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庆田以肺系整体观念指导哮喘诊疗的经验
2020-02-14张磊
张 磊
(山东中医药大学,山东济南250355)
指导:黄庆田
支气管哮喘属中医学“哮病”范畴,其病位在肺。而以肺为核心的肺系还包括鼻、咽喉、皮毛、大肠等,都和哮喘的发生发展有密切关系,对哮喘的诊断和治疗有重要意义。整体观念是中医学的基本特征之一,一方面强调人体自身的统一性和完整性,同时又认识到人和自然环境以及社会环境之间是一个相互影响,且不可分割的整体。
吾师黄庆田主任医师是山东省名中医药专家,善于以肺系整体观念指导支气管哮喘的诊断和治疗,现总结如下。
1 鼻为肺之窍,治哮应肺鼻同治
鼻为肺之外窍,鼻生理功能的正常,有赖于肺气的和畅。《严氏济生方·鼻门》在分析鼻塞流涕诸症的原因时曰:“此皆肺脏不调,邪气蕴结于鼻,清道壅塞而然也。”可见,鼻病的成因主要是肺脏功能失调所致,鼻部症状与肺的功能状态密切相关。黄师认为,哮喘患者如见喷嚏、鼻塞、鼻痒、流涕等症状,不论是否出现喉中哮鸣,均提示肺脏受邪,进一步发展可致肺气上逆而咳喘。同时,可根据鼻涕之清浊、鼻腔黏膜之色泽来辨别哮喘证之寒热。
现代医学提出了“同一气道、同一疾病”的观点[1],认为慢性鼻-鼻窦炎和支气管哮喘有非常密切的关系[2]。研究表明,46%以上的过敏性鼻炎患者伴发支气管哮喘[3],约80%的哮喘患者并发过敏性鼻炎,约20%的慢性鼻-鼻窦炎患者并发哮喘[4]。同时,慢性鼻-鼻窦炎伴支气管哮喘患者,经过积极干预鼻部疾病,可明显改善患者支气管哮喘症状[5]。可见,使鼻窍通畅也是控制哮喘的重要手段。因此,黄师在哮喘的治疗过程中,重视“肺鼻同治”[6],适当选用细辛、辛夷、苍耳子、藿香等药物以宣通鼻窍。挟风配伍荆芥、防风;热象明显酌加桑白皮、黄芩、龙胆草、石膏等清热泻火之品。
2 咽喉为肺胃之门户,平喘当通利咽喉
《灵枢·忧恚无言》曰:“咽喉者,水谷之道也;喉咙者,气之所以上下者也;会厌者,音声之户也。”可见,咽喉上连口鼻,下通肺胃,主司饮食、呼吸和发声。分而言之,喉为肺之系,又为肺之门户;咽为胃之系,又为胃之门户。合而言之,哮喘发作可伴随咽痒、咽干、咽痛、咽部异物感、频繁清嗓、声音嘶哑等咽喉部位症状,这主要是外邪侵袭咽喉,痰阻气道,肺气不利所致。
临证中,黄师指出哮喘患者虽咽喉部位症状明显,但其局部黏膜色泽多苍白而润,热象不显,少数患者可见黏膜红肿,多为胃火内炽之象。针对咽喉不利这一重要病机,哮喘发作时,在宣肺平喘、降气化痰的基础上要适当选用射干、僵蚕、薄荷、牛蒡子等以通利咽喉。若热象显著,则伍以石膏、大黄等清热泻火利咽,如果热象不显,不可因其咽干、咽痛而擅用寒凉。
3 皮毛为肺之合,祛邪首重解表
《素问·六节藏象论》曰:“肺者,气之本,魄之处也,其华在毛,其充在皮。”可见,肺与皮毛在生理上关系密切。现代医学从胚胎学角度认为,皮肤和肺都是由外胚层发育而来,皮肤发展为复层扁平上皮,而肺则发展为单层扁平上皮,肺内4亿个肺泡好像是体表皮肤向体内凹陷的部分,以此来完成气体的交换以及热量和水分的散发[7]。这和中医学对肺和皮毛关系的认识契合。
《素问·咳论》曰:“皮毛者,肺之合也,皮毛先受邪气,邪气以从其合也。”《类经·十五卷·伤寒》曰:“寒之中人,必先皮毛,皮毛者肺之合,故在外则有寒栗鼻塞等证,在内则有喘咳短气等证。”可见,肺和皮毛在病理上相互影响,皮毛是外邪侵袭,诱发肺系疾病的重要途径,而哮喘的发作亦和外邪袭表关系密切。
因此,黄师在哮喘的治疗中尤其重视“肺病治皮”的理念[8]。急性发作期,注重解表剂的应用,方选麻黄汤、小青龙汤等,使邪气从表而解,则哮喘得平;慢性持续期,重视补肺气以实卫表,同时配伍少量祛风散邪之品,方选玉屏风散加减,以预防哮喘反复发作。
4 肺与大肠相表里,急危不忘攻下
《灵枢·本输》曰:“肺合大肠”,认为肺与大肠通过经脉的互相络属而构成表里关系。而从现代医学胚胎发育的角度看,肺、气管与肠的结构来源是相同的[9],这也为“肺与大肠相表里”提供了现代医学的依据。肺与大肠不仅在生理上相互依存,在病理上也相互影响,《灵枢·四时气》曰:“腹中常鸣,气上冲胸,喘不能久立,邪在大肠。”可见,若大肠腑气不通,则可影响肺之宣发肃降,而产生胸满、喘息等症状。《读医随笔·卷三·论喘》曰:“大便久秘,肠中浊气上蒸于肺,以致升降不利,呼吸短促”,认为大便秘结可以诱发和加重哮喘发作症状。当然,肺肠同病时,并非仅表现为便秘,亦有表现为泄泻者,如《黄帝内经素问集注·痹论》曰:“大肠为肺之腑而主大便,邪痹于大肠,故上则为气喘争。”
黄师鉴于肺与大肠在生理和病理上的密切联系,临证中,针对哮喘合并大便异常的患者,重视肺肠同治,便秘者配伍行气导滞之枳实、厚朴、莱菔子、槟榔、大黄等,腑气通则肺气平复。特别是对于哮喘发作之急危重症而伴大便秘结者,急用大承气汤口服或灌肠,可收立竿见影之功效。而伴泄泻者,新发以祛邪化滞为法,久病者重视健脾固肠。
5 典型病案
吴某某,女,71岁。2019年11月27日初诊。
主诉:反复咳喘30余年,加重6 d。近30年反复发作咳嗽、喘息,伴哮鸣,受凉和刺激性气味可诱发。初起多于秋冬季发作,近10年无明显季节性。近5年吸入布地奈德福莫特罗,320 μg/次,每日2次。平素能缓慢步行。6 d前患者受凉后出现咳嗽、哮鸣,咳白色泡沫痰,夜间较重,不能平卧,恶寒轻,无发热。近3 d在当地卫生室静脉滴注阿奇霉素、地塞米松等药物,症状不减。今晨患者喘憋加重,呕吐,伴烦躁、谵语,急诊转入我科。患者形体肥胖、面红唇紫,腹部膨隆,神昏、谵语,喘息、哮鸣,全身汗出,大便7 d未行。舌质红、苔黄燥,脉滑数。诊断为哮病(阳明腑实证)。患者病情急危,宗大承气汤意,急予芒硝30 g,于500 mL温水中溶解灌肠,排出硬粪球约10余枚,后排出软便若干,患者喘憋逐渐减轻,神志转清。后经中西药物治疗10 d,好转出院。
按语:本案为老年女性患者,哮喘病史较长。此次急性发作,初则因外感风寒之邪,扰动痰饮之宿根,痰阻气道而喘;后则因风寒入里化热,引起阳明腑实证,热扰神明则神昏、谵语,气机不畅则喘憋进一步加重。《灵枢·病本》曰:“大小便不利治其标,大小便利治其本。”因此急当通腑泄热,热去则神清,腑通则气机通畅而喘平。本案通腑泄热法治疗哮喘急危重症,充分体现了肺系整体观念对哮喘诊疗的指导意义。当然,临证中不可仅仅拘泥于局部之肺系整体观念,还要重视人体之整体性以及自然界和社会环境对人体的影响,才能更全面地指导哮喘诊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