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不言的黄昏

吉欣融

你说：“很多年前我们都在的时候，我们开始了等候。那时我们似乎已经知道，日后能够等候我们的，依旧是静坐在那些永远一样的黄昏里，一动不动的我们自己。”

黄沙粱，风起了。

你写众狗狺狺的夜晚，寂静飘远中，一条冥然入睡的老狗来回地走动，眼中浮现出人们多年前的陈事旧影。你写人们全朝某个地方飞奔，你像是被遗弃似的落在后头，而你仍慢悠悠地走。你写当一切已成结局，时间改变了黄沙梁和你，老掉的一代人在黄昏中感叹岁月流逝、沧桑巨变。你写你的孤独和乡愁，写你永恒的心和黄昏。你的孤独像长星照耀十三个州府，你的乡愁像永远年轻的人的热泪。你的心是荒凉的，你的黄昏是心上的永恒。

你，是一个在心中的故土上大雪纷飞的人——

黄沙梁，风吹啊吹，吹散故土的風藏在梦中。

寒风吹彻，炉火须臾间变得苍白。纷纷扬扬的雪飘进你经历过的岁月里，远在冬天以外的地方也躲不过这场荒野一般的疼，即使那个黄昏似乎并不比以往要寒冷。这风，是你自以为从温暖火热的、从未被寒冷浸入的内心深处袭来的。你突然意识到，再厚的棉衣也无法抵御寒风，生命的冬天已经到来。

你，是不为人知的每一个孤独的瞬息——

黄沙梁，风停了。

是走或留，是喜或愁，一个人的村庄是你的半生。你说，人心中的荒草，不是手中的这把锄头就能除掉的。抬手摸摸自己粗糙的面颊，落不尽的黄沙猛地扑来。人在兜兜转转中失去了耐心，在跌跌撞撞中磨掉了热情，踌躇地回到原地却发现早已不是残梦中的村庄。谁曾意气风发地离开，谁又满目酸涩地回来。人们都想要挡住时光的流逝，却只能在看见自己比熄灭还要寂静的一场燃烧后熄灭。而你，不知为何逃出了火堆，幸运而孤单地朽掉，被故土掩埋。你好似从没有回答过世界，只因黄沙梁它没有答案。你的心在尖利的黄沙中徘徊不定，最终停在了黄昏前。

你，是一挥手就成风、一转身就成故土的眷恋——

归期九月，故土已老，黄昏已然苍苍。也许，你的孤独就是：“黄昏时，等人来敲门。而敲门的人走错了时间，也在等黄昏。”

江苏省泰州市巨程学校 指导教师：朱光

刘亮程的散文有着强烈的个人色彩，疏朗旷远，朴素苍凉，仿佛整个天地自然都在他的眼中、他的心里、他的笔下。正如他自己所说：“我能听懂风声，可以对花微笑。我让自己单独地处在一个村庄的地老天荒中，静悄悄听万物的灵说话。后来我说话时，感觉万物在听。”《一个人的村庄》是他最为美好的散文集，小作者沉浸书中，也听到了刘亮程娓娓的述说，那些黄昏中热泪盈眶的等候，那些寒风吹彻、炉火苍白的岁月，那些黄沙扑面、转身即成故土的踌躇，从刘亮程的笔下缓缓流到到小作者的眼中，有了画面，有了声音，有了温度，那些几乎被都市人遗忘的村庄，因此而复活了，成为一位因学习而疲累的豆蔻少年的灵魂栖息之所，为她带来宁静而又温暖的安慰。

《一个人的村庄》文笔并不花哨，却有着深入人心的力量，因为这些虽然简单却朴实的乡村记录，都是我们现实生活的映照，文字不假，因真实而精彩，因精彩而感人，因感人而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