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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藻海》中的火意象解读

2020-02-25曹丽莉

宿州教育学院学报 2020年2期
关键词:安托瓦内特里斯

曹丽莉

(云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云南·昆明 650500)

简·里斯是20 世纪英国女作家,其代表作《茫茫藻海》于1966 年获得英国皇家文学会奖,次年又获史密斯奖,被列入二十世纪最好的一百部英文小说之一。 作品象征意义丰富、主题众多,引起了多元化解读,主要包括后殖民主义分析、女性主义分析、互文性研究等。 有评论家认为《茫茫藻海》不仅“体现了简·里斯的创作技巧和文学天赋, 还反映了她的真实写照和隐藏在心里的脆弱与绝望”[1]。如果是这样的话,作者是如何将她心里的脆弱与绝望嵌入文本之中的呢? 本文认为,小说中出现的大火改变了女主人公命运的轨迹,是痛苦和绝望的根源。 因此,解读火意象对理解文本及作家本人的创作思想显得尤为重要。

一、作为毁灭的火与种族身份问题

小说中第一次大火出现场景是女主人公家园被黑人毁坏。 由于其继父扩张劳力的殖民计划,岛上的黑人出于反抗的欲望,一把火烧毁了安托瓦内特的家园。显然,这场大火由她的种族身份引起。火的象征常常“具有破坏性”[2],而这场具有毁灭性质的大火背后透露的是她不被容忍的种族身份问题。

身为克里奥尔女子,她拥有双重身份。 一方面,她有白人的血统,自然招致岛上黑人的不满。 岛上的奴隶制虽然早已被废除了,但昔日种植园主的统治依然存在。 历史上的黑奴在废除奴隶制后,他们被迫违反自己的意愿去生产英国政府声称的生产过剩的蔗糖[3]。 在文本里体现为安托瓦内特继父的劳力扩张计划。 废除了奴隶制后的黑人们面对的并不是光明的前途,而是改头换面的奴隶制。 我们从黑人克里斯托芬的话里就可以证明上述观点:“再没有奴隶制了! 她忍不住笑了! 那些新来的人有法律条文。还是一样的……新来的家伙比原来的很坏,更精明”[4]。 因此黑人对白人身份的仇视也就显而易见, 这一把大火同时也代表了他们心中的怒火。 黑人肆无忌惮地烧毁了老梅森的庄园并制造暴乱向安托瓦内特一家扔石头逼着他们离开生活了已久的家园。 另一方面,她也有黑人的血统,然而这一半本土血缘并没有拉近她与黑人之间的关系。 他们一家都是“被憎恨的对象”[5]。 安托瓦内特的母亲经常被黑人们不友善地盯着看并被他们嘲笑;拥有白人身份的安托瓦内特母女被黑人们称为 “白蟑螂”。 她渴望与黑人成为朋友,但最后得到是朋友提亚的背叛。 因为在黑人制造暴乱的时候提亚也朝她扔了石头,重重地砸在她额头上,形成了一道伤疤。这道伤疤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还代表了心理上的创伤,预示着她与黑人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黑人的这把火直接导致了她悲剧的开始,也是她人生的第一次转折。 她被迫离开多米尼加,去往英国,成为买卖婚姻的牺牲者。 与英国绅士有名无实的婚姻让她失去了真正的爱情,最后还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可以看到,她的种族身份是不被容忍的,克里奥尔身份让她遭受到白人和黑人的双重仇视。 她的白人血统在所有人看来并不高贵。 虽然她拥有白人身份,但寄养在她姨妈家时,一个白皮肤的小女孩和一个黑皮肤的小男孩可以公然对她进行言语攻击和身体上的挑衅;童年受到的攻击也并没有因为她嫁了一个白人而有所改善。 在嫁给男主人公之后,仆人阿梅丽也没有因为主仆身份关系而对她表示出任何的尊重——“‘我就还手, 你这个白蟑螂,我就要还手。’阿梅丽说。她真的还手了”[6]。走出房间时还对她唱了一首具有侮辱性的歌:“白蟑螂她嫁了人,白蟑螂她嫁了人,白蟑螂她买了个年轻人,白蟑螂她嫁了人”[7]。 她被黑人们称为白蟑螂,被英国女人称为白皮黑鬼,她经常“不明白自己是什么人,自己的国家在哪儿,属于什么地方”[8]。她始终处于黑白憎恨之间,不被两方接受。 她的种族身份问题像这茫茫藻海一般盘根交错、不可逾越。

二、作为净化的火与女性身份问题

第二次大火的出现是在女主人公来到英国后被她的丈夫囚禁在阁楼之上,这是她人生的第二次转折。她拿着蜡烛点燃窗帘,烧毁了整个庄园。这场大火的导火索是安托瓦内特被压迫的女性身份。

里斯曾对勃朗特将伯莎·梅森描写成怪物一般的人物表示质疑和愤怒,虽然作者有意改写这位边缘人物的命运并沿用了《简·爱》的故事蓝本进行颠覆,但没有改变她们同样葬身于火海的结局。 作者为什么会这样安排? 事实上,里斯想借用《简·爱》使《茫茫藻海》达到同样的目的,即继承勃朗特的女权主义思想, 因为里斯同样向我们展示了安托瓦内特在父权制下典型的受害者和仆人形象[9]。

里斯虽然将伯莎·梅森前置, 让她活跃在大众视野里,但她仍然“被囚禁于男性的屋子之内”[10],女性仍处于不平等的地位。 在岛上男主人公优越的帝国身份不被承认,他只能在两性之间提升自己的身份地位。 所以男主人公从始至终都没有把她当作人生伴侣,而是这场买卖婚姻的交易品,“她同我毫无关系”[11]。 他将安托瓦内特视作他的玩偶,即使疯了也还是他的附属品:“她是疯了,但也还是我的女人,是我的……要是她微笑,或者哭泣,或者又哭又笑。那是为了我呢”[12]。虽然作者在前半部分有意给安托瓦内特自我表述的机会, 但最后仍然像伯莎·梅森一样逃不过被他人建构为疯女人的命运,被剥夺了话语权,不能为自己发声。 不难看出,她在与男主人公的关系中仍然处于“属下”的地位,被骗了财产,失去了爱情,还被监禁在阁楼上,剥夺了人身自由。 她就像被困在城堡里的公主,但没有英雄来拯救她,只能在男主人公的囚禁下度过余生,最后使她成为“一个需要被避开、被封锁起来的回忆,并且像所有回忆一样,仅仅是一个传说。或者一个谎言……”[13]。

因此,作者安排了第二场大火,象征着“净化的火”[14]。 女主人公处于种族和男权的双重压迫下,她的不安与愤怒只能在岛上的花园中、修道院、树林中等得到释放。 但象征着男权压迫的阁楼断绝了她与外界的往来,使得她的情绪得不到宣泄,她只能用一把大火烧掉阁楼来重获自由,这样她的苦难与压迫才能得到净化,这样她才能超越自我并在火中走向重生。

三、作为形而上的火与作家本人身份问题

作为一部极具自传性色彩的作品,小说里的安托瓦内特就是作者本人的缩影。 两次大火成为安托瓦内特人生的重要转折点,同时也与作者的人生转折点大致相同。

著名学者巴什拉曾说过:“所有一切同火有关联的情结最终都是痛苦的情结”[15]。 小说里第一次大火背后隐藏着安托瓦内特不被包容的种族身份,使得她被迫离开故土去往英国。 作者去往英国之前也曾受种族身份的困扰,她本人和安托瓦内特一样有着混杂身份。 她的父亲是一名威尔士医生,母亲是第三代多米尼加克里奥尔混血儿。 她从小生活在被动、动荡,有着种族身份差异和文化差异的生活之间。 她向往黑人文化,渴望成为黑人女孩,却被黑人仇视[16]。 早期在西印度群岛的生活已经显现出她对自己身份问题的不安[17]。

第二次大火是安托瓦内特来到英国经历一系列创伤后,不得已而纵火,其背后透露着男女间不平等的身份地位,而这恰恰也是作者去往英国谋生这一期间所经历的。 作者在离开多米尼加后,决定当舞台演员谋生。 她辗转于各地,在此期间,她看到很多像她一样的女人:她们是不幸的移民,没有舞台天赋,靠自己无法生存。 正如我们在小说中看到的那样,现实中大部分女性都充满了无助。 因为经济问题,像她一样的合唱团女孩只能沦为男性剥削的受害者[18]。

作者本人的经历极其凄苦,除了有以上两方面的问题,她早期在文学界也显得无能为力。 作为一名作家,她前半生的创作并没有得到认可,虽然很多作品已经显现出了超前的意识。 作者创作的高峰期其实是在她二三十岁时, 二战前出版了五部书,但都反响平平,无人问津。 在出版了《早安、午夜》后,她一度消失在了文坛里,人们甚至都认为她已经死了[19]。直到BBC 注意到她的《早安、午夜》后,她才像遗珠一样被挖掘出来, 并开始创作 《茫茫藻海》。 在这期间,她面临着作品无人问津的困境、经济压力以及作为女性身处男性主导社会的无助。 因此,安托瓦内特就是“作者的重影或替身,来表达自己的焦虑和愤怒”[20]也未可知。 面临种种问题,可以说《茫茫藻海》就是作者本人表达内心中的绝望与脆弱的试验性文本。

结 语

小说中每次大火的出现都成为女主人公人生的重大转折点。 第一次大火是黑人放的毁灭之火,透露出她不被包容的种族身份;第二次大火是自己放的净化之火,隐喻着她被压迫的女性身份。 不管是“点燃的火或献身的火,毁灭他人或自我毁灭,显示出各种价值的不和谐”[23], 而这种不和谐同时也体现在作家本人身上。 小说中安托瓦内特身上隐藏着双重身份问题,作者本人也如她一般,面临着诸多身份困境。 小说里的火不仅仅是女主人公消解身份的途径,同时也是作者与现实社会达成和解的一种形而上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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