深入、拓展,从而向更深层的比较类型——“理念的类型”体系发展。所谓“理念的类型”是指运用理论对类型化这种初步比较研究成果做进一步的学术梳理和更高层次的理论概括,从而形成更高级和更具有普遍统一性的比较成果。这一比较研究的成果为同其他历史体系进行比较做好了准备。

第三,对历史发展规律的探讨是历史比较的根本性任务。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是指导历史比较克服相对主义和不可知论的正确方法论,从而达到认识人类历史发展规律的目的。当然,建立了“理念的类型”这一比较的层次,就意味着历史比较研究成果已为更具有普遍性的历史概括,即揭示历史发展的一般规律。因此,对于历史比较研究者而言,是否能够正确认识这一总体性的普遍规律,不仅仅关系到能否正确认识社会历史中的同一性与差异性、统一性与多样化的辩证关系这样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同时,“也就是能否将历史比较研究纳入科学轨道的一个关键问题”[11]。

其实,在具体而真实的历史比较中,许多中外学者甚至是一些非常有名的学者,在史学实践中自觉或不自觉地运用了历史比较研究,但由于他们在面对比较的多样性与普遍性这一矛盾运动时,未能将历史比较的联系和统一性贯穿到底,因而在具体的历史比较中常常陷入经验主义的误区。正如黑格尔所言:“时常是注重其一便忘记其他,这样,科学的兴趣总是这一次仅仅在当前的差别中去追溯同一,另一次则又以同样的片面的方式在同一中去寻求新的差别。”[6]254历史比较呈现为没有内在联系、相互割裂的孤立现象,不能把同一与差别有机地辩证地统一起来,其结果仍对许多问题的研究只是局限在历史表面的异同上,所得出的往往是一些似是而非、难经反复推敲的结论。

显然,历史比较是探讨历史发展根本性原因的锐利思想武器,是探求对历史本质理解的必然途径。历史比较的作用不仅在于表现历史现象的多样性,更在于探讨众多历史比较现象背后的普遍性的原因,特别是对历史规律性的探求,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则是指导历史比较以达到认识人类历史发展规律的正确方法论。只有这样,历史的比较才能表现出突出的认识效用,从而不断地超越历史比较研究领域经常出现的历史现象——“同”与“异”的对立关系,进而不断地把历史比较的思维触角深入到“同”与“异”对立的背后,越来越深入地探求“同”与“异”二者间的共同本质,并最终把历史现象的多样性与其内在统一性本质真正统一起来。这样一来,“历史比较研究才有可能摆脱同一性与差异性的僵硬对立和简单的形式上或模式上的异同类比,因而也才有可能具有真正科学的生命力”[11]。显然,这一科学的生命力的本质就是贯穿其中的辩证的唯物精神,也只有这样,历史比较研究特别是史学比较研究才能够因为建立在坚实的社会实践的基础之上而具有了科学性。庞卓恒先生曾多次指出,马克·布洛赫这位历史比较大师对史学比较做出了开创性的贡献,他意识到在比较研究过程中,“只有全面比较,才能从杂乱的、臆想的原因中理出那些具有某种普遍作用的,真正的原因”[11]。这明显表明,比较研究实际上的真正目的在于探求“某种普遍作用的,真正的原因”的这一突出特征。尽管如此,在对西欧封建制度的历史比较实践中,马克·布洛赫仍然没能规避将比较的多样性与普遍性结合不够紧密的误区。诚然,在名著《封建社会》中,马克·布洛赫是通过对西欧封建制度和社会历史变迁的长期专业研究,才得以在西欧封建制度的众多现象中归纳出若干重要特征,而“他同样未能从这里找出封建制度这种带有一定‘普遍性’的现象背后的‘普遍原因’”[12]92。还有当代英国历史学家汤因比在其宏著《历史研究》中用比较的方法对人类的文明史进行探讨,他把人类6 000 年的历史分成21 个文明,并对这21 个文明的发展和兴替进行研究,取得了重要的学术成果,但其最突出的弱点乃在于他将文明的生长和衰落的原因只是归之为“挑战和应战”的结果,未能揭示出众多文明兴替的内在的具有本质性的原因,其比较的结果自然缺乏充分的说服力。因此,从总体上看,上述两位历史比较大家的研究成果并未把他们的比较研究纳入到科学的轨道,究其原因,正如庞卓恒先生所指出的:“由于他们都未能找到决定历史进程的首要因素或普遍原因,终究未能实现探求规律的抱负。只有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主义,才提供了实现这一抱负的根本途径”[11]。换言之,最根本的原因在于,他们在很大程度上不承认唯物史观所揭示的人类社会历史发展变化的终极原因和普遍规律,因而也就找不到历史运动中真正的同一性或统一性。

历史比较不应只局限在经验主义性质的范围内,也不应将其理论束之高阁,而应以辩证唯物主义认识论为依据,将历史比较看成是从具体到抽象思维运动的一种形式,才能够突破比较的表层而进入比较的深层次,使历史比较研究建立在历史真实的基础上,使其研究结果既具有科学的抽象的价值,又包含着对事物的客观认识;同时,再从实践的观点出发,在研究成果的指导下,继续对历史进程进行多方面、多层次地深入比较,以验证、丰富和完善比较的成果和理论。这一历史比较的过程实际上就是一个辩证的不断深入认识的过程。正如恩格斯所言:“辩证逻辑和旧的单纯的逻辑相反,不像后者那样只满足于把思维运动的各种形式,即各种不同的判断形式和推理形式列举出来并且毫无联系地并列起来。相反,辩证逻辑由此及彼地推导出这些形式,不把它们并列起来,而使它们互相从属,从低级形式发展起高级形式。”[13]332-333所以,在恩格斯看来,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更重要的是探讨人类的历史运动和思维方式中所存在的一些内在规律性。显然,这一规律性不仅是建立在对历史已经具有比较多样性的基础上,而且还建立在对众多历史现象进行比较以探讨其内在普遍性联系的基础上。因此,在正确的历史观和比较理论指导下进行历史比较研究,进而不断丰富历史比较的理论和方法,这的确是我们在史学比较时亟须关注和探讨的重大课题。

总之,历史比较的第一步就是要使历史研究对象从特殊性走向初步程度的普遍性,形成类型化,并以此为基础,逐渐走向历史研究的深层,探求更具普遍性的历史统一内容。因为,无论从诠释学的视域融合观出发,还是从广义或狭义上来界定历史的范畴出发,现代历史比较都是在不同历史现象中寻找同一性并进而探寻差异性,并最终不断走向统一性的过程。从认识结构上说,它就表现为一个同与异的相对立而又相统一的辩证关系,而历史比较的关键恰恰就就在于能否正确理解这一统一性的两个方面之间的辩证关系。当然,要正确理解统一性辩证关系的途径的话,不外乎从两个方面入手:一是尽可能地进行多方面的历史比较,以了解历史现象的发展和变化的多方面的原因,揭示出历史现象的多面性和复杂性,才能不断加深对历史现象的全面而深刻的认知;二是试图从辩证的角度而不是从形而上学的角度,对其进行理论的概括和抽象,去粗取精,去伪存真,从而获得历史现象产生和发展的根本性原因以显示其深层次的历史必然性。当然,这一过程不仅是一个相当漫长的历史实践过程,同时也是历史进程中不断的、多方面的、从具体到抽象,从而逐渐深化的逻辑抽象过程。

但在此需要强调3 点:首先,无论是什么层次的统一性,它绝不是与其相联系的同一性的特殊历史现象的简单对立物,而都是与之相联系的具有同一性历史现象或认识类型的统一体。其次,在历史的比较研究中,正确的历史观对于保证历史比较研究能否顺利进行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最后,坚持实践的观点,不断地将历史比较的成果与真实的历史进程结合起来,在发挥历史比较的指导作用的同时,进一步丰富和完善这一历史比较的成果和理论。

五、余 论

总之,从统一的多样性与统一的普遍性角度对视域融合观念进行探讨,可以得到如下结论:

其一,诠释学的视域融合论与史学比较观念二者之间存在着明显的相同点和不同点。就视域融合观对于历史比较的关联和影响而言,应该倡导的是异中见同、同中见异,如此反复,不断深入。以展现复杂多变的历史性和统一的多样性为目的异与同的探讨,绝不是只限于外观形态上去分辨异同,而应从内在共同性和表象形态的多样性这一矛盾运动中去辨明异同,

其二,多样性的融合或比较向普遍性的飞跃,既是一个对经验归纳和概括的过程,也是一个在理论指导下对归纳和概括的观念进行理论升华的过程。唯有在正确的辩证唯物主义历史观的指引下,才可能将经验概括和理论概括在历史和逻辑的研究成果基础上再用辩证法统一起来,才可以真正实现历史比较研究的最终目的,以求得规律性的深刻的历史解释。

其三,运用历史唯物主义,从现代史学比较观念出发,对多样性与普遍性、普遍性与规律性问题进行再诠释,一方面有助于理解视域融合观念与史学比较观念的内在关联,以加深对视域融合论的反思,另一方面也有助于对历史比较的多样性与统一的普遍性关系进行历史、逻辑和辩证的理解。

当然,本文的旨趣在于将视域融合的理论与历史比较的理论与方法进行融通,即在正确认知视域融合内在观念的积极性和局限性的基础上,大力挖掘这一观念在构建史学比较的理论与方法进程中所具有的重要作用,其目的,在推动史学理论研究不断深入的同时,也自然有助于推动我国学界对视域融合观念的新探讨。由此出发,继承中国古老的诠释学的优秀传统,比如说,孟子、司马迁和清代杭世骏等人的诠释思想,并汲取西方的诠释学的有益思想,从而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诠释学的观念体系,则成为哲学诠释的内在趋向和现代学术发展的必然的逻辑结果,更是当务之急。正如于沛先生所言:伽达默尔的哲学诠释学,其要旨乃在于将一种视域融合的结果不断地从与人们所处的实际生活相关联。因此,历史所关注的不仅仅是在历史长河中流传下来的各种文本,更重要的是,一切的历史理解或诠释的各种可能性,都是建立在人们自我理解的这一基础上。所以,“从维柯到伽达默尔,他们对历史的认识和阐释虽各有不同,但在强调阐释的‘创造性’这一点上,却有共识而无歧义”。[14]7以此为据的话,2017 年中国社会科学院推出的对公共阐释学的一系列研究讨论[15],则成为我国在诠释学领域所取得的一个重要的学术进展的标志。

在笔者看来,公共阐释学观念的提出及其广泛讨论的重要学术意义有两方面:一方面,公共阐释学是诠释学发展的新成果。从中国诠释学的发展进程而言,公共阐释学的出现代表了我国学界对诠释学的新理解,有利于哲学诠释学理论的不断深入发展。如果从西方诠释学的发展的逻辑来看,公共诠释学的提出则是哲学诠释学发展的必然要求,也是其深入发展的必然结果。如果说,伽达默尔的哲学诠释学侧重于从个体的角度来进行诠释的话,公共诠释学则侧重于从社会和群体的角度进行诠释和阐释。从其结果来看,哲学诠释学侧重于多样化的诠释成果,而公共阐释则侧重于具有普遍性的诠释。显然,目前国内学界所探讨的公共阐释学则为克服哲学诠释学的理解局限性提供了一个重要的思考成果和新的视角,对两者进行融合,则有利于获得更为重要的学术成果。另一方面,公共阐释学的提出有利于完善历史比较的理论和方法。公共阐释学为诠释学的深入发展提供了重要的相融合的独特视角和思想方法,其结果不仅有利于哲学诠释学克服其所具有的彰显理解的多样性而无法克服理解的相对性和绝对性二者间对立的痼疾,而且有利于在历史研究中特别是在历史的比较研究中,更好地解决个体比较与整体比较中的关系、对历史发展变化的普遍性原因、根本性的原因的探讨,进而达到更好地探讨历史发展的规律性目的。当然,最终有利于构建与完善中国视域基础上的哲学和历史学的理论与方法论体系。

总之,运用多样性与统一的普遍性的范畴来研究视域融合论和史学比较观念间的深刻关联及其互动关系的思想显然具有诸多重要意义。当然,其意义众多而且重要,但是“这一切都是在如何构建有中国特色的历史阐释学的思考中展开的”[14]8。这一基本的观点不仅是诠释学的视域融合论的逻辑推论,也是公共阐释的基本旨趣,更是历史比较研究的基本要求。因此,对哲学诠释学和对公共阐释学的深入研究不仅有利于诠释学本身的深入发展,而且有利于在辩证唯物主义指导下,汲取哲学诠释学视域融合理论之长,弃其所短,以达到进一步促进比较史学观念的深入发展的这一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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