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情适欲:“通家”之执中智慧
2020-02-11李万堡
李万堡
(华南农业大学珠江学院人文学院, 广东 广州 510900)
我有我身,便有情欲,于是“纵欲”与“灭欲”聚讼千载,而鲜窥《吕氏春秋》之执中“适欲”思致。“执中”谓持中庸之道、折中主义,而此论从来誉毁相参。《尚书·大禹谟》“维精维一,允执厥中”,子曰“过犹不及”,《孟子·尽心上》“子莫执中”,赵岐注曰“执中和近圣人之道”,刘向《说苑·修文》“南者生育之乡,北者杀伐之域,故君子执中以为本”,朱熹《中庸章句序》“君子时中,则执中之谓也”。自孔子起即以教化人伦、控遏人性为念,孟子、荀子论性善恶亦各执一端,至宋明甚而竭力灭之。老庄一派虽以任性自然为念,然而“无为”与“逍遥”亦是各执一端。儒道或制或任,皆逆人性。独吕氏主“执中”为尚。《孟春纪·本生》说:“始生之者,天也;养成之者,人也。能养天之所生而勿撄之谓天子。天子之动也,以全天为故者也。此官之所自立也。立官者,以全生也……人之性寿,物者抇之,故不得寿。物也者,所以养性也,非所以性养也。今世之人,惑者多以性养物,则不知轻重也。不知轻重,则重者为轻,轻者为重矣。若此,则每动无不败。以此为君,悖,以此为臣,乱,以此为子,狂。三者国有一焉,无幸,必亡。”不违反自然,不拂乱人性,亦非放任自流。人之性,天生之,“勿撄之”,“勿抇之”,而当以物养之,反之以性养物、为物所乱则害性。天子之动是全天下之治本,立官者佐治也。吕氏把庄子之个性解放、绝对自由撮为养性与治国一体,皆在制欲,而以“执中”为要。
一、“执中和”几近圣人之道
自吕氏问世,界定其思想流派即为两千年之话题,或曰整齐百家,或曰根底道家,或曰儒家本色,或曰驳杂不纯,诸说短长,非本题所涉[1]。洪家义说:“道家学说偏重于自然和人生。他们致力于探讨宇宙的本源以及万物演化的程序和规律,也探讨人的本性和人生的究竟。在先秦诸子中,他们的概括力最强,抽象程度最高,眼界最开阔,胸怀最广大,因此《吕氏春秋》对这家学说的扬弃最多,用来作为全书的理论基础。”[2]127但吕氏于老子则不取翕张予取与和光同尘之说,独取至公、至正、无为与自然英旨,本于“天道圆,地道方”而衍说“主执圜,臣处方,方圜不易,其国乃昌”之道,指出“无为而治”当为“君臣分工”,即君无为而臣有为。老子曰道之“大”,吕氏曰“太一”,“太一”则乐君臣、和远近、说黔首、合宗亲。《庄子》其言洸洋自恣以适己,故自王公大人不能器之。吕氏引庄列之文亦不取其放诞恣肆,故较之于庄子之任天顺性、不假人为,吕氏之全生养性则更切情理。吕氏引用《庄子·胠箧》“故盗跖之徒问于跖曰:‘盗亦有道乎?’跖曰:‘何适而无有道邪?夫妄意室中之藏,圣也;入先,勇也;出后,义也;知可否,知也;分均,仁也。五者不备而能成大盗者,天下未之有也。’由是观之,善人不得圣人之道不立,跖不得圣人之道不行;天下之善人少而不善人多,则圣人之利天下也少而害天下也多。”吕氏意在驳庄子混淆“圣人之道”与“盗贼之道”,即“辨若此,不如不辨”。然此故事却反证“制欲”一理,盗贼尚知制私而尚公,知“均分”而不专独,盗之道尚不离天之道,况家国乎!“制欲论”乃吕氏妙义之一,儒道于欲,一禁一纵,而吕氏则执中。然儒家偏社会人事与伦理道德,重礼乐教化与个人修养,吕氏有所因之。洪家义说:“道家学说从自然原理层面上贯穿着《吕氏春秋》全书,那么,儒家学说则从社会秩序层面上贯穿着《吕氏春秋》全书。”[2]142仁义为儒家核心,亦以两千多年之老大帝国以吏为师而无不高蹈道德建设,立道德楷模,行思想教化。名曰控扼物欲横流,其实豢养伪君子矣。施教者阴阳两面,外倡大道理,内打小算盘,早成社会常态。吕氏揭去儒家空论道德之面纱,拂去道家空言任性之无奈,而采儒墨之善,又撮名法之要,务为贯通,独辟蹊径,因顺阴阳,法天地而不禁不纵,唯执中以“行情适欲”。
二、“行情适欲”通乎性命之情
老子知欲多害生,且由身及国,弱肉强食,礼崩乐坏,苦无应对,唯倡少私寡欲,恒思小国寡民;儒学主导世俗时政而务为制欲,甚而灭欲。故老子骑青牛而紫气西去,奈何买路“道德篇”;孔子怀仁礼而栖遑奔走,终于悲鸣“天丧予”!独吕氏言欲不可纵,不可灭,亦不可无,人若无欲无求,岂得用之?人不欲贵,不欲富,不欲寿,君上则无以牧民矣!
其一,行情全性。“人情欲生而恶死,欲荣而恶辱,死生荣辱之道一,则三军之士可使一心矣”(《仲秋纪·论威》);“主之赏罚爵禄之所加者宜,则亲疏远近贤不肖皆尽其力而为用矣”(《不苟论·当赏》);“赏罚之柄,此上之所以使也。其所以加者义,则忠信亲爱之道彰”(《行孝览·义赏》)。“圣人修节以止欲,故不过行其情也”[3],圣人之全性之道,在“利性则取”,“害性则舍”,若全性,六欲皆得其宜。吕氏扬弃老子之否定感官欲望,重塑庄子适欲思想,并奉为“死生存亡之本”(《仲春纪·情欲》)。高诱注曰“适犹节也”。节者,一曰节制欲望,二曰顺遂欲望。《孟春纪·重己》:“凡生之长也,顺之也;使生不顺者欲也,故圣人必先适欲。”吕曰:凡顺性则物长,而不令其顺性者即多欲,故圣人必先“适欲”。刘咸炘诠释“适欲”说:“凡生长也必先适欲,此即《序意》顺惟生之义,然谓使生不顺者欲而必先节欲,是固用逆以济顺也。节者亦止自然之节而非强造,故不言节而言适。适者,合宜也。合宜必有其标准,即自然之理也。然则虽逆而实顺也。”[4]
吕氏曰感官欲望为人性,其合情合德。《仲春纪·情欲》曰:“天生人而使有贪有欲。欲有情,情有节。圣人修节以止欲,故不过行其情也。故耳之欲五声,目之欲五色,口之欲五味,情也。此三者,贵贱、愚智、贤不肖欲之若一,虽神农、黄帝,其与桀纣同。圣人之所以异者,得其情也。由贵生动,则得其情矣;不由贵生动,则失其情矣。此二者,死生存亡之本也。”贪欲乃天赋,节者适情。此中所谓之“情”非唯情绪与情欲,乃相联于“本性之情”,即“情性”(本性)。一曰欲望出于本性之情(“欲有情”);感官对声、色、味之欲求合乎人性自然之情;二曰无论贵贱智愚或圣贤暴君皆有声色之欲;三曰圣人与常人之异在于顺应本性之情而行欲——“得其情也”;四曰行欲者能否“得其情”在其是否珍爱生命——“贵生”;五曰顺应本性行欲乃“死生存亡之本”。故管仲论易牙烹子悦君、竖刀自宫侍身、卫公子启方弃父事国之事曰:此三子者,不爱子、不爱身、不爱父,违道德、悖人性,“将何有于君”?此必国家之危、百姓之害!吕氏秉承管子之论以为合于人性者,始合道德。
其二,唯通性命。《离俗览·适威》说“仁义”乃为君者之要务,即必以爱利民为心。《似顺论·有度》曰:“孔、墨之弟子徒属充满天下,皆以仁义之术教导于天下,然而无所行,教者术犹不能行,又况乎所教?是何也?仁义之术外也。夫以外胜内,匹夫徒步不能行,又况乎人主?唯通乎性命之情,而仁义之术自行矣。”吕氏之论韵高正在“通乎性命之情”,既用人之天赋人欲,又制其泛滥。显见儒家“说教”多于事无补,盖因道德说教难通“性命之情”,吕氏拥道家之“性命之情”以济儒家空洞说教之窘。儒家之失则在于以仁义道德凌于利益之上,故而“爱民”往往流于形式。吕氏于“义”前再加一“理”字,即“当理不避其难”,一反儒家“罕言利”或“何必曰利”或“小人喻于利”之论。《慎行论·慎行》曰:“君子计行虑义,小人计行其利,乃不利。有知不利之利者,则可与言理矣。”有利之利,亦有不利之利,必须审其选择去取。吕氏一以贯之为者,“有度”“适度”。言“欲”必不离“利”,故适利也须适欲。吕氏于“乐”则黜墨子《非乐》《非攻》,以“乐”乃“天地之和,阴阳之调……天使人有欲,人弗得不求”?盖因乐欲亦天性,墨家“非乐”者,不通性命之理。
三、“贵生治身”胜过道德说教
孟子有“圣人与我同类者”“尧舜与人同耳”之论,而天赋人欲,不节乃滥,然过犹不及耳!所谓圣人君主,无修节止欲,则天下汹汹。圣人嗜欲爱恶与人无异,所异者,“得情”为明,“失情”为暗,得情者,知贵生,唯于“疾学”。或曰疾学而致尧舜,此通家与专家之别也。
杨朱之“为我”只言适欲须制四官(感官),而吕氏则以“情”论之,欲生于情而复节于情,故制欲便在于节情。以贵生而制欲为“得情”,非贵生即纵欲而“失情”,情发于内而欲求于外。欲基于肉体而生于天性,情原于思想而生于理性。荀子认为,生而有好,生而有欲,欲而生恶,而制之策即临之以君上、化之以礼义、治之以法正、禁之以刑罚。荀子之策均在外力,吕氏认为化善之道,当本于内力,凡动物之情,皆在贵生恶死,故此基于“贵生”而“行情适欲”乃可。《不苟论·贵当》曰:“性者万物之本也,不可长,不可短,因其固然而然之,此天地之数也……贤不肖之所欲与人同,尧、桀、幽、厉皆然。”荀子以“性”为坏,“偏阴而正,悖乱而不治”,所以要以权势、礼仪、刑罚重塑之。吕氏则以性为自然,《孟秋纪·荡兵》曰:“性者所受于天,非人之所能为也,武者不能革,工者不能移。”《仲春纪·贵生》曰:“天地之数”无论好坏,欲乃天赋,应“因其固然而然之”。“害于生则止……耳目口鼻,不得擅行,必有所制。”即以情节欲,不使泛滥,则生善性。儒家以礼节欲,以理性制情性,至荀子又加之以刑法。老子主绝欲,庄子主任欲,而杨朱则纵欲。可见,儒家以外力制欲,道家以内力或禁或纵,皆偏执一端,未得“执中”。而独吕氏以顺遂六欲之法,此长生久视之道,善养生命者必先适欲,最得其要。奢靡则戕生,顺适则养生。世间万物为我所用,用之得宜则有利,否则有害。因“嗜欲无穷,则必有贪鄙悖乱之心,淫佚奸诈之事矣”(《仲夏纪·侈乐》)。吕氏“对情欲既加以肯定,又要加以节制,与儒家相同,但节制的根据不是直接求之于理性的本身,乃由《老子》‘五色令人目盲’之意直接求之于情欲的本身。他反复发挥物质享受太过,则反使情不适而生命为之剥丧。能节制欲望,反可适于情,而保全天所与人的生命:此之谓‘全生’‘全性’‘全天’”[5]。《孟春纪·本生》曰:“是故圣人之于声色滋味也,利于性则取之,害于性则舍之,此全性之道也。世之贵富者,其于声色滋味也,多惑者,日夜求,幸而得之,则遁焉。遁焉,性恶得不伤……万物章章,以害一生,生无不伤;以便一生,生无不长。故圣人之制万物也,以全其天也。”吕氏以生命之须为准,亦曰生理卫生。吕氏本于《中庸》所言“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认为“天地万物,一人之身也”,即人身自有天性,须养生以全天。
四、“贵生御君”胜过鬼神吓唬
墨子认为,天下祸篡怨恨之乱之所起,在于不相爱,若兼相爱则家国不相乱,盗贼无有,君臣父子皆能孝慈,是故“兼相爱,交相利”则“强不执弱,众不劫寡,富不侮贫,诈不欺愚”(《墨子·兼爱中》),若此则天下治,三代圣王即兼而爱之,从而利之以治。而墨子未明世态之难于“兼相爱”,乃因其与“交相利”并非必然因果,“利”非源于“爱”而源于“夺”,“夺”源于“欲”。故墨子以“天志”“明鬼”以吓唬天子、诸侯。然天下汹汹,礼崩乐坏,天鬼何在,墨家技穷!吕氏打通墨子“爱利”之说,言君王南面而立,必制私欲以爱利民为心,以“适威”而止滥权。《离俗览·适威》曰:“古之君民者,仁义以治之,爱利以安之,忠信以导之,务除其灾,思致其福。”即以仁义、爱利、忠信并举,恒思人民福祉,今言“心里装着百姓”。而“爱利为民”心之天敌即“私欲”,纵欲致使权威滥用,故吕氏又曰“适威”。《离俗览·用民》曰:“威太甚则爱利之心息,爱利之心息而徒疾行威,身必咎矣,此殷夏之所以绝也。”人欲即天性,“贵生”必节欲。吕氏之“贵生”在于“全天”“养性”,即“察阴阳之宜,辨万物之利”,人皆欲长生久视,君王则极之,故以“卫生”说之,则不容其不受。治国用威乃自然之理,威滥源于纵欲,而纵欲则害生,“欲”与“生”权之,“生”之不存,“欲”之焉附?故不“贵生”则身咎、天下绝。何谓“贵生”,“行情适欲”也。
墨子“兼爱”“爱利”之难为因果,“天志”“明鬼”之赏罚难明,吕氏“贵生”“适欲”则鹄的分明。《恃君览·知分》曰:“达士者,达乎死生之分。达乎死生之分,则利害存亡弗能惑矣。”《孟春纪·重己》曰:“世之人主贵人,无贤不肖,莫不欲长生久视,而日逆其生,欲之何益?凡生之长也,顺之也;使生不顺者,欲也;故圣人必先适欲。”故吕氏黜墨子《天志》《明鬼》与《尚同》《非命》之旨甚明,虽鬼神不能唬君而死神足矣!
五、“顺天用欲”胜过用威压服
吕氏以天赋人欲,贵贱愚智若一,炎黄桀纣无异,欲生恶死、欲荣恶辱、衣食保暖何罪之有?“天使人有欲,人弗得不求。天使人有恶,人弗得不辟。欲与恶,所受于天也,人不得与焉,不可变,不可易。”(《仲夏纪·大乐》)故禁之是为逆天,顺之是为顺天。御君须“适欲”,而御民亦须“适欲”,即吕氏又一高论。
君欲“贵生”,民弗“贵生”?故“圣人深虑天下,莫贵于生”。前论欲不可禁,亦不可纵,唯在“行情适欲”。“欲”乃人之行动之源,社会进步之阶,故曰“不可禁”;“欲”为乱德之源,伐性之斧,故曰“不可纵”。吕氏“执中”之理正在于“用欲”以励志进取。《离俗览·为欲》曰:“使民无欲,上虽贤犹不能用。夫无欲者,其视为天子也与为舆隶同,其视有天下也与无立锥之地同,其视为彭祖也与为殇子同。天子,至贵也,天下,至富也,彭祖至寿也,诚无欲则是三者不足以劝。舆隶,至贱也,无立锥之地,至贫也,殇子,至夭也,诚无欲则是三者不足以禁……故人之欲多者,其可得用亦多;人之欲少者,其得用亦少;无欲者,不可得用也。……善为上者,能令人得欲无穷,故人之可得用亦无穷也。蛮夷反舌殊俗异习之国,其衣服冠带,宫室居处,舟车器械,声色滋味皆异,其为欲使一也。三王不能革,不能革而功成者,顺其天也;桀、纣不能离,不能离而国亡者,逆其天也。”御人之术在于“令人得欲无穷”,或曰御民者,莫过于施惠,“务除其灾,思致其福”(《离俗览·适威》),便民利民,民乐从之,“仁人之于民也,可以使便(利)之,无不行也”(《开春论·爱类》),顺应民意“欲荣利,恶辱害”之天性,则“民无不令”。顺天性则成,逆天则败。吕氏“适欲”论较之儒家压抑人欲、道家之放纵人欲、法家扭曲人欲,境界尤高。而自汉起,儒家意志渐成主流,降至宋明,禁欲日甚,殊料人性之欲愈压愈张,人心不古。
无欲之人无用,吕氏思致精微。《仲春纪·情欲》说:“耳不乐声,目不乐色,口不甘味,与死无择。”心如止水者,何以自强不息?欲者,有天性也有习性,而习性即“非性”,革除习性,欲望乃正,否则必遭身夭国亡。《孟春纪·本生》曰:“肥肉厚酒,务以自强,命之曰‘烂肠之食’。靡曼皓齿,郑卫之音,务以自乐,命之曰‘伐性之斧’。三患者,贵富之所致也。故古之人有不肯贵富者矣,由重生故也;非夸以名也,为其实也。则此论之不可不察也。”纵欲即为伤身害体之习性,故古之智者始有不肯富贵者,非为邀名,乃重生之故,即“适耳目,节食欲,去巧故”(《季春纪·论人》)。
吕氏任自然、减私欲之贵生观源于老子而本于《周易》,然吕氏不惟养生论之,以此论治道乃其用心所在。《审分览·执一》曰:“为国之本,在于为身。身为而家为,家为而国为,国为而天下为……此四者,异味同体。”为身、为家乃至治国之本必在于满足人之合理欲望。《离俗览·用民》曰:“民之用也有故,得其故,民无所不用。用民有纪有纲,壹引其纪,万目皆起,壹引其纲,万目皆张。为民纪纲者何也?欲也,恶也。何欲,何恶?欲荣利,恶辱害。辱害所以为罚充也,荣利所以为赏实也。赏罚皆有充实,则民无不用矣。”欲与恶乃网罟之纲领,用民须使民有欲。用民不滥威,“威愈多,民愈不用”,可谓前无古人。《离俗览·为欲》曰:“善为上者,能令人得欲无穷,故人之可得用亦无穷也。”“故古之圣王,审顺其天而以行欲,则民无不令矣,功无不立矣。”以适欲为准绳,以民生为基点,以治国为鹄的,此乃“春秋”之英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