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题解文
——以《湖心亭看雪》为例
2020-02-23
《湖心亭看雪》是明末清初文学家张岱的一篇描写雪景的清高自赏的小品文。文章一个突出的特点就是言简意丰。首先表现在用白描手法寥寥几笔勾勒了一个美幻淡雅,净洁纯粹的雪世界;其次在质朴凝练的语言中流露出作者复杂微妙而又耐人寻味的情感。下面以统编新教材《湖心亭看雪》为例改题解文,在教学中让学生立足文本对标题进行适当修改,并与原标题进行比较,引导学生沉潜文本,向内涵更深处漫溯。
一、改修饰语,认识一位痴人
标题中最重要的一个字是“雪”,最重要的一个短语是“看雪”,“湖心亭”在这里是起修饰限定作用的。把“湖心亭”三字去掉,在课文第1第2小节中选择词语或短语进行填充,可以怎样填充来丰富作者的人物形象呢?
1.西湖看雪
古人说“西湖之胜,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月湖,月湖不如雪湖,能真正领山水之绝者,尘世有几人哉?”可见作者是个懂山水,懂西湖的人,有高雅独特的审美情趣的人。
2.大雪三日看雪
地上铺雪很厚,天寒地冻,作者出行不便时看雪,说明他特立独行,说明他对雪的热爱,用文中一个字表示就是“痴”。
3.人鸟声俱绝看雪
“绝”是消失的意思,人的活动消失了,鸟的活动消失了,声音消失了,色彩消失了,温暖消失了。寒气逼人,万籁俱寂的时候去看雪,非有个性者不为。这种万籁俱寂不正是“万籁此俱寂,但余钟磬音”的情境,不正是“静谧的世界、净洁的世界,甚至可以说是禅的世界”吗?所以张岱不仅有个性,还是一个很有格调,有境界,有思想甚至是有慧心的人。正所谓静能生慧,参禅悟道。
4.更定看雪
更定在古代已是就寝时间。选择本应睡觉的时间出游,时间的不同寻常表现出张岱的与众不同。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教材中的另一个人物——在晚上不睡觉,去找人看月亮的苏轼。“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同样是雪夜,同样是乘船,自然还会让人联想到在大雪天乘船一通宵去找朋友,到了朋友家门口又不进去,“乘兴而行,兴尽而返”《雪夜访戴》的王子猷。他们做事都很出格,做人都很出色,都很潇洒,用文中的话说就是“痴”。
5.挐舟看雪
湖面泛舟自然比在陆地上更冷,也更不安全。晚上找一个亭子较之白天也更为不易,何况还“雾凇沆砀”。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有对雪景对美景有一种执着的狂热追求的人,才会去。这就是文中所说的“痴”。这不禁让人想到冬天也会游长江的毛泽东,而且是“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通过让学生修改修饰语,引导学生深入到文本去发现探究,从文中寻词摘句丰厚人物形象,让学生对一位“痴”人的理解不再浮于表面。
二、改谓语,欣赏一处奇景
去掉标题中的“看”字,保留“湖心亭”和“雪”,我们又可以如何填充标题呢?“观”“赏”“咏”“叹”等都可以。取其意思相近的“观”和“赏”来作比较,作者为什么不用“观”或者“赏”呢?《济南的冬天》“最妙的是下点小雪呀……就是下小雪吧,济南是受不住大雪的,那些小山太秀气!”一段中,老舍是看雪还是赏雪呢?《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说“肥胖的黄蜂伏在菜花上,轻捷的叫天子(云雀)忽然从草间直窜向云霄里去了。”是看景还是观景呢?这些是细致地描绘,“观”是仔细看的意思,“赏”是带感情的观看。
《湖心亭看雪》关于雪景的描绘“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用的是简笔勾勒的白描手法,所以用“看”更为切合这浑然素雅的奇景。所“看”之景似轻描淡写,却是极具艺术魅力和审美价值的白描。三个“与”字让四种景物浑然一体,有一种天地苍茫的浩大气象。“痕”“点”“芥”“粒”这些既是量词,又是比喻,更有水墨山水画的点染效果。“痕”“点”“芥”“粒”,越来越小,让人觉得船只继续往前走,就会慢慢消失,“看”上去很有一种“孤帆远影碧空尽”的视觉效果,也易产生“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之感。张岱消失到哪里去了呢?消失到茫茫天地中去了,这也许就是古人向往的天人合一吧。从“舟中人两三粒”又可见作者已抽身舟外,写作视角的切换更有一番独特的审美情趣。同时,一个“看”字与张岱冲而不薄,淡而有味的冲淡心境也更为吻合。无论是从所“看”之景还是“看”者之情,这一“看”字可谓看似寻常实为最奇崛。
三、改事件,感知一种心境
如果保留标题目中的“湖心亭”三个字,另行给标题填充一个事件,可以如何填充呢?可以是“湖心亭偶遇”,也可以是“湖心亭饮酒”。“看雪”“偶遇”“饮酒”,此三者在张岱心中孰轻孰重,哪个更能体现他的心境,更能触及他的灵魂呢?他的目的是看雪,而不是喝酒,他是看雪的时候顺便喝了酒,而不是喝酒的时候顺便看雪。湖心亭饮酒是文章的主要事件,改题后应顺势探究。从主要事件切入可以更进一步把握作者形象和心境。把酒问青天,举杯邀明月,很有诗意,对酒当歌,把酒言欢很是欢快。张岱和金陵客双方喝酒喝得到底高不高兴呢?还得从文本中细细咂摸。
金陵客肯定是非常高兴的。从“大喜”“拉”“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显而易见。“湖中焉得更有此人?”用现代汉语改成肯定句就是“湖中居然有和我们一样的人!”这个“一样”到底是“哪样”呢?可能是一样有雅兴,一样有豪情,一样超凡脱俗。不管金陵客是“哪样”的人,其惊喜还不乏自得之态跃然纸上。张岱似乎淡然得多,他一没带酒,二没带酒伴,是“独往”。他少言寡语,平静淡然。无论是看雪也好,饮酒也好,都看不出多少情绪的起伏。偶遇金陵客,也只有一“问”一“饮”一“别”。饮了也只是“强饮”而不是“畅饮”。“强”有“勉强”的意思。他也许能喝却不想喝,浙江的酒是黄酒,黄酒就是用来煮着喝的,喝“三大白”黄酒应该也不算多。另外,“拉”能看出张岱并不是很情愿喝酒的。否则,心情和金陵客一样的话,会主动加入酒局。再者,从“强饮三大白而别”的“而”字看出他喝完酒立马就走了,问了个姓名,对方只说是金陵人,他也不在意不追问。想来张岱选择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时间,这样的氛围,这样的交通工具,这样的地点,独自一个人去看雪,想追求的是一份纯粹的山水之境。所以金陵客在那里喝酒喧哗,可以说是扰了他的清心雅兴,于是他喝了三杯酒后就匆匆而别了。这样纯粹的体验也是古往今来文人的一种追求。深夜读书,“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深夜听雨,“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深夜听钟,“夜半钟声到客船”,都是沉浸在极简中的一种纯粹。也许不必看雪花漫天飞舞,不必听雪花飘落屋顶,单是去感受黑夜的黑,享受白雪的白,也是一种纯粹的享受。
标题是走进文章的一把钥匙,对标题进行修改则是用不同的钥匙打开文本,继而对文本进行更为丰富、全面的解读。让学生改写不是目的,在改写中发现与探究,在比较中深入文章的灵魂才是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