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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小说《遗园》中大学知识分子的生死焦虑及其启示

2020-02-25

关键词:远洋知识分子人格

董 文 军

(陕西理工大学 教育科学学院,陕西 汉中 723000)

所谓焦虑,是心理科学的基本概念,是指个人预料会有某种不良后果或模糊性威胁将出现时产生的一种不愉快的情绪,其特点是紧张不安、忧虑、烦恼,害怕和恐惧[1]600。它是奥地利心理学家、精神分析学说创始人弗洛伊德首先系统研究的一个新范畴,此后就一直成为人格心理学研究的重要内容,也是衡量一个现代人情绪状态的指标之一。

自从有了脑力劳动者与体力劳动者分工之后,“知识分子”就成为脑力劳动者的代名词,也几乎与此同时,“焦虑”似乎就成为知识分子群体的集体人格。在中国,知识分子往往把“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孟子·尽心上》)作为一种价值追求的内外抉择,也是他们肉体甚至精神面临生死抉择的内在依据。在抉择过程中,一直存在着或“兼济”、或“独善”的焦虑、痛苦与纠结。在西方国家,同样有做“快乐的猪”和“痛苦的人”的纠结与缠绕,真正的知识分子往往宁愿选择做“痛苦的人”。“痛苦”来自抉择时的内心焦虑,当这种焦虑、矛盾、冲突不能化解时,就以自杀、逃避、以命相搏等极端方式收场,当然也不乏披着知识分子外衣、精神追求被异化,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精神追求已经死亡的知识分子。

大学是知识分子聚集的场所。我国从清朝末年建立现代大学后,大学就成为文明和思想传播的主要途径和场所,大学教师的生存状态,也就成为小说创作的重要题材。尽管不同时代描写大学的小说内容不同,诸如民国时期钱钟书的《围城》、新中国成立初期的《红路》和《勇往直前》、文革后的伤痕文学、八十年代的《马兰草》《起步》和《生命与爱情》、九十年代的《欲望的旗帜》和《丽娃河》,新世纪初出版的《大学纪事》《大学门》《教授变形记》等[2],但大部分作品都充满了不同时期大学知识分子的内心焦虑[3]。

2017年,陕西理工大学教师冯北仲创作的《遗园》[4]一书出版,引起了包括著名作家贾平凹在内的广大读者,特别是大学知识分子的关注。一方面,它本身是一部难得的优秀长篇小说,该小说不但构思精妙、描写细腻、人物形象生动,而且深入展现了人物内心的矛盾冲突和情感激荡。因此,2019年,该小说获得第五届柳青文学奖“长篇小说奖”。另一方面,小说中展示的新时期大学知识分子的人格焦虑,触发了读者对人性、文化和社会现实的深入思考。作者通过大学知识分子在自己文化传承角色冲突和爱情抉择这两大人生主题中的生死冲突,揭示了该群体的内心冲突焦虑与心灵的煎熬,并挖掘了焦虑背后的社会环境及知识分子集体人格(潜意识)根源,对我们认识、理解现代大学及大学知识分子有重要的启示。

一、职业理想和爱情追求,能集中反映大学知识分子的焦虑人格特质

“人格”是心理学的研究范畴。在心理学界,尽管“人格”是一个依然有争议的概念,但较为公认的是:人格是反映个体心理面貌的典型心理特征的综合,是构成一个人的思想、情感及行为的独特模式,是一个人区别于他人的稳定而统一的心理品质[5]450。人格是先天遗传、后天环境教育以及个体自我期望的综合作用结果。人格原本是针对个体而言,精神分析学家荣格首次把它用在群体中,称为“集体人格”。

现代人力资源管理理论认为,在人的一生中有三条主线贯穿人的一生,即生命线、家庭线、职业线。个体或群体的人格特点,最为集中的表现就是其在婚姻家庭的选择和职业生涯中的思想、情感和行为方面独有的统合模式。《遗园》通过聚焦北塔大学在对待“怡园”这一“知识”、文化的物质载体生死与兴衰,揭示了当代大学知识分子在履行自己职业使命时的集体人格焦虑;通过人物婚姻爱情抉择与分化,诠释着“真爱”的生与死,剥露出他们人格深层的焦虑、纠结、缠绕。

(一)表面上对“怡园”的存废态度与行为抉择,本质是大学知识分子对自己履行社会责任的焦虑,也是其职业理想价值追求的生死抉择

《遗园》中的“怡园”,是北塔大学的一处环境优雅、藏有大量文化典籍、兼具该校先秦文学教研室办公的一所小院子。毫无疑问,这种氛围从物化环境、精神环境来讲是大学文化的理想境界,是一种典型的大学文化的显性存在。人在其中,日沁月润,物、我共融,会塑造、养成一个人或群体的“文化人”人格。也因此,它在古代成为文人交流抒怀的雅园,在近代就必然成为北塔大学文化底蕴的一种标志性符号,成为外校学者、文人雅士神往的地方,也更因此成为学术权威的象征。它好像金庸武侠小说中丐帮帮主手中的打狗棍,因为具有“权威”的符号、标签作用,也就成为原本以追求真理为使命的知识分子你争我夺、吵吵闹闹、恩恩怨怨、人心不古的“俗”咒。得到怡园管理权的,成为该单位的领导,也成为一“代”学术权威。没有得到的,则不屑一顾或退避三舍或望而却步,甚至不让自己的学生涉足怡园。为了得到怡园的管理权,其争斗甚至辐射到爱情、友情;在功利主义价值取向下,在强大的行政权力压力下,争斗的最后结果是怡园被强拆。而可悲的是:一所赫赫有名的大学、以护卫真理作为存在价值的高级知识分子们,绝大多数却成为“看客”,只有少数的怡园守护人,如赵雅文、郑远洋、董廷宇几位老教授才奋力抗争。即使老教授们放下斯文,“哭天叫地,嘴里喊着:‘不能这样啊,不能这样啊,怡园,怡园,不能这样毁了啊,书——’”;尽管郑远洋打了刘副校长一记耳光,大声说:“你才是头号流氓,架了个行政帽子、干涉学术自由的流氓!北塔大学有你这样的流氓,真是遭了大殃!我替为北塔大学死去的学者和教授打你这个耳刮子!尽管董廷宇试图以自己老教授的血肉之躯挡住挖掘机,甚至为此付出了生命代价,但依然没有挡住肩负行政命令的挖掘机的钢铁之躯和强大动力!董廷宇在临死前的一段话震耳欲聋,他批评赵雅文,“你想联名一批教授,留下怡园,没有人签字吧?你天真了!不会有人签字的。你看看,这么大个北塔大学,哪个在职教授不是躲得远远的以图自保,哪个教授有敢为天下先的责任和担当!这就是我们的大学教授,只会盯着碗里的肉多还是少,气度不足,格局太小。教授都成了没有担当的知识分子,能把学生教育好?”也难怪甄京采不无揶揄的破口大骂,“全是一群混蛋!北塔大学四百多名教授副教授,对抗不过一个破校长?!全是他妈一群只会识字读文,吊酸卖腐的废物!连个怡园都保护不了,还能保护什么啊!”话虽尖刻、粗俗、难听,但是是事实。在现今情况下,教授再增加一倍,还是保护不了。更为可怕的是,校长们往往大多数也是教授!设身自问,假如我们任何一位读者身为一名大学教授,如果遇到类似情况,会站出来吗?如果站出来,后果会如何?

因此,《遗园》的故事,其实是“怡园”的故事,更是传统文化在现代化进程中遭遇挫败的故事,是知识分子的“类群”人格形成、坚守或异化的故事!我们不得不说,怡园死了,文脉断了,文魂丢了,知识分子的人格扭曲甚至变异了,而其根源在于传统文化及其人化人格在新的文化生态氛围的突围失败或被“格式化”,内心充满着斗争以及该何去何从的焦虑!

(二)表面上对爱情的追求及其“真爱”的生死抉择,本质是不同价值观的对决与冲突,大学知识分子有着更强烈的焦虑与煎熬

追求爱情是人类区别于动物的重要标志,是男女异性建立在以结婚和生育为目的的高尚情感。文学家、哲学家都试图描述爱情的本质和意义。爱情是诱人的,苦乐参半,或者是只有人类才有的一种复合情感——苦乐。虽苦却乐,人们孜孜以求,前赴后继,义无反顾。古今中外的思想家对爱情有着深刻的理解。拜伦说:“没有青春的爱情有何滋味?没有爱情的青春有何意义。”元好问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对爱情的理解也都普遍把它看得非常神圣。莎士比亚说,“爱情里面要是搀杂了和它本身无关的算计,那就不是真的爱情。”罗素说,爱情只有当它是自由自在时,才会叶茂花繁。认为爱情是某种义务的思想只能置爱情于死地。只消一句话:你应当爱某个人,就足以使你对这个人恨之入骨。恩格斯说,只有以爱情为基础的婚姻才是合乎道德的。黑格尔说,爱情确实有一种高尚的品质,因为它不只停留在性欲上,而且显出一种本身丰富的高尚优秀的心灵,要求以生动活泼,勇敢和牺牲的精神和另一个人达到统一。莎士比亚认为,“真实爱情的途径并不平坦”。正因为爱情之路不平坦,就有了久唱不绝的爱情故事。

大学校园是最能也最应该彰显爱情真谛的场所,也有具备追求爱情真谛的知识分子这一独特群体,也应该有浪漫、理性、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圆满结局。然而,《遗园》中的爱情故事,固然有催人泪下、令人唏嘘的曲折情节,但却并不完美,充满遗憾、残缺甚至变态,爱情故事的背后伴生了更多的神秘、宗教、变异、潜意识、巧合、隐喻 、象征等复杂内容。遗憾中有伤感,愤怒中有反思,巧合中有似乎又有必然,存在着极大的不确定性。

《遗园》中有几代人、多个角色的爱情故事,最典型的莫过于赵雅文、刘净一对郑远洋共同的爱情纠葛,在这一爱情纠葛中有了爱情故事,也同时有了爱情哲学、爱情心理学,看似偶然的爱情抉择中,其实是人格潜意识层面人生故事的延续。

赵雅文、郑远洋的爱情是贯传全书的一条主线,两人可以说是不管是外表、内心、兴趣等是最为理想的爱情归宿。然而,由于“无巧不成书”的许多偶然因素,俩人却有缘无分,十分惋惜、无奈,叫人不得不怀疑宿命的存在。“宿命”似乎是赵雅文、郑远洋爱情悲剧的一条故事暗线:城墙下捏面人的一句“孤雁独远行,凤鸟苦寻枝”,一个“独”字、一个“苦”字,像一个魔咒一样涵盖了两个男女主角的爱旅主色调及其结局;捏好的泥燕子被挤变形,“这燕子太脆弱了,经不起一点考验,怎么搞的就变成面团了”;当赵雅文得知郑远洋有外遇后,非常苦闷纠结时,也是在城墙下遇到拉二胡的卖艺人,卖艺人给其所推八字,“水太深,不适合木长”等似乎都预示这个爱情悲剧发生的必然性。而赵雅文最终和甄京采走到一起又似乎在传达另一种爱情观、婚姻观!

刘净一和“长毛”的感情纠葛颇具典型性,小说对这两人的塑造最为成功,甚至超过赵雅文、郑远洋,因为这两个人物的命运给人的情感冲击最大、最为震撼!毫无疑问,他们之间的爱情,并不是真正的爱情,或者说是“异化”了爱情,是爱情的悲剧。鲁迅说“悲剧就是把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刘净一追求郑远洋是真心的,甚至委身于“长毛”,也有试图与郑远洋“般配”的成分,为了最终与郑远洋在一起,关照郑远洋父母、去下乡走路吃苦、给郑父看病,为了怀上郑远洋的孩子,对“月经”神经过敏性的关注,对郑远洋与赵雅文是否旧情还在,她神经过敏性的监管盘问等等,她对郑远洋的爱的程度远远高于赵雅文,她的一切付出都是为了爱情。爱得极致就是变态,就演化为恨。当其爱化为乌有时,只有走向死亡。对刘净一的苦恋,郑母的一段话似乎又印证了爱情的宿命,“这天大地大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活的路数,谁也改变不了。世上的事,都讲个缘分哩,自自然然的,就行了!”

有没有宿命,存而不论,这可以是作者的人生观、世界观,也可以是一种艺术表现手法,以增强其故事性、可读性。但似乎宿命的背后实际上个是主人公心理深层的潜意识故事延续,而这些潜意识通过一些意象动物给以预示。在赵雅文与郑远洋的爱情故事中,泥燕子、猫特别具有象征和隐喻意义,这也是现代心理学中沙盘游戏运用的基本原理。燕子灵巧、聪明、勤劳、清除害虫,但是,它只在春天有其身影,且往往寄人篱下,居无定所,衔泥磊巢、寻食奔波更多的是为了下一代,这更像赵雅文:她注重现实的父、母、哥,形成家庭文化氛围,已经进入赵雅文的潜意识,这种潜意识被燕子所标识和物化,尽管她表面上很反感,这种反感是意识层面受到高等教育培养的结果。但当有人告诉她郑远洋有外遇时,她顺势却步了,并一再强调如果在郑远洋家郑远洋为什么“不要”她,也一再责怪是“可恶的猫”打扰了她和郑远洋的激情。猫的本性是好奇的、懒惰的、神秘的、突兀的,其象征意义更像是宿命使者故意打破二人婚缘。燕子、猫、赵家人的现实价值观取向整合在一起,就可以理解宿命的背后其实是赵雅文家庭环境形成的婚恋潜意识。捏面人、卖艺人、猫等只不过是遁词,燕子其实就是赵雅文人性的象征意义。

刘净一的爱情悲剧,源自于其复合人格特质。她的爱是不顾一切的,她热爱传统文化、热爱宗教、尊敬老师及其师母,对郑远洋有着持久、深沉的爱;她的恨,也是非常极端的,对亵渎爱情的“长毛”有着刻骨铭心的恨,尽管“长毛”对她处处关照、呵护,忍受她发泄式、报复性的惩罚,甚至对“长毛”之死也表现得异常镇定;对郑远洋由爱转化为恨的表达也是非常典型的。所以,从故事性本身来讲,刘净一的故事性人物塑造也是最为成功的。但刘净一的复合人格是如何形成的,她为什么那么尖刻?为什么对爱那么渴求?为什么恨一个人那么咬牙切齿?为什么对宗教那么痴迷?为什么自己的所思所做又与宗教的本旨那么格格不入?我们看到的是她复合的、分裂的人格。如果从作者着墨并不多的她的家庭环境就可以发现,她的家庭是缺乏爱和理性的,父母是自私的。按照精神分析心理学的观点,人生每个阶段都有其发展的主题,诸如信任对不信任、主动对内疚、勤勉对自卑等等,都和自己早期经历有关。当这些主题发展不完善,就会形成矛盾的人格。可见,刘净一从小正因为缺乏爱,所以,对爱是非常渴望的,试图从爱中获得安全感。所以,她的爱情悲剧其实是早期不幸经历在其成年后感情生活上的延续。

二、早期社会依恋感与爱的能力培养,是知识分子焦虑人格形成与行为分化的根源

“依恋感”,是个体社会性发展的重要标志,也是构成个体人格的重要内容之一。“爱”则是依恋感发展和鉴别的主要标志。它源自童年期,并贯穿人的一生,也是组成和发展一个人主观幸福感的重要成分。日本学者今道友信在《关于爱》中指出,爱是人类的高尚情感,爱的本质的给予,其力量非常强大,为了爱,甚至可以舍弃生命。人类的爱有三种形态,一是血亲爱,或者说叫本能爱,是基于血缘关系的爱,表现为亲子之间、兄弟姊妹之间,它有严格的选择对象,是人基于动物本能的一种爱;第二种是男女性爱,其最高表现就是爱情,有严格的选择对象,具有排他性;第三种就是教育爱,是师生之间发生的校园这一独特的文化氛围之内,没有严格的选择对象,是一种基于理性、智慧的高尚情感[6]。在《遗园》中都存在这三种爱,但都存在爱被异化的问题,异化的爱为一个人的扭曲人格埋下隐患,也就必然构成一个人的人生悲剧。

(一)真假亲子爱与真爱的生死

赵雅文与父母的爱是基于长辈经验,是“严厉”的家教,每次吃苹果必须洗手,自己的婚姻、前程离不开家人的出于爱心的“规划”。有高等教育素养兼具西洋文化背景的赵雅文父母的亲子爱是中国传统的“三纲五常”、婚姻上的“父母之命”,又有西方的实用主义,充满着矛盾与焦虑;刘净一的亲子爱是金钱关系,有钱了就“爱”,无钱就翻脸,用钱养爱,是扭曲的亲子爱;郑远洋与其父母的亲子爱是一种深沉的爱,是信任和念念不忘,这是真正的亲子爱,严厉中有期待,平淡中有宽容,呵护中有锤炼,是真爱,大智慧在民间!智慧的亲子之爱是大爱,也在民间。正因为民间的青山绿水、宽天阔地,养就了广大民众的智慧,包括育子智慧。反观郑远洋父母的亲子爱,似乎对儿子的发展、留学、甚至婚恋是一种很“无所谓”的态度,实际上他们心里有数,只不过他们把对儿子的爱是建立在深深的信任之中。在农村,智慧的家长在孩子幼小时要求非常严厉,甚至暴力,但孩子成人后,一切让孩子“自决”,因为“他们长大了”,长大了的人是成人了,应该“自决”,且必须“自决”。长大后的子女,正因为“我长大了”,就用独立精神、自主精神释放自己的创造力,用自己的肩膀扛起一切,用自己的智慧功成名就,回报亲情,而对父母的深情之爱暂时被更远大的目标所遮蔽,隐于内心。因此,郑家的亲子爱是深沉的、厚重的、智慧的。

(二)真假性爱与性的生死

任何事物都有生与死的问题,生命更是如此,有生有死,中间还有发展,发展的极致是死亡,在这一过程中,生与死是一对矛盾,但又是一个生命的统一体,无生即无死,有生必有死,无死即无生,有些东西看似死了,但未必真死,死亡的背后可能孕育着重生,有些东西看似活着其实已经死了。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说过,“生命是向死而存在的”“任何死亡的不确定性和死亡的确实可知结伴同行。日常的向死存在赋予这种不确定性以确定性,并以这种方式来闪避这种确定性。”[7]296

性,是人作为动物的并与动物共同具有的属性,是一种比较强的动机或驱力。其功能首先是种族的延续,同时兼有愉悦功能。性驱力与饥、渴等驱力不一样,其主要功能是物种延续,而不是个体生存、生命维持所必须。因此,性的缺乏或性功能缺失不会威胁生命,但对个体的心理存在伤害,会引起内在的紧张状态和不平衡。精神分析创始人弗洛伊德则把性本能(力比多)满足作为解释一切心理活动及其正常与否的基础理论,在此基础上形成了本我、自我、超我的人格理论[8]286;弗洛伊德的弟子荣格反对泛性论,认为人格和行为是受个人及种族的历史和对生活的期望所形成的,并提出了集体潜意识、集体人格的概念[9]133-134,把对人格的研究又从个体拓展到集体、生理制约到社会文化制约、被动形成到主动期望的转变,这个转变,提升了对人格的认识,使之更加丰富、科学。此后集体人格、民族人格等概念成为西方文化心理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我国当代著名心理学家黄希庭等,也认可民族人格的重要性,并主张人格研究中国化“从中国的实际出发研究中国人的人格,努力创建具有中国特色的人格心理学”,并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系统研究中国人民族人格及其培养[10]。

建立在性生理基础上的性爱,既是人作为动物的属性之一,同时又赋予了更为深刻的社会性、人性,其行为远超出它的原本功能意义。自古以来,许多影响很大的文学名著,虽然因性爱描写被许多人诟病甚至查禁,但由于其对社会对人性的深刻暴露,一直流传下来,也是许多学科领域学者研究的重要文本。《金瓶梅》《红楼梦》《废都》等都是如此。在高明的作家眼里,性,只不过是表达社会和人性的工具。

《遗园》中有许多基于性的爱情、婚姻方面性心理描写。其中对长毛、刘净一的性心理及其人格描写最为成功,是一个因性缺陷而铸就的人格缺陷并最终成为人生悲剧。两人的性、性爱遵循着一定的逻辑演化过程,印证诠释着精神分析的人格发展理论。

首先,因追求“性”生理欲望而导致变态性爱。尽管作者没有交代,我们可以猜测,他可能因性功能丧失而离婚,他可能正是因为性的死亡而“升华”到对宗教研究的热爱,也同样因为正常的性功能缺失,转而以变态性行为虐待刘净一,发展到被刘净一疯狂的、更加变态宣泄式的性虐待,直到不能承受的极限,跳楼自杀。客观上讲,“长毛”是不幸的,为满足自己变态的性需要采取的卑劣行径也是令人不齿的,对刘净一的人生悲剧延续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他是爱刘净一的,尽自己力量之所及,从做饭、科研、仕途乃至他自己死后都为刘净一做了妥切的安排。当刘净一得知“长毛”死讯后,开始是“三声枯冷的笑”,“好,死得好,死得好,他早该死了!”但当得知“长毛”生前推荐她当科室主任时,“脑子嗡的一声,懵了。紧接着,两行泪水像断了线的银珠子,顺着她的面颊哗然而下。她掩着嘴,双肩抖动,泣不成声。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她的情感世界里生出一朵花来,花里飘出一句话‘长毛’到底还是真心待她的人!”“冷笑”与“泪水”充满戏剧性与矛盾性。尽管刘净一用真心“待”她,而不是用“爱”来概括她对“长毛”对她的复杂感情,但是,“真心”待人本身就含有“爱”的成分。假如“长毛”有正常的、没有死亡的性功能,那么,他与刘净一的感情,会不会因本不纯真的性关系发展成为爱情、乃至于婚姻、家庭,也未可知。而刘净一颇具喜剧色彩的月经忽来忽去,实际上是作者颇具心思的隐含了月经——性——生育对女性生命存在的意义。当刘净一发现有月经了,看到了自己的希望,容颜也颇具红晕和健康,也显得非常温柔,但月经没有了,自己容颜枯萎了,也意味着自己无法和郑远洋生育孩子了,就又充满仇恨,疯狂,直到跳楼自杀。“性”与“命”有着十分紧密的联动关系,甚至成为“爱”的物质基础。性死了,爱可能就无所依附,也就死了,或者以变态的方式出现,这是性与性爱的逻辑规律。

其次,因变态、压抑的性爱而走向灵魂和肉体的双重死亡。刘净一与“长毛”两个人共同点是小有名气的宗教研究专家,但最终却都走向自杀。他们都有着被压抑的内心情感和性本能、都以变态性行为(施虐狂)释放被压抑的内在需要。不同的是刘净一有因从小缺少亲子爱、渴望郑远洋的爱情却得不到的情感缺失,从开始在功利主义诱导下被动地成为“长毛”的施虐对象,而后变为施虐于“长毛”,导致“长毛”痛苦不堪,走向死亡;刘净一虽然委身于变态性行为者,但对“处女”“孩子”等非常在意,当苦苦追求的恋人到手后,在性的问题上达不到由“性”到“爱”的升华,最后演变为对所爱之人的恶语相加、泼妇行为等,与爱情、与高级知识分子、与宗教的宗旨背道而驰,最终走向死亡,难以想象她当时内心的焦虑与痛苦程度。在精神分析心理学看来,人的性本能如果不能有正常的宣泄渠道,就会压抑到潜意识,但压抑下去并不等于消失,会以变形的方式表达出来。“长毛”因生理缺陷,不能正常释放本能欲望,对自己的“无能”,是“男人无法忍受的讥嘲和讽刺!他雄性的愤怒如狂涛般喷薄而出,眼里冒出狰狞的火苗”“他开始蹂躏她,百般作践,加倍地惩罚”,“他又是咬,又是搓,又是揉,又是拧……”;而刘净一对“长毛”的性虐待,也触目惊心,“她像一只发情的母猫”,“她力量强大,骨如钢,肉如棉,绵里藏针,在他身上狂刺着,碾转着”,“她眼睛冒着火,狠狠的摁平他,利爪从他身体一刀一刀地划过,手指过处,道道红痕,细小的血珠,渗了出来”。刘净一对“长毛”,不但有肉体上折磨,语言上也进行尖刻的心理虐待,“废物,蠢货!你是男人吗?你连太监都不如!”“真不是个男人,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变态的性,严重扭曲了人性,和野兽、发疯的野兽没有了任何区别。在他们身上,性爱变成了性恨。因此只有建立理性、真爱基础上的性,才是符合人的本质的,也才是道德的真爱。否则,人和动物就没有区别了。

可见,性本身原本是动物的属性,但对人类来讲,它是爱情、婚姻、家庭,乃至整个人生“活着”和幸福的基石,性与性爱互相影响,彼此转化,并成为个体、集体人格以及人类文化的一部分。对人类来讲,有正常的性未必人生必然幸福,但没有性,或者受到伤害的性,人生却一定是有残缺的。对每个人来讲,性伴随着生命的进程,有生有灭,自然不过。就像我们对待生命一样,正因为知道生命的最终结局是死亡,所以我们才会珍惜生命、经营生命,使“活着”的生命有意义,使“死亡”后的生命不遗憾,被后人缅怀,达到虽死犹存。同理,每个人的性也有生与死、荣与衰的过程,性也是面死而生的过程,只有尊重性的本真、自然,像敬畏生命一样敬畏性,才是“生”着的性,即使到一定年龄,“性”功能退化或者无性,但“爱”的精神却绵延到老,性有生死,但爱情却是永恒。

(三)真假教育爱与教育的生死

教师与学生之间,不但是一种教育关系、道德关系而且是一种情感关系,良好的师生情感关系,不单可以提高学生学习效率,并且还利于学生社会性发展和心理发展。《遗园》作者向我们展示了一幅师生关系的多维图景:郑远洋与其导师高明德的情感关系,最具师生关系的特质,这种爱建立在真诚地让学生在事业上有更好的发展上,他推荐学生郑远洋留学,并坚决反对郑远洋回国,回到北塔大学任教,他很生气的说,“别提郑远洋!可惜他眼界不足,心胸有限,格局不大,不听我的话从剑桥大学跑回来,他呀,倒霉的日子不远啦!有他小子哭的时候呢,等着瞧吧!”很快,导师的话不幸言中,郑远洋无论从感情上还是事业上欲哭无泪,导师对学生的深沉理智爱可见一斑;赵雅文与其导师王儒云的教育爱更是双向互动的,一方面,导师在学业上、工作上处处指点提携,要求非常严格;另一方面,还将自己的钟爱的怡园及其怡园背后的文化托付给赵雅文,是一种师愿生承依托爱的关系;郑远洋与其学生的关系,是一种引进现代西方开放平等的友情关系,但水土不服,引来非议;刘净一与其导师董庭宇夫妇的关系,既是师生之间的教育爱,更似亲子爱,并且双向、慈严并重。这些教育爱的表现方式都是令人感动的,孰优孰劣,无法评论,但肯定的一点是都是真的教育爱,教育爱是一种巨大的教育力量,这种力量在《遗园》中,通过人物、故事得到了很好的体现。相反,对学生板着面孔,一味扩招,对学生前途未来不管不问,把学生当做“赚钱”的工具,是假教育,是假的教育爱。

三、长期的专业教育和文化环境熏陶,形成了知识分子集体焦虑人格,影响着人类文明与知识分子个体的生与死

在心理学上,人格一般是指个体而言的,它是生物遗传、自然和社会环境、教育等诸多因素的“合金”,后被拓展到集体人格和民族人格。正因为人格是生物和社会因素的“合金”,所以原本的生物本能也会被“社会化”,已经由单纯的生理需求转化为比较复杂的综合需求,在满足这些需求时,表达着个体人格和集体人格(或集体潜意识),反过来个体人格、特别是集体人格又会影响制约人的人格形成,并进而决定人类的行为及其文化,并成为文化的组成部分。生命有诞生、发展和死亡的进程,包含“文化”元素的“人格”,也有塑造、发展、死亡或异化的问题,对人类而言,透过基本的生命现象,诠释人类的文明发展规律,领悟生命真谛,形成个体和集体健康的人格是人类孜孜以求的探索方式,也是文学、哲学、心理学等学科的使命所在。

支撑一个民族、一个社会的标志是文化。一个民族的文化消亡了,这个民族也就消失了,一个社会主流文化没落了,这个社会也就堕落了,相应地,其集体人格、个体人格也就异化或消亡了。《遗园》也不例外,作者创作的爱情故事、性的生死故事其实是铺垫,是试图通过性、爱情的故事性来叙说原本苦涩抽象的传统文化,把中国传统文化物化在怡园的“死亡之忧”,幻化出“重生之门”。

《遗园》在呈现了性、性爱、亲子爱、教育爱等人类生命基本需求的生死辩证法之后,进一步把“生命”的生死隐喻辐射到大学知识分子在文化存亡的焦虑与冲突。

《遗园》中的怡园,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物化象征,是三代知识分子竭力保护的物质家园,更是三代知识分子精心呵护的精神家园。怡园中的景物很美,很有文化,很有故事,而这些都凝聚在幻化了怡园老石榴树上。书中多次描写石榴树,石榴树伴随着人物命运而赋予的故事。石榴树一开始出现是其景其史。“庭中,立着一颗歪脖石榴树,树干粗壮,树皮斑驳,皮面上,有凸出,有凹陷。这棵石榴树,她听导师王儒云说是当初建园时植的,一算,一千多岁了。”这一段描写和叙述给人的印象是:石榴树像黄河、黄土高原一样的饱经沧桑;树龄一千多年,历经了中国文化发展的鼎盛时期。在故事演绎中,还多次出现石榴树,与人物有着共同的呼吸、共同的情感起伏。但最后,石榴树在怪兽(挖掘机)的攻击下倒下了。“怪兽摆着头,张大嘴,嗥叫着,猛一转身,伸出巨爪,猛得一抓”,“嗵哧!石榴树倒下了。石榴树的粗杆细枝,慢慢紧缩,又渐渐散开,一丝丝气流从枝间冒出来,滋滋滋……一丝丝气流化为一团团浓烈的白气,逐渐升腾……一束亮白的光,唰唰唰!从裸露的根须中直直喷薄出来,耀眼,绚丽,刺目,壮观。白气白光,在怡园上空盘着,旋着,绕着,浮着,聚着。白气拖着白光,白光依着白气,互依互托,缓缓散开,仿若一条巨大的白龙,懒懒地伸了个腰,视察了两个来回,尾巴轻轻一扫,遥遥而去……”作者用一种幻化的手法,描写了有千年历史的石榴树之被毁、怡园被毁,但石榴树之魂却没有“死”,而是幻化为一条“巨大的白龙”“遥遥而去”!

在中国传统婚俗中,石榴树是多子多福的象征。怡园的石榴树倒下了,同时董宇庭也倒下了,这无异于殉葬;石榴树“遥遥而去”,郑远洋也安排好父亲和岳母,不辞而别。作者寓意不言自明:怡园毁了,因为要盖学校的宾馆而被毁了。其实,真正被毁的是大学精神,大学扩招、行政化、学术造假、知识分子尊严被践踏、麻木和功利,甚至研究精神世界的宗教研究者的肉体和灵魂也被扭曲。表面看,传统文化已经死亡,但是,死亡的背后有顽强的求生:怡园的书籍被郑远洋等搬走一部分,孙书言辞职,郑远洋失联等,说明知识分子正在进行自我救赎。世界四大文明古国,其他三个都已灭亡,只有中华文明一直延续至今。其实,在历史上,中国多次面临灭顶之灾,但并没有消亡,而是在不断传承,不断创新。和人的生命一样,任何一种文明,也会走向灭亡,而只有具有“面死而生”的危机意识,不断自我发展,自我创新,培养新的文明“生命继承人”才能获得重生。

四、《遗园》生、死焦虑的思想价值

也许,基于生命、基于爱情故事描写的《遗园》,其背后要真正告诉我们的更多是个人的“人格”和民族的“人格”的焦虑与超越,并赋予生命和社会文化健康发展的内涵以及对“异化”问题的反思,有一定的思想价值。

(一)大学知识分子的焦虑是知识分子的固有集体人格,是真正“大师”的共有品质

人类社会文明的进程中,知识分子起了很大的批判、引领、推动作用,但同时,他们也因为其社会责任和期待而充满焦虑,这源自于知识分子本身的角色定位并逐渐沉积、内化,成为其集体人格、集体潜意识。在中国,屈原忧愤而自尽,孔子因担心“礼崩乐坏”而“克己复礼”,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张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成为中国知识分子自励的座右铭和自我价值追求。在西方,现代知识分子也扮演着类似的社会角色和自我价值观。学者对“知识分子”概念的内涵的及其功能的研究始于20世纪20年代,存在很大争议。相对比较一致的看法是:现代知识分子这一群体或阶层产生于19世纪末,是指那些具备较高知识文化素养、以知识和精神的力量关怀社会,积极介入公共生活的人[11]。德国知识社会学家卡尔·曼海姆提出了“无社会依附的知识分子”[12]193概念,认为知识分子对知识有确定信念,是不安定的阶层,它并不构成一个独立的阶级,而是相对地处在各个阶级中间,扮演了漆黑长夜的巡夜人的角色;法国学者雷吉斯·德布雷认为知识分子是“爱管闲事的人”[13];布尔迪厄将知识分子视为“占有文化资本而被授予某种特权”[14]85的群体,等等。“无依附”“巡夜人”“爱管闲事”决定了知识分子的必须把“责任意识”“忧患意识”作为自己的神圣职责,“紧张地”关注、批判现实,并“引领未来”。我国学者戴海光认为:知识分子是一个拥有知识资本,追求独立、自由的生存方式,以批判、启蒙、担当为己任的社会群体或阶层,精神导师、道德楷模、文化精英是知识分子的“身份认同”,大学知识分子具有知识分子共有属性,并在工作环境、专业性、维护学术尊严、身份依赖与精神独立、引导主流文化、责任与担当等六方面方面具有独特性[15]。正由于社会对大学知识分子的“引领者”身份期待更为强烈,真正的大学知识分子也愿意主动承担这一角色使命,势必因“高处不胜寒”而导致“焦虑”,并成为其人格特质的主要成分。我国学者吴承学在分析了中国知识分子的身份焦虑后,认为中国文人一方面出于社会阶层的“弱势”,但有承载着社会的期待,存在着追求文人、文章经世致用的实用品格与独立自由精神的内心矛盾与冲突[16],这是其集体焦虑的根源所在。为了走出焦虑,大学知识分子必须自我救赎,不同时期的文学作品中都有知识分子自我救赎的文学形象。戴海光认为[15],在我国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大学叙事小说中,大学知识分子为了对抗大学精神的异化,挣扎着进行自我救赎,主要存在“出走”“忏悔”“死亡”三种方式。其实,在《遗园》中,面对大学精神,每位知识分子身上或多或少都存在着这种人格焦虑和撕扯,只不过经过内心斗争和调适,有人以命相搏、有人心理变态甚至精神分裂、有人出国躲避、有人尽力保护与创新,当然也有人被动摧毁和主动自毁。这其实就是当代大学知识分子在冲击变革中分化的众生相。

(二)社会要保护、鼓励知识分子的“独立”精神,但这种“独立”精神是建立在理性和科学基础之上的

在《遗园》小说中,具有正面形象的大学教师是真正的知识分子,他们保持了学术上的独立和尊严,有着自己孜孜以求的事业,同时他们热爱科学、热爱人生、热爱自己的专业、热爱学生,展现了大学教师正面的群体形象。

人类的文明进步与发展,离不开革弊与创新,而革弊与创新的前提是认知水平的提高与行动的理性。自古以来,知识分子就是以继承、传播、创新人类认知经验为己任,并试图以不断揭示事物发展规律为己任。这就决定了知识分子的言行必须有一定独立性和超前性,才能肩负起自己的社会角色。因此,古今中外英明的政治家非常尊重知识分子的“谏言”,并在保证自己政权稳定的前提下,发挥知识分子的作用。到了近代,大学成为知识分子聚集的场所,“服务社会”“引领文化”已经成为继人才培养、科学研究之后的大学新职能。我国著名教育家梅贻琦认为“大学者,非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而学者型“大师”成长的土壤是学术上的“独立”、前沿与创新,与之相适应的较为宽松的大学文化氛围就显得非常重要,蔡元培主政的北京大学提倡“学术自由”“兼容并包”就是一种鼓励大学教师创新的校园文化。

然而,大学知识分子的“独立”“自由”,不是绝对的,它是有条件、有边界的。首先,其研究、其观点必须符合社会伦理道德,违背人性、法律的研究是不被支持的;其次,其研究必须建立在科学、事实基础之上的,经得起验证或时间考验的,否则就违背了学术道德,是不会被尊重的;再次,大学知识分子群体的知识的传播、社会服务也是有边界的,学术行为与政治行为保持适度的距离是必须的;最后,大学知识分子必须是爱国的,有损国格和民族利益的行为在古今中外都是为知识分子所不齿的。

(三)大学知识分子只有在传承中创新,才是实现超越焦虑的有效途径,也才能保持自己的心理健康

大学知识分子承载着人类文明的传播与创新使命,必须保持一定的学术独立性,具备批判精神和前沿性,因此人格上的适度“焦虑”是必须的。但是,天才和疯子之间的质变可能只在瞬忽之间。大学知识分子只有科学管理和及时化解焦虑情绪,才能保持自身的健康,其具体途径有:一是提升自己的认知水平,认识到理想和现实永远具有距离、民众的思想境界和素质有其历史和现实的根源、人的复杂性与多样性等,其焦虑程度就会缓解,这也是心理学中调节焦虑情绪的认知疗法;二是创新发展思路,而不是一味的抱怨。比如,对传统文化的“生”与“死”,既要看到传统文化的优劣,注重扬弃,还要寻求对优秀文化的传承途径的创新,比如日本、韩国、新加坡、我国的台湾等对中国传统文化与西方文化的结合,我国近几年兴起的“国学热”、中央电视台等新媒体中的“百家讲坛”“中华诗词大赛”等栏目、图书馆的数字化、我国政府在世界各国开办的“孔子学院”等,都是传统文化传承的新途径。因此,寻求“与时俱进”、可持续发展,是大学自身乃至人性、文化发展的必由之路,也是大学知识分子保持适度焦虑以及进行自我救赎的有效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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