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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脾虚论治癌性发热探析

2020-02-15周家程

江苏中医药 2020年10期
关键词:升阳升麻癌性

周家程 罗 毅

(南京中医药大学附属中西医结合医院,江苏南京210028)

癌性发热,现代医学又称之为“肿瘤热”,常表现为午后或夜间低热,处理不及时会消耗机体能量,使病情加重,患者状态恶化。目前治疗癌性发热尚无较好的方案或药物,西医一般给予物理降温、口服非甾体类抗炎药物等方法治疗,但是效果往往不能尽如人意,给患者带来极大的痛苦和心理压力。癌性发热属中医学内伤发热的范畴[1],笔者认为癌性发热乃脾胃虚弱、中气不足、阴火内生而导致的虚热,笔者从脾虚入手,采用清热益气大法治疗,临床疗效显著,现探讨如下。

1 癌性发热的病因病机

癌性发热的特点为午后或傍晚低热,且低热持续的时间长,发热时体温在37.5~38.5 ℃之间,同时伴有心烦心悸、手足心热、热无汗出等临床表现[2]。两千多年前张仲景在《金匮要略》中就提出了此类发热的病机和治法。《金匮要略·血痹虚劳病脉证并治》:“虚劳里急,悸,衄,腹中痛,梦失精,四肢酸疼,手足烦热,咽干口燥,小建中汤主之”,此条文所见之烦热,即气虚发热。肿瘤患者脾胃本虚,水谷精微不能运化,谷气不得蒸腾布散,反郁里化热,热伏于脉中,以致身热而烦。癌性发热病位在脾,脾气不足致脾虚生热是癌性发热的基本病机。元气的生成有赖于后天脾胃的充养,脾旺气足则无以生热,正如《素问·评热病论》云:“人所以汗出者,皆生于谷,谷生于精,今邪气交争于骨肉而得汗者,是邪却而精胜也。精胜则当能食而不复热;复热者邪气也,汗者精气也,今汗出而辄复热者,是邪胜也。不能食者,精无俾也。病而留者,其寿可立而倾也”。一方面肿瘤病人由于久病体虚,脾胃受损,水谷精气不充,脾虚不能化生阴血而引起发热;另一方面若脾胃受损,运化失职,湿浊内生,郁而化热。

1.1 脾胃虚弱,元气不足 癌性发热者,气虚故也,所以热者,乃元气不足。李东垣认为:“火与元气不两立,一胜则一负”,火渐盛则元气渐虚,阴火上乘,是由于元气下陷,扰乱肝肾,迫使相火离位,上干脾胃,元气愈虚,邪热愈盛[3]。肿瘤患者由于疾病本身正虚邪实和易于情绪波动的特点,更容易产生郁火,耗损元气。患者往往表现为身热烦渴,舌质淡嫩,舌体中部凹陷、无苔少苔,脉细无力。

1.2 脾胃虚弱,湿热困遏 章虚谷云:“胃为戊土属阳,脾为己土属阴,湿土之气同类相召,故湿热之邪始虽外受,终归脾胃也。”脾胃虚弱,则湿浊内生,中焦寒湿阻滞,胃气不降,郁久化热,热蒸肺系,从表而出,皮肤蒸热。脾喜燥而恶湿,太阴为湿所困,脾转输无力,肺布散乏源,使五脏更虚而邪热更甚。患者往往表现为热势缠绵,迁延日久,舌红舌裂、舌苔白腻或黄腻,脉洪而缓。

2 癌性发热的治则治法

癌性发热以脾虚为本,故当以益气健脾为治疗原则,而临床上患者症候复杂,往往不是单一的脾虚证候,常易兼夹湿热,在健脾益气的基础上加减化裁,随证治之。

2.1 益气健脾,甘温除热 癌性发热,热在中焦,用甘温除热之法治之,可予补中益气汤,并用黄柏、知母等清阴中之热[4]。补中益气汤方中黄芪、党参、白术益气健脾;当归养血通脉;陈皮理气和胃;升麻、柴胡升举清阳,透散邪热;甘草甘入脾,补脾胃元气,除热之要药,“甘草气薄味厚可升可降,阴中阳也,阳不足者,补之以甘,甘温能除大热”(《脾胃论》),后期可用小建中汤缓图其本,防止复发。

2.2 益气升阳,除湿散热 癌性发热出现湿困脾胃而发热,当补中益气,疏风除湿,首选升阳除湿汤,遵东垣风药胜湿之意[5]。升阳除湿汤方中重用苍术为君,辛香苦温,燥湿运脾,使湿去而脾健;升麻、柴胡为臣,使清阳升而浊阴降;羌活、防风祛风除湿;猪苓、泽泻泻阴中伏火;神曲、麦芽和中导滞;益智仁温中行气;甘草调和诸药。全方共奏升阳除湿之功,使脾运得复,湿热自除。若热象较显,也可用薛生白五叶芦根汤,予薄荷、芦根、冬瓜子、枇杷叶、藿香、佩兰等质地轻清的疏风散热之品,解胃气之不舒,以宣上焦阳郁,慎不可用苦寒重剂复伤脾阳[6]。

3 典型病例

案1.王某,女,56岁。2019年4月5日初诊。

主诉:乙状结肠癌术后肝转移末次化疗后11 d,发热5 d。患者于2018年10月12日行“乙状结肠癌根治术”,术后分期为中晚期,术后予奥沙利铂联合卡培他滨化疗3周期治疗后,影像学提示肝转移。其后更换二线化疗方案继续治疗。今年4月始,患者自觉发热。刻下:患者手足心及脸部发烫,每于晚上九点自测体温37.8 ℃,伴烦躁心悸,胸口满闷如窒,欲太息。平素纳差倦怠,大便溏薄,小便清长。舌体瘦小、舌质光红少苔中有小裂,脉寸关洪,重按无力。辨证:气虚发热证;治法:清热益气;治以补中益气汤加减。处方:

炙黄芪10 g,太子参10 g,炙甘草6 g,当归6 g,柴胡3 g,陈皮6 g,升麻3 g,防风6 g,薄荷2 g(后下),僵蚕6 g,黄柏3 g,泽泻10 g,桂枝6 g,葛根10 g。7剂,日1剂,水煎,分2次服。

二诊(4月13日):发热症状已明显缓解,热势渐缓,夜寐不烦,继予原方7剂。

三诊(4月20日):患者诉临睡前已无发热症状,乏力倦怠等症状均明显改善。续服补中益气丸,缓图其本。

按:“太阴病欲解时,从亥至丑上”(《伤寒论》)。临睡前发热,符合太阴病发热的时间特点。患者手足心热,纳差倦怠,舌红少苔,脉洪无力,皆为脾气虚弱、胃阴不足之象。故用黄芪、人参、甘草为君药,益气健脾,李东垣谓“黄芪、人参、甘草三味,为退热之圣药”;当归补阴血之不足;柴胡、升麻、防风升阳除湿;泽泻、黄柏入肾经,清血中之热;薄荷、僵蚕轻清,宣散浮热;桂枝轻疏肝经郁火,与甘草配伍,平冲定悸,能止太息;葛根升阳解肌退热。全方共奏补中益气、清热除烦之功。

案2.朱某,男,48岁。2019年11月15日初诊。

主诉:左上肺鳞癌术后末次化疗后1月,自觉发热1月余。患者2019年1月9日行“左上肺鳞癌根治术”,术后分期为中期,术后予紫杉醇联合顺铂辅助化疗4周期后,影像学复查提示纵隔淋巴结转移,病情进展,现更换吉西他滨联合顺铂继续化疗。近1月来患者自觉发热,自测体温37.6~38.0 ℃,常于午后发热较甚,心烦口渴,渴不欲饮。平素纳食不香,口中异味,失眠多梦,大便时黏,小便多黄。刻下:手足心热,扪之热甚,但头汗出,乏力嗜睡,舌质淡边有齿痕、后根部苔黄腻,脉滑数。辨证:中虚湿热证;治法:清热祛湿,补中益气;治以升阳除湿汤加减。处方:

苍术12 g,黄芪6 g,黄连3 g,黄芩3 g,当归6 g,生地黄10 g,升麻3 g,柴胡6 g,白扁豆10 g,陈皮3 g,茯苓10 g,猪苓10 g,藿香6 g,芦根10 g,薄荷2 g(后下),杏仁3 g,淡竹叶10 g,生甘草3 g。7剂,日1剂,水煎,分2次服。

二诊(11月21日):发热明显缓解,夜寐稍安,大便时溏。邪热已减,肝阴未复,前方去生地黄、黄连,加佩兰10 g、酸枣仁20 g。7剂。

三诊(12月2日):已无发热,乏力寐差等症状均明显改善。根部厚腻苔已去之七八,效不更方,嘱患者原方续服。7剂。

按:患者午后发热,为脾胃湿热,热迫津液,但头汗出,法当清中化湿。然患者肿瘤术后4月,体质虚弱,且平素纳食不香,舌质淡边有齿痕,为太阴脾虚之象,不可过于苦寒攻伐,以致更伤胃气。此患者乃因中虚不能运化津液,津液不布,久致阴液不充,阴血亏虚。血弱不能载气,阳气浮游于外,郁而化热。水谷不能化生津气而留于胸腹,聚而成湿,与热相搏,酿生湿热。故此证本虚而标实,一诊方用升阳除湿汤加减。方中重用苍术燥湿健脾,黄芪补益脾气;当归、生地黄滋补阴血;黄连、黄芩清邪热,恐脾虚拒药,故用量皆轻;升麻、柴胡、陈皮、薄荷升阳行气化湿;杏仁、猪苓、茯苓、藿香、芦根、淡竹叶等甘淡性平之品清化三焦,使湿从小便去,则热孤也;生甘草清热益胃,调和诸药。二诊热势已缓,患者大便时溏,故去苦寒黄连、滋腻生地,加酸枣仁养血除烦安神。后续服7剂以求全功。

4 结语

对癌病所致发热,不可盲目清热,当认清其本质为脏腑虚损,应以补益为主。或有纯虚无实者,或有虚中夹实者。虚者补中益气,升阳散火;夹湿升阳除湿。因其脾阳孱弱,药味亦不可过多,又不可厚味,恐土虚拒药。疾病传变是一个不断变化的过程,只能辨病情阶段的不同随证治之,不可泥于一时的证候而不知达变,故用药应随证加减。恶性肿瘤患者术后发热的诊断虽易,但治疗却棘手,应详细辨证,抓住本质,才能从根本上提高疗效,改善癌病患者的生活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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