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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逻辑”视阈下的藏族机智人物故事

2020-02-22朱茂青

四川民族学院学报 2020年5期
关键词:机智藏族逻辑

朱茂青

(四川民族学院,四川 康定 626001)

藏族历史悠久、富有智慧,藏族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是人类智慧的充分展示。藏族民间故事中有相当部分机智人物故事。机智人物故事是把许多故事,几十个甚至几百个故事都聚集在某一个人物身上,使他成了凝聚民族智慧、幽默的“箭垛”。因此研究藏族的机智人物故事能更充分、便捷地研究藏族民众智慧,发掘、认识藏文化。智慧的核心是思维,而对思维的研究方法之一则是逻辑学。钟敬文认为“文艺不仅是社会现象,还是一种文化现象。人是多方面的存在,把他简单化就不行。在此基础上产生的文化可以也应该从社会学的角度进行研究。这样才能把文学的内涵都挖掘出来……”[1]。刘守华、黄永林的《民间叙事文学研究》中表示,对于民间文学,“研究方法应该多样化,互相补充,相得益彰,就像打仗一样,十八般兵器都上,只有好处。”[2]纵观机智人物的故事研究,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不断地涌现新观点,尝试不同的视角和方法,但是直至目前,对于这些与思维密切相关的机智人物故事,却从未用逻辑学进行分析和阐述。

逻辑学是研究思维的形式和规律、方式的学科,具有普遍性,是全人类共通的。从逻辑学的角度来研究机智人物故事,一方面,对藏族逻辑学的研究具有较大的认知价值。另一方面能够跳出阶级性、社会性等意识形态所设置的框架作更为客观地探究,也能发现更多的文化信息。

逻辑学的起源可以上溯到古希腊亚里士多德的命题逻辑,而世界上三大逻辑思想体系之一的因明学则对藏族具有民族特色的因明体系的形成有举足轻重的发源价值。但是,因明学作为工具主要用来研究哲学上的诸问题。从公元七世纪传入我国藏区的因明学,仅是作为一门探索思维形式和规律的学科,成为研究佛学理论的重要工具,而对这门学科的学习仅限于寺院,并且对其本身的研究很少,在这少量的研究著作中,很多又已经失传,对它的掌握与应用也全是佛教学者。因此,另辟蹊径,从藏族的机智人物故事中去探究其间所具有的强烈的逻辑性和思辨性,能客观地见识藏族民间所蕴含的逻辑知识与智慧。

智慧的核心是思维。对机智人物故事的研究,即可对其间思维的形式进行分析(即从逻辑学的角度对机智人物故事中蕴含的“形式逻辑”进行把握),又可对思维的具体内容进行研究,考察其智慧中所蕴含的多棱文化信息。

在藏族的机智人物故事中阿古登巴的故事在藏区流传最广。而流传于山南的“聂居桑布”和江孜地区的“江拉姆开”均由阿古登巴故事主人公转化而成。因此,本文将研讨重点放于阿古登巴的故事。阿古,藏语是“叔叔”的意思,登巴即“滑稽”之意,但也有称“顿巴”,谓之“导师”“聪明人”。四川康巴地区又称“登巴俄勇”,“俄勇”是“舅舅”的意思。前文提到的“江拉姆开”也指“聪明的老师”,不管何种称谓,都明确表示阿古登巴是一个聪明、智慧、幽默的人物形象。

一、从思维的形式探查藏族的机智人物故事中的“逻辑”:“逻辑性”所展演的民间智慧

在解读阿古登巴故事时,我们会惊叹其高超的智慧,面对突发的、爆炸式的矛盾时,阿古登巴的应对自始至终显得思维清晰而缜密。研究机智人物的这一思辨能力,专家和学者将其作为机智手段来总结,对此研究最全面、集中的是祁连休的《智谋与妙趣》,将机智手段分为了三十多种[3],而周晓霞在《颠覆与顺从》中又在其基础上归纳为三大手段[4]。专家们的爬梳为此类问题的研究奠定了基础,亦给予了很大启发。但多达几十种的分类,不仅给人以五花八门、眼花缭乱之感,而且用成语冠以名目也显得较为主观,涵盖也不全面。本文通过逻辑学中的知识来分析机智人物故事中的机智手段,既能强化研究的客观性,又能较全面、合理地囊括所有的故事。在此以阿古登巴为例,希望有窥一斑而见全豹之效。

在形式逻辑学中,思维的三大形式即概念、判断和推理,也有下定义和划分等简单的逻辑方法以及逻辑思维所遵循的三大规律(同一律、矛盾律和排中律)。在阿古登巴的故事中每则故事所使用的机智手段都可以用相应的形式逻辑知识进行分析。

(一)涉及“概念”的故事

在《给国王“算命”》里,阿古登巴根据对概念“人”的不同划分,将自己划分在“不好不坏”的“人”中,所以就只能留在人间,而国王把自己划分在“好人”中,结果就上了天堂。给概念下定义必须根据事物的本质属性,不属于本质属性则无法定义概念。《宗本老爷吃大便》中阿古登巴利用宗本给概念“灵丹妙药”下的错误定义:“凡是凭空掉下的金黄色的可以入口的东西”,让宗本老爷将大便当作仙丹咽下去。《吹》里面,反映了概念和语词的关系,同一语词可以表示不同的概念。头人在头一天提醒机灵人阿古登巴在贵宾面前“吹吹”他,这里“吹”是“吹捧”的意思,而阿古登巴却在客人面前对着头人的脸,用嘴使劲得吹了起来。《金砖的梦》和《说梦》里使用了“虚概念”即“梦中的牛肉”和“梦中的金砖”,这些现实中不存在的“虚概念”骗得了大喇嘛热腾腾的包子。《借“卓”还“卓”》中也是同一语词“卓”表示了不同的概念,借的是“卓”即“粮食”,换的“卓”却是“舞蹈”之意,难怪高利贷者吃了哑巴亏也只能不了了之。

(二)涉及推理的故事

故事含有三段论的,如《国王一只落汤鸡》里,“凡是骑到这匹马的人都可以抵达仙境。”正因为如此,国王用自己的骏马交换了阿古登巴的所谓能抵达仙境的驽马。《宗本见龙王》里包括了两个三段论:“凡是在桥下闭着眼不说话的人都是可以练成腰功的,骑士吊在桥下面闭着眼睛不说话,所以,骑士是可以练成腰功的。”“凡是掉进河里的人都能被龙王款待,宗本老爷掉进了河里,所以宗本老爷会被龙王款待。”结果宗本老爷急不可待地纵身入河。《嘲弄大活佛》里大活佛表示带有经文又有财宝的人是他的徒弟,阿古登巴拉来了一匹驴子,驴子身上既背着经文又有财宝,所以阿古登巴当众宣布这匹驴子就是大活佛的徒弟,引来一阵哄笑。《神圣的判决》《菩萨偷吃糌粑》等也都采用了三段论。

假言推理中,有的采用的是充分条件。《领主求饶》中,如果进小庙向“佛爷”磕头祈求就会领到粮食,所以领主就推断自己进庙子也会得到粮食,谁知中了阿古登巴埋伏在庙中的圈套。而在《种金子》里,阿古登巴根据“国王提议的可以种金子,得出结论:相信金子会生长,就应相信它会死去。”故事里面还有直接推理过程的描写,“如果风调雨顺,那么就有好的收成;如果大旱大涝,那么就一无所获。今年旱灾,所以金子干死了。”有的采用必要条件假言直言推理。在《返老还童》中,阿古登巴告诉国王只有严冬之际赤着身子到山中的大湖中沐浴,才能返老还童,国王为了变年轻并和邻国的公主成亲,无可选择,只好咬牙下湖。《磨刀石》中,“只有小磨刀石才能赚钱”,财主回家义无反顾地将家中的大磨刀石全部砸碎;有的采用类比推理,如《孩子变成猴子》中,头人告诉阿古登巴帮他保管的传家宝变成了石头,于是阿古登巴也理直气壮地告诉头人阿古登巴帮头人照顾的三个儿子也便成了三个猴子。《答辩》中,掌柜的说:“马帮虽然吃了一只鸡,但鸡可生蛋蛋又孵鸡,所以吃的鸡应付白银若干”,阿古登巴则以炒熟的麦子需要下地播种来类推反驳。《公牛挤奶》中,财主让给公牛挤奶,阿古登巴则说明不能按时来挤奶的原因是“侍奉阿爸坐月子”。还有的采用归纳推理,如《背尸首的故事》,富人开门时,阿古登巴躲起来,再开,再躲,一连五次,富人归纳出一旦开门,阿古登巴就会躲,结果一棒打去正好打在阿古登巴背的尸首上,中了阿古登巴的计谋。

(三)涉及思维基本规律的故事

在故事中,或遵循或违背同一律形成了阿古登巴的用智方式。《愚蠢的商人》里,商人害怕阿古登巴吃自己的糌粑,就说“你吃你的,我吃我的,咱们彼此彼此……”结果风把糌粑吹走,阿古登巴拿出了自己的土豆,重复着商人的话“咱们还是彼此彼此吧!”在此遵循了同一律,前后保持一致。《牛钻地》里,阿古登巴告诉领主,向领主借的牛钻地了,然后悄悄地把牛尾巴栽到地里,还装着用力拉的样子,领主帮忙拉出了牛尾巴,阿古登巴却哭着说“牛钻地了,把牛尾巴扯断了。”前后保持一致,领主也只有傻眼瞪着。另一方面,《一碗和一口袋》则违背了同一律。阿古登巴以偷换概念的方式,说一年只要一口袋粮食,年终却拿个巨大的口袋,平时只吃一碗,却是个“海碗”。《没脑袋的人》里,头人将“马”这一概念偷换成“马的耳朵,马的眼睛” 等,阿古登巴则将“脑袋”这一概念偷换成“头发、鼻子、眼睛”。《巧揍恶棍》也违背同一律,用偷换论题的方式将黑魔大王狠揍了一顿。

通过逻辑学的知识对阿古登巴的故事进行分析,我们既可以看到藏族人民所具有的良好的思维能力和较高的智力水平,同时也探查出了其间所蕴含的较好的逻辑修养。虽然以阿古登巴为名,却是藏族民间智慧的汇集和凸显。因此,阿古登巴故事就是藏族人民民间智慧的展演。并且以这些机智人物故事为载体,代代相传,既是对后人的启迪、教益,同时又是民间文化智慧的积淀和存流。

二、从思维的形式探查藏族的机智人物故事中的“非逻辑”:“非逻辑性”透露出的多棱信息

在阿古登巴的故事中,一方面有智慧、机智中体现出的严密的“逻辑性”;但另一方面,从整则故事或整个故事体系中,我们不难发现诸多“非逻辑性”的存在。如果说其间的“逻辑性”集中、客观地展示了藏族的民间智慧,那么“非逻辑性”则透露出藏族机智人物故事中多棱的社会、文化、心理信息。其“非逻辑性”主要体现在:

(一)情节的“非逻辑”性

“阿古登巴机智勇敢、枪法高明。”(《国王——一只落汤鸡》)“身强体壮的阿古登巴。”(《新婚之夜》)“年轻力壮,聪明干练。”(《宗本老爷吃大便》)“穷人们都把阿古登巴当作自己的顶梁柱和主心骨,只要一遇到什么困难,就来找他,而他也总能为人们想办法、出点子,战胜各种困难。”(《唱山歌》)。从若干故事的描述证明阿古登巴身体强健、心智过人,而且对任何问题均能破解。这样的一个“能人”,贵族、富豪无不是其手下败将,但是,阿古登巴自己的命运却从未得到改善,这样的情节显得“不合逻辑”。“他直接遭受的打骂和凌辱似乎更多一些。”(《丞相挨揍》)“阿古登巴被生活所迫,到处流浪。”(《宗本老爷吃大便》)“在阿古登巴不短的一生中,真正算是吃饱肚子的日子,只不过是短短的个把月而已。”(《一碗和一口袋》)。另外,阿古登巴的对立面从未获得胜利,哪怕之前有若干教训,仍摆脱不了被嘲弄、被欺骗的结局。上百篇的故事中对手不断犯一样的错误。正如《贪财富人的下场》中故事的开头所讲的:“不知有过多少贪心而狡猾的商人,吃过阿古登巴的苦头,受过阿古登巴的惩罚,然而,他们总是不肯从其中吸取教训,更没有改邪归正。”虽然故事可以虚构,但也该遵守“艺术的真实”。在阿古登巴的系列故事中,阿古登巴始终是作为弱者中的一员,与强势作抗争、“战斗”,而且能做到“战无不胜”。强弱势的对峙,在人类社会中无处不在、无时不有,只是或隐或显,或直接或间接地存在。借用美国詹姆斯·C·斯科特《弱者的武器》中的解释,也许可以找到阿古登巴故事情节作“非逻辑”性安排的本质内涵。“贯穿于大部分历史过程的大多数从属阶级极少能从事公开的、有组织的政治活动,那对他们来说过于奢侈。……正式的、组织化的政治活动,即使是秘密的和革命性的,也是典型的为中产阶级和知识分子所拥有。农民阶级在政治上是无效的,除非他们被外来者组织和领导。”“更重要的是去理解可以称为农民反抗的日常形式的斗争——农民与试图从他们身上榨取劳动、食物、税收、租金和利益的那些人之间平淡无奇却持续不断地斗争。”[5]艾瑞克·霍布斯鲍姆也将这种避免直接地、象征性地与权威对抗称为“使制度的不利……降至最低”。在周晓霞的《颠覆与顺从》中,对这些“非逻辑”的情节解释为对世俗秩序的颠覆企图,而且更深一步地分析:“因为叙事中表现出的机智人物的抗争因其具有象征性和颠覆企图,所以,它在短期能对弱势群体不平心理起到调解作用。”以上的几种解释可谓异曲同工,相比将阿古登巴看成“受压迫、受剥削的农奴典型”[6]963强调“他的阶级立场十分坚定,斗争方向十分明确;爱憎感情十分强烈。他热爱的是农奴兄弟和一切受苦难的人,他憎恶的是那些残暴、贪婪、狡诈的房东领主、土司及奸商等少数害群之马”[6]963,仅用社会批评、阶级斗争等角度来考察这一形象和故事群,詹姆斯等人的“弱者的武器”的观点更能揭示情节中出现“非逻辑”性所含有的意识形态本质。

(二)对故事群中阿古登巴这一人物形象的非一致性的阐释

纵观四十年来正式发表、出版的《阿古登巴》的故事集中(1)出版发行的阿古登巴故事集主要有:开斗山.阿古登巴的故事[M].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1980;佟锦华.阿古登巴故事集[M].北京:中央民族学院出版社,1989;洛桑江白.阿古登巴的故事(藏文版)[M].拉萨:西藏人民出版社,2002;柯建军.阿古登巴的故事(藏汉双语版)[M].西宁:青海民族出版社,1991.,阿古登巴确实是集普通民众智慧的文化英雄和理想形象。但正如开斗山所编《阿古登巴的故事》“代序”里的说明:旧文人收集、整理和出版的仅是整个阿古登巴故事中的一小部分。如仅凭传统文人和精英文学转载过来的“文本”进行解读,这一机智人物形象确实“高、大、全”,但如此不完备的材料加上文人的筛选甄别,必然无法正确解读阿古登巴这一形象,更无法通过这一形象获知丰富复杂的文化信息。

比如西南民族大学张超在其论文《也谈阿古登巴其人——一兼论民间“机智人物”故事的形成及性质》中,列举了在四川藏区、西藏收集到的民间尚在流传的这一类故事中,阿古登巴的形象就与经由文人们整理加工出版成书后的形象迥然不同。阿坝若尔盖县红星乡翁日加老人讲述的《靴子哪里去了》中,阿古登巴居然骗取了一位老阿妈刚缝好的新靴子。现存于中央民族大学的藏族文学史调研组拉萨采风稿中记录,拉萨民间流传的《冒牌大叔》里,他冒充别人的大叔,巧取豪夺下层受难者的财物,而且态度极其恶劣。在此,阿古登巴的形象更像是一个“流氓”“强盗”。张超在西藏采风时,收集到的两则阿古登巴的故事,一是《大闹觉姆寺》中偷盗寺庙中的贡品,欺辱信善;另外有一则对年轻姑娘的戏弄,使他和“与格萨尔大王可以媲美”的“英雄形象”相去甚远[7]。这些实例,充分表明阿古登巴故事并未形成能代表某一特定阶层完善价值倾向的理想典型,其故事群中的同一人物形象具有模糊性,形象的塑造显得混乱、矛盾。纵观中外机智人物形象,几乎都具有极其矛盾的表现,既聪明又愚钝,既仗义又无赖,既有赤裸裸的无耻下流的本我,又表现出拯救弱者的超我。当我们不再局限于文人编辑的《阿古登巴故事》,而是客观地结合原生态民间口头故事,则可发现作为藏区机智人物形象代表的阿古登巴根本不符合今天的政治标准和审美要求。这一方面是由于民间故事、口传文学本身具有的特性,另一方面我们也可以从中挖掘阿古登巴故事所有的诙谐文化根源和民众所有的狂欢情绪以及它所有的健全人性、和谐社会的功能。

1.对诙谐文化传统的承续

我国早期的机智人物故事多混杂于笑话、幽默与民间故事中,近代也编纂、刊行了与历代机智人物故事有关的笑话集和其他作品集。在整理和分类时,德国学者艾伯华先生的《中国民间故事类型》,就将机智人物故事归入“滑稽故事类”[8]。丁乃通先生根据《阿尔奈——汤普森民间故事类型索引》,把多数机智人物故事都归在AT分类第三大类——笑话,集中于类型号1500-1[9]。1984年湖北召开了全国性的“机智人物故事”学术讨论会,将二十五篇论文结集名为《笑的艺术》。由此可见,包括阿古登巴在内的机智人物故事的幽默诙谐是其最为显著的特征。阿古登巴人物色彩的不一致,正好说明了,在藏区,机智人物故事并非都完全展示弱势对强权的抗争,从更深广的内涵看,阿古登巴故事有诙谐的根源和狂欢的心理基奠。“在社会文化的进程中官方意识逐渐稳固、确信,而在现存的秩序和制度中,总有方式来解决寻找、排解、轻松的途径。千百年来形成的诙谐的民间文化,其中隐藏着独特的而非幼稚的深刻思想”[10]39。巴赫金的这句话既可说明世界诙谐文化的源远流长,也可说明诙谐文化的文化意义。在中国,民间诙谐文化也是时间久远、范围宽广、形式多样的。中国的民间节庆文化、广场表演、民间故事和笑话都有着民间世俗生活的诙谐表现。机智人物故事仅是其中一个组成部分,但仅看中国的机智人物故事,早在战国的《晏子春秋》就有所记载,《史记》中专门有《滑稽列传》。随着这一领域相关研讨的深入,还收集到各少数民族的机智人物故事。生活在高原的藏族人民,有着根植于藏族社会中独特的民族历史和文化。藏族本来就具有开朗、热诚、直爽的性格,其在展示智慧、娱乐生活、应对压力的过程中也产生了特有的诙谐文化。藏族中流传的“阿古登巴故事”期间透露出的社会、宗教等信息可反映出这一机智人物故事时间的久远和空间的广阔。和世界上的所有机智人物故事一样,藏族的这类故事具有机智、谐趣、滑稽、幽默等特点,但同时人物的形象、情节、语言等又别具民族特色,在其间蕴含着藏族的生活、社会、历史、文化等信息和材料。所以,阿古登巴的故事充分发展了中国的传统诙谐文化,并与其他少数民族的机智人物故事一起使其更丰富多彩充满活力。

2.“狂欢”中健全人性、和谐社会的功能

阿古登巴故事作为文学创作,具有一切文学艺术慰藉、滋养人心的作用,但是机智人物故事却是一种能以“笑”来排除压抑、化解苦闷,使人的心境由紧张化为松弛的文学样式。

从人类本身来看,人的内心都有追求自在、摆脱束缚的要求。在机智人物身上,体现了人的自由愿望和追求。西方的“狂欢”理论,也充分说明了这一点,“自由与其说是外部权利,不如说是这些形象的内在内容。这是数千年来形成的‘大无畏的言语’的语言……”[10]155。这是根植于人身上的一种狂欢意识。机智人物故事引起的“笑”有着和“自由不可分离的本质的联系。”“那些回味无穷的、狂欢式的笑甚至可以摆脱日常的现实而进入历史的‘长远时间’,似乎通过这一动作让人们透过‘缝隙’窥探到未来的自由、平等的生活理想,它使人们的创造力、生命力解放出来,而嘲弄那些束缚这些创造力的僵死的陈规陋习、传统观念。它体现了对人的全部发展、自由本质的人文主义的理想。”[11]因此,在阿古登巴系列故事中,无论主人公以一种高尚、仗义的形象,或是粗俗、下流的行为,都引人发“笑”,我们能感受到的都是一种心理的欢愉、解放,人们单纯地享受这来自内心需要的快乐,以及其中勃发的人的创造力和生命力。

另外,基于“弱者的武器”的观点,我们还可以这样解释:看到这样的一种反抗方式,一方面可以表现出弱者的斗争,但另一方面这些机智人物故事在建设和谐社会中发挥着积极的作用。机智人物故事推动情节发展的都是二元对立关系,以二元对立的方式形成冲突,但纵观这类冲突大都无关乎人命,无关乎社稷,无关乎重大的历史、社会、伦理问题。机智人物故事以一种诙谐的方式来解构正统和高雅,达成对权威的侵犯,对秩序的颠倒。冲突的结果不是“消灭”而是“共生”。所以,一方面这些故事在一定范围允许了张扬个性,发泄情绪,给被统治者一个释放的平台,但同时对其对立面,对他方又不造成毁灭性的争斗,这也就起到舒缓社会对立的作用。虽然根据收集的故事,运用了不同他人的探究方法,对藏族机智人物故事中所蕴含的信息作了较全面的梳理。但是,由于民间文学、口头文学本身的特点,收集到的相关故事本身就不完整,同时,不管采用任何一种手段或方式对它进行研究,所见所得仍有极大的局限,不过,在前人的积累中研讨的思维更开阔、探求更深邃,而且,民间文化总是待续的、开放的。阿古登巴的故事收集和对它的研究总在不断地壮大和完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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