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四清妙用蜣螂虫治疗顽固性便秘验案一则

刘 媛，陈四清

(南京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江苏 南京 210029)

便秘虽小疾，但并不易治。顽固性便秘引起的腹胀腹痛，以及肠道内大量毒素吸收引起的口臭、色斑、饮食减少，甚则肠癌之变等，常令人焦躁不安，服用西医泻药或中药大黄、芒硝之类，虽然得一时之快而愈泻愈秘。笔者导师陈四清主任得国医大师周仲瑛教授嫡传，以治疑难病证为专长。笔者有幸跟随老师临证学习，得一顽固性便秘用大剂量蜣螂虫覆杯而愈案，颇以为奇，不敢独享，现摘录于下，以飨诸君。

1 病案举隅

患者朱某，女，35岁，2018年8月29日初诊于江苏省中医院扬子门诊部，罹患大便秘结多年，3日难以一行，有时甚者9日一行，曾服多种西药和中药均无显效。患者平素性情急躁，常有失眠，胸闷刺痛间作，时有反酸，形寒怕冷，疲劳乏力，腰背疼痛，颈肩疼痛。望其目胞发暗，舌质淡，苔薄白，寸口脉细。证属脾肾阳虚、阴寒内结，拟方如下：醋柴胡6 g，桂枝10 g，煅龙骨(先煎)15 g，煅牡蛎(先煎)15 g，炙甘草4 g，法半夏10 g，陈皮6 g，枳实15 g，厚朴10 g，瓜蒌仁30 g，肉苁蓉15 g，川牛膝15 g，生白术15 g，槟榔15 g，合欢皮15 g，夜交藤15 g，葛根30 g，姜黄15 g，鸡血藤15 g，浙贝母10 g。7剂，常法煎服。

2018年9月12日二诊，药后失眠好转，但仍大便干结，费力难行，寐中易醒，手足发冷，腰背疼痛，时有恶心，矢气较多，项强头晕。舌质暗红，苔薄白，脉细。8月29日方去桂枝、煅龙骨、煅牡蛎、葛根、姜黄，以防上行、收敛药性影响腑气下行，改浙贝母15 g以加强制酸护膜，加蜣螂虫10 g、当归15 g、细辛3 g、升麻10 g、太子参10 g、火麻仁30 g，以活血推陈、养血润肠、益气助行。7剂。

2018年9月19日三诊，诉服药后大便干结即已缓解，基本日行一次，余证亦有改善，时有头晕，寐差，舌质淡，苔薄白，脉细。药已中的，当守方继求，9月12日方加天麻15 g、白蒺藜15 g、姜黄15 g、葛根40 g、炒枣仁15 g。7剂。

此后续以上方加减出入化栽，诸证即消，便秘未再复作。

按：陈四清老师常言：“看病一定要善于抓主要矛盾，发挥辨证论治之优势。”纵观患者朱某初诊诸多病证，看似杂乱无章，实均为脾肾阳虚所起。气虚则大肠传导无力，阳虚则肠道失于温煦，阴寒内结，故便下无力，出现便秘；肾阳亏虚不能温熙心阳，故失眠；脾气虚则胃不和，胃气上逆则见反酸；气不足则疲劳乏力，阳气虚则形寒怕冷；气虚则易气滞，气滞则血瘀，阳气虚则易寒凝，寒凝亦可血瘀，不通则痛，可见胸闷刺痛、腰背及颈肩疼痛等，结合目胞发黑，舌质淡，脉细，四诊合参，当属脾肾阳虚，故治以温阳通便，先予柴胡桂枝龙骨牡蛎汤合济川煎加减。然而，患者二诊时失眠有所好转，便秘却未见改善，此之为何？患者的确表现为阳虚便秘，对证和对症的药也用上了，似乎很接近真相却还差一把关键的钥匙，这把钥匙到底是什么呢？陈四清老师思忖片刻，在原方基础上加了蜣螂虫一物，十分少见，笔者非常疑惑，蜣螂虫乃活血化瘀之峻剂，且有小毒，能治患者顽固性便秘？实践见真章，7剂药后，患者笑容满面，一身轻松道：“主任，这次药太神奇了，便秘竟好了大半。”神也，奇也，蜣螂一加，立竿见效，管它沉疴旧疾，多药无效，这次竟也是乖乖低头，缴械投降，黯然退场，好不快哉！陈老师常告诫学生，中医不是慢郎中，慢的是你的思维，慢的是你的医技，看病亦如上阵杀敌，中医不仅可以作为大后方“供给扶正”，亦可以冲锋陷阵，打敌人个落花流水、措手不及！

2 结语

细思本案，为何蜣螂虫竟有如此显效？原来患者寒性凝滞，脾肾阳虚日久，血行凝滞而为瘀，肠腑失却濡养，故而传导失司形成便秘。患者胸闷刺痛、腰背及颈肩疼痛、目胞发黑皆是血瘀于内的表现，这既是阳虚过程中的病理产物，又会成为新的病理因素，反过来进一步加重便秘，延长病程，恶性循环。初诊之药未加活血化瘀之品，故疗效欠佳，二诊时投入蜣螂一物，巧用其攻窜、推陈破瘀之功，果收奇效。通过查阅本草，蜣螂虫，性咸、寒，归肝、胃、大肠经，具有破癥积、通二便、定惊痫、拔毒生肌、散肿止血之效[1-2]，然其有异味和小毒，世人皆少用之，不知其妙用。其实，蜣螂治疗便秘自古便有，例如《万病回春》中的“蜣螂散”可治大便不通[3]，《本草纲目》亦云：“大小便不通，用夏天收集、阴干的蜣螂一个……大便不通，用上截；小便不通，用下截；二便不通，用全部。”可见，便秘经久难治，转化为血瘀型便秘时，不妨一试蜣螂，先破瘀血，瘀去则通之。不然，瘀血如石头顽固不化，任你攻之、补之，依旧阻于前路，唯有搬走前方的绊脚石，方能通往康庄大道。

有同门师弟问于陈四清老师：“为何一诊不直接加入蜣螂治疗，此不取效更捷焉？”陈老师答曰：“为医者治病当先取常法，用药当多用无毒之品，以防伤正也。”诚如《内经》之训“大毒治病，十去其六；常毒治病，十去其七；小毒治病，十去其八；无毒治病，十去其九。谷肉果菜，食养尽之。无使过之，伤其正也”。

另外，陈四清老师还秘授一诀，蜣螂品种甚多，但以独角者为效更捷，亦请当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