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在大城市生活过

艾小羊

我发现，总有人把在大城市生活与在大城市待着混为一谈。

这个现象，在我家乡那个三线城市格外明显。年轻人去大城市读了几年大学，或者被派去北京、上海等地公干几年，回家后悲天悯人地说，北京空气不好，上海人冷漠，广州吃得差，深圳房租高……总之，大城市一点意思都没有。

但当你试图勾画他在大城市的生活轨迹时，会吃惊地发现，他们去过的人流最密集的地方是火车站，最熟悉的路线是从火车站、飞机场到自己的住处，评价一个城市餐饮水准的标尺是学校或者小区门口老王家的小馆子。他们其实从没离开过家乡，只是换了一个地理坐标去过家乡的生活。

他们吸足了大城市的雾霾，挤够了大城市的地铁，却没有享受过大城市迷人的人文气息、便捷的公共服务系统以及开放的人际交往氛围。他们以小城市更好为借口，纵容自己即使待在大城市多年，也不肯融入那里的四季与光阴，一边抱怨一边活着。

我18 岁到武汉读书，觉得这个城市特别烂。我的高中同学在武汉另一所高校读书，他自己组了个乐队，经常去各个高校、商业区演出，他总说武汉好。大三时，他去演唱会做兼职，开了个小后门让我混进去。我看了平生第一场演唱会，年轻的心跟随鼓点与这个火热的城市一起律动。之后，我试着与这座城市热恋。去图书馆听讲座，探寻趣味小店，认识旅行达人、戏曲艺术家……这个城市每天的清晨与夜晚，更新与送别，不再与我无关。我渐渐明白，越是在大城市，越要用开放的心态去成长与改变。

后来，我在深圳生活了一段时间。这里物价很高，人情冷漠，但这里的市民喜爱排队，同事关系简单，有全中国最好的公立图书馆。在设计双年展、文博会上你可以看到全球人文艺术顶尖的工艺与产品。我周围同样有这样一种异乡人，当我告诉他们，展会上有一个机器人会种胡萝卜，他们连眼珠都不转地说：“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是啊，它无助于你升职加薪，也无助于你买房，可它会让你觉得生而为人是幸福的。你每天醒来，只看到小房间的四壁与老王餐馆的外卖，与你每天醒来，兴致勃勃地去找一个会种胡萝卜的机器人，看一幅美妙的画，听一场高级的讲座，生活质量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大城市公共建设所带来的生活品质的提高，原本是属于你的权利，你却并不珍惜。

然而，大城市的魅力，不仅仅在于有更多新潮的思维与奋斗的机会，更在于它能最先捕捉到科技的脉搏、艺术的风尚、美学的创意。这里聚集着最勇敢、最有创造力的年轻人与见多识广、智慧充盈的中年人。

如果命运的巨浪已将你送进一座大城市，我给你的建议是：

1.大城市永远是好的。因为头部聚集效应，大城市集中了最好的资源，汇聚了最优秀的人才，你要努力站在这个巨人的肩上，不要因为它放了个屁而嫌弃它。2.与本地人做朋友。不要只待在外地人和华人的圈子里。你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看世界。3.喂养自己的好奇心。我所见到的成功人士，创业的初衷往往不是强烈的财富欲望，而是强烈的好奇心。4.放下无用的自尊心。你对大城市的愤怒与嫌弃，本质上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你在大城市被伤了自尊，就想到小城市的好，但建立在低能基础上的自尊，只会让你越来越封闭。5.大城市里的每一个年轻人，希望你们在这里生活、奋斗、相爱、改变。最终，你有权利选择回到小城。但希望你能自豪地说，我在大城市生活过，我知道那里的好；而不是，我在大城市待过，那里什么都不好。前者叫归隐，后者是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