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劳动概念的自由向度
2020-02-21庞楠叶颖
庞 楠 叶 颖
(1.太原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山西 太原 030002;2.北京师范大学哲学学院 北京 100875)
实践观点是唯物史观的基础,劳动这种最基础的实践活动是马克思解开历史之谜,即理解历史生成、发展、异化及其克服的钥匙。现代工业的发展凸显了劳动者的主体性和创造性。劳动不仅是创造产品和社会价值的活动,更是人类本质力量的外化。马克思指出,人类在以对象性的活动改造自然界的同时,也在进行自我创生。社会历史是人通过劳动而诞生的历史,是自然界对人而言生成的过程。
一、劳动与历史的生成
在马克思看来,从柏拉图到黑格尔的传统形而上学都是头足倒置的。在柏拉图看来,理念世界是第一性、永恒普遍的,感官世界——理念世界的摹本是第二性且不真实的。18 世纪的启蒙思想家继承该哲学传统,也将生活的意义建立在理性基础上。他们认为,理性是人的本质属性,也是将人带向未来理想世界的根本保障。传统形而上学在德国古典哲学那里达到了顶峰。康德将敢于运用理性作为启蒙的座右铭。黑格尔更是让客观理性主宰现实,通过理性的辩证运动来统一主客体,从而达到理性与现实的和解。
与这些哲学家不同,马克思没有沉浸在理性王国的价值承诺之中,而是洞察到了理性解放承诺的虚假性。他质疑理性主义的宏大叙事是否能通过理性将所有人带向自由和解放?理性宣称的自由和解放,究竟是谁的自由和解放?马克思指出,宣称普遍主义的理性是压制性的专制话语。在理性承诺背后贯彻的是特殊的权力关系,体现的是统治阶级的意志和利益。在马克思看来,工人阶级的劳动是资本主义社会乃至现代文明存在和发展的基础,但是在资产阶级统治下的劳动者却遭受着生存的痛苦、社会的不公以及自由本性的缺失。物的世界的增殖和人的世界的贬值是理性王国的宣扬者不愿承认的事实。工人生产的财富越多,反而越贫穷。劳动的现实化表现为非现实化。劳动产品作为异己的存在物同劳动者相对立,以致工人非现实化到饿死的地步。工人创造了财富,却为自己生产了赤贫。劳动生产了智慧,却使工人变得愚钝和痴呆。工人阶级贫苦不堪、无家可归的命运,充分暴露了理性王国所承诺的权利和自由的虚伪。理性王国是资产阶级的共和国,平等只是资产阶级的平等,人权也只是资产阶级的权利。
哲学家的阶级属性以及高居“天国”的哲学理论对现实的抽离,导致了头足倒置的哲学无法对现实进行说明更遑论批判。在马克思看来,包括哲学在内的观念或理论都没有自足性。它们在本质上植根于人的物质生产和交往活动,是人类实践的观念要素,是对社会实践的反映。马克思从劳动分工和社会分化的视角看待哲学的本质。传统哲学是对社会中占统治地位的阶级利益的思想表达。它强化了不正义的社会分工。对传统哲学的否定从属于对社会分工和分裂的否定。马克思对传统哲学的否定以及对实践及其作用的强调,颠覆了柏拉图以来关于哲学与政治、思想与行动、沉思与实践等级秩序的设定。马克思要将被唯心主义吹捧上天的意识和精神重新拉回到人们现实的、感性生命活动,并以感性的对象性活动为基础来理解人的意识和精神现象。马克思的理论要从现实而不是想象的人出发,并在世俗世界找到精神活动及其产品的根源。“我们的出发点是从事实际活动的人,而且从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中还可以描绘出这一生活过程在意识形态上的反射和反响的发展。”[1](P73)
马克思高度肯定并借鉴了黑格尔对“劳动”的分析。黑格尔坚持主客体的同一,反对康德将现象与本体、主体与客体分裂的二元论。黑格尔的主体观念是一种同一的主客体观念,劳动是连接主客体的中介。劳动是人自我发展、自我成就的过程。客体通过劳动进入到人的实践范围。当对象经由劳动产生之后,对象就成为主体的一部分,同时主体也意识到自己的需要和欲望。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中探讨了主奴辩证法。奴隶在以劳动创造对象世界的过程中形成和确证了自我意识,而自我意识是理性的根本规定。劳动显示了奴隶的本质力量,并从根本上反转了原来的主奴关系。黑格尔指出,生产劳动意味着人能够利用和改造自然,意味着为了陶冶事物人能够限制自己当下的欲望和消费,从而使那随即消失的欲望转换为具有客观性和持久性的对象形式即文化形式。“换句话说,劳动陶冶事物。对于对象的否定关系成为对象的形式并且成为一种有持久性的东西”[2](P130)。黑格尔以劳动为中介、超越传统主客体二元划分的思想得到了马克思的肯定。马克思认为,从柏拉图到康德的多数哲学家都认为人与动物的本质区别在于人的精神能力,只有黑格尔意识到了现代劳动和经济活动对于人的重要性。
然而,黑格尔指称的劳动只是抽象的精神劳动而不是现实的劳动实践。黑格尔哲学是一个头足倒置的世界。表面看来,人或者说劳动的人是自我实现、自我决定的。但是对于绝对精神来说,人并非主体而是客体。人是绝对精神实现的中介、手段、工具,主宰世界和历史的仍旧是抽象的精神。历史以及感性的现实被绝对精神裁剪甚至是阉割,现实的历史成为精神的历史。由于缺乏历史维度,黑格尔只看到劳动的积极方面,没有看到劳动的消极方面,即劳动的异化方面。而资本主义社会中工人阶级的劳动和生存状况就是劳动消极方面的证据。它证明了黑格尔所设想的理性对现实的主宰以及理性与现实的和解并未实现。黑格尔的理性原则在客观上成为了为社会现状辩护的保守理论,失去了其应有的革命性和批判性。与黑格尔不同,马克思讨论的不是抽象的劳动,而是具体的、历史的劳动。马克思在后期放弃了带有黑格尔唯心主义色彩的抽象劳动概念。按照马克思的理解,抽象的精神劳动不仅不具有自足性,而且还必须以现实的劳动为存在基础。
对于黑格尔而言,历史是绝对精神自我发展的历史。而对于马克思来说,历史是人类发展的历史。他从现实的、有血有肉的人及其劳动实践来分析历史。人类的劳动并非孤立抽象的生产,一定的生产方式或者说工业阶段总是与一定的社会阶段或者社会关系相联系的。劳动者不仅是作为自然存在者,而且是作为与特定生产关系密切联系的存在者去劳动的。只有深入到包括生产关系、政治关系在内的社会关系当中,我们才能正确地分析劳动者的处境、导致其处境的原因以及走出被压迫地位的路径。资本主义既是一种社会经济形态,又是人类自我物化的一种特殊关系。马克思在肯定劳动确立人自身和推动历史发展意义的同时,也最为深刻地揭示了人的异化、贫困、非正义等社会现象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关联。
二、资本对自由的宰制
唯物史观是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进行理解和批判的成果。美国学者劳伦斯·E·卡洪(Lawrence E.Cahoone)认为,马克思是向现代性发难的始作俑者。“他对现代欧洲的政治、社会和文化的原则作了批判,指出它们来源于现代经济的本性——资本主义。马克思是理解了——在这方面许多当代的马克思主义者却不甚了了——资本主义具有永远都既是压迫力量又是解放力量这种根深蒂固的矛盾的本性的第一人。”[3](P187)马克思的理论尤其是前期和中期的理论,主要反思和批判了早期资本主义社会存在的、严重的社会分裂和阶级对抗的社会现实。欧洲资本主义生产分工的深化、市场的扩大、市民社会的发展以及日趋尖锐的阶级对立,是马克思提出唯物史观的社会基础。他在对资本主义的分析中指出,资产阶级由于创造了先进的生产力逐渐具备了在经济和政治上的优势,并最终取得统治权。但是资本主义在促进生产力和社会经济发展的同时,也带来了社会分裂、阶级分化与人的异化等问题。因此,马克思深入到人类物质生活的内在矛盾之中,在现实的生产活动和劳动分工中,探寻造成社会分裂的原因及其可能的解决路径。
在对资本主义的分析中,马克思肯定了资本对社会发展具有的建构意义。马克思所处的时代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革。工业的发展以及市场的扩大从根本上改变了欧洲社会的面貌。封建、宗法、等级以及田园诗般的生产生活方式被破坏殆尽,素被尊崇的观念亦被瓦解。一切神圣的东西都被亵渎了,取而代之的是资本呼唤出的巨大的生产力以及与商品和资产相适应的诸种规则。资本在资本主义社会具有前所未有的重要性和控制力。围绕资本增值展开的生产、消费等经济活动成为了整个社会的中心。资本的唯一目的是不断实现自身的增殖。为了在激烈的竞争中生存壮大,资本家不断研发新技术、运用新手段来提升技术和管理水平。
在肯定资本的同时,马克思还批判了资本对社会造成的瓦解。资本骚动不宁、无限膨胀的品格具有破坏一切价值的虚无本性。资本扩张的冲动使整个社会处于永不停息的动荡之中。社会关系不停动荡、一切古老的关系和观念都被消除了。资本毁灭了传统的价值、破坏了固定化的伦理关系。生活在欲望膨胀和资本扩张环境下的人们,面临着人生意义消解以及社会道德水平下滑的伦理困境。一方面,资本把一切价值都化约为市场价格,价值在市场价格面前失去了自身的意义。在资本的统治下,衡量生命和社会价值的标准是它们在市场中的交换价值。真、善、美、艺术、尊严等只有成为商品才有存在的理由和价值。货币是最高的善,似乎消费者只要愿意按照价格支付货币,就可以从市场中买到一切。另一方面,“交换价值”能够颠倒黑白、混淆是非。货币可以把一切人和自然的特性变成它们的对立物。黑可以变成白,丑可以变成美,恶可以变成善,卑贱可以变成尊贵,愚蠢可以变成明智,怯懦可以变成勇敢。货币使人失去判断价值的正确标准。价值标准的混淆,导致了价值的无政府主义状态。从传统价值秩序中解放出来的人,虽然获得了以财产权为核心的人权,但是却在将他人视为追求财富工具的过程中也将自己降格为工具。
资本的统治遮蔽了人的丰富性和全面性。人本应是不断超越现成存在的存在者。但是在资本的宰制下,人成为了消极被动的存在者。自由自觉的活动被资本贬低为维持肉体生存的手段,丰富的肉体和精神感觉片面化为狭隘的占有,以致原本人的机能退化为动物的机能。资本使人“变得如此愚蠢而片面,以致一个对象,只有当它为我们拥有的时候,就是说,当它对我们来说作为资本而存在,或者它被我们直接占有,被我们吃、喝、穿、住等等的时候,简言之,在它被我们使用的时候,才是我们的”。[4](P303)单向度的人失去了自我超越、自我否定的本性。非人的力量统治一切,工人的命运不是由自己而是被自己生产出的产品以及产品的拥有者——资本家支配。工人在劳动中,“不是自由地发挥自己的体力和智力,而是使自己的肉体受折磨、精神遭摧残。因此,工人只有在劳动之外才感到自在,而在劳动中则感到不自在,他在不劳动时觉得舒畅,而在劳动时就觉得不舒畅。因为,他的劳动不是自愿的劳动,而是被迫的强制劳动”。[4](P270)
马克思对资本的批判,旨在恢复人的类特性。马克思把人的类特性概括为“自由自觉的活动”。一个种的类特性就在于其生命活动的性质。动物的生命活动是被动的、无意识的,而人的生命活动是自由自觉、自我超越和自我否定的。人从来不是被某种既定本质规定的现成存在者。人能够将自己的生命活动当作思考的对象,并在不断的反思和实践中超越自身。“动物和自己的生命活动是直接同一的。动物不把自己同自己的生命活动区别开来。它就是自己的生命活动。人则使自己的生命活动本身变成自己意志的和自己意识的对象。他具有有意识的生命活动。这不是人与之直接融为一体的那种规定性。有意识的生命活动把人同动物的生命活动直接区别开来。正是由于这一点,人才是类存在物。或者说,正因为人是类存在物,他才是有意识的存在物,就是说,他自己的生活对他来说是对象。仅仅由于这一点,他的活动才是自由的活动。”[4](P273)动物的生命活动是狭隘、单一的,它们只依据种的尺度在肉体需要的支配下进行生产。而人的生命活动是全面和丰富的。人在意识的指引下,可以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生产,并且能够超越生存的需要进行自由而真正的生产。“动物只生产它自己或它的幼仔所直接需要的东西;动物的生产是片面的,而人的生产是全面的;动物只是在直接的肉体需要的支配下生产,而人甚至不受肉体需要的影响也进行生产,并且只有不受这种需要的影响才进行真正的生产;动物只生产自身,而人再生产整个自然界;动物的产品直接属于它的肉体,而人则自由地面对自己的产品。动物只是按照它所属的那个种的尺度和需要来构造,而人懂得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且懂得处处都把内在的尺度运用于对象;因此,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4](P273-274)
三、劳动与人自由特性的恢复
马克思指出,伴随社会分工而来的、不平等的社会关系是人丧失类特性的重要原因。在人类发展的初期,物质生产和精神生产是直接合一的。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和私有财产的产生,人类社会出现了真正意义上的分裂。精神生产从物质生产中分化出来,成为独立的生产部门。灵与肉、精神与物质生活之间的分裂与对抗,同社会的分工、阶级的分化相伴而生。物质生产与精神生产、劳动与享受分别由不同的人承担。脱离物质生产专门从事社会管理和精神生产的人成为统治阶级,直接从事物质生产的人成为被统治阶级。尽管劳动分工和社会分化是历史发展的重要动力,但是它们同时也造成了人类社会的分裂和对抗。从事社会管理和精神生产的人被认为是高贵的,从事物质生产的人却被认为是卑污的。马克思指出,脱离物质生产的纯粹意识是异己的虚幻之物,缺乏精神参与的物质生产是异己的强迫之物。他在《提纲》中指出,精神生活只有伪独立性,它是社会分工分化的结果。世俗基础使自己从自身中分离出去,并在云霄中固定为一个独立王国,只能用这个世俗基础的自我分裂和自我矛盾来说明。对世俗基础本身首先应当从它的矛盾中去理解,然后用排除矛盾的方法在实践中使之革命化。[5](P55)马克思在《手稿》中指出,如果吃、喝、生殖等行为脱离其他领域的活动而成为人唯一和最后的机能,那么抽象的、没有人文特征的生命活动充其量只是动物的机能。[4](P271)在马克思看来,人本应是灵与肉统一的完整生命存在。在不平等的社会关系中,分工使统治者和被统治者都成为畸形的存在。社会的分裂和对抗在资本主义时代,尤其是马克思生活的早期资本主义社会达到了顶点。资本主义私有制使资本家和工人都片面化为异化的存在。
马克思认为,人自由自觉类特性的恢复离不开平等社会关系的建立。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人为了生存就要结成一定的社会关系进行生产。人在改造世界的过程中形成了人与自然、人与自身、人与社会三种关系,其中人与社会的关系居于核心位置。人的本质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人与自然、人与人自身的关系都以人与社会的关系为中介。只有在人与社会结成关系的范围内,自然才能成为实践的对象。同时,人与自身的关系也不是在意识中而是在社会交往中建构和实现的。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直接制约着现实的人的物质和精神活动状况。因此,个人与社会的关系问题对于人类自由的实现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马克思从劳动实践出发,阐释了个人与社会的关系。社会是囊括全部社会生活及其关系的总体性范畴。个人和社会是人类交往的两个不同侧面。个人与社会关系的存在根基既不是抽象的个人也不是抽象的社会,而是人的感性对象性的劳动实践活动。社会历史的前提是有生命的、从事感性对象性活动的人的存在。人通过实践证明自己是类存在物,并在实践中构建起社会关系。个人与社会双向创生,社会就是人与人之间形成的各种关系的总和。第一,个人是社会存在物。个人的实践依赖于人们结合而成的社会关系。个人只能存在于社会关系中,并在其中成为他自身。第二,社会由个人组成。离开个人的社会是抽象、空洞的。社会通过个人之间的互动关系获得自身的规定性。第三,个人和社会之间存在一定的张力。个人与社会之间的利益往往不会完全一致。特别是阶级社会的出现,使个人和社会之间的矛盾表现得极为复杂。社会整体主义和原子主义都将社会和个人进行抽象地对立。马克思指出,应当从关系的角度来理解个人和社会,而不是将二者进行简单地对立。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
马克思指出,个人与社会的关系在阶级社会主要呈现对抗的一面,在消除阶级压迫和不合理的劳动分工的共产主义社会,个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才成为真正属人的关系。社会和个人并不代表两个事物,而是表示同一事物的个体和集体方面。“首先应当避免重新把‘社会’当作抽象的东西同个体对立起来。个体是社会存在物。因此,他的生命表现,即使不采取共同的、同他人一起完成的生命表现这种直接形式,也是社会生活的表现和确证。人的个体生活和类生活不是各不相同的,尽管个体生活的存在方式是——必然是——类生活的较为特殊的或者较为普遍的方式,而类生活是较为特殊的或者较为普遍的个体生活。”[4](P302)劳动实践是人的存在方式,个人与社会关系的性质和水平随着人类改造自然的能力以及交往关系等状况的变化而变化。
马克思指出,人在克服私有财产的共产主义社会中能够实现真正的人的自由。共产主义社会没有国家、政党、意识形态和固定分工,它是对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自身之间矛盾的真正解决。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人能以对人力和自然资源最小的消耗实现最大程度的物质能量变换。在人与人的关系上,摆脱了社会分工和阶级分化的人们,建立起了自由平等的社会关系。在人与自身的关系上,每个人都能依其兴趣和能力自由全面的发展,过上肉与灵、物质与精神、实践与思维相协调的生活。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对人的自由状态有着经典的论述:“在共产主义社会里,任何人都没有特殊的活动范围,而是都可以在任何部门内发展,社会调节着整个生产,因而使我有可能随自己的兴趣今天干这事,明天干那事,上午打猎,下午捕鱼,傍晚从事畜牧,晚饭后从事批判,这样就不会使我老是一个猎人、渔夫、牧人或批判者。”[1](P85)自由的人是丰富、全面和独特的人的生成。人的全面发展既是社会的目的,也是人自身的目的。马克思对自由人的联合体的经典论述是:“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1](P2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