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兹中国”与“宅在家”

苏祖祥

当此庚子年正月初一 （2020年1月25日）之时，在整个湖北省封省封城之际，距离武汉100公里的小县城的一个草民说一点感受，也算是人类命运共同体 （75亿分之一）所发出的一个声音。

我最早听说“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当时称 “不明肺炎”）事件，是在2019年12月31日。当时朋友圈好几个我信赖的人发这个消息，于是我从只看标题到看内容进而到认真分析，并和朋友分享此信息，一直到向在武汉工作生活的朋友确证真伪，以为只是华南海鲜市场的问题，或者说我当时认为吃海鲜有风险。在和武汉工作的朋友简单交流之后，他们以未经官方证实的理由不置可否，这事就这么或明或暗地放下来了。这里有个细节是，我和几个朋友当天还到距离武汉汉南区20公里的沙湖去看芦苇、打鱼、买鱼，其间也和朋友说起这个事，一位朋友和我一样忧心忡忡，但都以官方消息说的并不严重而自我麻痹、自我安慰。1月1日看到武汉市卫健委发布官方消息，一直到2020年1月7日、8日、9日……20日，从没有传染性到不具有人传染人到有限传染，一直到确定“人传人”——从不以为然，到不以为意，到忐忑不安，到大祸临头，到人人自危，到他人即是地狱……特别是后来看到华南海鲜城里也出售很多野味比如蛇、孔雀、竹鼠、蝙蝠之类，整个过程让我觉得2020年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是2003年“非典”的2.0版。

国人嗜食野味，古已有之，于今尤烈，特别在养生、中医、炫富的风气浸染之下，更是成为高端消费之必选，动物保护、环保检查似乎更助长了这种风气。2002-2003年的“非典”给这些人当头一棒，但国人健忘，危机一过又开始食用蛇、穿山甲、大雁、天鹅、斑鸠、麻雀之类野味。武汉，这座以九省通衢而著称的城市，这座以辛亥革命首义之城著称而充满光荣和梦想的城市，这座充满商业气息因此也充满经济交流气息的城市，这座充满豪侠之气和市井之气的城市，这座有着全世界最多大学生 （120万）的城市，却有各色人等把各种明里暗里的野味和受保护动物当作炫富炫权的腹中之物。野生动物具有人类所没有的抗病毒能力，人类自以为是万物的灵长、宇宙的精华，可以主宰一切，却被自然法则一次又一次惩罚而不自知，鼠疫、艾滋病毒、埃博拉病毒、SARS、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禽流感……正如黑格尔所说，人类从历史中获得的唯一教训，就是从不吸取任何教训。

自古以来，世界上有不少宗教把动物分为洁净和不洁净的。原因如后人所解释的，“古人虽然没有病菌的概念，却认识到在污秽环境中以尸骨、粪便为食的动物会携带大量不为人知的病菌，人如果吃不洁的动物，感染瘟疫的几率会大大增加。”这些戒律不应该只是宗教的教条，而应该是用来指导我们日常生活的准则。

“宅兹中国”见于何尊铭文，该铭文记载了成王在其亲政五年时，于新建成的东都洛邑对其下属“宗小子”的训诰，其中提到周武王在世时决定营建洛邑（今洛阳），即“宅兹中国”。铭曰：

唯王初壅，宅于成周。复禀（逢）王礼福，自 （躬亲）天。在四月丙戌，王诰宗小子于京室，曰：“昔在尔考公氏，克逨文王，肆文王受兹命。唯武王既克大邑商，则廷告于天，曰：‘余其宅兹中国，自兹乂民。’呜呼!尔有虽小子无识，视于公氏，有勋于天，彻命。敬享哉!”唯王恭德裕天，训我不敏。王咸诰。何赐贝卅朋，用作庾公宝尊彝。唯王五祀。

铭文大意是：成王五年四月，周王开始在成周营建都城，对武王进行丰福之祭。周王于丙戌日在京宫大室中对“宗族小子”何进行训诰，内容讲到何的先父公氏追随文王，文王受上天大命统治天下。武王灭商后则告祭于天，以此地作为天下的中心，统治民众。周王赏赐何贝三十朋，何因此作尊，以作纪念。

当此危难之际，提起这个话题，是在表明“宅兹中国”所倡明的家国意识。人们都应该具备环保生态、动物保护、敬天法祖、他人即是邻人的意识，摒弃以邻为壑、他人即是地狱的意识。否则，人人自危，不知何时是个了局，也就只能叹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