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个手可真难

毛利

如果结婚多年，又遇到了多年前错失的爱侣怎么办？

美剧《现代爱情》里，一个女作家讲了自己的故事，当年她在巴黎曾经热恋过的人，只留下一张照片，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多年过去，她结婚了，有了一双儿女，和丈夫在纽约过着平凡琐碎的婚姻生活。直到有一天，她在自己书的签售会上遇到了那个男人。他解释了多年前没能联系上的原因，写着地址的书被人偷走了。当然，他也结婚了，跟她一样，有两个孩子。他们没有去旅馆，只在见面的这个晚上，去了一个又一个地方，喝酒，聊天……

之后他们回家，和各自的伴侣摊牌。女的跟丈夫说：“我想我们结束了。”丈夫伸出手，和她友好地握了一下。我看到這里惊呆了，如果是国产影视剧，这里通常女人会收到一个耳光和―句责骂：“你贱不贱啊？”

但看着美剧里，男男女女对婚姻和爱情的迟疑、困惑、犹豫，分明又觉得，是的呀，爱本来就是很复杂的，从来就没有黑白分明，也谈不上百分百的对或错。怎么我们这里只要一谈到出轨，就开批判大会，只要一有人出轨，就全员大骂？

中国式夫妻分手从来就不是一件云淡风轻的事。有人专门拍一部电视剧，叫《我的前半生》，丈夫说要离婚，妻子的故事才开始，她即将展开战斗的一生，先是不想离，再是拼命重整旗鼓，就好像她整个人是攀附在婚姻这棵大树上，离婚相当于大地震，震毁了她的前半生。

美国人分手就轻松多了。《现代爱情》里，遭遇背叛的男人两年后发现自己还是最喜欢她，他就是想跟她在一起。在中国男人看来，这大概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我年轻的时候常常会写一些类似前任去死之类的激烈话题，这几年才发现，人类的爱情真的太复杂了，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也没有那么多对与错。

一对夫妻的生活多的是鸡毛蒜皮的人生琐事，有人选择一起走;有人觉得想试试另一条路;有人一开始很坚定，但后来很迟疑。

人是最大的可变因素。这一点都不奇怪。

我真羡慕那个女人，羡慕她坐在厨房的餐桌边，用一种颓然的方式坚定地说出：“我想我们的关系已经结束了。”

不爱了，但两人还将是朋友，还可以一起照顾小孩，分享彼此的生活。这种事情我还从来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过。我认识的所有离婚妇女几乎都背负着如何被丈夫欺骗，丈夫到底怎么出轨，又怎么转移财产等一系列不给前妻留活路的操作。

不爱了，离婚夫妇开始赶尽杀绝，这不是相当于谋杀了这些年的自己吗？

如果哪一天中国式夫妻分手也能开始像小品，不像悲剧，那大概是情感进步的证明。

（一二三  摘自《看天下》2019年第31期   图/子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