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发性耳聋的针灸治疗进展
2020-02-14王彦之
路 瑶 王彦之
(烟台市中医医院,山东烟台264000)
突发性耳聋(sudden hearing loss,SHL)是指在72 h内突然发生的、原因不明的感音神经性听力损失,至少在相邻两个频率听力下降≥20 dBHL[1],甚者造成永久的听力丧失,对患者生存质量和心理健康造成不良影响。伴随社会节奏的加快,我国SHL发病率逐年攀升,且呈年轻化态势,但由于该病发病机制尚未明确,对其治疗仍存在争议性[2]。突发性耳聋属中医学“厥聋”“暴聋”等范畴,辨证分为风邪外犯、肝火上扰、痰火郁结、气血亏虚、气滞血瘀型5种证型[3]。近年来中医学在SHL治疗中发挥的作用受到关注,尤其是针灸疗法对该病的治疗优势明显。针灸治疗突发性耳聋由来已久,早在《灵枢·厥病论》中即有记载:“耳聋无闻,取耳中……耳聋,取手小指次指爪上与肉交者,先取手,后取足。”《席弘赋》中也曾记载“耳聋气痞,听会针”。现将近年来针灸治疗突发性耳聋的进展概述如下。
1 毫针刺法
毫针刺法通过针刺对穴位的刺激,可激发精气、调和阴阳气血,促使其闻声功能得以恢复。现代有学者借助红外热像仪观测患者治疗前后耳温变化,研究发现针刺具有双向调节作用,可促进耳部气血循环,调节耳温,从而达到治疗SHL的效果[4]。宫树丰等[5]通过检测脑干听觉诱发电位证实,针刺治疗SHL可促进听觉保护效应。
多数医家认为气滞血瘀为该病发生发展的主要病机,这与现代医学提出的血管及内皮病变理论较一致[6-7],故针灸治疗该病多从行气活血、调神开窍论治,如刘天奇[8]从耳窍血瘀的角度认识该病,在传统取穴(耳门、听宫、听会、翳风、风池、中渚、率谷)的基础上选C2~C7颈夹脊穴进行针刺治疗,结果表明针刺颈夹脊穴治疗SHL疗效较著,这可能与其可改变椎-基底动脉血流动力学,从而改善内耳微循环有关[9]。齐伟平等[10]选取68例气滞血瘀证患者,对照组注射鼠神经生长因子治疗,观察组在对照组的基础上采用针刺疗法,选取患侧耳门、听宫、听会、完骨、翳风、头窍阴、晕听区、四神聪、百会及双侧合谷穴,连续治疗30 d,结果提示针刺疗法有效率及安全性均较高。赵岩等[11]取患侧百会、神庭穴以“治神”,耳门与翳风穴相合以利耳窍,使针感向耳底或耳周部感传,并配双侧太溪、外关、悬钟透三阴交穴治疗突发性聋患者,结合西药治疗,连续治疗20 d后,患者内皮祖细胞相对计数和绝对计数水平均较前显著升高,血浆内皮素含量较前下降,听力功能改善显著。巴艳东等[12]认为突发性耳聋病机多为经络阻滞耳窍,故以疏通经络为治法,选取足临泣、外关、听会、翳风、中渚、侠溪,按先主后客顺序针刺,经灵龟八法针刺后患者无论听力还是耳鸣情况都较对照组(常规针刺组、西药组)改善明显,且能缩短针刺起效时间。陈华德主张从气血失和角度治疗SHL,创“调气行血”针法以活血祛瘀、行气通窍,针到病除[13]。
毫针针刺中,针刺深度及手法也是重要因素。如合谷刺即是针至肌层,行针得气,提针出浅层,而后向两旁斜刺的一种针法。安军明等[14]取听宫、外关穴以合谷刺法,翳风、风池、合谷等穴按常规针刺手法,治疗后部分患者受损听力得以恢复。薛春红[15]采用一穴三针刺法(毫针直刺穴位约30mm左右,再在左右各傍1针)针刺听宫、耳门、听会、翳风穴,再配以风池、中渚、外关、合谷穴,从而激发耳部新陈代谢,改善受损听力,有效率为75.0%,优于普通针刺组(38.9%)。廖威等[16]基于对耳周局部解剖的认识及临床经验,观察到深刺耳前穴位患者针感强,耐受度好,故总结出深刺耳周法治疗突发性耳聋:选取耳门、听会穴斜向下刺入30~45 mm,感之酸胀为适;完骨朝耳道方向进针30~35 mm,晕听穴向后斜刺约35 mm。对照组耳门、听会穴直刺20 mm,余穴同观察组。结果观察组痊愈率为57.75%,有效率达90.0%,均优于对照组。奚玉凤[17]通过临床对比亦发现耳周穴位深刺疗效优于浅刺。
2 灸法
“灸”者,久火也,灸法有温补、温通、温散、温收之功用[18]。灸法既可使邪有出路,又能使虚证得阳气之调补,阳生阴长,经脉畅通,气血充足,滋养耳窍关利,则听觉功能得以如常[19]。倪慧等[20]观察6例麦粒灸井穴结合针刺治疗SHL疗效。先予常规针刺,结束后以麦粒灸双侧关冲、足窍阴穴,每穴灸2~3壮,治疗后患者症状均得以改善。范新华等[21]将艾条热敏化悬灸于患侧涌泉穴,先后行回旋、雀啄、往返及温和灸手法,行至感传消失、皮肤灼热,时间不少于30 min,同时针刺听宫、风池穴,结果患者听力损失分贝值下降明显。承兰等[22]采用苇管灸配合针刺治疗突发性耳聋伴耳闷患者33例,亦取得显著疗效。
3 电针疗法
电针疗法因其兼顾针刺与电刺激双重作用,临床亦广泛应用。采用电针疗法治疗SHL,多选取耳周局部穴位连接电针。姜岳波等[23]将70例单侧SHL患者均予激素、营养神经等药物疗法,观察组加用电针疗法,取患侧听宫、听会、完骨、风池穴,采用断续波,以感受最小脉冲强度为度,留针30 min。结果表明,观察组在改善患者听力、缓解耳鸣、焦虑状态及睡眠障碍等方面优于对照组。姜辉等[24]利用电针刺激听宫穴治疗SHL,予连续波,频率为30 Hz,1次/d,有效率为89.66%,明显高于单纯西药组(65.52%)。所谓“循行所过,主治所及”,研究发现采用电针疗法刺激耳周局部穴位,可促进局部气血运行,有宣通耳络、清宣开窍之功[25]。罗仁瀚等[26]研究发现,电针可能通过影响耳周血液流变速度,改善微循环障碍,从而促进患者受损听力的恢复。此外,电针参数不同疗效也存在差异性。王东岩等[27]将患者分为疏密波组、断续波组和连续波组,每组均选听会、翳风穴,分别予不同电针波形治疗。治疗后发现,3组均可改善患者受损听力,对耳鸣、眩晕等伴随症状也均有疗效,其中疏密波组效果最优。多项研究表明电针在治疗突发性耳聋方面具有较好的临床疗效,但对于波形、频率的选择尚存在争议性,有待今后作进一步研究确认。
4 穴位注射
穴位注射为治疗突发性耳聋的常用疗法之一,该疗法将腧穴的穴位效应与药物作用有机结合,既具有中医学的治疗特点和作用途径,也兼合现代医学的药理效能[28]。临床上,多选取耳周穴位进行注射,可使药物充分作用于耳部的血管、神经,提高药物利用率,以营养神经、改善循环,从而提高疗效。少数医者也据辨证选穴注射,如杨铭英[29]选取听宫、肾俞、肝俞3穴进行穴位注射,亦取得显著疗效。在药物选择上,主要分为西药(糖皮质激素、营养神经类、扩张血管类、具有离子通道阻滞剂作用类)和中药制剂两大类,可单独注射,也可多种混合注射。罗齐平等[30]将患者分为颅息穴注射组和鼓室注射组,两组均予甲泼尼龙琥珀酸钠注射治疗,结果两组在疗效上无明显差别,但颅息穴位注射具有操作简便、损伤性小等优势。黄浩等[31]在药物和高压氧治疗的基础上,取听宫、耳门、听会、翳风穴行腺苷钴胺注射液注射,1穴/d,交替取穴,每次注射1.0 mL,治疗2周后52例患者中,痊愈12例,显效17例,有效14例。夏舒芳等[32]观察丹红注射液耳周穴位注射的临床疗效,选取听宫、翳风穴注射0.5 mL,风池穴注射1.0 mL,经治疗后患者听力改善明显,有效率达87.9%,显著高于单纯西药对照组(63.6%)。
5 耳穴压豆
所谓“耳聋无闻取耳中”,唐娅琴等[33]将患者分为观察组和对照组各50例,对照组采用西药治疗,观察组予耳穴压丸结合西药治疗,选取患侧肝、肾、内耳、神门、皮质下、外耳压痛点,将磁珠置于所选穴位,嘱间隔4 h按压1次,20~30次/穴,经治疗后两组患者受损听力均得到提高,观察组提高更明显。赵建芳[34]在常规西药治疗基础上,选取耳穴、外耳穴、肾穴压痛点,将王不留行籽置于耳穴部位贴敷,亦见良效。研究发现,耳穴压豆可加强内耳毛细血管壁渗透压,促进耳部血液流速,缩短受损听力的康复时间。该疗法无痛无创,简便验廉,患者最易接受。
6 眼针
《灵枢·邪气脏腑病形》载:“十二经脉、三百六十五络,其血皆上于面而走空窍,其精阳气上走于目而为睛。”孙思邈云:“目为五脏之精华,一身之要系”,由此可见眼与经络、脏腑之密切关联。郑振等[35]将SHL患者随机分为眼针组和对照组,对照组予扩张血管、激素、营养神经等西药治疗,眼针组在对照组治疗基础上选取患者肝区、肾区、上焦区针刺,结果眼针组疗效优于对照组。温晓新[36]认为肝肾亏虚为突发性耳聋的主要病机,亦采用眼针治疗,选取肝区、肾区及上焦区,总有效率达91.42%。
7 火针
火性属阳,火针既借助火性升散、畅达之功增强针刺对腧穴的刺激作用,鼓舞正气,驱邪外出,又可凭温热之力直达病所,令邪无所依[37]。吴琳[38]取百会、耳门、听宫、听会、率谷、翳风、外关穴行火针治疗,烧制针身后,依据穴位皮肤肌肉的丰厚程度决定针刺浅深,点刺后迅速出针,1次/3 d,经治疗后患者听力水平显著升高。但火针治疗存在一定创伤性,患者依从性较低,且对术者的专业度要求较高。
8 腹针
腹针疗法是以神阙为中心,通过针刺腹部穴位调节阴阳、脏腑、气血来达到治病之功。周佐涛等[39]以天地针(中脘、关元)为主穴治疗SHL患者42例,总有效率为90.5%。高宏治疗SHL患者1例,取引气归元(中脘、下脘、气海、关元)、商曲、阴都、气旁,经治疗后患者症状基本消失,收效满意[40]。
9 结语
现代医学认为突发性耳聋的发病机制尚不明确,无特效治疗,临床采用药物对症支持治疗为主,常用药包括糖皮质激素、扩张血管类、营养神经类以及生物制剂等,但其临床疗效不明确,且药物禁忌及不良反应亦使患者依从性下降。针灸治疗SHL充分发挥辨证论治的优势,多靶向治疗,虽各有特色,但选穴基本趋同。张春萍等[41]对近10年来的针灸文献归纳分析后发现:临床上多选取耳周腧穴为主治穴,例如听宫、听会、耳门、翳风、完骨等;十二正经中,以足少阳胆经及手少阳三焦经腧穴应用最多,这与黄更华[42]的研究结果基本一致。针灸治疗本病是在辨证论治及整体观念基础上进行的,安全有效,显示出其固有优势和较大的发展前景。但仍存在诸多问题亟待解决:(1)现有文献多以临床观察为主,对其机制研究较少,缺乏理论支撑;(2)试验方案方面有待优化,这主要体现在样本量的估计、组间均衡性比较、随机试验、盲法等方面[43];(3)治疗选穴及方案有进一步精简优化提高的发展空间。针对上述问题,今后研究应向大样本、多中心、随机对照的方向努力,为临床治疗提供更可靠的依据、更优质的治疗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