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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志押送生辰纲失败原因探究

2020-02-23吴家汉

语文教学与研究 2020年8期
关键词:吴用杨志生辰

◎吴家汉

九年级语文上册节选了《水浒传》中一个章节(部分)——第十六回:《杨志押送金银担,吴用智取生辰纲》,课文题目叫《智取生辰纲》。

《智取生辰纲》主要讲述杨志押送生辰纲去往东京,在途经黄泥冈被吴用等用计夺取的故事。

那么杨志押送生辰纲失败的原因是什么呢?人教版教参“问题探究”中“杨志有什么样的性格特征”这个知识点里谈到他失败的原因:“这一方面固然是要突出吴用计策的高妙和无懈可击,但最主要的原因却是他性格的另一面:急功近利、粗暴蛮横。”

一、杨志押送生辰纲失败是他性格的原因

杨志是“三代将门之后,五侯杨令公之孙”,因他“只为洒家清白姓字,不肯将父母遗体来玷污了。指望把一身本领,边庭上一枪一刀,博个封妻荫子,也与祖宗争口气”,然而一腔的抱负却无用武之地。

他命运又多舛,先是失陷花石纲,被太尉高俅“文书一笔都批倒了,将杨志赶出殿师府来”。杨志郁闷,失手杀死泼皮牛二,迭配北京大名府留守司充军。至此,人生跌到谷底。所以杨志到了大名府,“早晚殷勤听候使唤”,好东山再起。此次押送生辰纲,梁中书明确告诉他“你若与我送生辰纲去,我自有抬举你处”,并且梁中书还承诺“写书呈重重保你受道诰命回来”。

对于陷入人生谷底,又无时无刻不想“封妻荫了”“光宗耀祖”的杨志,这次机遇,岂不是天大的好事!所以他把立功放在了第一位,因此就表现得相当的急功近利了,不顾别人死活,恨不得一眨眼就顺利完成押送任务。所以,在押送途中,杨志对待那些禁军,并不体谅他们肩挑重担还要忍受炎热的辛苦,只是一味“赶着催促要行”,“一路上赶打着,不许投凉处歇”。

如若停住,“轻则痛骂,重则藤条便打”;两个虞候,也被他劈脸臭骂“你这般说话,却是放屁”;老都管呢,他也是怨责“你也没分晓了!如何使得?”

杨志如此急功近利,又粗暴蛮横,自然就和同行之人产生了较深的矛盾,无法获得众人的理解和支持,终致丢失生辰纲。

二、杨志押送生辰纲失败是吴用他们技高一筹

杨志其实也是精明能干的,他一路智变行踪,智变行辰,处处高度警惕。他“把礼物都装做十余条担子,只做客人的打扮行货”,让十个壮健的厢禁军“却装做脚夫挑着”。离北京七日,是“端的只是起五更,趁早凉便行,日中热时便歇”。五七日后,人家渐少,行路又稀,一站站都是山路,杨志“却要辰牌起身,申时便歇”。路途中,“一路上赶打着,不许投凉处歇”,而且行的路,“都是山僻崎岖小径”。

然而,一切都在吴用掌控之中。首先,吴用一行人,扮成贩枣客商,智藏身份,“我等弟兄七人是濠州人,贩枣子上东京去”。对于一般人来说,这个身份隐藏是有欺骗作用的,连杨志见后也稍稍平定了些,“原来如此,也是一般的客人”。

当白胜挑酒上冈,众军汉要买酒吃时,杨志警惕性很高,“你这村鸟,理会的甚么!到来只顾吃嘴!全不晓得路途上的勾当艰难,多少好汉,被蒙药麻翻了!”但是,吴用一行人却在众目睽睽下,买走一桶,吃完无事。

吴用等人这“明修栈道”,彻底打消众军汉、老都管的疑虑,纷纷向杨志要求买酒喝。众军汉说“老爷爷与我们说一声,那卖枣子的客人买他一桶吃了,我们胡乱也买他这一桶吃,润一润喉也好”。老都管也如是说“那贩枣子的客人已买他一桶吃,只这一桶,胡乱教他们买吃些避暑”。

吴用等人技高一筹,这一筹还在后头呢。吴用修完栈道,还有暗度陈仓一手。七个客人吃完一桶酒,与白胜讲论价钱。七个客人道“五贯便依你五贯,只饶我们一瓢吃”,“一个客人把钱还他,一个客人便去揭开桶盖,兜了一瓢,拿上便吃”,“那汉去夺时,这客人手拿半瓢酒,望松林里便走,那汉赶将去。只见这边一个客人从松林里走将出来,手里拿一瓢,便来桶里舀了一瓢酒。那汉看见,抢来劈手夺住,望桶里一倾,便盖了桶,将瓢望地下一丢”。

吴用这暗度陈仓有两个目的,一是彻底打消杨志最后一丝疑虑和预防之心;二是乘机顺利下药。果然连杨志这个老江湖也被蒙骗,杨志寻思道:“俺在远远处望这厮们都买他的酒吃了,那桶里当面也见吃了半瓢,想是好的。打他们半日,胡乱容他买些吃罢。”甚至杨志后来也吃了半瓢。

吴用的计谋实在高明,让人防不胜防啊!至此,丢失生辰纲,也就到了水到渠成的地步了!可怜“杨志口里只是叫苦”,心中“愤闷”,却也只能“叹了口气”。

教参从这二点来解释杨志押送生辰纲失败原因,完全是以《智取生辰纲》这个节选章节为参照物的。然而,若把这一情节放在整本小说中去读,杨志押送生辰纲失败原因,归结为此,却显得肤浅,还应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值得探究。

一、北宋社会政治黑暗,官员腐朽无能,人民严重不满,孕育着反抗的怒火

《水浒传》开篇直写高俅,“一个浮浪破落户子弟”,因最是踢得好脚气毬,因之而结识端王,等到端王当了皇帝,居然让高俅做了殿师府太尉。一个破落户,仅凭踢得好毬,就能升任朝廷重臣,而高俅的“画像”又是“四奸”集团的缩影。这些无能之辈,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把持朝政,祸国殃民。金圣叹点评说这是“乱自上作”。

而在政权的中层,有梁士杰、蔡九知府、慕容知府、高廉、贺太守等一大批贪酷暴虐的地方官,他们掌控军队、监狱等国家机器,残酷戕害人民生命权;在社会底层,又有郑屠、西门庆、蒋门神、毛太公一类地方恶霸,胡作非为、欺压良善,严重扰乱并侵害普通百姓的生活。由此看来,北宋的政治已然相当的黑暗了。

梁中书为老丈人蔡京过生日,居然要送十万寿礼,而且并不是偶然为之,去年也送了。那么,可不可以这样推断,梁中书是不是每年都送呢?还有,作为太师此等高官,巴结的人肯定数不胜数,会不会有许多其他官员也同样送出豪礼呢?我想这个答案是一定的。

这就有多可怕吧!而像蔡太师、梁中书这样腐朽的北宋官吏,大有人在!鲁智深曾愤然说:“只今满朝文武,多是奸邪,蒙蔽圣聪,就比俺的直裰做皂了,洗杀怎得干净”!

人民当然不满!不要说劫取生辰纲,甚至在全国有紫金山、二龙山、桃花山、伞盖山、黄泥冈、白沙坞、野云渡、赤松林等许多“强人出没的去处”,更有江南方腊、山东宋江大规模的反抗斗争。

这就是“官逼民反”啊!劫取生辰纲仅是小菜一碟。

二、底层人民被压迫被剥削,生活困苦,肯定要反抗

政权的中层和社会底层,被这些坏人盘踞,掌握并动用国家机器,压迫、剥削人民。毛太公是登州一霸,横行乡里、欺压良善、为非作歹,诬陷解珍、解宝兄弟“混赖大虫”,利用官家的权力机构把解氏兄弟投入死囚牢,还要置于死地。

阮小五曾说:“如今那官司一处处动弹,便害百姓。但一声下乡村来,倒先把好百姓家养的猪羊鸡鹅,尽都吃了,又要盘缠打发他。”

让我们看看这次参加劫取生辰纲行动的人员:晁盖是保正,是地主,吴用是教授,是知识分子,白胜是小商贩,公孙胜是道士,刘唐是游民、阮氏三雄是渔民。他们三教九流,连保正、教授、道士都已不满,社会生态实在是太恶劣了,更别说以阮氏为代表的被压迫被剥削的普通百姓,底层人民早就按耐不住。

让我们再来看看“十万贯”到底是个什么概念。按当时的币制,一两银子是一贯,十万贯就是十万两银子。宋制16 两为1 市斤,1 市斤640 克,所以宋代1 两为今天的40 克。十万贯约为400 万克白银。2020年4月白银价格是每克约3.5 元左右,那么十万贯相当于现在1400 万元左右。

北宋的官员收入:宰相等最高官吏,每月300贯;县级以下小公务员,月入3-5 贯;一般人的收入,大致月入1.5-3 贯。贫困家庭月消费约3 贯。

那么这十万贯绝对是一笔超级巨款,也是一笔不义之财。在众英雄的“说誓”中明确说道:“梁中书在北京害民,诈得钱物,却把去东京与蔡太师庆生辰,此一等正是不义之财”。

多少户家庭倾家荡产!小说中描写阮氏家庭情况:“只见枯桩上缆着数只小渔船,疏篱外晒着一张破鱼网”,阮小二“头戴一顶破头巾,身穿一领旧衣服,赤着双脚”,阮小五“戴着一顶破头巾,披着一领旧布衫”。“破”和“旧”,就是他们的标志。

天下苦宋久矣!活不起,那就要反抗!当吴用把准备劫取生辰纲之事一说,阮小五听罢道:“罢!罢!”阮小七跳起来道:“一世的指望,今日不了愿心!正是搔着我痒处!我们几时去!”阮氏兄弟被穷困的生活逼急了,一听劫取十万贯,第一反应不是想到犯法掉脑袋,而是兴奋(阮小七跳起来),撸起袖子准备干!

况且,杨志曾说“今岁途中盗贼又多,此去东京,又无水路,都是旱路。经过的是紫金山、二龙山、桃花山、伞盖山、黄泥冈、白沙坞、野云渡、赤松林,这几处都是强人出没的去处。”人民的反抗已是遍地开花了。

因此“劫”是一定的了,与此行谁押送无关,甚至与押运者的情况无关。即使杨志智如诸葛,能识破吴用计策,侥幸逃过黄泥冈这一劫,但路上还会有王用、周用、赵用、张用有一百条计策张网而待;即使杨志都躲过了这一百条计策,最不济的,从林中闪出一骠人马,用武力也会强劫了生辰纲。

这一“劫”,是社会基本矛盾决定的。如果把高俅、梁中书、蔡九知府、毛太公等人比作北宋这座大厦的梁柱,那么梁柱已摧;如果把阮氏兄弟代表的全天下百姓,比作北宋大厦的根基,根基已垮。而且支持根基与梁柱之间积蕴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冲突的爆发,是随时随地的事了。

所以,探究杨志押送生辰纲失败原因,还应从整本小说中找寻答案。杨志的性格缺陷、吴用计谋之高这二点应该归为杨志押送生辰纲失败表面原因,而北宋朝廷的官员腐朽无能,政治的黑暗,人民的反抗才是杨志押送生辰纲失败根本原因。只有这样的认识才更科学、更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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