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财务报表粉饰行为及其防范——以东芝财务造假事件为例

罗 岩

（南京审计大学 江苏 南京 211815）

文章以日本东芝公司2015年财务造假事件为例，从上市公司在粉饰报表时的动机和手段角度入手，讨论如何识别上市公司的报表粉饰行为，并从企业内部和外部等多个角度，探讨遏制财务报表粉饰行为的措施与手段，保障会计信息的真实性与可靠性，维护市场经济的规则，保证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稳定发展。

一、东芝财务造假事件始末

（一）东芝财务造假事件背景

日本“优等生”公司东芝集团（Toshiba）成立于1875年，迄今已经发展了140多年。从家用电器，到重型电机领域和综合电子电器领域，东芝已经是日本最为著名、最受关注的家电和IT的“明星企业”。作为世界五百强公司，其生产、研发、创新和管理水平在全球化的整个世界都遥遥领先。然而出人意料，这家看似完美，实力强厚且值得信赖的技术巨头公司，在2015年5月深陷财务丑闻的泥潭，给公司发展和声誉带来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甚至给整个日本的公司文化和治理模式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事件源于东芝内部员工的举报。根据相关报道，证券交易监视委员会接到东芝内部员工举报，日本证券交易委员会在2015年2月着手对东芝集团财务违规和造假问题进行调查。之后东芝公司迫于压力，雇佣外部第三方机构对其财务问题进行审计。独立调查结果显示，东芝老中青三代社长涉嫌财务造假，虚报利润近1560亿日元。其得到高层默认，并有计划地在几乎所有主营业务上进行利润虚报，其中个人电脑业务部门虚增的利润超过其利润总额的三分之一。

（二）东芝公司财务造假的动机及审计失败的原因分析

作为现代化的500强公司，在科学的公司治理模式下、内部独立董事和外部独立审计俱全的情况下，依然出现了这样的臭名昭著的财务事件，东芝财务造假事件绝不能当作偶然的事件来看待。公司高层的个人失职是原因之一，但原因分析的目光应该更多地着眼于公司结构、社会经济环境、内部审计的形同虚设和外部审计的失效问题，甚至是整个日本和行业的公司文化问题。

首先，2008年的金融危机重创了日本电子行业，包括东芝在内的所有电子巨头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击，集体陷入亏损。2008年第三季度东芝预计亏损184亿日元（时任社长西田厚聪在财务造假事件发生后透露）。再加上2011年日本大地震，东芝的核电业务受到重创。日元的高汇率也使东芝难以维持原有利润。这样的大环境使东芝公司极为不利，成为财务造假事件的直接导火索。

其次，在利润不可避免的亏损成为现实之际，股东的压力对东芝公司来说几乎无法承受。股东更多地关注短期股价的涨跌和年报的优劣。这导致了公司高层对利润的疯狂追求。从上至下，公司高层给各部门制订了过高的业绩目标，业务部门领导的压力直接导致了利润虚报的发生，并且得到了经营管理高层的默许和干预，这样组织性计划性的财务造假在多个部门同时进行。

除以上原因之外，高层内斗也助长了财务造假行为，并且没有得到及时纠正。日本公司文化导致了话语权掌握在“成绩高”的人手中。谁业绩好，谁的权力和话语权就自然得到了提高。在这样的情况下，用继续作弊和造假的手段维持业绩，成为了东芝三代社长的权力争夺的伎俩。

而内部和外部审计的失败则更多的在于公司治理结构和公司文化层面。从公司治理结构上来说，东芝内部监管机构并未形成有效监督。其董事会成员大多来自公司内部，很容易产生对高层和内部员工的包庇行为。而这些董事又组成了东芝公司的监督机构审计委员会。这样的人事安排使得审计委员会形同虚设，以至财务造假事件没有得到及时的纠正，甚至得到了默许。

公司的文化也使得外部独立审计失效。事务所如果“挑刺”自己的客户，会使得自己失去这一客户。这种行业逻辑使得事务所沦为公司出具公司财报的工具而非独立审计机构。这种风气在日本企业间十分盛行。具体后续章节会继续论述。

综上，外部环境和管理层对利润近乎疯狂的追求是财务造假的主要动机，同时此次事件审计失败的重要原因应当归咎于公司治理结构和公司文化。

二、财务报表粉饰行为概述

从总体上说，在利益的驱使下，如果报表粉饰行为暴露的几率很小抑或暴露后受到的危害与损失很小的情况下，报表粉饰行为就极有可能发生。具体起来，通过对上市公司财务报表粉饰行为的现象进行分析，其目的不外乎以下几种：

（一）企业筹资的需要

对于企业来说，能否筹集到足够的资金维持企业的运转是企业生存发展的起点。在市场经济的体制下，企业能否顺利筹集资金，取决于自身的利润水平和资信的高低。银行等金融机构、以及投资人出于投资的风险考量，很难贷款给低利润甚至是亏损的企业。因此，为了获取信贷资金，企业需要把财务报表做的讨人“喜欢”。而有着不健全财务状况和经营业绩差的企业，就会走向粉饰报表这一条不法之路。

（二）业绩的考核

对于企业各部门来说，业绩是衡量部门工作优劣的一个重要指标。业绩是部门奖金福利和人事提拔的重要关键。因此，企业内部很可能为了业绩的考核、营造经营良好的形象而粉饰包装其财务信息。

（三）股票发行与上市资格

对于首次发行股票（IPO）的企业来说，依据《公司法》的规定，企业应当连续盈利三年以上，且经营业绩突出。满足以上条件后，企业才有可能通过证监会的批准。企业的盈利状况良好也是其维持上市资格的必要条件。此外，公司的财务状况与盈利状况也影响企业的股价，从而影响企业的筹资能力和企业形象。

（四）避税动机

利润的高低直接影响所得税的高低。在会计利润的基础上进行调整，再乘上适用的所得税税率得出应缴的所得税。而企业可以通过财务报表粉饰行为达到偷税与避税的动机。

（五）政治利益

创造良好的经营业绩对于国有企业来说，除了经济和盈利的需求以外，也同时是一项政治任务，关乎企业的人事变动和领导的职位提拔。这种提拔制度某方面可以激励企业的短期发展，但与此同时，政治压力很有可能逼迫企业进行财务报表的粉饰。

需要注意的是，企业进行财务造假和报表粉饰通常并不是出于以上某一种原因，而是多种因素混合促成的企业这一行为。根据第一章的分析，东芝集团虚增利润的行为是业绩考核和企业筹资需要共同导致的。业绩考核和企业筹资（以及来自股东的压力）合在一起促使企业追求表面的利润。

三、以东芝公司为例简述财务报表粉饰行为常见手段和识别方法

（一）关联交易调节利润

关联方关系的存在成为很多上市公司财务报表粉饰的便利车。上市公司通过利用关联方之间的资金往来可以轻易达到虚增收入的目的，比如在和关联方各自分摊的期间费用上进行操控，比如达成的协议包含不正常的商业价格与商业逻辑。这些财务报表粉饰行为相对隐蔽。

（二）审计信息

外部独立审计是财务信息可靠真实的最后防线，但在市场经济中，会计事务所为了拉拢、留住客户有被企业收买的可能。大体上来说，企业和会计事务所一般会保持较长的合作关系。而当企业出现频繁更换会计事务所的行为时，则所谓“购买审计意见”的行为很有可能已经发生。当事务所突然主动解除与企业的业务合同时，也很有可能是注册会计师已经发现公司存在巨大的财务问题而担心陷入诉讼。因此，分析企业财务报表时应注意关注与外部审计有关的特定信息。

（三）贷款信息

上市公司在表面账上拥有充足的现金流的同时借入了巨额借款。一般来说，只有企业自有资金不充裕的情况下才会向银行举债。此外，因为银行对上市公司的了解程度较高，所以可以从银行对上市公司的贷款额度估计出企业的财务状况。当银行给予上市公司的贷款额度和企业的财务状况不相匹配时，企业很有可能并没有报表中所反映出来的优秀的财务状况，且粉饰了自己的财务报表。综上，对上市公司贷款信息的关注有助于判断企业是否有可能发生了财务造假行为。

四、财务报表粉饰行为的防范

（一）公司模式与企业文化

东芝虽采用了看似健全的治理结构，但其本质并未得到改变，这与东芝长期形成的企业文化有关。在日本，由于企业的文化与风气影响，经营者指示下属进行舞弊的情形经常发生。尽管东芝是日本较早借鉴英式结构的上市公司，但如前文所述，东芝的治理结构形同虚设，其应有的效果并未得以发挥。与此同时，传统的企业文化仍在影响着企业，并未消失。虽然东芝在当前情形下提出了关于治理机构的改革方案，但其新社长室町正志，依旧属于旧体制文化下成长起来的老员工。因此，减少舞弊行为的发生，首先需要从上至下改变企业的文化风气，是企业完善的治理模式的作用得到正真的发挥。

（二）内部审计模式的优化

首先，应当完善独立董事制度。监事会成员曾经担任公司高管这一情形已经表明东芝公司的内部治理结构显露着巨大漏洞。监事会由于受到公司高管决策的影响，而无法对公司的经营过程和经营风险的独立性进行监督检查，不能传达出真实的检查结果。因此，我国企业应当注重独立董事对公司内部的监督作用，在增加独立董事人数或比例的同时，尽可能选拔与公司无牵连关系的人员充当独立董事，真正体现“独立”特质，补充审计委员会和监事会内部审计的缺陷，从而提高内部审计工作的有效性。其次，应当对内部审计模式进行合理优化，提高对监事会的监督作用，并加强监事会的有效监督，赋予监事会直接惩罚有关人员的权利，从而真正发挥内部审计的监督作用。

（三）法律法规的完善与思想道德的建设

我国的《公司法》在对股票的发行以及企业的暂停上市、终止上市的条件进行详细的规定的同时，其中大多数是以净利润为基础的相关财务指标作为的条件。当企业无法满足净利润相关的要求时，企业的报表粉饰行为发生的可能性将大大增加。因此修订和完善我国《公司法》中的相关规定，对财务报表粉饰行为具有一定的遏制作用。当财务报表粉饰行为获得的利益远大于所遭受的风险成本时，财务报表粉饰行为就会不可避免地发生。

同时，教育也是防止企业粉饰财务报表的重要措施之一。如果会计职业道德规范体系不能满足会计准则体系，会计行业和会计信息就会受到相应的影响。因此，我们需要树立正确的企业发展的价值观，树立商业层面的正义感，破除无视法律法规、无视企业长远发展的过分追求利益的行为，使上市公司在财务造假的动机在思想方面得以破解。诚信依赖于道德的维护，健全法制的同时，思想道德的建设显得更加重要。所以我们需要弘扬中国优秀传统道德文化，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下的会计职业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