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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僴”是朱子门人再证

2020-02-24

关键词:门人问学周庄

刘 静

(北京语言大学 文献语言学研究所,北京 100083)

朱熹集理学之大成,朱子门人众多,他们为朱子学的建立与发展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明代以来,关于朱子门人的研究不绝如缕,用于考证的主要资料是黎靖德本《朱子语类》(以下简称黎本)卷前《朱子语录姓氏》(以下简称《朱子·姓氏》)以及正文中的“训门人”(卷113—121),也包括朱子门人记的语录内容。

通行本即黎靖德编、王星贤点校本《朱子语类》[1]中门人姓名大量简写,造成很多名、字、号出现重合现象,从而导致误解产生。我们的研究以通行本为基础,对勘朱熹语录现存各本,同时参证其他史料和方志,以求较为客观地证实有关朱子门人。本文拟对朱子门人“周僴”做进一步考证,以厘清学界关于“周僴”“沈僴”的不同说法。

关于“沈僴”和“周僴”,目前研究者的说法不一,核心争议是,朱子门人中是否有“周僴”这个人。否认朱子门人中有周僴其人,陈荣捷所著《朱子门人》[2]138、139是代表,主要理由是:明·戴铣《朱子实纪》只举出了姓名,应该是抄自明·宋端仪《考亭渊源録》;清·黄宗羲《宋元学案》曾怀疑是因为与“沈僩”重名而误。肯定朱子门人中有周僴其人,今人方彦寿所著《朱熹书院门人考》[3]188是代表。其说,周僩曾録朱子语録二十几条,分载于宋·朱鉴所编《朱文公易说》《诗传遗说》以及元·董鼎《书集传辑录纂注》三书中。肯定周僴为朱子门人的观点中,关于周僴其人的名与字又有三种不同观点:(1)周僩,字伯庄,亦称庄仲。今人徐公喜是代表。(2)周僴,字伯庄,不是朱子门人。周庄仲另有其人,周庄仲为朱子门人。今人陈荣捷是代表。(3)周僴,字伯庄,对“周庄仲”不置可否。今人石立善是代表。笔者同意周僴是朱子门人,字伯庄,特此再证如下。

一、“周僴”与“沈僴”

1.《朱子语类》中的“僩”“僴”有些是指周僴

《朱子·姓氏》徽州本[4]卷首朱子门人姓氏中都只收了门人“沈僴”,未收“周僴”。黎本正文中出现过记为“僴”“僩”“庄仲”“沈庄仲”“周庄仲”等字样的门人记录,这些记录在朱熹语录语类现存各本间存在门人记录异文情况。例如黎本《朱子语类》:“沈庄仲云:‘尝见先生说,魏公被李显忠邵宏渊二将说动,故决意进兵……未几,魏公薨,皆无人可用。幸而复与虏人讲和,乃定。’儒用。”在徽州本中,这一条的记录者则为“周庄仲”。“僴”“僩”“庄仲”到底是指“周僴”还是“沈僴”,不易判断,自然也就存在分歧。因《朱子·姓氏》只收了“沈僴”,所以多数学者认为朱熹语录中出现的“僴”“僩”“庄仲”是指“沈僴”。经笔者研究,这些材料中其实有一部分是指“周僴”。例如黎本《朱子语类》:“今乃明知其罪之当死,亦莫不为可生之涂以上之。惟寿皇不然,其情理重者皆杀之。僩。”这一句的记录者“僩”就是指“周僴”。因为《书集传辑录纂注》[5]卷一有相同记载,可以证明这个“僩”就是周僴:“今乃明知其罪之当死,亦莫不为可生之涂以生之,惟寿皇不然,其情理重者皆杀之。周僴参用格言。”类似的材料不止一处,例如:

(1)宋·朱鉴《诗传遗说》卷五收周僴别录材料:“‘采薇采薇,薇亦阳止,薇亦刚止’。盖薇之生也,挺直。周僴别录。”黎本《朱子语类》门人记作“僩”:“如云:‘薇薇采薇,薇亦阳止。’‘薇亦刚止。’盖薇之生也,挺直而上,此处皆可见……僩。”[6]

(2)元·董真卿《周易会通》[7]周易经传集程朱解附録纂注卷第十三:“问:‘乾至健也,至恒简以知阻,见得乾是至健不息之物,经歴艰险处,多虽有险处皆不足为他之病,足以进之而无难底意思否。’曰:‘不然,旧亦尝如此说,觉得终是硬说……周僴。’问‘“夫乾”至“知阻”’。曰:‘此段专是以忧患之际而言……同上。”宋·朱鉴《朱文公易说》[8]内容基本一致,记录者为周僴。黎本《朱子语类》门人记作“僩”:“ 或问:‘乾是至健不息之物,经历艰险处多。虽有险处,皆不足为其病,自然足以进之而无难否?’曰:‘不然。旧亦尝如此说,觉得终是硬说……僩。学履録少异。问‘夫乾,天下之至健也,德行’至‘知阻’…… 僩。”

2.周僴问学于朱子并记有朱子语录的其他旁证材料

(1)元·董鼎《书集传辑录纂注》卷第四:“大槩如此,然旧以雨属木、旸属金、燠属火、寒属水,而或者又以雨属水、旸属火、燠属木、寒属金,其说孰是,可试思之。周僴。”

(2) 元·董真卿《周易会通》周易经传集程朱解附録纂注卷第十二:“可久可大则为贤,人之德业而今工夫易得,间断便是不能久见道理,偏滞不开展便是不能大,须是两头齐着工夫,方始得。周僴。”

以上这两条语录均明指门人“周僴”。

3.周僴为朱熹门人在方志中也有可考的材料

(1)明·张孚敬纂修《(嘉靖)温州府志》[9]352册,595页卷三“曹叔远”:“曹叔远,瑞安人,初师陈传良,后之武夷受学朱子。登绍熙中进士,第累官礼部侍郎。随事献替多所裨,卒谥文肃。又朱氏门人徐寓、徐容、沈僩、周僩、黄显子,永嘉人;钱木之,乐清人。详见《朱子语录》。”

(2)明·汤日昭、王光蕴纂修《(万历)温州府志》[10]375册,466页卷四“祠祀志”:“四贤祠在鹿城书院中,祀程明道、程伊川、朱晦庵、张南轩四先生。旁列从祀诸贤:徐寓、刘安节、陈埴、刘安上、叶贺孙、鲍若雨、周恭叔、沈躬行、许景衡、陈经正、陈经邦、谢天申、包定、周端朝、林武、蒋叔蒙、周僴、黄显子、戴蒙、曹叔远、钱木之、沈僴、蔡誉录、林湜、徐容、潘旻、戴述、赵霄、周去非、叶味道、张扬卿、薛洪、林补,凡三十三人,皆四先生髙第也。岁十月致祭。”

(3)清·李卫、嵆曾筠修,清·沈翼机、傅王露等纂《(雍正)勅修浙江通志》[9]200册,578页卷二百二十:“四贤祠(《(万历)温州府志》)在鹿城书院中,祀程明道、程伊川、朱晦庵、张南轩四先生。旁列从祀诸贤:徐寓、刘安节……周僴……凡三十三人,皆四先生髙弟也。”

(4)清·张宝琳修,王棻、孙诒让纂《(光绪)永嘉县志》[11]107册,49、50页卷十三人物志一:“徐寓,字居父……同时沈僴,字庄仲;(《池录》三十八至四十一皆僴所记)周僴,字伯庄,亦称庄仲。钱木之,字子山,(《池录》三十六木之所记)蒋叔蒙,皆从朱子游。(并见《朱子语录》)木之,晋陵人,寓永嘉。”

4.同一材料的记录者各书不同,需要具体分析

(1)元·董鼎《书集录辑录纂注》卷第一:“‘死谥,周道也。’史云,夏商以上无谥,以其号为谥,如尧舜禹之类……看来尧舜禹只是名,非号也。周僩。”黎本《朱子语类》与之相比,文字有个别差异,门人则记作“僩”:“‘死谥,周道也。’史云,夏商以上无谥,以其号为谥,如尧舜禹之类……看来尧舜禹只是名,非号也。僩。”宋·李道传《晦庵先生朱文公语录》(《池录》)[12]和清·程川 《朱子五经语类》[13]都收录了该语录,内容基本一致,记录者却是沈僴。比勘上述诸条,词条的记录者是沈僩的可能性较大。

(2)元·董真卿《周易会通》周易经传集程朱解附録纂注卷第一:“问:‘天者,天之形体。亁者,天之性情,健而无息之谓亁……周僴。”黎本该条语录分为两条,两个问题各为一条,内容基本一致,第一段记录者为“僴”,第二段记录者为“卓,僴同”,《周易会通》的记录者为周僴;《朱文公易说》收录本条语录的记录者为沈僴;徽州本该段语录也分为两条,两个问题各为一条,内容基本一致,第一段记录者为“卓。按沈僴录同”,第二段记录者为“卓。沈僴录同而略”;宋本《晦庵先生朱文公语录》(《池录》)卷三十八收录了该段语录,内容基本一致,该书按门人编目,卷三十八收录门人沈僴所记录的语录。由此我们可推断,该段语录为沈僴所记,《周易会通》记录有误。

(3)元·董真卿《周易会通》周易经传集程朱解附録纂注卷第一:“保合大和、天地万物,皆然天地是大底万物,万物是小底天地。周僴。”黎本《朱子语类》《朱文公易说》《朱子五经语类》内容一致,记录者均为陈文蔚,所以《周易会通》的记录者可能有误。

(4)元·董真卿《周易会通》周易经传集程朱解附録纂注卷第一: “刘砺问:知至至之,可与几也,知终终之,可与存义也?曰:上‘至’字是至处,下‘至’字是到那……周僴。”黎本《朱子语类》门人记作“僩”:“用之问‘知至至之,可与几也;知终终之,可与存义也’……僩。”该段在宋·朱鉴《朱文公易说》内容基本一致,记录者为沈僴,没有其他材料可供判断孰是孰非。

二、“周僴”问学时间

元·董鼎《书集传辑録纂注》卷三原文如下:“陶安国问:‘降衷’与‘受中’之中二字义同异……僴。”这一条中的记录者“僴”只能是周僴。陶安国两次从学于建阳考亭的时间为绍熙四年(1193年)和庆元二年(1196年),而《朱子·姓氏》中指出沈僩问学则是在庆元四年(1198年)之后,因此沈僴和陶安国不可能同时问学。而据此可推出,周僴和陶安国曾经同时问学于考亭,问学时间可能是在绍熙四年(1193年)和庆元二年(1196年)。

黎本《朱子语类》:“今乃明知其罪之当死,亦莫不为可生之涂以上之。惟寿皇不然,其情理重者皆杀之。僩。”这一句的记录者是“僩”,上文已指出,此处“僴”是周僴。黎本《朱子语类》这一段话归在“论刑”下,这部分共四段,第一段和第三段的记录者为“僴”。上引出自第三段,第一段内容如下:“天下事最大而不可轻者,无过于兵刑……僩。”黎本“论刑”有三个记录者,分别为周僴、潘时举和萧佐。潘时举问学时间是绍熙四年(1193年)以后,萧佐问学时间是绍熙五年(1194年),而周僴的问学时间与潘时举和萧佐问学时间相同。

通过上述材料的分析,我们可推断周僴的问学时间为绍熙四年(1193年)到绍熙五年(1194年)之间。

三、“周僴”的名与字

1.各家关于“周僴”名与字的说法

关于“周僴”“周庄仲”“周伯庄”,目前有三种说法:(1)周僴、周伯庄、周庄仲是同一人;(2)“周僴”“周庄仲”是两个人;(3)周僴,字伯庄,对“周庄仲”不置可否。

徐公喜《朱子门人学案》[14]341认为,周僩,字伯庄,亦称庄仲,永嘉人。其依据为:(1)《东嘉录》《(光绪)永嘉县志》指出“周僴,字伯庄,亦称庄仲”;(2)《朱子语类》中出现“周僴录”和“周庄仲录”,符合《朱子语类》所记主动问答门人用“字”,记录者用“名”的一般做法。

陈荣捷《朱子门人》把“周僴”“周庄仲”视为两个人。该书认为,“周僴”不是朱子门人或讲友,作者不认同《宋元学案》《考亭渊源録》和《朱子实纪》均有“周僴”门人记录的说法,其依据是:(1)《朱子实纪》只举姓名而已,盖抄《考亭渊源録》;(2)《宋元学案》疑重沈僩而误。该书认为,“周庄仲”为朱子门人,其依据有二:(1)《考亭渊源録》《儒林宗派》列为朱子门人;(2)《朱子语类》中“周庄仲”出现3例,依据《朱子语类》用字之例,则庄仲是字。

石立善《朱子门人丛考》[15]15针对陈荣捷《朱子门人》关于“周僴”不是朱子门人的说法展开讨论,认为“周僴”为朱子门人,但未对“周庄仲”进行具体分析论证。其论述道:“董鼎《书蔡氏传辑录纂注》卷首《书蔡氏传辑录引用诸书》列周僩录《师说》,而其书《辑录所载朱子门人姓氏》于沈僩之外,又载‘周氏僩伯庄’。《(嘉靖)温州府志》卷三《曹叔远略传》言及朱子门人徐寓、徐容、沈僴、周僩、黄显子等五人为永嘉人。据以上资料,可知周僩,字伯庄,温州永嘉县人,并辑所闻文公语录为《师说》。又宋末导江黎靖德所辑《朱子语类大全》不载周僩录。”

徐公喜《朱子门人学案》说,《朱子语类》中出现了“周僴录”“周庄仲录”。这个说法有误,笔者检索《朱子语类》未发现“周僴录”,只发现3例“周庄仲”,所以《朱子门人学案》由此推理“周僴”“周庄仲”是一个人的名与字,证据不充分。陈荣捷《朱子门人》认为,“周僴”不是朱子门人这一观点被《朱子门人丛考》所否定,石立善所举证据已经能够证明“周僴”是朱子门人,且可知“周僩字伯庄,温州永嘉县人,并辑所闻文公语录为《师说》”。至于“周庄仲”,陈荣捷《朱子门人》已据《考亭渊源録》《儒林宗派》和《朱子语类》考定,其是朱子门人。

由上可见,“周僴,字伯庄”这一观点是没有异议的。

2.“沈僴”字庄仲

(1)问“以功用谓之鬼神,以妙用谓之神”。曰“鬼神者,有屈伸往来之迹……”僩。

(2)庄仲问“以功用谓之鬼神,以妙用谓之神”。曰:“鬼神是有一个渐次形迹。神则忽然如此,忽然不如此,无一个踪由。要之,亦不离于鬼神,只是无迹可见。”文蔚。

(3)某尝喜那钝底人,他若是做得工夫透彻时,极好……如庄仲便是如此。某尝烦恼这样底,少间不济事。敏底人,又却要做那钝底工夫,方得。以下训僩。

例(1)(2)是《朱子语类》中关于“以功用谓之鬼神,以妙用谓之神”的两条语录,记录者分别为“僴”和“文蔚”,由此可推,文蔚和“僴”“庄仲”同闻。结合例(3),可推出“僴”和“庄仲”为一人,按照《朱子语类》中记录者为名,正文中为字的体例,可推出“僴”字庄仲。

“周僴”“沈僴”名同,且同为永嘉人,表字同作“庄仲”的概率则很低。下面我们分别论述沈僴、周僴是否字庄仲。

徽州本卷首和《考亭渊源录》《儒林宗派》《(光绪)永嘉县志》均指出:“沈僴,字庄仲,永嘉人。”《朱子·姓氏》:“沈僴,字杜仲”,“杜”字误。下面从《朱子语类》文本出发,论证“沈僴,字庄仲”。

(4)孟子说“知言”处,只有诐、淫、邪、遁四者……僩。

(5)沈庄仲问诐、淫、邪、遁之辞。文蔚曰“如庄周放浪之言,所谓‘淫辞’。”曰:“如此分不得。只是心术不正,便自节次生此四者……”文蔚。

例(4)和例(5)都是关于“诐、淫、邪、遁”的记录,例(4)门人“僴”记录了问题“孟子说‘知言’处,只有诐、淫、邪、遁四者。知言是几多工夫?何故只说此四字”,例(5)陈文蔚记录“沈庄仲问诐、淫、邪、遁之辞”。这两处语录有对应,由文蔚所记发问者“沈庄仲”可以推断,前一记录人“僴”即“沈庄仲”,也就是说,沈僴字庄仲。

3.“周僴”字庄仲说法存疑

《朱子语类》中有“庄仲”19例,其中4例标明“沈庄仲”,3例标明“周庄仲”,其他12例未标明姓氏。截至目前,所有关于“周僴,字庄仲”的说法,都源于《朱子语类》“周庄仲”的三条材料。

下面先对《朱子语类》中标明“周庄仲”的3例试加分析,来看看“周庄仲”这一记载是否可靠。

(1)问:“因情以知性,恰似因流以知源……近闻周庄仲说,先生云,不须如此分。”曰:“公如何说?”曰:“恻隐是性之动处……”胡泳。

(2)周庄仲云:“刘参政,大中之子,知某州。……”儒用按:“是时周秘石公揆李谊交章诋公,不特一张戒而已。”儒用。德明録二条,今附正之:“问刘宝学当初从魏公始末……”

(3)周庄仲曰:“宪宗当时表也看……”义刚。

例(1)的记录者是胡泳;例(2)段尾未标明记录者,但同为该段内容小字注的记录者有李儒用和廖德明;例(3)的记录者是黄义刚。如果“周庄仲”不误,那么“周庄仲”和“胡泳”“李儒用”“廖德明”“黄义刚”应该同时听过朱熹讲学。据《朱子语类》朱子语录姓氏记载,胡泳庆元四年(1198年)闻,李儒用庆元五年(1199年)闻,廖德明乾道九年(1173年)以后闻,黄义刚绍熙四年(1193年)以后闻。我们已经知道,周僴问学时间是绍熙四年(1193年)与绍熙五年(1194年)间。由此可见,前两条中的“周庄仲”是不可信的。第3例的内容,《池录》黄义刚卷未收,而在朝鲜本中作“周宏仲”,所以这一条也很可疑。由上可知,“周庄仲”这些材料疑点很大,不能用以证明:周僴,字庄仲。

《朱子语类》中4例“沈庄仲”,12例“庄仲”未标姓氏的材料,经分析也不能作为周僴字庄仲的证明。“沈庄仲”4例中有一例的记录者,徽州本异文为周庄仲”。如下:

(1)沈庄仲问诐、淫、邪、遁之辞。文蔚曰“如庄周放浪之言,所谓‘淫辞’。”……文蔚。

(2)沈庄仲问:“‘谷神不死,是谓玄牝’,如何?”曰:“谷神是那个虚而应物底物事”……义刚问:“原壤看来也是学老子。”曰:“他也不似老子,老子却不恁地。”庄仲曰:“却似庄子。”曰:“是。便是夫子时已有这样人了。”庄仲曰:“庄子虽以老子为宗,然老子之学尚要出来应世,庄子却不如此”……庄仲问:“‘道可道’如何解?”曰:“道而可道,则非常道;名而可名,则非常名”……义刚。

(3)沈庄仲云:“尝见先生说,魏公被李显忠邵宏渊二将说动,故决意进兵……”。儒用。

(4)沈庄仲问:“姓、氏如何分别?”曰:“姓是大总脑处,氏是后来次第分别处……”文蔚。

例(1)、例(4)的记录者是陈文蔚,例(2)的记录者是黄义刚,例(3)的记录者是李儒用。陈文蔚问学时间为淳熙十五年(1188年)、淳熙十六年(1189年)九月后、绍熙四年—五年(1193—1194)、庆元四年—五年(1198—1199)。黄义刚问学时间为绍熙四年(1193年)、庆元三年至五年(1197—1199)。李儒用庆元五年(1199年)闻。以上几位同闻者的问学时间和沈僴问学时间均有重叠,说明这几个沈庄仲的材料是可靠的。例(3)“沈庄仲”,朝鲜本异文为“周庄仲”,周僴和李儒用问学时间相差较远,故可推知朝鲜本是错误的。

(5)林安卿问:“‘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此即人物初生时验之可见……如昨夜庄仲说人与万物均受此气……”僩。

(6)庄仲问:“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先儒谓自东迁之后,黍离降为国风而雅亡矣。恐是孔子删诗之时降之”……文蔚。

(7)庄仲问:“莫之致而至者命也”。曰:“命有两般……”文蔚问:“‘得之不得曰有命’,是所赋之分;‘天命之谓性’,是所赋之理。”曰:“固是。天便如君,命便如命令,性便如职事条贯……”文蔚。

(8)庄仲问:“伊川为东坡所玩侮,是如何?”曰:“公是倒看了‘充无受尔汝之实’。孔子之伐木削迹,不成也是有‘受尔汝之实’!”子蒙。

(9)庄仲问:“以功用谓之鬼神,以妙用谓之神”。曰:“鬼神是有一个渐次形迹……”文蔚。

(10)庄仲问:“‘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谓天卽理也。”曰:“天固是理……”文蔚。

(11)庄仲问:“本朝名公,有说得好者,于行上全不相应,是如何?”曰:“有一等人能谈仁义之道……”友仁。

(12)庄仲云:“不知佛国如何?”曰:“佛国却暖……”义刚。

《朱子语类》中“庄仲”语料的记录者有:陈文蔚、黄义刚、僴、林子蒙、郭友仁。陈文蔚问学时间为淳熙十五年(1188年)、淳熙十六年(1189年)九月后、绍熙四年—五年(1193—1194)、庆元四年—五年(1198—1199)。黄义刚问学时间为绍熙四年(1193年)、庆元三年至五年(1197—1199)。林子蒙问学时间为绍熙五年(1194年)。郭友仁问学时间庆元四年(1198年)。从上述记录者问学时间来看,“僴”指“周僴”和“沈僴”均有可能,分歧出在林子蒙。而“林子蒙”的同闻记录者中有“吕焘”,吕的问学时间为庆元五年(1199年),由此推知,“林子蒙”问学时间应该不仅是绍熙五年(1194年),应该还有庆元五年(1199年)。据此进一步推知,“庄仲”记录者“僴”当为“沈僴”。由此可见,《朱子语类》中所有“庄仲”均当指“沈庄仲”,即沈僩。

四、结语

通过比勘和查考现存朱熹语录语类各本,同时结合史料和方志,并细读文本,笔者的结论是:“周僴”“沈僴”均为朱子门人;周僴,字伯庄,温州永嘉人,绍熙四年(1193年)与绍熙五年(1194年)辑所闻文公语录为《师说》;沈僴,字庄仲,温州永嘉人,庆元三年至四年(1197年—1198年)有《语录》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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