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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八大家与潞州

2020-02-19郭存亭

文史月刊 2020年1期
关键词:交子上党韩愈

郭存亭

唐宋至今的历代文坛,均以“唐宋八大家”之名赞誉韩愈、柳宗元、欧阳修、王安石、苏轼、苏辙、苏洵、曾巩的文学成就。唐宋时期的这八位文学大家,是主持古文运动的核心代表人物,给予当时及后世的文坛以深远的影响。同样,也深深地影响着上党地区。在沧桑的历史深处,打捞唐宋八大家与潞州区的过往,韩愈、柳宗元、欧阳修、苏轼、苏辙曾多次上太行,或到上党,或过潞州,或居潞州,都与潞州结下不解的情缘;就连未曾上过太行的王安石、苏洵、曾巩,也与潞州结下了历史记忆的“文字”情缘。阅读沧桑的文字,穿越历史的天空,探寻八大家与潞州区那些鲜为人知的故事,在点点滴滴的文字记载中,我触摸到了深藏在八大家心底的那份特殊的潞州情。

潞州区民间尊奉的“土地”是韩愈

韩愈,世称韩昌黎,又称韩文公,有“文起八代之衰”的美誉。后人对韩愈的评价颇高,在明代就被推为“唐宋八大家”之首,与柳宗元并称“韩柳”。在唐宋八大家中,韩愈与长治结下的情缘最深,至今,他的后裔还生活在上党。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不知从何时起,韩愈在长治潞州区民间被演绎为土地神,也叫土地爷。如今,在潞州区故漳一带以及襄垣、沁县、黎城等地的土地庙、文公祠,都有供奉韩愈的说法。由此,韩愈留在长治的故事也特别多,故事承载的历史内涵,都是韩愈与长治情缘的最美见证。

关于韩愈与潞州区故漳的历史过往,目前文史界已有研究。有资料记载,韩愈是壶关的女婿,曾客居过潞州。唐贞元五年(789)冬,22岁的韩愈在洛阳结婚,他的妻子是河南府法曹参军盧贻的女儿卢小姐,而卢贻的妻子苗夫人是唐玄宗时宰相苗晋卿的侄女。就这样,韩愈成了上党壶关苗氏家族的女婿。在《壶关县志》中有记载:“唐贞元十九年(803),丞相太保太师韩国公苗晋卿逝世,葬于东都洛阳龙门山。其婿韩愈作墓志铭记其事。”韩愈被长治潞州区民间尊为“土地神”,故事源至潞州区的故漳。

故漳历史悠久,据村里出土的陶器看,在新石器时代就有人类居住。古时因故漳一带长满野莲花,村名称为“莲花村”,元时“莲花村”被改为“古彰村”,寓意“对古代有功之人进行表彰”。又据《长治郊区志》记载:因该村近邻漳河,故又把“古彰”改成了“故漳”。上世纪八十年代,因村大人多,为便于管理,又分成了“故南”“故北”两个村。故漳现存土地庙始建于明末,清嘉庆十八年(1803)重修,为方圆几十里范围内规模较大的土地庙,供奉的土地神是韩愈。上世纪九十年代,故漳对土地庙进行了一次恢复性的修缮。相传该庙中供奉的韩愈倍受尊重,香火最旺,每年农历二月二要进行祭祀韩愈活动,并有曲艺、舞蹈、社火献演等,格外隆重。

唐宋八大家

为什么韩愈会成为故漳土地庙的土地神呢?细细考究,不仅是因为韩愈的父亲韩仲卿在上党铜辊任过职,也不仅是因为韩愈是壶关苗氏家族的女婿,更主要的是韩愈喜欢游历访旧曾在故漳客居过。正是这种种的特殊情缘关系,我们对民间传说里把韩愈先生尊为“土地神”,也就好理解了。贞元二年(786)夏,韩愈前往河中府游历、访旧,后转道于潞州,路过莲花村(今长治潞州区故漳)时,目睹这里山明水秀,风光明媚,非常喜爱;又闻隋朝宰相宇文化及、隋末唐初好汉宇文成都的后裔在此定居,于是决定在莲花村客居,也便于在潞州一带游历。这段历史在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的《承前启后的故漳百年变迁》一书中有分析与考证。韩愈在故漳村客居多久,我们不得而知,有研究资料记载:同年秋天,韩愈苦于家贫,衣食不足,离开山西赴长安求仕。韩愈客居潞州莲花村游历过潞州哪些地方,还需史学研究者去考证。至今,故漳村土地庙偏东南的那条街仍叫“韩家街”,据说就是韩愈当年居住的街巷。韩愈被尊为故漳土地庙的土地爷,在《承前启后的故漳百年变迁》中也有记载:故漳村的宇文家族在当时乃至今天都是村上的一大望族,他们对韩愈的正义和品德非常敬佩。随着时光的流逝,宇文家族就把韩愈敬奉为莲花村的土地爷。所以,故漳土地庙的土地爷是韩愈的说法,是民间最可信的依据,并且还流传着一个美丽的故事。

长治市潞州区故漳土地庙

相传“八仙”之一的韩湘子为韩愈的侄子。韩湘子很想度化韩愈为仙,但韩愈不信道学之事,韩湘子用法术没有度化成功。在韩湘子回家度化妻子林英时,见韩愈死不瞑目,其灵仍附体不愿离开归阴府。韩湘子便问其缘由,韩愈实话相告,说他读书做官太累了,也看破了红尘,很想当神仙。韩湘子决定把韩愈和他的妻子林英一齐度化升天,但是,韩愈到天上后仍然念念不忘自己的妻子。韩湘子见韩愈与仙无缘,就让他下凡到地上为神。韩愈的阴魂从天上下来,见门就进,正好进了莲花村的土地庙,就成了土地庙的神灵,百姓称他为“土地爷”。在村里人要塑像时,韩愈就托梦要求村里人按他在唐时为官的脸谱与衣着来塑像。这就是故漳土地庙土地爷与其他村的土地爷戴瓦椤帽子道士行装不同的来由。俗话说:二月二,龙抬头。但在故漳农历二月二日是给土地爷韩愈过生日,所以每年二月二土地庙的社火活动不但规模宏大,而且参加人员多,周围邻村的人也要来上香火、看热闹,据说二月二这天还表演过秧歌剧《韩湘子度林英》。

再说唐元和八年(813)来潞州任节度使的张彻,清河(今河北邢台)人,是韩愈的学生,也是韩愈的侄女婿。张彻为韩愈的学生时,韩愈非常欣赏他的才华,便把堂侄女许配与他为妻。还有与韩愈、张彻同为好友的李贺,字长吉,河南福昌(今河南宜阳西)人,有诗才,是唐王朝宗室。李贺曾客居潞州两年,就是韩愈推荐他来潞州的。元和九年(814)春,李贺辞去了朝职,与韩愈商量后,于这年初秋只身投奔潞州朋友张彻那里去。李贺客居潞州两年,用心投入诗歌创作,成为他生命中最后的一个创作高峰。元和十一年(816)秋,李贺告别潞州回到故乡,这年冬天,他与世长辞,享年27岁,人称“鬼长吉”。

柳宗元与潞州的“文字”情缘

柳宗元在唐宋八大家里排在第二位,他的文化与思想,对上党具有深远的影响。上党,虽然山高林密,地势险要,但在柳宗元的笔下,山川秀美,风光旖旎。柳宗元曾多次到过上党,这里不仅有他的朋友,还有他的族人也曾在潞州任过职,所以,柳宗元与潞州留下了深深的“文字”情缘。

长治市上党区柳林村欧阳修文化广场

柳宗元是柳家第三十代人,他的父亲柳镇,侍御史;祖父柳察躬。安史之乱时,柳宗元的父亲柳镇奉母德清君夫人之命,载家书隐居于王屋山。有研究者称,柳镇曾到过太行山隐居过。柳宗元与潞州的“文字”情缘,可见《柳河东集》里的一篇《潞州兵马曹柳君墓志》。这是柳宗元应朋友邀请所作,并且是石刻。从这篇墓志也证实了唐时对金石铭刻传播价值的看重。

在柳宗元与潞州的“文字”情缘里,还有他的族人曾在潞州任职的记载。柳昂,是柳宗元家族的第二十四世,字千里,河东解县人,北周武帝时的宰相,隋朝名臣。开皇时任潞州刺史。据《潞安府志》记载:潞州刺史柳昂,解人。开皇时。柳昂自幼聪明有见识,才识气度超过常人。武帝时,柳昂任内史中大夫、开府仪同三司。隋文帝时任命柳昂为大宗伯,就在隋文帝宣布他官职的那天,柳昂却得了偏瘫之疾,无法上任。隋文帝待柳昂病愈后,加封他上开府仪同大将军衔,出任潞州刺史。柳昂见天下无事,上表请勉励学习、推行礼仪。从此天下州县都设置博士学习礼仪。柳昂在潞州任职时,广施仁义,大行仁惠,竭力提倡人文道德,提倡友爱、互助、同情,施惠于人,成为历史佳话。他在任上去世后,儿子柳调承袭封爵。所以,柳宗元对潞州也是有特殊情感的。

歐阳修曾多次到过潞州

排在“唐宋八大家”第三位的是欧阳修。多次走进尘封的史料,在文字的角落里发现庆历四年(1044)后,欧阳修不止一次到过上党,他多是来上党出差办公的。《潞安府志》还收录了欧阳修的著名诗篇《潞州城南柳林二首》。有地域文化研究者称:《潞州城南柳林二首》是欧阳修路过潞州,在潞州看望任职的儿子期间游览城南柳林时写的。欧阳修有四个儿子,其中三子欧阳棐,字叔弼,曾知潞州。在清乾隆版《潞安府志》的《宦绩》里,记载了欧阳棐的仕途历程与成就。在《咏晋诗选》里,对历代诗人描写潞州城的诗歌只收录了欧阳修的《潞州城南柳林二首》。至于欧阳修在潞州看望儿子是否游览城南柳林写诗,在文史研究界还存在一些争议,有研究者考证《潞州城南柳林二首》是陈廷敬所作。

其实,欧阳修与潞州的过往在《潞城县志》里是有记载的。至和元年(1054),欧阳修被朝廷召回任翰林学士;至和五年(1058),任枢密副使,六年(1059)升参知政事。据光绪版《潞城县志》记载,在治平元年(1064),时任兵部侍郎参知政事的欧阳修,参与了为潞州潞城县南垂(今长治市潞州区南垂)“敕赐真如禅院”一事。欧阳修京城复职后不忘他熟悉的上党,也没有忘记他熟悉的潞州,当潞州多地上报朝廷给庙宇禅院求赐题额时,他都一一亲自督办赐牒碑,其中就包括了潞州的南垂古镇。

潞州区南垂古镇的古庙很多,最古老的是真如寺,原名叫“福仙院”,始建于唐咸亨三年(672),现存大殿为元代遗构。可以说,真如寺是一座较为典型的元代建筑,为研究潞州区寺庙建筑提供了实物资料。到宋治平元年改赐名为“真如禅院”,即在治平元年(1064)被“敕赐真如禅院”,欧阳修就是为真如禅院敕牒的主要官员之一。根据光绪版《潞城县志》记载可知,南垂金粟山下福仙院是在治平元年闰五月被朝廷赐名为真如院的。《潞城县志》在收录的碑文末尾,特别注明朝廷赐牒内列衔的是韩琦、曾公亮、欧阳修、赵扦,并指出当时是英宗即位的开始,诸位元老并聚一廷,为大宋的兴盛之时。潞州南垂真如寺被欧阳修等诸位名臣代表朝廷赐名,这是南垂古镇乃至我们潞州区的一个骄傲,从中也可以看出欧阳修对潞州的情感。

王安石推行新法首选潞州

王安石,字介甫,号半山,临川(今江西抚州)人,世称王文公,北宋著名的思想家、政治家、文学家、改革家。在我国文学史上,王安石排在唐宋八大家的第四位。王安石一生的主要政治成就,历史上称之为“王安石变法”。在王安石推行新法的思维里,潞州是他的首选之地;但他一生最大的遗憾应该是没有到过潞州,所以,在他的故事里就有了拒收潞州紫团参的传奇故事,也留下了他对潞州官人许多点赞式的记载。

嘉佑四年(1059),王安石上书仁宗皇帝请求变法,直到熙宁二年(1069)才开始推行新法,至元丰八年(1085)宋神宗去世结束,历史上亦称“熙宁变法”“熙丰变法”。王安石的变法主要是以发展生产、富国强兵、挽救宋朝政治危机为目的,是中国古代史上继商鞅变法之后又一次大规模的社会变革运动。在王安石的变法中,潞州是其推行变法的一个首选之地,他上书宋神宗提出在潞州设置“交子务”,这一上书对推进我国最早的纸币“交子”在北方地区的发行与流通,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交子

交子,是北宋仁宗天圣元年(1023)发行的货币,曾作为官方法定的货币流通,称作“官交子”。而“交子务”是宋代掌管纸币流通事务的国家机关。北宋时,潞州又是一种什么情况呢?为什么王安石提出要在潞州设置“交子务”?田秋平先生在他的《王安石与潞州交子务》一文里有深度的考证与解读。在宋神宗与王安石的思维里,潞州乃是一富裕之地,又是军事要地。北宋朝廷将全国性的纸币交子发行机构设在潞州,其纸币推行范围不仅仅只限于潞州,更主要的是可以发行至整个河东路及部分相邻的地区。据《潞州志》可知,宋时的潞州交子务办公地址在潞州州治内,称为“子城”。潞州交子务在潞州城内开展办公业务,标志着富裕的潞州成为王安石“变法”的开始。潞州交子发行流通后的熙宁三年(1070)七月初,转运使刘庠突然上书朝廷:“交子法行,商贾不肯中纳粮草,不惟有害边毂,亦恐盐矾不售。”在《续资治通鉴》里是这样记载的:熙宁三年七月初十日,潞州交子务遂奏罢之。刘庠上书罢置潞州交子务,是王安石变法斗争的开始。潞州交子务是当时成立时间仅次于四川益州交子务的纸币发行机构。王安石极力推行新法,也力图使纸币交子在河东、乃至在全国行用。令人遗憾的是潞州交子早早夭折于变法的斗争中。潞州交子务设置时间虽然只有一年,但在历史的大潮中成为上党的一束金融之光,也留下了王安石推行新法首选潞州的一页历史记忆。

王安石作为北宋卓越的文学家,他在努力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时,也把自己的文学创作和政治活动密切地联系起来,围绕变法革新阐述自己的政治见解与主张。在王安石的笔下,记载了好多地方文人与官人的业绩与生平,其中就有几位潞州人的故事。王安石在《赠尚书吏部侍郎句公墓志铭》一文里,记载的句希仲,益州华阳(今成都)人,官至吏部。而他的父亲句中正,太宗时自潞州录事参军召拜著作佐郎。王安石就是在《赠尚书吏部侍郎句公墓志铭》一文里,记述了潞州录事参军句中正的业绩。据《潞安府志》记载:宋太祖时,句中正任潞州录事参军。再说广西转运使孙抗,字和叔,历任监察御史、广西转运使,有文集百卷,为安徽黟县孙氏最显赫的人物之一。孙抗逝世后,葬在今安徽黟县怀乡的上林村。而远在潞州上党县任县令的孙邈,即孙抗的二儿子,请求王安石给其父撰写了墓志铭。实际上,孙邈就是当时潞州推行交子的支持者。

历史就是历史,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记载。留在历史碎片里的王安石与潞州的点滴记忆,可以看出王安石思维里的潞州,曾是他寄托过梦想的地方,尽管是昙花一现的美丽。

苏轼为好友赴潞州而赠言

在唐宋八大家“三苏”中排位最前的是苏轼。苏轼生性放达,善于结交朋友,喜好美食品茗,也爱游山玩水,黄庭坚称他是一位“真神仙中人”。苏轼曾多次到过上党,他的诗文就是最好的历史记载。他说过:上党从来天下脊。其意思告诉我们,他到过上党,不仅是一次,而是多次。他曾经移植过上党壶关紫团参。打捞那些沉淀在苏轼诗文海洋里的历史碎片,“飞狐上党天下脊”的诗境,就是他到过上党的最好答案,也见证了苏轼与潞州的那腔情缘。

苏轼有一位好友叫梅庭老,吴郡人。熙宁七年(1074),苏轼在杭州任通判。这一年的正月,梅庭老被任命为潞州学官,即潞州主管地方文教一职。据《潞安府志》记载:梅庭老在潞州任教授。苏轼在润州(今江苏镇江)送别好友,写了《浣溪沙·送梅庭老赴潞州学官》一词送与他,对梅庭老不被重用离乡远行深表惋惜。在苏轼以前的词里,《浣溪沙》词调大多只用于写景和抒怀,而在《浣溪沙·送梅庭老赴潞州学官》里,却用来写临别与友的赠言,其用意不言而喻:

门外东风雪洒裾,

山头回首望三吴。

不应弹铗为无鱼。

上党从来天下脊。

先生元是古之儒,

时平不用鲁连书。

我们不妨顺着词的意境走进苏轼送别梅庭老的那个春日。虽然春天已经来临,但一场春雪的飞舞,使江南江北依然很寒冷。在润州乡村茅亭外的一条小路上,苏轼先生与梅庭老话别泪吟,飞舞的雪花似梅花洒满两人的衣襟。梅庭老回首望着故园,依依不舍。苏轼先生告诉好友:“你既然做了潞州学官,就不要嫌弃上党的遥远与其地势的险要。上党地理形势独特‘与天为党,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先生有如古之大儒,以天下为己任,勿以學官而自卑。”苏轼先生在他的送别词里,委婉地表达他的送别之意:你梅庭老虽有鲁仲连那样的才能,如今也没有施展才华之地,上党从来天下脊,你就随遇而安吧。

熙宁八年(1075),梅庭老又由潞州转职为密州户曹。那一年,苏轼作了《和梅户曹会猎铁沟》一诗。据沈松勤先生在《苏轼词编年补证》一文中考证,这个梅户曹,与《浣溪沙-送梅庭老赴潞州学官》中的梅庭老,以及《寄题梅宣义园亭》的梅宣义,同为一人。由此可以看出,论及苏轼与梅庭老的关系,他们不仅是同僚,而且是兄弟。从《浣溪沙·送梅庭老赴潞州学官》里可以看出,苏轼对上党、对太行山、对潞州是非常了解的。苏轼在他的《赠写真何充秀才》里第一句就写道:君不见潞州别驾眼如电,左手挂弓横撚箭。我们暂且不论作品的内容,仅从首句就可以见证苏轼与潞州的情缘。

毛泽东主席手书《三垂冈》

苏辙与曾巩评述“潞州风云”

在唐宋八大家“三苏”里,苏辙排在第二。这位北宋著名的散文家,自号颍滨遗老,同样与父亲苏洵、兄苏轼齐名。走近苏辙,品读他的文章,研究他的创作,文字问凝结着他与潞州的那些“藕断丝连”的情缘,使历史的岁月格外沧桑。在历史的记忆里,苏辙也走过太行,并且留下了唯一记载。在苏辙的笔下,潞州有他心仪的人,潞州官吏、潞州英雄,都是他心目中值得记忆的,就连从“潞州保卫战”打出天下的半截英雄唐庄宗,也是他要圈点的主要对象。

说潞州风云,离不开“潞州保卫战”,即“三垂冈之战”,这是唐朝末年在潞州发生的一场奠定后唐基础的大战。潞州三垂冈,因其战略地位的重要,引无数英雄折腰和称颂。潞州保卫战的英雄李存勖,于同光元年(923)称帝,国号为唐,史称后唐;但他后来沉缅于声色,治国乏术,重用伶人、宦官,同光四年(926)死于兴教门之变。苏辙对从潞州三垂冈走出的唐庄宗,即后世文人所称的“半截英雄”李存勖,是这样评述的:

唐庄宗勇而善战,与梁人夹河相攻,十战九胜,涉河取郓,不十日而克梁,威震诸国。五代用兵,未有神速若此者也。然其克敌之后,幸一日之安,沉湎声色之虞,宦官、伶人交乱其政,府库之积罄于耳目之奉,民怨兵怒,国有土崩之势而不知也。一时功臣,皆武夫倔起,未有识安危之几者。……向使西师不出,蜀虽未下,而京师有重兵,崇韬不死,河朔叛臣心有所畏,不敢妄动,则庄宗不亡。

应该说,后唐庄宗李存勖这位从潞州走出的乱世英雄,也是苏辙的心仪之人;但遗憾的是李存勖后期骄奢淫逸,致使宫廷政变而国破身死,欧阳修先生感叹曰:呜呼,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原庄宗之所以得天下,与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所以,我们再读苏辙的评价,对柏杨称之为“半截英雄”的李存勖,是惋惜?还是憎恨?无需再言了。

在潞州,还有苏辙心仪的一位英雄,就是北宋将领苗授。苏辙在他的《栾城集》里,收有北门书诏五十四首,其中《除苗授保康军节度知潞州制》就写的是潞州苗授(1029—1095),字受之,唐相苗晋卿的后代。苏辙心仪的潞州苗授,为人耿直,遇事颇有主见,从不随意苟合他人意见。元佑三年(1088)迁武泰军节度使、殿前副都指挥使,知潞州。绍圣二年(1095)卒,追赠开府仪同三司,谥庄敏。苏辙的《栾城集》留下了潞州人苗授除《宋史》记载之外的另一页历史记忆。

唐宋八大家里排在最后的是曾巩先生,他一生为政廉洁奉公,勤于政事,关心民生疾苦,文学成就突出。作为北宋名臣后代的曾巩,他没有到过上党,但在他的笔下,在他的作品《隆平集》里,他最称许、最赞赏的潞州英雄,就是从潞州风云中走出的上党李氏将门李处耘父子。《隆平集》是一部记述北宋太祖、太宗、真宗、仁宗、英宗五朝史实的史书,在《隆平集》里,曾巩称许攀龙附凤、平定潞州判乱的英雄李处耘有勇有谋,称许李氏将门英雄李继隆勇智过人,更称许潞州上党外戚英雄辈出。这篇赞赏潞州上党李处耘父子才干的文章,还被南宋杜大珪收录在他编的《名臣碑传琬琰集》一书里。

李处耘,字正元,潞州李坊村(今长治市上党区李坊村)人,五代末年至北宋初年名将。这位从潞州走出的大将,平定潞州叛乱英雄,在曾巩先生笔下,成为他最赞赏的潞州名臣。曾巩在《隆平集》里,对李处耘是这样描写的:处耘多机谋,尝权知扬州,有善政,识度详敏,论事造理,颇以功名自任,惟受遇思报,勇于敢为,朝廷以延钊宿将,乃独罪处耘,处耘亦不自辨。曾巩先生为何要花费笔墨来赞赏潞州李处耘呢?原来,宋太祖赵匡胤在河南陈桥驿发动历史上著名的“陈桥兵变”,策划兵变的核心人物除潞州潞城县宋村的苗广义外,还有一位谋士为成功兵变发挥了巨大作用,他就是潞州上党县李坊村的李处耘。经过陈桥兵变,结束了五代十国的历史。陈桥兵变之后,宋太祖赵匡胤嘉奖提拔重用了有功之臣,其中还成就了一位潞州籍皇后,即宋开国元勋李处耘的二女儿,也就是明德李皇后。这就是曾巩先生在《隆平集》里,赞赏潞州走出的大英雄李处耘的主要原因。

在北宋前期的外戚中,因为李处耘的余荫,潞州上党李氏世世为官,以致“其族盛大”。其中,最为杰出的代表是李处耘的长子李继隆,字霸图,也就是明德皇后的长兄。曾巩先生在他的笔下为英雄立传,大加赞赏李继隆这位潞州上党外戚大将:继隆虽贵胄,而能以智谋,自将好学,喜接儒士子。景德二年(1005),李继隆去世后,追赠中书令,谥号“忠武”。乾兴元年,李继隆配享真宗庙庭,为昭勋阁二十四功臣之一。这也是李继隆将军被曾巩先生赞赏的主要原因。继李继隆之后,上党李氏一门仍是英雄辈出。特别是明德李皇后不僅以宽容、善良、热情为后世树立了人生的标杆,还带给家乡潞州世代的洪福。

苏辙与曾巩两位大家虽然评述的是“潞州风云”中的名人或英雄,但在文字的背后,更多的是留给了潞州“文字”情缘的特殊记忆。

苏洵与潞州不该有的故事

在唐宋八大家“三苏”与上党的历史记忆里,苏洵没有到过上党,从苏洵留世的作品中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有政治抱负的人,他的《六国论》既论太行也论上党,这是苏洵与上党唯一结下的“文字”情缘。但是,在苏洵众多的作品中有一篇《辨奸论》,因这篇文章到底是谁写的,也就是《辨奸论》的著作权问题,始终牵着“潞州”之名,使他与潞州之间演绎了一串不该有的历史故事。

《辨奸论》在中国史学界与文学评论界,始终被认为是北宋古文的名篇。此文最早在古籍里见于南宋理学家、文学家吕祖谦编选的《宋文鉴》,在《古文观止》里也列于苏洵名下。文章篇幅不长,着重分析了一些自然现象和社会现象,从分析中得出了“见微知著”的结论。《辨奸论》这篇古文名篇,在宋、元、明三朝以来,似乎没有人怀疑过是苏洵的大作。直至清代,一位叫李绂的对《辨奸论》的作者提出质疑,便作了《书辨奸论后》一文,认为《辨奸论》是潞州长子县尉邵伯温所作;还有一位叫蔡上翔的,作《王荆公年谱考略》一文,在李绂《书辨奸论后》的基础上也持相同的意见加以发挥。无疑,引发了文史与文学界对《辨奸论》真伪讨论的问题,也牵出了苏洵与潞州不该有的故事:《辨奸论》是曾任职潞州的邵伯温假托苏洵之名的伪作。李绂、蔡上翔关于《辨奸论》为潞州邵伯温托名伪作之说几乎成了定论。在一拨又一拨的争论中,最终得出的观点是:《辨奸论》是苏洵为了讥讽王安石的“不近人情”而作,后经清人考证,才定为曾任潞州长子县尉的邵伯温假托苏洵之名的伪作。

穿越历史,看邵伯温当年的仕途,其最早任职的是大名府助教,之后才调到潞州的,但他不是在潞州任职,是在潞州长子县任县尉,主管长子一方的治安。邵伯温当年在潞州长子县尉任上,喜好记述国家之事,所以,在文史界对邵伯温的生平记忆离不开“潞州”一说,这也是在苏洵《辨奸论》这篇古文名篇的著作权案中,始终牵着潞州之名的原因。关于《辨奸论》真伪问题的研究,从清初开始到上世纪末,还在进行着,至今在文史界仍无一个圆满的定论,也由此还在演绎着苏洵与潞州不该有的故事。

总而言之,一个地方因历史的厚重而文化灿烂,更因厚重的历史而文化璀璨。追寻唐宋八大家与潞州的历史情缘,在历史记忆的深处,都能找到他们与潞州有过往的“文字”足迹,以及那份埋藏在潞州历史文化深处的厚重情缘。这,难道不正是潞州文化历史璀璨的一个最美见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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