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庙产纠纷背景下密印寺的重建
2020-02-23宋相阳
宋相阳
(华中师范大学 中国近代史研究所,湖北 武汉 430079)
大沩山密印寺位于湖南省宁乡市大沩山毗卢峰下,唐大中初年使相裴公休为灵祐禅师建。灵祐禅师以密印寺为道场,承继南岳怀让一脉,首开禅宗一花五叶的沩仰宗,在后世子孙的弘化下“赢得沩宗一法长”[1]的成就。宋崇宁三年(公元1104年)密印寺被大火焚毁,宋大观三年(公元1109年)空印法师住持密印寺,他“广其基构而增修之,使其壮丽称山雄深”、“重修大三门,宏壮杰立,镂金镂壁”,[2](P182-185)一举恢复密印寺往日的辉煌。明万历年间(公元1573-1620年)密印寺再次被毁,清顺治年间(公元1644-1661年)慧山海禅师住持密印寺,数年间密印寺由一间破院再次变为“大兰若百余楹,而警策殿、万佛殿尤雄丽无比”[2]的丛林。1918年3月10日密印寺第三次被焚毁,太虚大师担任密印寺住持,以外得赵恒惕(1920-1926年湖南省长)、何健(1929-1937年湖南省长)的护持,内得性修法师的全力操持,开始了密印寺的第三次重建。然而太虚与密印寺僧人之间关于密印寺重建理念的差别、地方官绅以教育为名的庙产兴学、佃农短租抗租意识的增强,使近代密印寺的重建显得复杂而又艰难。太虚、密印寺僧人、官绅群体以及佃农之间关于庙产的不同解读,一方面为太虚在密印寺创办佛教学校提供了契机,另一方面也为他计划的失败埋下了伏笔。
一、密印寺与教育界、佃农之间的庙产纠纷
1918年密印寺被大火焚毁,张三元趁机霸占密印寺田租。净尘法师乃“纠集诸山法眷,设密印寺筹备事务所,办理善后事宜,呼号奔走艰苦异常,至明年己未七月,经宁乡团防局长刘观察本钟督队进剿,匪始远窜”。[3]赶走张三元以后,“僧净尘、韵波、补蕉等集议县垣僧会司筹兴复,以僧抑凡留守寺址”。[4](P551)1921年湖南实施强迫教育,拟将全省公私有庙产列入筹备教育经费,密印寺庙产危在旦夕。当时湖南省长赵恒惕对太虚深植信仰,于是密印寺僧众决定公请太虚住持并复兴密印寺。1922年农历10月22日晚太虚前往密印寺,并任住持职,28日返回长沙,与赵省长会晤,商谈保护密印寺庙产,他认为密印寺“夫以沩山之幽邃纡远,非有一大僧寺镇守山中,并藉罪福因果之教以潜消其粗野旷悍之气,导令遵循佛化,诚未易善其治也”。[1]受太虚所托,赵恒惕发布告示,明令保护密印寺庙产。然而教育界并未因此善罢甘休,湘省议会修改提寺产案,结果是“公产提十分之六,私产提十分之五”。[5]宁乡佛教徒致电太虚希望他设法制止,于是武汉佛教会代表太虚大师致函赵省长,赵省长为此电令宁乡梅知事“密印寺等寺名山胜境,亟应按照保存古迹条例妥为保存”,[6]与此同时,太虚致函廖笏堂居士,请求他联合熊希龄等旅京湘人保护庙产,最终省议会通过强迫教育案“此案暂缓”[7]的决议。
1926年6月国民革命军开始北伐,很快就占领了湖南。湖南自革命成功之后,民气高涨,寺庙田产多被霸占,“各地佛教寺宇现多为党部或农会工会占为会址,农民佃种寺有田产,从此不肯交纳田租,甚有勒提寺产逐除僧人。”[8]趁此机会,宁乡地痞劣绅假借党会名义“欲提充沩山寺租一千八百石”,[9]宁乡学委 “议提庙产十分之六现正实行”。[8]当时担任湖南省长的是唐生智,他是一名佛教信徒,当他得知湖南各地爆发勒提庙产风潮时,接连两次致电长沙省党部、省工会、省农会,请求保护佛教。他认为佛教“以慈悲救世为主,以平等大同为归”、“佛学与革命有体用相关之意义”、“无论何等政治,皆得圆融不相冲突,与他种宗教束缚思想妨碍进化者迥不相同”,[8]应当予以保护。在唐生智的维护下,湖南庙产得以保全,“大沩寺前捐之款亦曾偿还”。[10]但是唐生智保护庙产的目的是为了推行他与顾净缘共同策划的湖南佛化运动,目的是将所有寺观财产收归佛化会所有,以武力整理僧伽制度。1927年7月佛化会成立两湖佛化讲习所,培养赴各丛林清收庙产的学僧。10月底学员毕业,性修法师、罘月法师与静云法师被委派到宁乡清收庙产,他们先是以“沩山有匪藉以抵塞其责任”,[11]后因唐生智兵败下野佛化会倒闭,密印寺庙产才得以免遭清收。
唐生智兵败下野以后,程潜开始主持湘政,成立湘鄂政务委员会,颁布实施教育普及暂行条例。宁乡县教育局接到指令后“通令各乡自治局长并专委驰赴各镇乡抽提佛教寺租”,[12]于是宁乡学委统帅武装士兵前往沩山等处征收庙产。宁乡县佛教会反抗无果,致函太虚请求维护,太虚陈请蒋介石维护湖南佛教。蒋介石致缄湖南省府说:“为宁乡沩山寺僧太虚言,湘省提充寺产,请予维持,特为加缄送呈察览,倘名山古刹赖以保全,亦无量功德也。”[13]程潜主持湘政不久,即遭桂系排挤离开湖南,鲁涤平于1928年的6月继任主席。李萼接到鲁涤平转交的手书后批示如下:“呈悉,查实施普及教育暂行条例前经湖南省政府颁发,现并未明令废止,当然继续有效,各私有之庙宇寺观产业照章抽提学租,该僧等何得独持异议。若谓沩山为名胜古刹划作例外,本署并未奉上峰命令,不敢擅自处理,所请出示保护寺产,勒令发还提租之处,应毋庸议,此批。”[13]李萼认为此系“私人感情作用,非正式命令,不能免提”,[14]到了年底,省教育厅指令李萼派专员坐提“沩山寺与蔽寺等处”[15]寺产,于是“县署专员姜命成、挨户局刘敷匡等统带武装士兵二十余名到回龙山,吼称暂垫光洋三千元,不由理说,邀限未果,竟将惠敏法师等六人,并五龙寺净华师,一并逮捕下狱”,[14]之所以没去沩山,是因为“宁乡大沩镇沩山寺暂因匪讯未去”。[15]佛教会不得不继续与县署打官司,县署批示佛教会云:“呈悉,查白云寺五龙寺僧徒违抗法令,本署业经呈报湖南省政府民政厅教育厅核示在案,兹奉教育厅指令以该僧徒如此刁抗应予严办。该会扶同捏词朦控,兹已函请民政厅严加取缔,佛教会尤复哓渎不休,殊属不合,所请开释白云寺五龙寺僧徒一节,着毋庸议,此批。”[16]既然县署与教育局伙同一气,佛教会只能去省城求救,无奈李萼对于释放僧徒的批示始终置之不理。正当佛教会无计可施的时候,湖南政局发生剧变,何健取代鲁涤平担任湖南省主席,他是一名佛教信徒,早年在唐生智手下当团长时即皈依佛教,后来前往灵隐拜访太虚大师,对太虚深植信仰。性修法师乃邀佛学院同学翠华法师、梵灯法师联名致函唐大圆,请他设法保护宁乡庙产。唐大圆也是太虚的信众之一,且与何健私交很好。在唐大圆的周旋下,何健通令保护佛教,同时将李萼撤职,委任朱德龙为县长,朱县长到任后释放了被捕的僧人,至此教育界庙产兴学的企图宣告失败,全县庙产得以保全。
1929年10月28日太虚受何健邀请前往湖南讲演佛学,期间决定在密印寺创建湖南省佛学院,后来改名为世界佛学院第四院,创办经费由“沩山密印寺寺产开支”。[17]密印寺的庙产虽然免于教育界的庙产兴学,但自北伐战争以来佃农的短租抗租意识不断高涨,而寺僧依旧“疲弱,放弃职权,短租之风渐次增长”,[18]致使寺僧日常生计尚难维持,何谈恢复和创建佛学院。何健为了实现太虚创建佛学院第四院的计划,决定帮助密印寺向佃农催缴租谷,他首先以省政府的名义发出催租布告,曰:
照得沩山古寺 原为胜迹丛林 遵照中央明令 保护自应认真 寺产收入减少 闻由各佃专横 历年应纳租谷 务各赶速完清 倘仍任意拖欠 准其呈请严惩 地方各种捐款 亦应斟酌重轻 按照寺产情况 派捐必须公平 特此剀切布告 其各一体秉遵[19]
其次训令宁乡县长派员协助性修法师革除佃农短租恶习,为此宁乡县属一方面派员赴沩山协助收租,另一方面亦发布告曰:“该各佃户人等,竟敢历次短租殊属不法,应即切实整理以保主权。”[20]最后湖南省府派陈严华前往沩山,负责密印寺收租事宜。陈严华来到密印寺后,先将查得“结党营私违背寺制”和“不守清规破坏大戒”[18]的和尚三人赶出密印寺,然后约集三团团总绅耆等十余人协商交租之事,席间“有婉言宽限的,也有饰词强辩的,也有支支吾吾含糊答复的”,[21]最终协商的结果是交租者寥寥无几,不得已陈严华明令兵士沿门催缴,择其欠租严重的绑缚三人欲送县府惩究,至此各佃户才踊跃交租。通过以上举措,密印寺佃农欠租问题得到了有效解决,山中收入“较前畅旺,盖各佃欠租去腊曾由县佛会呈请刘县长重行布告催促完纳限三星期,并由库房减价六折,颇形踊跃”。[22]
太虚与密印寺的僧人都认为密印寺的庙产属于私产,应归和尚所有,每当密印寺面临庙产纠纷而无能为力时,太虚总是不遗余力地给予支持,凭借自己与湖南当政者的私人关系使密印寺的庙产一次次转危为安。然而当太虚按照自己的规划重建密印寺时,密印寺庙产的内部纠纷开始日渐凸显,以至于他以僧教育为中心的密印寺重建计划屡屡以失败告终。
二、太虚对密印寺重建的规划
太虚认为近代佛教衰落的根本原因在人才的凋零,所以每以培养新式僧才为己任,1915年撰著《整理僧伽制度论》,尤重人才的培养,1921年主持西湖净慈寺时筹办永明精舍,1922年在武昌创办武昌佛学院,都是为了培养新式僧才,大师担任密印寺住持也是计划利用密印寺寺址和丰富的庙产筹办佛教学校,将密印寺改造成为以僧教育为中心的模范丛林。太虚担任主持以后,对外通过与赵恒惕的私人关系使得庙产免于征收,对内将清初插入的临济宗,即后来的五房从密印寺中独立出来,并明确规定将庙产的十分之四作为密印寺建造房屋置办器用之费,[1]然而当时太虚忙于武昌佛学院事务无暇顾及密印寺,致使变为十方丛林的密印寺差点成为性修法师所说的“吾师中兴,始改法门而为十方,不意撇开法门,一变几成私人子孙小庙”。[23]1924年太虚的学生性修法师从武昌佛学院毕业,受大师嘱托担起密印寺重建的重任。1924年8月初性修法师来到密印寺担任监院一职, 10月于宁乡佛教会开会期间即提议“沩寺学校当添僧学员二十名”、“议定招生广告,分散四乡张贴晓谕”、“明年二月初一开学”,[24]在学校即将开学前的正月十六日,密印寺突然发生衣单钱闹剧。事缘密印寺年终会发给每个僧人衣单钱供零用,虽然性修已经发了,但密印寺众僧污蔑性修没有发,欲革除他监院之职。事情最终得以和平解决但僧学校之事亦不了了之。
1926年国民革命从南向北席卷湖南,受革命潮流影响人们多以佛教徒是分利而不生利的寄生虫,有鉴于此,太虚为密印寺的复兴重新进行了规划,“招集能务农种田开山植树之僧众实行僧田僧种,先设一僧农村,再推广各沩山田地区内;就僧农村设立夜读学校,以补充农僧及各农人之补充教育;就寺内设僧众补充学校,每日上一点钟课,余时出坡工作。”[25]该规划虽然以僧田僧种,造就僧众生产技能为目的,但依旧不忘工作之余僧教育的开展。为实施该计划,性修邀请大醒法师来山协助办理,大醒亦是大师的弟子之一,大醒来密印寺之前制定了详细的沩山密印寺中兴组织大纲。大纲提出密印寺应该采取委员制,成立密印寺执行委员会,下辖寺务委员会和教务委员会,将教务放在了与寺务同等重要的地位,教务委员会设以下各部:“学戒、修定、讲教、诵持、化导、编译、文牍、图书”,[9]另外在寺教委员会未成立以前先筹设“速成师范学院以最短期间速成各部职教僧才”。[9]大师的初步规划以及大醒的详细大纲都一再强调密印寺的中兴应特别注重密印寺的学僧教育,后来因为大醒没能来密印寺以及性修的孤掌难鸣而中止。1929年太虚欧美弘法归来发起世界佛学院运动,10月受邀前往长沙弘法,借此因缘,决定在密印寺成立世界佛学院第四院。具体规划是以密印寺的庙产为经费,就密印寺成立世界佛学院第四院禅观系,宗旨为“在昌明佛学陶铸文化,增进人生福慧,造成世界安乐之目的中注重精修禅观兼务农林”、学科为“设学僧、修僧、劳僧三科;学僧学课内容为授学四时,禅诵二时,劳作二时;修僧学课内容为禅诵四时,授学二时,劳作二时;劳僧学课内容为劳作四时,授学二时,禅诵二时”、招生资格为“年龄二十至三十;身体健康无有嗜好;具比丘戒文理清顺;信坚耐劳能守规则;确有志愿及介绍者;能缴十元保证金者”。太虚离开湖南时将筹办世界佛学院第四院的任务委任给性修与罘月二法师。二人自受命以来积极进行,本拟1930年的“秋季招僧授学”,[22]但是1930年二三月以来沩山匪患不断,山中宵小勾结土匪两次捉拿性修,迫使性修不得不离开沩山,佛学院第四院计划被迫中断。当太虚拟辞去密印寺住持时,密印寺僧人承诺“决计秉承大师兴学宏愿,明春实行开办沩山佛学院”,[26]且已经拟请“慧海师任国文教员兼监学,静岫二师兼佛学教员,妙阔师为都讲”,[27]远在新康渡杲山寺挂单的性修法师为此发布了沩山现行两大政纲,即扩充沩僧农村和开办沩山佛学院。原本计划1931年3月开办佛学院,但是1929年冬被驱逐之劣僧趁性修不在沩山的机会返回密印寺,联合山中宵小反对性修,致使性修不敢返回沩山,最终沩山佛学院的创办以失败告终。
密印寺被毁之后,密印寺僧人希望借重太虚的威望来保护庙产并重建密印寺,然而自太虚住持密印寺到1934年已经过去了13年,庙产虽然得到了保护,但是密印寺依旧是“殿址荒芜,万佛两立,无一椽之庇一瓦之覆”、[28]“东南人士谈者有宗风歇绝之感”。[29]湖南缁素筹谋全部修复密印寺,太虚因为无暇顾及密印寺,遂请宝生法师代理住持。宝生1934年9月赴沩山勘察,归来即于长沙华严寺成立修复沩山密印寺筹备处,“以修复沩山密印寺为宗旨,所有修复经费设立筹备处向省内外筹募”,[30]期间宝生共募得“四万七千元”,[31]其中捐款较多的有“湘阴郭振墉涵斋、县人朱友谅长松、释宝生、释佛广等”。[4](P551)经过三年左右的兴建,密印寺逐渐恢复了往日的规模,“有山门、大殿、斋堂、禅堂及诸杂用屋宇,山门高大颇壮观瞻,大殿可容千人,足冠全湘,斋堂亦可容千人,禅堂可住僧三百。”[32]密印寺的兴建一共花费了七万余元,除募捐所得四万七千元外,剩下的由常住垫一万两千元,负债一万一千元,密印寺庙产在密印寺重建所需经费中占了三分之一左右。经历了20年左右的时间密印寺终于由一片废墟变成了大殿、禅堂、法堂均已建成的丛林寺庙,只是密印寺并没有发展成为大师所设想的近代模范丛林。
太虚自担任密印寺住持以来,念兹在兹地始终是依托密印寺创办培养僧才的佛学院,先是性修初到密印寺即策划开办僧学校,紧接着大醒制定沩山密印寺中兴组织大纲时尤其注重教务委员会,再后来太虚创议兴办世界佛学院第四院,然而密印寺僧众对于太虚的计划显然并不那么热情,他们更在乎的是如何维护密印寺的庙产免遭霸占,密印寺为何依旧殿址荒芜万佛两立。随着太虚的多方维护,密印寺的庙产不仅免于征收,而且有所增加,当太虚试图利用庙产创办学校时却一再受到阻碍,先是性修因衣单钱风波导致僧学校流产,紧接着是世界佛学院第四院的创办屡遭山中宵小破坏,然而当密印寺着手修建大殿时,密印寺的庙产在其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如果将近代密印寺的重建与前两次相比,它内不缺高僧大德的住持,外不缺得力居士的护持,然而近代密印寺的重建远比前两次复杂而又艰难得多,原因就是内外双重的庙产纠纷。外部的庙产纠纷主要来自于教育界官绅的庙产兴学和佃农的短租抗租,在维护庙产的私有性上太虚与密印寺僧人是一致的,且取得了成功。内部的庙产纠纷是密印寺庙产如何分配,太虚主张利用密印寺庙产创办佛教学校培养人才,湖南缁素更倾向于利用庙产恢复密印寺往日庄严的殿宇。
从1918年到1937年经过20年左右的重建,密印寺从一片废墟、住僧仅30余人的破旧丛林发展成为“住僧百余”[33]的寺庙,期间太虚、密印寺僧人、湖南官绅群体与佃农分别扮演着不同的角色,他们之间围绕着庙产纠纷的制衡与合作,使得近代密印寺的重建迥异于前两次的重建。太虚之所以愿意担任密印寺的住持,不是为了像空印禅师和慧山禅师那样恢复密印寺道场往日的雄丽,而是希望依托密印寺创办僧学校,借此反击社会对佛教的批评。密印寺僧人在各种庙产纠纷中处于弱势地位,面对教育界的庙产兴学和佃农的抗租行为,他们无能为力,于是他们选择依托太虚来解决这些纠纷,这无疑是成功的;当他们不得不实践太虚的僧教育计划时,他们选择了无动于衷甚至是百般阻挠,致使太虚的计划一再失败;当宝生负责修建密印寺大殿时他们又给予了相当多的支持,终使密印寺经过20年的修建初具规模,他们对于密印寺庙产有着清晰的认知,对此太虚似乎也无可奈何。湖南的官绅群体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以宁乡县教育界为代表的庙产兴学的积极提倡者,为了完成教育计划不得不时时刻刻觊觎着寺庙丰富的庙产,客观上使密印寺僧人无时无刻不感受着庙产的危机,不得不屡屡求助于太虚,为太虚的僧教育计划提供了契机,然而当庙产风波过去以后,密印寺僧人就不再支持太虚的僧教育计划;一类是以赵恒惕、何健为代表的太虚支持者,他们认为佛教不是迷信,可以伦洽人心,消解山区农夫农妇的旷悍之气,总是在太虚维护密印寺庙产与教育界庙产兴学、佃农短租的抉择中选择支持太虚,但当太虚离开以后,鞭长莫及的他们对于密印寺僧人消极应对太虚的僧教育计划的内部纠纷也无力改变。密印寺的佃农在密印寺的纠纷中起着重要的作用,无论是密印寺大殿的修建,还是太虚僧学校的创办,又或者是教育界的庙产兴学,最终都来自于佃农的租佃。随着佃农短租意识的增强,有限的庙产又怎能忍受教育界的庙产兴学,所以他们对庙产兴学的反映才会如此强烈,才会接受太虚的计划,直到政府的深入介入,佃农与密印寺的租佃问题才有了有效的解决。然而当庙产兴学风潮不再,佃农短租问题有效解决以后,密印寺不断增加的庙产并没有成为太虚僧教育计划的牢固保障,而是在密印寺大殿的修建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总之,密印寺僧人在太虚与官绅和佃农群体之间维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通过公请太虚担任住持,在外部庙产纠纷问题上依靠太虚的援助一次次地化解了危机,在内部庙产分配上也能够想方设法地消除太虚的设想,沿着恢复密印寺往日辉煌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