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沙盘游戏治疗技术中的中医整体观思想*

★ 钟志兵1** 张明蕾2

（1.江西中医药大学 南昌 330004；2.甘肃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 兰州 730000）

由瑞士心理学家多拉·卡尔夫（Dora Kalff）创立的沙盘游戏是以荣格分析心理学的基本理论和中国文化的哲学思想为基础的一项西方心理治疗技术［1-2］，因该项治疗技术的游戏性更易受到咨询对象尤其是儿童来访者的广泛接受，也正在被越来越多的心理咨询师所应用。笔者就沙盘游戏治疗技术中的整体观思想作一初步解析。

整体观念是中医学的基本理论特色，它涵盖了人体本身的整体观与人与外界环境的整体观两个方面。对人自身而言，人体本身是一个整体。人身体的五脏六腑、气血津液、肌肉骨骼系统各是一个小整体，却又不可分割、相互联系、相互影响，互相制约，相互作用，同时又存在生理整体与病理整体的不同。对于人与外界而言，人与外界环境，乃至整个与宇宙是一个整体。外界环境包括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也就是说，人与赖以生存的这个自然环境是一个整体，人与人之间、人与其他种属生命之间都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互相影响。整体观念的概念特点可以用“大而无外，细而无内”来概括。而沙盘游戏治疗从沙盘游戏治疗室的构建到沙盘游戏过程中治疗师与来访者治疗关系，再到沙盘游戏作品的制作均无不体现了中医理论体系的整体观思想，并贯穿于沙盘游戏治疗的始终。

1 沙盘游戏治疗室构建中的整体观思想

在沙盘游戏治疗过程中，来访者、治疗师与沙盘游戏治疗室之间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沙盘室中的沙架、沙具对应着大自然的万物，沙箱、沙子对应来访者所接触到的自然和社会环境。置身沙盘治疗室就像置身于大自然与我们所处的社会，来访者可以将自己的思维、情感及行为通过沙盘作品充分表达出来。

人与自然环境是一个统一的整体，人类生活在大自然中，其中的阳光、水、空气等成为人类赖以生存的条件。反过来，大自然环境的变化又可以直接或者间接地影响人类的生命活动。《周易·系辞上》曰“天地氤氲，万物化醇”［3］，《素问·宝命全形论》言“天地合气，命之曰人”以及《灵枢·邪客》云“人与天地相应也”，均指出人体的生命活动与大自然息息相关，自然环境的各种变化会直接或间接影响人体的生理、心理和病理。所以，人体要顺应自然环境的变化规律，“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春夏养阳，秋冬养阴”，“四气调神”“恬淡虚无”“志闲少欲”，与自然环境保持协调一致，从而“真气从之”“精神内守”，脏腑气血调和，形体强健［4-5］。

人体的生命活动不仅受到自然环境的影响，也会因为社会环境的变化而受到直接或间接的牵连影响。人是社会中的一个成员，与社会环境是一个统一的整体。各种社会环境的变化如人际关系、政治、经济、文化等制约影响着人体的生理和心理的活动以及病理的变化。《素问·玉机真脏论》曰：“忧恐悲喜怒，令不得以其次，故令人有大病矣。”［12］指出社会环境因素会导致人体原有的生理和心理活动失调，不仅容易引发各种身体心理的疾病，还可能会加重原有的病情。因此，沙盘游戏治疗室的建立地点应避开嘈杂热闹甚至生态环境受到破坏的地方，最好选择光线柔和、安静、清幽的环境，以尽量避免外界人、事、物对来访者的干扰。

2 沙盘游戏治疗师及来访者关系中的整体观思想

在沙盘游戏治疗实践中，对于治疗师和来访者的关系，有的学者认为是“母子一体”关系［1］：治疗师为来访者提供安全保护且自由的空间；有的学者认为治疗师扮演着禅师的角色，静静地陪伴，关键之处点拨。无论哪一种关系，都说明了治疗师和来访者之间是一个有着密切联系的统一的整体，尤其治疗师的角色对来访者而言会产生很大的影响。沙盘游戏治疗技术的创立者多拉·卡尔夫一再强调沙盘游戏治疗师一定要提供一个自由受保护的空间，来访者在这个受保护自由的空间里才能完全地表露自己［2］。《素问·上古天真论》中言：“心安而不惧。”沙盘游戏治疗的来访者可能是健康的人，也可能是暂时困于烦恼的人，更可能是患有心理疾病的病人，无论来访者拥有什么样的身份、职位，处于什么样的社会环境，都会存在安全感的缺失。心神不安，故而隐藏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沙盘游戏治疗正是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这个缺憾，治疗师给来访者提供了一个受保护的空间，安其心，定其志，从而让来访者轻松、“不惧”，敞开心扉，自由地表达自己，专心于沙盘游戏作品的制作中。整个沙盘游戏治疗的过程中，治疗师的角色如母亲、如大地，母亲理解接受孩子的一切，大地承载万物，无论是美丽的花草、挺拔的大树还是污秽的垃圾，大地全部接受，默默承担，毫无怨言。《易经·篆辞》曰：“至载坤元，万物资深，乃顺成天”“坤厚载物，德合无疆，含弘广大，品物咸亨”。大地驼载万物，无论好坏，不改其德。在沙盘游戏中，来访者将自己好的、不好的、不堪的、高兴的、忧郁的、悲伤的，甚至是反伦理的、对立的，看似不和谐的或和谐的等等统统呈现于沙盘中，呈现在治疗师面前。从治疗师的角度看，来访者以及来访者的种种情况皆无善恶、美丑、好坏之分，亦无高下轩轾之别。一旦有了分别对立，有时虽然初衷是好的，但可能会向相反的方向发展，反而不利于来访者进行沙盘游戏治疗。

3 沙盘游戏作品制作中的“形神合一”整体观思想

形指形体，神即精神，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指人体生命活动的外在表现，狭义指意识思维，形与神之间保持着对立统一的关系。张介宾在《类经》中以“形者神之体，神者形之用，无神则形不可活，无形者则神无以主”，阐明了形与神相互依赖及作用与反作用的辩证统一关系［6］。整个沙盘游戏治疗室中，神将沙盘游戏治疗师与沙盘室沟通成为一个统一的整体，沙盘室的布置、沙具的收集、摆放等都是治疗师神的映现；在沙盘游戏实践中，沙盘游戏治疗师与来访者之间通过神发生心灵的感应交流与互动；来访者从选择沙具制作沙盘作品开始，来访者与沙具之间便有了“神”的对话与应和，所以神在来访者与其沙盘作品之间架起沟通治疗的桥梁，而沙盘作品正是来访者神的外在呈现与表达。当来访者将一个沙具从沙架上取下并摆放于沙箱中的具体位置的过程中，其内心活动（亦即神，可以是有意识，也可以是无意识）与患者将沙具摆放到那个具体位置的行为以及情绪的流露（亦即形）是相适应的。也就是说，来访者的摆放沙具的行为与伴随表露的情绪都是其内心活动的反映，也是受内心活动的支配，同时，来访者又可以通过观察自己的沙盘作品来了解、调整自己的内心活动而达到一种和谐与平衡，即形与神合一。

西方心理治疗技术的本土化必须融合本族的传统文化，然后再指导实践才能真正产生良好的治疗效果。沙盘游戏治疗技术源于东方而形成于西方，它的本土化必须运用中医辨证思想，把来访者与沙具、沙子以及治疗师间的每一个举动都用来整体分析来访者的内心世界，从而引导来访者完成自我探索以自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