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年我国绘本应用于特殊教育的相关研究综述

吴 婕 赵 斌

（西南大学教育学部特殊教育学院 重庆 400715）

一、引言

2017 年，《第二期特殊教育提升计划（2017—2020 年）》中规定，“要大力推进特殊教育课程教学改革，加强特殊教育学校图书配备，培养特殊儿童良好的阅读习惯”，如何选择合适的图书以及利用何种方法来培养特殊儿童阅读习惯成为了核心议题。

绘本是一种较为常见的阅读材料，起源于欧洲，最早可追溯到17世纪，也被叫做“图画书”。对于绘本的解释诸多学者说法不一，有的认为绘本主要是针对特殊读者的一种特殊的书籍；另一观点则强调以语言和绘画两种艺术结合起来的文本形态；还有观点则主张绘本是借由图画和文字来讲故事的艺术形式[1]。由此可以看出，绘本主要包括了图画、文字、故事情节三个关键要素，通过文为主、图为辅的形式使读者对所讲述的故事进行理解。有数据显示，2008—2017年内我国知网收录的与绘本相关论文逐渐增多，从2008年的4篇增加至2017年的205篇[2]，绘本的关注度不断上升。本研究通过梳理国内相关文献，分析并归纳现有文献所呈现的特点，对未来的研究方向做出展望。

二、绘本应用于特殊教育的现有研究

通过对已有研究进行梳理，发现现有研究主要讨论了绘本应用于特殊儿童的适切性、绘本呈现形式、绘本教法、绘本干预及其效果几个方面，下面将分别对各个方面做出说明。

（一）绘本应用于特殊儿童的适切性探讨。绘本是否适合于特殊儿童，这一问题一直被学者们所讨论。由于绘本具有语言简洁、图画形象故事生动的特征，且基于特殊教育学校受应试教育束缚较小的情况，有学者明确指出绘本十分适合应用于特殊儿童的教学[3]，部分研究也针对某几类特殊儿童做出了绘本适切性的讨论。针对听力障碍儿童，有研究明确指出绘本阅读可以促进其逻辑思维、艺术审美和创造力的发展，通过调研发现绘本已被应用于言语康复中，且康复效果显著[4]。另外有研究指出，绘本可以在听力障碍儿童语言康复中发挥激发语言发展和调动情感共鸣的作用[5]。在智力障碍儿童方面，多位学者主张绘本阅读符合智力障碍儿童的思维发展和知识建构的特点，可以激起其学习兴趣，使他们获得愉快的情感体验，促进想象力和审美能力的培养[6][7][8]。与此同时，绘本能提升学生对一些品格价值和美德的认识程度，帮助学生树立了正确的审美观，有利于形成良好的品格[9]。对于孤独症儿童，有学者主张绘本能应用于孤独症儿童的教育康复训练当中，指出绘本能丰富孤独症儿童的认知经验，培养其规则意识、认识和控制情绪、形成观察和思维的能力[10]。

（二）绘本呈现形式的讨论。基于特殊需要儿童的特点，需要相应调整绘本的呈现形式。其中，感官障碍儿童由于存在部分信息收集通道不畅造成其不能全面感知世界，尤其在阅读活动中视力障碍儿童因视觉信息通道的缺损，难以达到较好的阅读效果，于是官能代偿在当中就发挥着十分重要的作用。在现有的研究中，主要讨论了凭借触觉和听觉两种形式帮助视力障碍儿童进行绘本阅读活动。可触摸绘本（也被叫做盲文绘本），主要通过触摸盲文来让视障儿童感知绘本内容，要求在运用过程中教师要给予视障儿童适当的摸读指导，培养其读图能力，把教师引导和学生自读结合起来、差异教学和合作学习结合以提升阅读质量[11]。除了利用触觉使学生感知图片信息，还有研究提出凭借听觉也能使视障儿童体验绘本的乐趣，利用精心设计的语言帮助其构建画面情境[12]。另外随着技术的发展，绘本及其教学的呈现形式也在发生变化。有学者认为，电子绘本有助于提高智力障碍儿童独立阅读和情节理解的能力、强化其感知觉刺激反应、提高认知能力[13]。还有研究补充说明电子绘本将声、形、意、色整合在一起，对调动智力障碍学生阅读兴趣、补偿认知缺陷、促进语言发展等具有特别的作用[14]。一项研究利用电子绘本（数字化绘本）展开了智力障碍学生语言训练的实践探索，发现电子绘本能使语言训练更加精准化、趣味化，语言理解更加深度化，康复效果更为显著，加之趣味点评激励学生自信心，学习进度也更为个性化[15]。

（三）绘本的内容及教法的分析。在分析了绘本的适用性及呈现方式后，对于绘本的内容及教法问题的讨论极为重要。在绘本的内容上，有研究强调要开发语言康复绘本，指出绘本设计要突出语言训练设计、以趣味性图画元素吸引听力障碍儿童注意力、注重绘本画面美感以提升听障儿童审美能力、注重知识构建以拓展听力障碍儿童知识面[16]。

在教法上，学者赵瑜讨论了绘本在盲校低视力儿童教育中的运用，强调要选择合适的绘本、教师引导与学生自读相结合、充分利用现代化信息技术[17]。还有研究者对视力障碍儿童绘本的教学指导策略进行了讨论，提出要学会创设情境、针对学生特点选择绘本、使用多种方式激发学生阅读兴趣、在阅读过程中教会学生阅读的方法、拓展绘本的内容来激发学生想象等[18][19]。针对英语课，洪续等提出要根据主题选择材料、调整材料并因材施教、开展多元的活动[20]。除此之外，甘霖等还介绍了几种指导培智学生绘本阅读的技巧，包括多角度阅读绘本、重点阅读图画、联系生活体悟道理，在实践中研究者也发现绘本能激发智障儿童的潜能、提升语文素养[21]。牛振青等讨论了利用绘本教学的形式来提升培智学校低年级学生语文学习的能力，并具体对绘本教学的选择策略、阅读策略、拓展策略、组织策略进行说明[22]。另外，杨婉玲等指出要发挥孤独症儿童强大的视觉功能，选用绘本教材、联系生活实际选编绘本教材、根据社区环境自编绘本教材[23]。马晓晨则分别从绘本选择、教学组织形式、座位安排、教学媒介以及教学方法几个方面讨论了孤独症儿童绘本教学的有效策略[24]。

（四）绘本的干预研究及其成效。除此之外，也有部分研究选用绘本来对特殊需要儿童的特定问题展开干预。针对听力障碍儿童，何鑫燕等学者以特定的绘本故事为载体，通过角色游戏的形式进行融合教育活动，采用单一被试A-B实验设计展开研究，最终发现可以提高听力障碍儿童的沟通交往能力[25]。另外，刘俊荣等在融合情境下采用实验法探索手语双语绘本阅读的成效，以一健听班级学生为对照组，对两名听力障碍学生所在班级施以手语双语绘本教学，最终发现无论是手语双语绘本教学或是持续性默读都能提升学生的识字及阅读表现[26]。陈晓还以一名听力障碍儿童及家长为研究对象，探究亲子共读对听力障碍儿童阅读行为的影响，得出亲子共读能促进听力障碍儿童的阅读能力，家长的教育理念及教学方法也取得很大进步[27]。

与此同时，较多研究还提出绘本阅读能促进智力障碍儿童语言的发展。相关研究显示，智力障碍儿童在语言发展方面有构音障碍、词汇量明显落后于普通儿童、句子长度发展缓慢、语用发展不佳等问题，严重影响其语言能力的发展和语言表达的信心[28]。绘本凭借较少的文字和形象生动的图画能使智力障碍儿童很快掌握所表达的主要内容，部分研究也证明了绘本阅读对智力障碍儿童语言发展的成效。有学者利用对话式绘本阅读来干预智力障碍儿童的口语叙事能力，发现在叙事宏观能力、叙事所使用的词语和相异词语总数的增加、句子表述错误降低、平均句长增加有一定的即时和维持成效[29]。除此之外，也有学者利用绘本对智力障碍儿童叙事能力进行干预，最后发现在儿童正确叙述故事背景、主角行动、主角态度等方面有显著的积极影响[30]。还有研究者运用教导—游戏式电子绘本教学介入三名智力障碍儿童的词语读写学习，发现这一教学方法对提升智力障碍儿童的读写能力、看词读音能力、听音选词能力、听写能力具有立即和维持成效[31]。绘本不仅利于智力障碍儿童语言的发展，还有一些研究指出绘本阅读可以促进智力障碍儿童良好品格和行为的塑造。有研究具体以与同理心内容相关的绘本为媒介，采用单一被试实验法和访谈法对两名五年级的有较多同伴冲突行为的学生进行干预，干预后被试同伴冲突行为降低且降低效果显著，还出现了积极行为[32]。王莹等通过绘本阅读来对智障学生进行青春期性教育，以自我认知、青春期生理健康与保健、青春期两性交往、男女生的自我保护四个主题实施教学干预，最终使智障学生的性知识知晓率有显著提高、自我保护意识显著提升、性相关的行为明显降低，具有积极的作用[33]。张国涛等采用绘本阅读和诵读经典的方式对智力障碍学生进行道德教育，家长和教师都发现学生取得很大进步，变得尊敬师长、热爱学习，班级氛围也更加融洽[34]。绘本阅读被十分广泛地应用于智力障碍儿童，在干预后智力障碍儿童的多方面能力都有所提升。

少量研究者还针对孤独症儿童展开了绘本阅读的相关研究，有研究者通过单一被试倒返实验设计对一名孤独症儿童实施情绪绘本教学，以期提升被试的共情能力，最终被试在表情模仿、指认能力均取得较好的效果[35]。还有研究采用跨行为多基线设计开展社会故事绘本教学的干预，最终明显改善了三名孤独症儿童的打招呼和分享行为[36]。王薇等则利用情绪主题绘本的阅读针对一名15 岁孤独症儿童的情绪理解障碍进行干预，最终情绪理解能力得以显著提升[37]。

三、研究的反思与展望

回顾以往的研究发现，越来越多的研究者逐渐关注将绘本应用于特殊教育领域当中，研究成果不断得以丰富。在研究对象上，已有研究主要涉及视力障碍、听力障碍、智力障碍、孤独症几类儿童，且以智力障碍儿童的研究居多。之所以这样，主要是因为绘本自身所具备的特点与智力障碍儿童的认知特点有较高的契合度，绘本以直观形象的方式将信息传递给智力障碍儿童，易于其理解。另外，在2016年12月教育部颁布的《培智学校义务教育生活语文课程标准（2016年版）》明确规定了培智学校学生应具有初步的阅读兴趣，能阅读简单的绘本或者是儿童文学作品，阅读的绘本或图书数量达18本以上。文件的要求在一定程度上促使研究者关注培智学校学生绘本阅读的问题，因此大多研究集中于这一群体。在研究者方面，一线教师和高校研究者是研究的中坚力量，但鲜有研究是由一线教师和高校研究者共同完成的。一线教师虽有丰富的实践经验却缺乏理论概括能力，高校研究者有较强的理论能力却与实际教学相疏离，这样一来一线教师和高校研究者各自为政的研究必然会导致理论与实践的分离，严重阻碍相关研究的发展。再者，现有研究还仍处于探索阶段，实证研究在数量和质量上都有较大发展空间。大多研究把绘本应用于普教而产生的经验与特殊需要儿童的特点相结合，继而来阐述绘本阅读对特殊需要儿童所产生的效果，还有部分研究则根据实际的教学实践活动得出经验性的总结，缺乏一定的实证研究来具体论证绘本阅读的效果。一方面，这与相关研究人员缺乏有关；另一方面，特殊教育中个体差异性较大，相关研究较难开展，单一被试实验设计能在一定程度上弥补这一问题。最后，绘本研究缺乏评量体系。诸多研究均说明了特殊教育中运用绘本阅读能产生积极作用，但对作用的表现程度却少有研究做出说明。评估能进一步了解学生的学习情况，改进干预活动，提高教学者的实际能力，现有研究评量体系的缺乏一定程度上影响着特殊儿童绘本阅读的效果。针对目前研究所呈现的局限性，提出未来研究的发展趋势如下：

第一，从研究对象来看，绘本阅读应更为广泛地应用于特殊教育中的各群体中，如：情绪行为障碍儿童、注意力缺陷多动症儿童、言语/语言障碍儿童等，促进研究对象的多元化。与此同时，对现有的研究对象也要更进一步深究不同对象特点与绘本阅读效果的相关程度。在讨论研究对象时，也应更为明确儿童障碍的轻重程度及特点，深度剖析绘本阅读之于不同个体的实际效果。随着融合教育的不断推进，我国形成了多元的安置形式，在此也要针对不同安置形式具体讨论绘本阅读活动的开展形式等问题，还可比较不同安置形式下绘本阅读对特殊儿童所产生的效果。

第二，从研究内容来看，一方面需要加大对绘本自身的讨论，如：具体针对各类特殊儿童的特点，从绘本实物特征、绘本题材选择、教授形式等方面作出深入的探究；同时也需要加大我国原创绘本的开发力度，丰富绘本的课程资源。另一方面，目前较多研究仍停留于理论层面探讨绘本对于特殊儿童的效用情况，今后要加大实证研究的力度，分别探索适合于各特殊教育对象的绘本阅读教学策略，并尽可能开展长期追踪研究从多个方面评估绘本阅读的效果。

第三，从研究者来看，需要不同学科背景的研究人员参与到相关研究中，从不同的学科视角来看待问题并提出更多的问题解决路径。另外，也要支持和鼓励一线教师与高校研究者协作展开研究，双方通力合作从而促进研究的深度和广度的增强。在此过程中一线教师要善于把理论知识运用到教学实践中，并尝试把教学活动中的经验进行总结和提炼；高校研究者则要扎根于实践，从实践中找到“真问题”并展开研究。

第四，从研究结论来看，由于缺乏测评方法及工具，绘本阅读的成效难以得到客观的评量，使用绘本阅读方法的证据性缺乏。因此，寻求合适的评价方式也是未来绘本阅读研究需要努力的方向，只有合适的评价方式才能更好地衡量绘本阅读对特殊教育儿童的效果，同时经由具体实践活动对绘本阅读实施计划做出调整和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