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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文学对AI时代科学技术的影响

2020-02-14徐淑兰金锋

科技创新与应用 2020年1期

徐淑兰 金锋

摘  要:这是一个自然科学飞速发展的时代。过去短短几年,我们已经目睹了5G网络,AlphaGo, Space X, 量子计算机等领域令人震惊的突破。人类在自然科学进步之路上一路狂奔,越来越倾向“功利”主义(边沁,1789年)。与此同时,社会科学、人文科学越来越被边缘化。这一趋势是否误解了人的定义? 是否忽略了三个世界的统一?在这样的背景下,科幻文学,作为人类智慧的特殊成果,在AI时代就更加具有不可忽略的启发和移视作用;讨论AI时代科幻文学对于科技发展的手段及方向所具有的指导性职能也更有现实意义。

关键词:三个世界;AI;知识阶梯;科幻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2095-2945(2020)01-0063-03

Abstract: This is an era of rapid development of natural science. The past few years have witnessed shocking breakthroughs in the fields of 5G networks, AlphaGo, Space X, quantum computers and so on. Humanity has been running all the way along the road of natural science progress, and is increasingly inclined to "utilitarianism" (Bentham, 1789). At the same time, Social Sciences and Humanities are increasingly marginalized. Does this trend misunderstand the definition of "human beings"and neglect the unity of the "three worlds"? In this context, science fiction literature, as a special achievement of human wisdom, is playing an enlightening role in the AI era.

Keywords: three worlds; AI; knowledge ladder; science fiction literature

1 三个世界的统一、相互作用

1.1 三个世界理论的提出

人类很早就意识到自己不仅生存在物理世界里。对于世界的划分最早可追溯到柏拉图,他将世界划分为理念世界、现实世界和艺术世界。美国当代著名唯心主义哲学家缪勒尔(Gustar Muller)将世界划分为客观世界、主观世界和主客观统一的世界,该划分与柏拉图有相似之处。此后,德国著名物理学家,量子论的奠基人普朗克(Max Planck)也提出过“三个世界”的论断:一是主观感受世界,二是客观现实世界,三是科学的物理世界。

但影响较大的“三个世界”划分来自于英国当代著名哲学家卡尔·波普尔(Karl·R·Popper)在 1967 年召开的第三次国际逻辑学、方法论和科学哲学大会上首次提出的“三个世界”理论。理论具体内容为:世界 1:物理客体或物理状态的世界。比如桌椅、植物。它是客观的,因为物质对象能被其他人所体验到;它也是自主的,因为它们的存在并不依赖于人类自身。其次是世界 2:意识状态或精神状态的世界或行为的动作倾向的世界。比如愉快与痛苦,爱与恨,信仰等。它是主观的,因为一个人的精神状态不能被其他人所体验;但它不是自主的,它的存在依赖于心灵的存在。再次是世界 3:思想的客觀内容的世界,尤其是科学思想,诗的思想和艺术作品的世界。构成这个世界的要素很广泛,有科学问题、科学理论、批判性讨论、艺术作品、故事、歌曲等。[1]

1.2 三个世界的相互关系

不管哪一种划分,都体现了三个世界的统一性,三者之间并非相互独立。波普尔认为,三个世界都是实在的,它们之间直接或间接地发生作用。首先,世界1和世界2直接相互作用,如食物可以给人带来饱腹感,人的愤怒可以导致其破坏门窗。其次,世界2和世界3也直接相互作用,如人类对于生活的感受(或悲或喜)促生了诗歌与小说,同时文学作品又会唤起人类的各种情感体验。但世界1与世界3之间的相互作用是间接的,只能通过世界2作为中介得以实现。人类掌握科学理论,进而改造物理世界或者制造出新的产品,都是世界3以世界2为中介对世界1产生的影响。

人类和科学知识的发展都是通过“三个世界”的相互作用而实现的。不承认“三个世界”的统一性、实在性以及相互作用关系,就不能科学地理解和探究人类及其科学知识的产生与发展。

2 世界1的阶梯性→世界3的阶梯性

人类认识世界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起初,“经验+直觉”的方法已经能够满足早期人类对世界的好奇,解释绝大部分现象。中国的儒家、佛教、墨家、道家学说,西方的基督教、犹太教和印度的印度教、佛教,大都是通过这种认识方法获得。这些宗教文化遗产是人类早期世界3成果的典型代表。古希腊时期,另外一种认识世界的方法开始出现——形式逻辑学。形式逻辑学方法最简单的代表是理科学,它首先将复杂事物简化为几个定理、几个公式,然后用这些定理和公式推理出整个系统。但形式逻辑学方法的局限性在欧洲文艺复兴时期逐渐显露,于是培根提出了实证主义,直接导致了现代自然科学的诞生。从自然科学诞生以来,人类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能力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提升,世界2和世界3得到了极大的丰富。同时,人类对客观物理世界1的认识已经从宏观自然现象、社会生态,到个体、细胞,直至更加微观的生物大分子、分子、原子、核、质子和中子、电子和夸克。在此基础上,各种科学理论层出不穷。物理学、化学、生物学、医学等自然科学领域都在不断取得突破性的进展。人类尝到了实证主义的甜头,在探究人与自然及其关系的过程中也越来越将目光转向自然科学领域、关注实在的物理世界,越来越偏向功利主义。今天的AI,贸易全球化,5G网络,无不充斥着功利主义色彩,追求各种成果对于人类的最大实用。

与自然科学实证主义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日遭冷落的“经验+直觉”这一认识方法的引领作用。正如物质世界1存在“夸克、电子、质子和中子、核、原子、分子 、生物大分子、细胞、个体,一直到生态和社会”这一量子阶梯一样,在现代科学的发展中,(世界3)存在物理学向化学的渗透、化学向生物学的渗透、生物学又向心理学和人类学的渗透等。普朗克在一个世纪前提出,“存在着由物理学到化学,通过生物学和人类学到社会科学的连续的链条,这是一个任何一处都不能被打断的链条。难道这仅仅是臆想吗?” (转引自路甬祥) 这不是臆想。这些学科的研究对象在量子阶梯正处于由低到高相邻的序列。[2]

三个世界之间从未停止过促进与推动彼此的发展。作为世界3知识阶梯中的高层学科,人文科学对于自然科学的批判和引导作用毋庸置疑。位于世界3中高层的学科对位于低层的学科进行选择和引导,不仅可以调整其对于世界1和世界2的影响方式、方向,也是世界3自身构建和完善的过程。

3 科幻文学作为世界3

文学作品是作家用独特的语言艺术表现其独特的心灵世界的作品,是具有文化性、客观性、自主性的世界3。文学世界并不一定是现实世界的真实再现,却是现实世界通过世界2这一媒介形成的特殊实在。

文学作品可分为三大类型:外倾型、 内倾型、 变异型。[3]这三种类型无一例外地与世界1、世界2,甚至世界3本身发生相互作用,具有相似结构。外倾型,指传统的现实主义作品和自然主义作品以及后现代主义作品等。外倾型作品建构过程中世界1的作用力大于世界2与世界3,作品中的現象与关系与客观世界保持着高度的统一性。文学再现世界1即客观世界可以包括亚里士多德的“幕仿说”、文艺复兴时代的“镜子说”、19世纪以来的现实主义的“真实论”、马克思主义“反映论”等,可见文学世界3对于世界1的作用很早就被人们所认识。内倾型,指传统的浪漫主义的作品和感觉型作品、哲理型作品、意识流作品等。这类作品的构建来源主要是世界2,虽然时常相悖于客体世界,但与客观心理的世界恰好建立了同构关系。文学对于世界2的再现功能也得到很多学者的认同,如浪漫主义的“表现说”、象征主义的“对应论”、表现主义的“直觉说”、弗洛依德精神分析文论的“性潜意识说”、荣格的“集体潜意识”等。

除以上两种文学类型,另有一种用特殊方式“再现”客观世界的类型——变异型,指魔幻作品、科幻作品、现代主义作品等。这类作品中世界1与世界3貌似出现了错位,实质上世界3与世界1仍然在现象与关系上产生同构。比较具有代表性的是近些年逐渐复苏的科幻文学,早期如艾萨克·阿西莫夫的《基地》系列,奥森·斯科特·卡德的“安德系列”,儒勒·凡尔纳的“海洋三部曲”,其中三部曲中所预想的科幻技术现在已经基本全部实现,此外还有村上村树的《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等。近期有国内影响比较大的科幻作品,如郝景芳的《北京折叠》,刘慈欣的《三体》等。

4 科幻文学世界3为人工智能提出技术、伦理与神学思考

4.1 科幻文学丰富提升世界2

作为一种貌似错位的再现方式,科幻文学作品产生之时,受当时世界2(主流意识)的局限,绝大部分未能被读者接受,甚至是排斥。历史上,出现这样一种规律,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的大发展总是交替出现,而非同步进行。14至17世纪的文艺复兴时期,戏剧,绘画,雕塑都实现了蓬勃发展,科学技术相对较弱,后来的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期,机器、煤炭、钢铁彻底改变了人类的交通方式和生活方式,而同时期人文科学和艺术的发展势头渐缓。20世纪下半期以来,人类正在经历新一轮的“信息革命”和“智能革命”,5G网络,AlphaGo, Space X, 量子计算机成为科技关注的焦点,人类在自然科学进步之路上一路狂奔,越来越倾向“功利”主义(边沁,1789年),与此同时,人文科学也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冷落。作为知识阶梯中高层次的学科分支,它的指导与引领作用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

那么科幻文学,在自然科学获得如此快速发展,并且发展之路貌似如此平坦的今天,是否还具有指导与引领作用呢?答案是肯定的。

首先,科幻文学并不是凭空幻想与捏造。《辞海》为科幻小说下了这样的定义:依据科学技术上的新发现、新成就以及在这些基础上可能达到的预见,用幻想的方式描述人类利用这些新成果完成某些奇迹的新型小说。科学幻想从第一部科幻小说(玛丽·雪莱的《科学怪人》又译《弗兰肯斯坦》)创作以来,从最初的小说形式,慢慢衍生到诗歌、电影、电视剧、漫画等多个领域之中,并逐渐发展成一种文化。[4]其本质三要素是:科学、幻想、文学。例如,在付诸影像的科幻文学作品《头号玩家》中,世界3与世界1具有很高程度的同构性与交错:在两个世界中,都交友、加入特定组织、使用武器、对财富有贪欲;所不同的是,在世界3中,“人类”具有超能力,可以随时飞翔、易容或遁形。虽然整个作品的构建没有脱离客观世界1的现象与关系,但无疑又超越了现实存在。科幻文学中的预见因素为现实世界自然科学的发展提供了灵感与指引。科幻文学随着主流世界2的发展与丰富,随着科幻文学世界3在更大比例和程度上实现为世界1或影响世界2,其对现实自然科学的指导与引领作用会愈加显现。

其次,科幻文学对世界2的丰富与发展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它一直在不断推动人类通过世界2改造世界1的进程。科幻文学作为世界3对于世界1确有影响,这一论断已经有实践和研究结果予以证明。科幻文学与传统课程相结合在欧美已经起步,并且有越来越多的成功案例。其中影响力较大的是美国斯坦福大学的“Physics 13”课程和英国格兰摩根大学的“科学与科幻”课程。美国斯坦福大学“Physics 13”课程堪称目前欧美高校中开设科幻应用课程时间最长、教学效果最成功的案例,其教学模式也成为了应用科幻媒介进行教学的典范。与传统的物理课程相比,“Physics 13”以科幻文学作为教学手段或媒介,课上阅读的故事素材最初创作的动机都是出于娱乐或欣赏而不是教育目的,不会像教科书那样直接地呈现知识内容,而且这些故事更以一种更愉悦、更易于接受的形式表达和传递着作者的思想和观点。[5]

4.2 科幻文学推动人工智能进行人文思考

世界1中正在经历瞬息万变格局的就是人工智能,自其出现伊始,科幻文学就不可避免地与之纠缠并进。作为世界3的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在得益于世界1的发展的同时,其内部也在进行着齿轮式的相互推动与交替发展。今天,自然科学中人工智能的发展程度已经引发“人工智能危险论”,史蒂芬·霍金,比尔·盖茨,艾隆·马斯克都表示过对于人工智能可对人类未来带来负面影响的担忧,但这并没有放慢人工智能前进的脚步。当处于知识阶梯相对较低层次的自然科学全速前进时,更高层次人文科学的视角和反思就具有调整方向的指导和引领作用。科幻文学中的人工智能想象以及伦理假设具有一定的前瞻性,并不受限于具体的科技进展,而是与人类的价值观演变息息相关,其中不仅有对科技的反思,也包含着复杂的神学焦虑和哲学思考。[6]

科幻文学不仅可以在技术上为人工智能提供前瞻性的设计与思考,在伦理上也引发更加深刻的预见性探讨。技术上,毋庸置疑,凡尔纳与19世纪六七十年代发表的科幻作品“海洋三部曲”中的很多技术已经成为现实。又如:美国科幻小说家斯坦利·温鲍姆(Stanley G. Weinbaum)在其1949的《皮格马利翁的眼镜》(Pygmalion's Spectacles)中,首次提出了虚拟现实(VR) 的概念。小说描述了一个基于头显的虚拟现实系统,并且融合了嗅觉和视觉的体验。但直到1968年,传奇的计算机科学家伊凡·苏泽兰(Ivan Sutherland)才开发出了最早的VR头显设备。此外,随着机器具有越来越类似于甚至超越自然人类的智能,研究人员就不得不面对伦理困境。首先,在笃信宗教的社会中,科学家“造人”这一行为已经引起了神学焦虑,是对“神”的旨意的背叛。此外,随着自然科学研究中机器人在材料和智能上越来越接近自然人类,医学上将越来越多的人造器官植入人体,社会科学中“人”的概念必然受到挑战。人的定义究竟是生物上、精神上和文化上的綜合概念?还是将变得更加倾向于某一已知甚至未知的特质?如果人的定义发生变化,那么现在普遍公认的人类中心主义伦理观,“主奴二元对立”的逻辑是否依然成立?这些伦理预见早已成为很多科幻文学中的关注点,也正在成为人工智能领域不得不面对的难题。如阿西莫夫后期的作品《两百岁的人》(1976)和美国作家迈克尔·雷斯尼克(Mike Resnick)的小说《知己》(2009)中,机器人最终都具有了自然人类的感情和躯体,但其与自然人类的关系却成了值得作者和读者以及人工智能行业不得不思考的问题。科幻文学所提出的预见性问题,必定是自然科学不得不关注,也无法回避的问题。如果忽略了这些问题,世界1和世界2的发展必然会陷入困境。

5 结束语

波普尔所面临的并非一个人工智能飞速发展的时代,但其“三个世界”理论却很有预见性地、精辟地指出了人工智能所建构出的虚拟和现实世界对人类社会进步与发展的重要性:第三世界的自主性,第三世界对第二世界甚至对第一世界的反馈作用,是知识发展中最重要的事实。

人对世界1的认识过程,即是世界2不断丰富和世界3不断增长的过程。科幻文学与科学技术之间的关系是一种双向建构的关系,正如人类思考之初经由神话传说的引领开始探索自然一样,科幻文学也将帮助并引领自然科学专家进行长期的科研规划,进行必要的人文思考,反过来自然科学则将开拓新的故事主题来为科幻文学提供新的灵感。

正如威尔逊所期待:“我们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会出现更多不同种类的科幻作品,因为我们确信这样的书籍很有可能会实现一个美好的目标,即激发人们对科学产生强烈的兴趣,即使我们很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孤独的科学可能会是失败的!”

参考文献:

[1]高萍.波普尔的“三个世界理论”及其启示[J].才智,2009(26):159-160.

[2]吕乃基.三个世界的关系——从本体论的视角看[J].哲学研究,2008(5):107-114+128.

[3]刘生龙.论文学作品的世界品格[J].安徽文学(下半月),2010(6):296.

[4]科学幻想[EB/OL].https://baike.baidu.com/item/科学幻想/8841259?fr=Aladdin,2018-8-20.

[5]姜男.欧美当代科幻教育价值探究[J].清华大学教育研究,2015,36(1):96-103.

[6]吕超.科幻文学中的人工智能伦理[J].文化纵横,2017(4):4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