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营企业融资约束缓解：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可以替代政治关联吗？

葛永波 曹婷婷 陈 磊 窦朝阳

(山东财经大学 金融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4；潍坊科技学院，山东 潍坊 262700；潍坊学院，山东 潍坊 261061)

市场经济催生的民营企业，已经成为推动我国经济快速健康发展的中坚力量。根据国家发改委的统计，截止2017年底，民营经济对我国GDP的贡献度超过了60%。但是，民营企业的发展仍然面临着诸多挑战，其中尤以民营企业融资约束问题最为突出。世界银行投资环境调查发现，我国约75%的民营企业将融资约束视为阻碍其发展的重要障碍。(1)Claessens, S., and Tzioumis, K. 2006. “Measuring firms' access to finance”, World Bank Working Paper.融资约束不仅会阻碍民营企业的生存发展，还会对社会资源配置效率带来损害，妨碍宏观经济的稳定运行。目前，国内外经济形势错综复杂，需求结构变化与产业结构升级相互交织，努力完善企业投资结构与投融资效率，对助推经济健康发展具有深远的战略意义。

缓解民营企业融资约束，促进企业健康发展，需要营造良好的新型政商关系。传统的政商关系多是基于非正式制度基础之上的，具有工具性和互利性，稳定性脆弱，不利于民营企业的长远发展。而新型政商关系基于现代“治理”和制度规范视角，致力于营造良好的市场秩序，为企业的发展保驾护航。公司治理体系是我国现代化治理体系的重要基础之一，构建新型政商关系应当以公司治理为突破口，通过正式制度不断规范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秩序，提升微观经济主体的活力。作为两类政商关系形成的基础，非正式制度和正式制度对于民营企业的经营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能否通过正式制度的完善来逐渐替代非正式制度的影响，从而为民营企业发展创造更好的政商环境？为此，本文基于融资视角，将政治背景视为非正式制度的代理变量，将社会责任信息披露作为正式制度的代理变量，分析它们对于民营企业融资约束的影响，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检验正式制度是否能够改变非正式制度对企业融资约束的影响效应，即能否具有替代作用。

一、文献回顾与研究假设

(一)文献回顾

1.政治关联与企业融资约束问题研究。政治关联是指政府与社会组织或个人因存在较为紧密的联系而形成的直接或潜在的经济利益关系，从公司治理角度，其往往被视为治理机制不完善背景下的非正式替代机制。(2)罗党论、唐清泉：《政治关系、社会资本与政策资源获取：来自中国民营上市公司的经验证据》，《世界经济》2009年第7期。实践中，政治关联通常被界定为企业的某些决策者具有政府背景，高管的背景特征对企业投融资行为具有重要影响。(3)葛永波、陈磊：《管理者风格与企业投融资决策研究》，经济科学出版社2018年版，第103-106页。而且，政治关联同样也会影响企业的融资行为和融资约束。

既有研究表明，具有政治关联的企业相较于其他企业面临的银行借款约束更少，企业获得银行贷款的可能性更大，并且金融发展水平或者市场化程度较低的地区，政治关联对企业融资约束的缓解作用更为明显。(4)余明桂、潘红波：《政治关系、制度环境与民营企业银行贷款》，《管理世界》2008年第8期。甚至有研究发现，具有政治关联的企业不存在融资约束，而非政治关联的企业面临显著的融资约束。(5)Chan, K. S., Dang, V. T., and Yan, I. M. 2012. “Chinese firms’ political connection, ownership, and financing constraints”, Economics Letters, 115(2):164-167.有学者认为，独董政治关联有利于企业获得银行信贷，并且企业高管政治关联对独董政治关联的贷款效应有增强作用。(6)黄珺、魏莎：《独立董事政治关联对企业信贷融资的影响研究》，《管理评论》2016年第11期。李维安等(2010)通过构建企业政治联系指数发现，政治联系越强的民营企业可以获得更优惠的融资待遇，但同时政治联系程度越强的公司，其财务业绩反而相对较差。(7)李维安、邱艾超：《民营企业治理转型、政治联系与公司业绩》，《管理科学》2010年第8期。也有学者认为，政治关联并不一定会为企业带来好处，对企业而言，接受政府对相关人员的就业安排以此获取更多的优惠待遇，其代价有时可能很大，甚至可能完全消耗掉企业从政治关联中所获得的收益。(8)Bertrand, M., Kramarz, F., and Schoaret, A. 2006. “Politically Connected CEOs and Corporate Outcomes: Evidence from France", University of Chicago, Working Paper.

2.社会责任信息披露与企业融资约束问题研究。企业社会责任概念的提出可追溯到上世纪20年代的英国，但直至80年代，伴随着利益相关者理论的不断成熟，企业社会责任问题的研究才有了较为明确的理论依据。企业社会责任本质上要求企业关注社会利益，承担相应的社会义务，在提高企业经营绩效的同时，还需要为增进社会利益而付出努力(Davis，1975)，承担对员工、消费者、社会和环境等各个方面的责任。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实质上是企业与外部利益相关者进行社会责任履行信息交流的过程，通过这种行为可以降低企业与投资者之间信息不对称程度并增强投资者对企业发展的信心，进而影响企业融资的可得性。

相关研究认为，企业社会责任披露水平高的公司更容易获得投资者的青睐，社会责任越强的公司从正规金融机构获得融资的能力也越强。(9)沈艳、蔡剑：《企业社会责任意识与企业融资关系研究》，《金融研究》2009年第12期。当企业愿意承担社会责任、披露社会责任报告时，外部投资者对于企业的信赖度会增加，银行等金融机构也更愿意给企业提供信贷支持；(10)Goss A, Roberts G S. 2011. “The impact of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on the cost of bank loans”, Journal of Banking & Finance, 35(7):1794-1810同时，认真履行社会责任的企业可以向社会传递出企业遵纪守法、经营良好且关注员工、环境、消费者等多个方面的信息；(11)李姝、谢晓嫣：《民营企业的社会责任、政治关联与债务融资——来自中国资本市场的经验证据》，《南开管理评论》2014年第6期。公众对企业社会责任的认同表明企业具有较好的伦理道德感，(12)刘建花、刘凤环：《社会转型期企业社会责任的公众认同:解离与重构》，《济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5期。所以可以降低盈余管理行为，增强投资者对企业的信任，降低信息不对称导致的融资成本，更容易获得金融机构的贷款支持。(13)Kim, Y., Park, M. S., and Wier, B. 2012. “Is earnings quality sssociated with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The Accounting Review, 87(3):761-796.

(二)研究假设

中国自古以来就有重视社会关系的传统，企业高管的政治关联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视为一种能调动和获得某些社会资源的独特资源。但是，国有商业银行在我们的金融体制中始终居于主导地位，民营企业的融资约束只能用更为严苛来形容，扭曲的金融市场使得民营企业面临严重的融资约束。(14)张蕴萍、杨友才、牛欢：《山东省金融效率、溢出效应与外商直接投资——基于空间动态面板 Durbin 模型的研究》，《管理评论》2018年第12期。尽管我国也推出了许多鼓励民营企业发展和扩大融资的相关政策，但常常是“只闻楼梯响，不见人下来”，对民营企业的融资歧视并没有发生根本性转变。对此，民营企业主动寻求并建立政治关联就成为重要的替代性机制。政治关联能使民营企业与政府建立一种较为密切的关系，在一定程度上缓解或消除政策歧视，降低民营企业融资障碍与融资成本。基于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设1。

假设1：企业政治关联可以缓解民营企业融资约束。

信息不对称是造成民营企业融资难的另一个重要因素，完善的信息披露可以有效地降低企业信息不对称程度，对企业外部融资成本、股票流动性都会产生有益影响。企业的信息披露不仅包括财务信息，还应包括非财务信息。非财务信息与财务信息类似，也是投资者了解企业状况的重要来源与信息渠道。企业的社会责任信息(非财务信息)披露越来越受到市场的关注，良好的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可以给银行和资本市场的投资者提供更多的企业信息，从而有助于他们对企业生产经营与发展做出更准确的价值判断和投资决策。另外，民营企业通过履行社会责任可以向社会各阶层传递企业经营规范、具有社会责任且管理者对未来发展充满信心的信号，帮助企业树立良好的社会声誉，提高企业在融资市场的信誉，降低融资成本。基于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设2。

假设2：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可以缓解民营企业的融资约束。

非正式制度作为人们日常生活中的行为准则，不仅包括意识形态，还有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形成的风俗习惯和文化传统。在正式制度形成之前，非正式制度在社会发展中发挥重要的作用，但随着正式制度的发展，非正式制度所建立的契约关系可能会被打破。(15)March, J. G., Schulz, M., and Zhou, X. 2001, “The dynamics of rules. change in written organizational code”, Contemporary Sociology, 30(3), 479-480.企业的政治关联作为一种非正式制度，在重视人际关系的社会环境中可以为企业带来资源优势，但随着我国市场体制和法律法规的不断完善，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等正式制度在缓解企业融资约束过程中发挥的作用会越来越大，对政治关联产生替代效应。基于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设3。

假设3：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可以替代企业政治关联发挥融资约束缓解的功能。

企业所处地域的市场化水平、金融市场的发展程度不同，信息传递的效率也会存在差异。一方面市场化水平较高的地区，健全的法律体制和完善的市场运行机制可以为企业发展保驾护航，企业通过非正式制度获得垄断资源的可能性就会降低，在竞争有序且规范运行的市场环境中运用政治关联获取更多“便利”的可能性会降低。另一方面，投资者获得企业经营状况的信息来自于市场，市场运行机制较为完善的地域经济发展程度往往较高，且信息传递效率较高，为投资者及时提供市场信息也更具优势，企业社会责任履行状况等信息披露行为对融资约束的影响也更为显著。基于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设4。

假设4：政治关联和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对民营企业融资约束的影响存在地域差异。

二、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2008-2015年中国A股民营企业为初始研究样本，并对样本进行如下处理：由于金融、保险类上市公司与一般上市公司在财务特征上存在明显差异，故剔除该类公司；剔除样本期ST和PT类上市公司；剔除数据缺失的企业样本。本研究最终得到7329个企业年度样本观测数据。本文所使用的民营上市公司的相关数据主要来自CSMAR数据库以及WIND数据库，也有部分数据通过手工整理得到。

(二)模型构建与变量说明

1.检验企业融资约束的基本模型。为检验民营企业政治关联、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与企业融资约束的关系，本文借鉴Almeida et al.(2004)提出的现金-现金流敏感度模型度量融资约束水平。其基本模型为：

ΔCashit=β0+β1CFit+αX+γt+εit

(1)

其中，ΔCashit为企业i在年度t的现金及现金等价物增加额与期初总资产之比，衡量公司现金持有量的变动。CF指经营活动现金流净额与期初总资产之比，衡量企业现金流状况。X为一组控制变量，具体包括：企业规模(Size)，为公司期末总资产(取自然对数)；短期负债变动(ΔSTD)和营运资本变动(ΔNWC)，分别用流动负债增加额、净营运资本增加额与期初总资产之比计算；资本支出(Expend)，为资本支出与期初总资产之比；(Q)指托宾Q值，衡量企业成长机会。γt代表年度控制变量。

该模型的原理：如果存在明显的融资约束，企业并非仅仅权衡、斟酌现金持有的机会成本与流动性便利来确定最优的现金持有量，而是出于防范资金短缺的预防性动机需要，审慎地管理现金，有规划地适度留存企业经营活动中产生的现金流，为将来可能的投资项目积累资金。那么，企业存在的融资约束问题就体现为现金持有水平对经营活动现金流的依赖程度，上述模型中现金-现金流敏感度系数β1数值的大小就是企业面临融资约束的衡量指标，其数值越大，反映企业面临的融资约束越强。考虑到政治关联与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的关系，我们再构建如下三个模型。

2.政治关联对民营企业融资约束影响的模型。

ΔCashit=β0+β1CFit+β2Polit+β3Polit*CFit+αX+γt+εit

(2)

Pol是政治关联虚拟变量，对其界定如下：当企业的主要高管(董事长、总经理或财务总监)曾经或者正在党政部门、人大、政协任职时，就认定本公司具有政治关联，此时取值为1，否则为0。Pol与现金流的交互项Pol*CF代表政治关联对企业融资约束的影响，如果回归结果显示该系数β3显著为负，说明企业高管的政治关联降低了企业对经营现金流的依赖程度(现金流的边际效应)，即政治关联可以缓解企业面临的融资约束。

3.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对民营企业融资约束影响的模型。

ΔCashit=β0+β1CFit+β2CSRit+β3CSRit*CFit+αX+γt+εit

(3)

CSR是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的状态变量，如果民营上市公司发布社会责任报告赋值为1，未发布则赋值为0。它与CF的交乘项系数代表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对融资约束的影响，当回归结果显示系数β3显著为负时，说明企业社会责任披露行为降低了企业对经营现金流的依赖程度，即企业披露社会责任信息可以缓解企业面临的融资约束。

4.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对政治关联与融资约束关系影响的模型。

ΔCashit=β0+β1CFit+β2Polit+β3CSRit+β4Polit*CFit+β5CSRit*CFit+β6Polit*

CSRit+β7Polit*CSRit*CFit+αX+γt+εit

(4)

为了检验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对企业政治关联与融资约束关系的影响，分别设置了企业社会责任披露(CSR)、高管政治关联(Pol)与CF三者的交乘项，系数β7代表三者交互项的系数，当其数值显著为正时，可以认为民营上市公司的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对企业政治关联具有替代作用，即民营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可以替代政治关联并缓解融资约束。

三、实证结果

(一)描述性统计分析

1.样本总体的描述性统计。相关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见表1。全部样本中，现金持有量变动(△Cash)和现金流(CF)的平均值分别为0.023和0.042，民营上市公司中的现金及现金持有量变动和经营活动现金流净额占公司总资产的比重较低。现金持有量变动(△Cash)的最大值为5.498，最小值为-0.775，标准差为0.253，说明样本企业之间年度现金持有量变动的差距很大。企业经营活动净现金流(CF)的最小值为-4.05，最大值为1.029，差距也较为明显，其均值为0.042，表明民营企业整体上产品与服务销售以及资金回笼状况尚可。公司规模指数的最大值为25.85，最小值为15.42，标准差为1.07，反映出民营上市公司规模大小不一，与实际情况相吻合。托宾Q值(Q)最大值高达983，最小值仅为0.117，标准差为12.79，体现出民营企业在发展潜力上也存在明显的差距，且存在极端值。数据观察可以看出，其他变量也存在极端值情况。例如，短期负债变动(△STD)的最小值为-28.59，最大值为6.513，营运资本变动(△NWC)的最大值和最小值分别为28.5和-3.285，为了避免极端值给研究带来的非正常影响，本文对各变量进行了1%和99%水平上的缩尾处理。

2.分样本的描述性统计。表2显示，具有政治关联的民营企业年度样本量为3294个，占总样本数据的比例达44.94%，体现出具有政治关联的民营上市公司数量及其占比非常可观。从均值情况分析，除托宾Q值以外，其他变量之间的差距都不是特别明显，具有政治关联的企业在经营净现金流(CF)、现金持有量的变动(△Cash)、企业规模(Size)、短期负债变动(△STD)以及资本支出(Expend)等方面均比非政治关联企业组稍大。非政治关联组的托宾Q值为3.073，而政治关联组为2.413，差距较为明显。可能的原因是，某些成长性不高或者发展潜力有待挖掘的公司更倾向于利用政治关系帮助企业缓解融资约束等困境，推动企业快速发展。与总样本均值相比，具有政治关联企业组的现金流(CF)和现金持有量的变动(△Cash)相对较高，而非政治关联企业的这两个指标相对较低。

表1 相关变量描述性统计

表2 分样本描述性统计

注：本表中各变量均采用Winsorize处理后的数值

从企业社会责任披露来看，披露企业社会责任报告的企业为1189家，占总样本的19.36%，体现出我国民营上市公司履行社会责任、披露社会责任报告的意识较为淡薄。就平均值而言，披露企业社会责任报告的民营企业，经营现金流(CF)和现金持有量变动(△Cash)的数值相对稍大。值得关注的是，披露企业社会责任报告企业的托宾Q值(Tobin's Q)相对较小，究其原因，一方面可能是企业所处行业差异对结果带来了影响，另一方面或许正是因为企业价值被低估，企业试图通过社会责任履行及其信息披露来不断提升市场认可度及企业价值。其他指标差异并不是特别明显。

(二)相关性分析与回归分析

我们对各变量进行了Pearson相关性检验，结果表明，各变量之间相关系数的绝对值均小于0.5，且绝大多数小于0.3，相关系数均通过检验，可以认为模型中各变量之间不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

对面板数据的处理和分析，一般采用随机效应模型和固定效应模型。本文选择双向固定效应模型对模型1-4分别进行回归分析，结果见表3。

模型1的回归结果表明，经营现金流(CF)的系数为0.672，且通过了1%的显著水平检验，表明我国民营企业普遍面临融资难题，这与许多研究结果相一致。模型2中，交互项Pol*CF的系数为-0.272，且在1%的水平下显著，说明政治关联降低了民营上市公司对经营现金流的依赖性，即民营企业政治关联可以显著缓解企业的融资约束，研究假设1成立。模型3中，检验结果显示交互项CSR*CF的系数为-0.352，且在1%的显著水平下显著，说明民营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行为降低了民营企业对经营现金流的依赖程度，可以有效缓解融资约束，研究假设2得到验证。

另外，我们还进行了分组对比分析，即将具备政治关联并披露社会责任报告的企业界定为第Ⅰ组，将不具备政治关联且未披露社会责任报告的企业界定为第Ⅱ组，并利用模型1进行回归分析。结果显示，第Ⅰ组的经营现金流(CF)与现金持有量变动(△Cash)的系数为0.439，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第Ⅱ组的经营现金流(CF)与现金持有量变动(△Cash)的系数为0.759，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二者存在明显差异。说明第Ⅰ组企业(具备政治关联和披露社会责任报告)比第Ⅱ组企业(不具备政治关联且未披露社会责任报告)融资约束小得多，这从另一个角度也反映了政治关联与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对企业融资约束的作用。

注：括号内为t统计值；***、**、*分别表示在1%、5%、10%的水平上显著

模型4中，三者的交互项CSR*Pol*CF系数为0.401，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与Pol*CF的系数相反，表明当民营企业披露社会责任报告时，企业政治关联缓解融资约束的影响效应会减弱，而社会责任信息披露行为可以替代政治关联在缓解民营企业融资约束方面发挥重要作用，研究假设3成立。

为了检验高管政治关联和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对民营企业融资约束的地域差异，本文将民营上市公司按照企业所处地理位置区分为东部地区和中西部地区。表4的回归结果显示，在模型1中，两类地区Pol*CF的系数均为负，说明无论对于东部地区还是中西部地区的企业，政治关联对融资约束都有一定的缓解作用。具体而言，东部企业的Pol*CF系数为-0.099，且在10%水平上显著，而对于中西部企业，Pol*CF的系数-0.192，且在1%水平上显著。这表明，相对于东部地区的企业，中西部地区民营企业的政治关联对缓解企业融资约束的作用更加突出。模型2中，CSR*CF的系数都为负，说明无论对于东部地区还是中西部地区的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行为对企业融资约束都有一定的缓解作用。具体而言，东部地区企业的CSR*CF系数为-0.397，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但对于中西部地区的企业，CSR*CF系数并不显著。这表明，东部地区民营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对企业融资约束的缓解作用更为突出，研究假设4成立。

(三)稳健性检验

为了考察上述结果的稳定性，本文调整了政治关联与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指标的度量方法。衡量政治关联的指标采用公司董事会中具有从政背景的董事人数占比来度量，表示为Polp，该指标值越大，表示企业政治关联程度越高；衡量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的指标采用企业履行社会责任得分的方法度量，表示为CSRS，该指标值越高，说明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水平越高。运用模型(2)-(4)进行回归后的相关结果表明(限于篇幅，列表从略)，模型(2)中CF*Polp的系数为-0.498，且在1%水平上显著，结果与上文相一致。该结果还进一步体现出政治关联程度越高，企业经营现金流对现金存量的边际依赖效应越小，政治关联程度越高的公司缓解企业融资约束的能力越强；模型(3)中CF*CSRS的系数为-0.174，通过了5%的显著性水平检验，与前文结果相一致，且进一步表明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质量越高，对经营现金流的依赖程度越低，社会责任信息披露质量对企业融资约束的缓解效应存在差异；模型(4)中CF*Polp*CSRS的系数为0.301，且在1%水平上显著，表明随着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质量的提高更有助于其替代政治关联对融资约束的缓解作用。

表4 东中西部地区企业比较

注：括号内为t统计值；***、**、*分别表示在1%、5%、10%的水平上显著

四、研究结论与政策建议

我国民营上市公司普遍面临着程度不一的融资约束，如何有效地解决这一长期困扰民营企业健康发展的顽疾，一直是社会各界关注的问题。研究表明，政治关联在民营企业中较为普遍，并且政治关联的确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民营企业的融资约束；企业披露社会责任报告可以缓解民营企业面临的融资约束难题，但我国民营企业履行社会责任或者有效披露社会责任报告的意识较为淡薄。民营企业社会责任报告披露可以替代政治关联从而有效地缓解企业融资约束，换言之，即行之有效的正式制度可以替代非正式制度解决民营企业面临的一些困境。将民营上市公司按照地域划分后的实证分析结果表明，我国中西部地区企业的政治关联对融资约束的影响效应更为突出，而东部地区企业的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对融资约束的缓解效果更加明显。基于实证结论，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议：

其一，建立常态化制度化的民营企业政治参与制度。通过政治关联缓解民营企业融资约束虽然可以在短期内取得一定的效果，但刻意地建立企业政治关联需要花费较高的成本，而且长远来看不利于企业发展。对此，政府应当通过一系列的制度安排，建立常态化的联系机制，提高民营企业家政治参与的积极性，保证民营企业家的意见建议能通过正规公开的政治参与渠道反馈到相关职能部门，从而逐渐消除民营企业通过政治关联来获取相关资源的做法，促进新型政商关系的建立。

其二，完善民营企业公司治理结构。我国许多民营企业仍然属于家族式管理，企业治理机制不完善，企业的决策往往是由企业家自行决定，企业内部缺乏公开透明的决策程序和有效的监督约束机制，尽管建立了相应的企业管理制度，但距离现代企业治理的要求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监事会的监督只是名义上的；董事会缺乏与股东的沟通，董事会与职业经理人及公司高管的职责不明或重叠；缺乏实际影响力的独立董事制度等。而这些又都是传统政商关系产生和存在的内在原因。对此，要进一步优化股权结构，让机构投资者和中小投资者更好的参加公司治理；提升董事会的专业性和独立性；切实有效地发挥监事会的监督职能；加快培育职业经理人队伍，推动民营企业管理模式的转变和完善。

其三，提高企业社会责任履行及其信息披露意识。民营企业履行并及时披露社会责任报告可以让投资者更好地了解企业，降低企业与投资者之间的信息不对称程度，进而降低融资成本、缓解融资约束难题。另外，企业通过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可以替代政治关联从而缓解融资约束。因此，民营企业应该树立积极的社会责任价值观并强化信息披露意识，通过正确的企业文化推动企业可持续健康发展。

其四，健全企业社会责任相关法律法规。近年来，为了不断完善资本市场运行机制，我国相关部门陆续颁布实施了许多法律法规和政策，但针对企业社会责任履行与披露行为尚未形成专门的法律规定，并且也没有一个类似企业年度报告性质的强制性准则，企业在选择披露信息内容时具有很大的自由度，从而难以对我国企业承担必要的社会责任形成有效的约束。因此，社会责任的法律法规体系有待进一步完善，需要建立一个适应我国当前资本市场发展的企业社会责任履行与信息披露制度，对企业承担社会责任形成规范约束，用法律手段保护投资者利益，实现企业自身发展与履行社会责任的良性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