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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牙北方的风拂过杜罗河

2020-02-22张璐诗

中国新闻周刊 2020年5期
关键词:波尔图弗莱葡萄牙

张璐诗

从该亚小城山顶眺望波尔图日落。

葡萄牙艺术家博达罗二世用各种垃圾废料砌造了让居民与游客都不禁会心微笑的《半只兔子》装置。

对我来说,几次来波尔图都看不腻的景色,莫过于在夕阳落山之前驱车驶过杜罗河,上到对岸小城该亚的山丘上,看晚霞映照下的波尔图城。再慢慢走过连接两座小城的路易斯一世大铁桥,在不时驶过的有轨电车的工业噪音中,欣赏埃菲尔的徒弟提奥菲洛·塞利格的设计手笔:透过车轨看这座70多米高的双层铁桥下的杜罗河,不畏高者必叹壮观。再看旁边的多纳·玛丽亚·皮亚大桥,这是埃菲尔铁塔诞生之前,设计师埃菲尔早期的习作。夜色渐浓时,船只渐次靠岸,岸上弹琴唱fado(葡萄牙唱腔独特的民歌)的歌声居然飘到了桥上来。

这一回我提早了一点来,到该亚的街巷里闲转,走累了就到河畔的带篷市场里吃一个蛋挞。走到下一个街角的拐角处,眼前冷不丁出现了一个三层楼高的大兔子。走近了仔细看,才发现这并不是墙上的涂鸦,而是用各种废品金属、废料砌造成的街头装置艺术。原来,这是里斯本炙手可热的街头艺术家博达罗二世的新作,名为《半只兔子》:分成了两半的兔子,分靠在楼的对角面上。一半完全由黑灰色废料组成,另一半则是充满了各种活泼色彩:蓝、粉红、绿色的耳朵,粉色的唇瓣,黄、蓝、橙色的脖颈,红、绿、白色的面颊……所有材料全是艺术家从城里捡来的垃圾。每一位经过的人在抬头的一瞬间,脸上都会忽然现出微笑。

不论夏冬到波尔图来,逛到市中心时,都会看到莱罗书店门口排着长龙。这家创办于20世纪初的知识分子书店常年占据欧洲主流媒体“世界最美书店”榜单前列,且是《哈利·波特》作者J·K·罗琳在波尔图教英语期间经常光顾之地,现在不管进去参观还是买书都需要买门票。书店里19世纪的古雅装饰、奇巧雕刻固然令人欢喜,然而在频频举相机的人堆里实在难以精心翻书。

老城中心还有一家珍品书屋也很有特色。这是一个古色古香的窄门面,就在一条满是衣服、首饰商店的街上,店里是各类珍奇。玻璃柜子里的一隅展示着一封繁体中文信,是用毛笔写的,从内容猜测,是一位远渡重洋到葡萄牙工作的游子的父母托人代笔写下的家书。落款后没有日期,信纸抬头印有“香港”的英文与“Wanchi Steam Bakery”。就势查了一下,这是香港最早开的面包房之一,存在于1864~1900年之间,Wanchi就是后来的Wan Chai(湾仔)。店内十分安静,只有音箱里放着勃拉姆斯的《间奏曲》。 这样的瞬间,一时令人不知身在何处、今夕何年,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我们住在波尔图近郊的“弗萊舒宫”。这是一幢昔日的私邸,进门处是阿拉伯风情的前厅,阿拉伯风格的墙砖从地面一直到天花板,一棵夺目的高大圣诞树似乎在向我们展示一帧帧微缩历史:阿拉伯人曾在8世纪时统治整个伊比利亚半岛,这座城市成为了北部基督教和南部阿拉伯世界商业交换的聚集地。

1742年,波尔图大教堂的主任牧师、葡萄牙贵族杰罗尼莫·德塔沃拉·艾诺朗哈指定意大利建筑设计师尼克劳·纳索尼来为自己的私宅设计蓝图。这位纳索尼来头不小,他在同时期为波尔图留下了至今城里最重要的地标:教士教堂塔。

不久,杜罗河畔的半坡上就建起了这座巴洛克风格的私人宫邸,并以附近小镇“弗莱舒”命名。这幢长方形结构的建筑,四个楼面各自不同,每一角都有炮塔装饰。背面一个凡尔赛风格的后花园,直接连入杜罗河。弗莱舒宫迄今一直代表着葡萄牙巴洛克风格民用建筑中的最高水准。

宫邸旁边还有一幢烟囱高耸的房子,这是19世纪末在巴西暴富的葡萄牙面粉商坎潘西亚·哈莫尼亚在买下宫邸之后加建的谷物磨坊。1910年,弗莱舒宫被葡萄牙政府列为国家文物保护建筑,一旁的谷物磨坊也被列入了“工业设计遗产”。

可惜1969年时一场大火,宫邸与磨坊大部分被烧毁,就此成了废墟,被遗忘了十几年,直到1984年波尔图市政厅决定将之改造成对公众开放的培训中心,昔日繁华才逐渐重见天日。之后,培训中心再次被出售,被私人买下,装修成现在的酒店。

晨起推开窗子,窗外就是静静流过的杜罗河。宫邸不远处是新修的一座公路大桥,固然远不及波尔图市中心著名的路易斯一世铁桥那样壮美,但这儿远离热闹,自有“独钓寒江雪”的雅意。

夜来落座弗莱舒宫内的餐厅,等主厨托尼·萨尔伽多为我们介绍葡萄牙北方的独特食材与菜式。

我们都熟知这段历史:1557年,葡萄牙人到达澳门,这个珠江口附近的小城成为了欧洲人在中国的第一个据点。很多人或许也了解,当时葡萄牙商船出海贸易时,是带着自家特产葡萄酒、橄榄油和食盐去做交换的。以波尔图为例,城市很早就以葡萄酒换取巴西的桃木作为建筑材料。但我们不太知道的是,大航海时代的葡萄牙,不光叩开了欧洲与远东的香料贸易大门,还同步向世界各地输出了自己的美食文化。除了将葡萄牙蛋挞带到了澳门,还将天妇罗的料理方式带到了日本,茶叶的英文单词“Tea”其实是葡萄牙文“Transporte de Ervas Aromaticas”(意为香料运输)的首字母缩写。如今在葡萄牙前殖民地的印度沿海地区常见的“萨拉帕特”(番茄与肉沫杂碎),实则最早发源于葡萄牙。

直到现在,葡萄牙仍是一个隐形的欧洲美食中心。比如说起生蚝葡萄牙似乎名不见经传,但实际上近年来法国的生蚝从小都放在葡萄牙的海域里养,养得个头差不多了再运回法国,依然贴上“法国生蚝”的标签。葡萄牙南部,不少家庭专门面向日本出口吞拿鱼。

萨尔伽多借用葡萄酒用语中的“风土”一词,去对待他的盘中料理。先上来的是葡萄牙北方传统的玉米面包,蘸着大蒜、牛至末与橄榄油吃;再上来一个“微型花园”,盘子里都是这个地区盛产的迷你胡萝卜、蘑菇和红薯。

萨尔伽多告诉我们,葡萄牙食材有北部、南部和沿海地区之分。肉类主要来自北部山区草原,南部受地中海的影响有丰富的鱼类和草本植物,沿海则是生猛海鲜的登陆之处。作为葡萄牙第二大城市、葡萄牙的国名与波酒来源的波尔图,是北部大区的行政中心。从附近的大西洋里捕捞的蓝龙虾与本地大卷心菜上来时,我清楚感受到了来自葡萄牙北方的敦厚乡土气息。

在大航海时代的波尔图,曾催生过一道特色菜“肉杂碎”。1410年左右,作为航海家恩里克王子诞生地的波尔图常年贸易兴旺。恩里克王子带领240艘船远征,今天很难去了解当地人是自愿还是被迫,总之当时波尔图城内所有的肉类都被带上了船队,老百姓只剩下边角料可吃。在这样的条件下,大家开始尝试用肉杂碎做成肉肠。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本地一道有故事的特色菜。

“弗莱舒宫”的巴洛克风格装饰。“弗莱舒宫”迄今仍是葡萄牙民用建筑中的典范。

“弗莱舒宫”背后的凡尔赛风格花园,就在杜罗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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