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84天抗疫报道回顾
2020-02-25■向凯
■向 凯
2020 年1 月21 日凌晨1 时多,我坐上了北京开往武汉的高铁,5 个多小时后,我在武汉站下车,这是钟南山等国家卫健委专家宣布武汉出现“人传人”现象的第二天。
1月23日上午10时,武汉这座近千万人口的城市关闭离汉通道,随后市内公共交通停摆,车辆禁行,社区封闭,武汉街头空无一人。紧接着,全国4万多名医护人员驰援湖北,其中四分之三左右支援武汉,他们中的大多数进入武汉的数十家定点医院——武汉市为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做出的一项专门举措。此后,武汉漫长的抗疫,逐渐形成了两个主战场,一个是与新冠病毒激战的定点医院,一个是为数百万市民提供生活保障的社区。
医院和社区,是我在武汉84 天里贯穿始终的报道重点。两个战场,不一样的对手,也是对武汉这座城市及武汉市民完全不同的考验。
定点医院的三个阶段
回顾武汉疫情早期最严重的问题,或者说武汉市民最为沉重的记忆,无疑发生在医院,更准确地说,是床位。1 月底2 月初,突如其来的病毒快速扩散,感染大面积蔓延,造成医疗资源挤兑,床位紧缺,重症患者来不及救治,这便是媒体报道中的“武汉至暗时刻”。
此后,随着全国各地医护人员支援、武汉医疗资源的倾力投入,战况好转,其中一个重要标志是2 月底实现了“床等人”。这期间,火神山、雷神山建设,方舱医院、民营医院、高校、社区等各个层面的社会资源投入,接收了大多数轻症、疑似等患者,分担了医院的压力,而定点医院始终是救治确诊重症、危重症病患的主战场。
在武汉采访时,有空我便去医院,从医院病人的情况、一线医护人员处能直接体察疫情变化。在对多家定点医院的采访、观察后,我写下《战疫“主战场”:武汉定点医院与疫情“硬磕”的48 天》①,将定点医院分为三个阶段,作为抗疫主战场,它能从一定程度上反映武汉整体抗疫情况的转变。
第一阶段是1 月21 日至2 月2 日。1 月20 日,钟南山等国家卫健委专家确认,武汉出现了“人传人”现象。1月21日起,各家媒体迅速派记者赶往武汉,因此可以视为媒体报道武汉抗疫的开端。定点医院制度也几乎同时启动。1月22日,武汉市公布了首批7 家定点医院,此后不断增加,共征用5 批共55 家医院,其门诊部全部作为发热门诊,集中接诊全市发热患者。
这一阶段是武汉形势最为严峻的混沌时期,感染蔓延,床位紧缺。在这期间,出现严重医疗资源挤兑,有的重症病患因为没有及时入院去世。1月22日,我走访武汉同济、协和医院后采写的《记者凌晨探访武汉发热门诊:一天数百人,三点排长龙》②,当时武汉发热门诊状况可见一斑。
第二阶段是2月3日至2月14日。2月3日后,参照北京“小汤山”模式新建的火神山、雷神山医院开始收治病人,方舱医院开建,床位压力得到分解,与此同时,定点医院角色定位逐渐清晰,原则上只收治确诊重症、危重症和疑似危重症患者。在这个阶段,最重要的是医疗秩序理顺,病患按“四类人员”分类,分别进行救治,保证应收尽收,全力疏通救治“堰塞湖”。在此期间,我采访了武汉市第一医院副院长等一线医护人员,发表《武汉收治确诊病人最多的定点医院:从一片混沌到有了章法》,这种转变其实只要身在武汉应该有比较清晰的感受。③
第三阶段是2月15日—3月10日,床位紧缺得到缓解,全力救治重症病人,提高治愈率。在这个阶段,发热门诊病人已大量减少,空床率大增。到3月10日,主要接收轻症确诊患者的武汉方舱医院全部休舱,意味着床位已不再是问题,医疗资源、人力物力全部投入到确诊重症、危重症患者治疗中。
3月10日后,定点医院基本上是打歼灭战。医疗界“四大天团”聚集武汉,国家卫建委有关负责人曾披露,最多时武汉的重症医学人员约占全国的10%。确诊患者日趋减少,直至4月底,武汉定点医院重症和危重症患者实现清零,这也意味着正面战场取得胜利。
社区:个人的问题具体而复杂
4 月8 日零时,武汉“解封”,但社区仍处于严管封闭状态。实际上相比定点医院,社区的战线更长、持续时间更久。
1 月底,社区也参与到疫情防控,彼时出现医疗资源挤兑,武汉市不得不采取了其他办法缓解医院的压力,1月24日起开始实行分级分类诊疗,首先由社区医疗中心完成对病人筛选、分类,只有确诊或高度疑似的病患才送至定点医院,以此分担医院压力。
但问题也随之出现了,从社区到医院,成了很多病人难以跨越的鸿沟。社区要负责将发热患者送到医院,但那时医院没有足够的床位,不能保证“应收尽收”,而实际上很多社区也没有专门的车辆用来转运病人,不少住不进医院的病人便将怒火发泄到社区。2 月中旬,武汉开始对社区实行全封闭管理,社区人员迎来了更大的挑战,在协助就医的同时,还要保障市民的基本生活,比如生活物资发放等等。
由于抗击病毒是进行时,很多政策是随着新的现象出现之后才颁布。比如,确诊出院后隔离14 天是2 月22 日才开始施行,原因是出现了治愈出院病人复阳病例,而前面的病人并没有照此执行,后来,他们要面临健康码管理、治疗费报销等难题,解决每个人的具体问题依然繁琐而复杂。而多数人的问题,都首先倚赖社区来解决或者协调。
在武汉,我走访了不少社区,深知社区工作人员的工作压力并不亚于医护人员。印象最深的是《分级分类就医后的武汉居委会主任:居民当我们是救命稻草》④中的主角、武汉某社区居委会主任,她手机24 小时开机,每天和十几名社区工作人员在小区的楼宇间穿梭,用小喇叭宣传防疫常识;对着居民通讯录,挨家挨户打电话,询问家庭情况和体温;还要帮助情况各不相同的居民解决问题:要用车、要就诊、要床位、要住院。在床位最为紧缺的时候,她曾说,“我就是哭、跪、求,也要把病人送进医院。”
在武汉,如果说定点医院是与新冠病毒正面的遭遇战,那么社区,便是后方战场,为数百万武汉市民提供基本生活保障。这是更为浩大、繁杂、琐碎的工作。它关乎每个人的衣食住行,牵扯到社会方方面面。
据公开的统计数据,在武汉报道疫情的媒体记者约有数百人,大多数人都是1月底或2月进入武汉,我是1月21日到的武汉,算是最早的一批。
现在来看,医院、社区的发展路径似乎很清晰,成效显著,但初到武汉之时,一切并不明朗。我去各医院发热门诊寻找一线医护和病人,那时进入医院,别说没有防护服、护目镜、鞋套手套等,连防护的意识都没有,戴着普通外科口罩就进入“红区”。事后,不少同行都感慨当初多么莽撞但又多么幸运。
1 月底2 月初,对未知病毒的恐惧,医疗秩序的混乱,在武汉各家医院采访时,经常看到有的患者要排队一天,他们戴着口罩,那种焦灼、无助和绝望的眼神,是我最难忘的记忆。这场新冠疫情必定会载入人类发展史,在武汉采访的这段经历,也必定会成为我记者生涯中一段特殊经历。
注释:
①向凯:《战疫“主战场”:武汉定点医院与疫情“硬磕”的48天》,《新京报》2020年3月9日,https://m.bjnews.com.cn/detail/158374016614146.html。
②向凯:《记者凌晨探访武汉发热门诊:一天数百人,三点排长龙》,《新京报》2020年1月22日,http://www.bjnews.com.cn/news/2020/01/22/677764.html。
③向凯:《武汉收治确诊病人最多的定点医院:从一片混沌到有了章法》,《新京报》2020年2月20日,https://m.bjnews.com.cn/detail/158219888115433.html。
④庞礴、向凯、付子洋:《分级分类就医后的武汉居委会主任:居民当我们是救命稻草》,《新京报》2020年2月6日,https://m.bjnews.com.cn/detail/158097886414433.html。
观点速递
如今,自媒体成为很多网友的信息来源渠道之一,市场竞争非常激烈,为了拼抢粉丝和流量资源,一些自媒体剑走偏锋,不惜炮制虚假信息,歪曲事实真相,甚或公然造谣传谣,恶意蹭社会热点,吃“人血馒头”,手段十分下作卑劣,造成了很大的社会负面效应。此类自媒体文章违反了微信平台的管理规定,按照情节轻重,微信将分类予以处罚,严重者处以删稿、限流、封号等。然而,这类自媒体文章的恶劣影响已经产生,相关公号捏造事实、煽动社会情绪等行为还涉嫌违法,对违法行为人的处理,不能在删文、封号之后就到此为止。监管部门应当本着“零容忍”原则,对类似自媒体文章及其运营主体,依法坚决予以打击惩处。
——王桂霞,《北京青年报》2020年4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