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世界历史思想视野下的当代资本主义批判及启示
2020-02-11
马克思世界历史思想以唯物史观为理论基础,是对生产力达到普遍发展程度阶段后的资本主义制度有原则高度的批判,揭示了资本主义开辟的世界历史的一般规律。当代资本主义的危机集中体现为现代性的危机,本质上是当代资本在世界历史范围内异化扩张的危机。当代资本的扩张是资本的人格化即资产阶级对世界范围内无产阶级劳动成果的占有,资本主义经济全球化是资本扩张在当代世界历史中最突出的体现。当代资本的扩张方式使债务危机成为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典型样式,而通过加强对国内、发展中国家和相对落后国家劳动人民的财富掠夺来度过危机的方式,必然会加剧资产者与无产者在世界历史范围内的对抗。因此,在新时期,正确认识并思考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任务与命运成为重要的时代话题。
马克思世界历史思想立足于历史发展规律,做出了“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是同样不可避免的”[1](P413)这样的命运判断。时至今日,资本主义从根本上来说没有灭亡,资本主义开辟的世界历史反而在21世纪的今天达到了更高的程度。这一历史事实并不是对马克思世界历史思想的证伪,也并没有驳倒马克思对未来资本主义命运的预测。资本主义的发展依然在遵循唯物史观揭示出来的根本历史规律,资本扩张的逻辑导致的劳动的异化程度依然在加剧,资本主义面临的风险与危机与日俱增。发达工业文明带来的是技术的控制力,在强大的资本逻辑面前,在发达的生产力和经济运行高效率背后,在日益完善的政治和意识形态面前,人的主体性批判能力丧失,成为单向度的人。由此马尔库塞得出的结论:“没有什么东西表明,这将是一个好的结局。已确立的社会的经济和技术能力大得足以考虑调解和迁就失败者,而其武装力量也训练和装备得足以照顾各种紧急情况。然而,幽灵在发达社会的边缘地带内外再次出现。”[2](P203)共产主义运动的幽灵永远都在资本主义制度的周围徘徊,即使是在今天,依然如此,马克思的现代性批判理论依然是我们剖析资本主义现实乃至未来命运的最强大理论武器。
另外一个历史事实是,无产阶级开辟的事业在20世纪90年代初遭受沉重的打击,在长期的资本主义和共产主义两种世界历史性存在的激烈对抗中,暂时还没有出现完全的胜利者。因此,在今天我们仍然需要思考共产主义的命运,仍然需要思考无产阶级在取得政权后,应该如何“把一切生产工具集中在国家即组织成为统治阶级的无产阶级手里,并且尽可能快地增加生产力的总量”[1](P421)。同时,更为重要的是,共产主义这种更先进的社会制度建立起来后,如何在世界历史范围内巩固其革命成果,如何看待并重新思考与其对抗者——资本主义——的关系,成为重要的时代话题。
一、当代资本主义的危机与本质
马克思、恩格斯批判的那个资本主义在二位伟人逝世后不仅摆脱了被无产阶级运动灭亡的命运,反而通过资本主义国家进行的政策调整,缓和了国内的阶级矛盾。资本主义制度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近30年时间里进入黄金时期,科技革命带来的生产力发展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使欧美国内爆发大规模的无产阶级革命运动失去了条件,尤其是在20世纪90年代初,美国学者福山提出“历史的终结”这一狂妄的言论。资本主义民主真的是人类民主制度的最高峰吗?资本主义的“卡夫丁峡谷”真的难以逾越吗?即便越过之后真的如同苏东一样会退回吗?答案是否定的。马克思从理论上揭示的资本主义世界历史的命运必然是走向灭亡,资本主义开辟的世界历史的最后归宿是共产主义,资本主义制度做出的若干改革或调整,只不过是为这种制度续命,或者说,当代资本主义创造的每一次科技革命创造的新的生产力,都是在为共产主义这一幽灵的实现准备着客观的物质条件。当代资本主义国家,其资本扩张的深度和广度比之前加剧,随着这种扩张的进行,世界上越来越多的地区历史并入世界历史的范围,越来越多的人口经验到了这种世界历史性的存在。然而,“每一个单个人的解放的程度是与历史完全转变为世界历史的程度一致的”[1](P169),因此,在今天共产主义这一世界历史性的存在距离其实现变得更为接近。更难能可贵的是,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正越来越显示出巨大的优越性和影响力,在当前的世界历史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进入21世纪,与中国的迅速崛起相伴随的是资本主义更加缓慢的发展以及各种各样的债务危机此起彼伏,同时,他们度过危机的方式也更加简单,都是在增加下一次危机爆发的可能性和破坏性的程度。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对资本主义摆脱经济危机的方式做出的批判在今天依然有效:“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办法呢? 这不过是资产阶级准备更全面更猛烈的危机的办法,不过是使防止危机的手段越来越少的办法。”[1](P406)当代资本主义危机依然是马克思那个时代的资本主义危机的继续,只不过危机的表现形式不同于过去,是资本的债务危机取代了过去的工业危机和商业危机。究其原因,则是资本主义国家以金融资本为主导的扩张形式取代过去那种以工业资本和商业资本为主导的扩张形式,但不管是哪种资本扩张,它们带来的破坏性影响以及所伴随的病症都是不可消除的。
当代资本主义危机的本质在于资本的危机,资本异化扩张的危机。资本作为能够为资本家带来源源不断的剩余价值的物质力量,是异化劳动的产物。资本主义制度下的异化劳动,将每一个工人的劳动成果乃至工人本身抽象化为可以用数学方式进行统计的货币,因此,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不同于过去所有的生产关系,不仅把生产资料当作不变资本,更为重要的是,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下进行着生产劳动的工人,失去了其作为现实的人的一面,变为抽象的人,至少是在资本主义生产劳动过程中是抽象的,被抽象化为可变资本。作为可变资本的工人,是没有自己的个性可言的,他们均被同化为能够给资本家带来剩余价值的物,即劳动力:“工人出卖的并不直接是他的劳动,而是他的暂时让资本家支配的劳动力。”[3](P45)工人即便是在劳动,也是在异化的状态下劳动。这种异化状态下的劳动,带来的是工人贫困的绝对化,因而,工人与其统治力量——资本——之间存在着无休止的斗争。资本和劳动的斗争及其结果,既取决于资本异化的规模和程度,即资本的剥削程度,又取决于工人的觉醒程度。“他们在和资本的日常冲突中如果畏缩让步,他们就没有资格发动更大的运动。”[3](P68)资本主义开辟的世界历史,是在世界范围内的资本与劳动之间的对立与斗争,这种斗争的存在从根本上说是不可避免的,将会贯穿资本主义世界历史的整个过程。究其原因,仍然在于世界历史的发展规律:“他们应当懂得:现代制度给他们带来一切贫困,同时又造成对社会进行经济改造所必需的种种物质条件和社会形式。”[3](P68-69)资本主义的世界历史,是资产阶级在世界范围内攫取剩余价值的历史,是资产阶级作为资本的人格化对世界范围内的无产阶级进行剥削的历史。但是,我们也应当知晓,恰恰是资本异化扩张的本性,客观上充当着世界历史前进的动力。资本的两面性,存在于其从产生到消灭的始终,当代资本主义也不例外。
当代资本主义的危机集中体现为现代性的危机。现代性的本质是资本以及建立在现代资本扩张基础上的现代形而上学。[4]西方社会现代性的过程亦可归结为现代化的过程,是以资本为强大武器,既占有国内劳动人民的财富,又剥夺发展中国家和落后国家劳动人民的财富,资本在世界范围内的攫取则开始于资本主义世界历史的开辟。与此同时,资本主义经济全球化的过程,也只不过是现代性在当今世界历史中的最突出体现。现代性的危机在经济上体现为资本主义长时期里的滞胀现象,在政治上体现为资本主义民主政治的日益腐朽,在文化上体现为西方文明价值观的扩张遇到的世界上其他国家和民族地区文明价值观的共同抵制,在社会思潮和哲学上,则是现代性带给人们的主体形而上学的病症正在逐渐蔓延。至于从根本上消除这些危机的途径,马克思早已给予深刻的揭示:“共产主义并不剥夺任何人占有社会产品的权利,它只剥夺利用这种占有去奴役他人劳动的权利。”[1](P416)换句话说,只有共产主义运动才能逐渐消除现代性的危机,而资产阶级在保留资本范围内进行的所有生产关系的调整,只不过是为资本的消除延长时间,同时在客观上积累了消除资本的种种物质条件。
二、世界历史思想与现代性批判
马克思的世界历史思想本质上体现为对资本主义有原则高度的批判,揭示了资本主义世界历史的形成根源、特征、影响及命运。资产阶级并不满足于在自己的国家内部追求剩余价值,而是试图将剩余价值的追求扩大到世界历史的范围。资产阶级用先进的机器大工业充当世界历史的强大武器,征服了落后地区原始的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并让越来越多的地区和人口卷入资本主义世界历史的体系。用枪炮打开他国大门后,各种资本就如流水一样涌入,其渗透之处,财富也被席卷一空。资本既充当着剥削、压迫和奴役的力量,又充当着推动世界历史进步的力量。在马克思世界历史思想的视野中,资本更多地体现为现代性的本质特征,而且资本的命运及灭亡因素也会伴随着资本主义世界历史的开辟而浮现出来。
资本形成于以雇佣劳动为基础的生产过程,是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本质,它的首要特征便是现代扩张手段。现代资本以生产力的普遍发展为前提,以世界历史为自己的活动舞台,以攫取剩余价值的最大化为根本目的。因此,马克思的现代性批判理论,既要澄清以资本为核心的现代经济生活的前提,又要考察这种经济生活背后的哲学基奠。只有做到在两重层面上的批判,才能够为世界历史的命运与前途指出一条光明的出路。正如吴晓明指出的:“马克思学说的当代意义在于它对现代性的批判——对现代性的具有原则高度的批判;这一批判的原则高度在一个方面是超越知性科学的唯物主义历史观为思想基础的,在另一方面是以充分占有现代性成果的新文明类型(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为实践定向的。”[4]资本主义世界历史阶段的现代性是当代资本主义的本质,只有步入世界历史阶段后,资本才发展到它的最高形态,即由资本的国际化形成的国际资本。国际资本将资本的统治力扩大到世界范围,必然产生无产阶级在世界范围内的贫困状态。虽然资本一开始产生了他的对立阶级——无产阶级,但在资本主义世界历史开辟之前的无产阶级运动,依然处于分散的状态,往往由于各自之间的竞争状态而导致革命的失败,直到世界历史阶段到来后,无产阶级之间的这种分散状态才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无产阶级在世界历史范围内的联合,进而使无产阶级成为世界历史的阶级。这一阶段的到来,同样是资本扩张不可避免的命运:“资产阶级无意中造成而又无力抵抗的工业进步,使工人通过结社而达到的革命联合代替了他们由于竞争而造成的分散状态。”[1](P412)无产阶级作为世界历史性的存在,依然是资本在世界历史范围内扩张产生的必然结果,这一结果使无产阶级发动的共产主义运动也成为世界历史性的存在,并最终产生出现代资本的消灭模式——世界历史意义上的国际无产阶级革命运动。
世界历史阶段的资本扩张,是早期资本扩张的继续,使资本扩张达到最大范围,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如果说资本的目的在于取得剩余价值的最大化,那么,资产阶级怎样才能取得呢?只有无产阶级才能为资本家提供剩余价值,因为工人的剩余劳动是剩余价值的源泉,因而只有将越来越多的人变为雇佣工人,资本家才能取得越来越多的剩余价值。开始是资本主义国内阶级矛盾的简单化,社会日益分裂为两大阶级的对立和斗争,后来,随着生产和消费的普遍化,资本主义世界历史开辟后,资本所到之处,要么将当地的人变为资本家,要么变为工人,从而使两大阶级之间的斗争扩展到世界历史的范围内,这是资本在生产力普遍发展程度上扩张的必然结果。这一点,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早有论述:“它迫使一切民族——如果它们不想灭亡的话——采用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它迫使它们在自己那里推行所谓的文明,即变成资产者。”[1](P404)与此同时,“以前的中间等级的下层,即小工业家、小商人和小食利者,手工业者和农民——所有这些阶级都降落到无产阶级的队伍里来了……无产阶级就是这样从居民的所有阶级中得到补充的”[1](P408)。世界历史阶段上的资产者与无产者之间的对立,是现代工人在世界历史范围内联合对现代资本及其异化的本质予以消灭的过程,斗争的激烈程度,取决于现代资本将资本家和工人抽象的程度,也取决于工人劳动被异化的程度。
现代性以现代资本为根本特征,当然,现代资本建立于现代形而上学之上。因此,马克思的现代性批判,一方面体现为对现代资本异化扩张及其后果的批判,另一方面,体现为对现代形而上学,即现代哲学的批判。现代哲学对人们思想的统治地位,虽然背后根源于现代资本主义大工业的生产方式,但这种把握在思想中首先会以文化、意识或传统的方式对人们的行为施加影响,从而使哲学落后或超前于时代而并非与时代完全一致,并使得理论家、哲学家在现实生活中具有深远的影响力。
关于这一点,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有过经典的论述:“由此也就说明:为什么某些可以进行更一般的概括的问题上,意识有时似乎可以超过同时代的经验关系,以致人们在以后某个时代的斗争中可以依靠先前时代理论家的威望。”[1](P205)马克思立足于唯物史观,对旧哲学和哲学家进行剖析,他指出,在新唯物主义确立之前的一切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都存在问题。旧唯心主义哲学家和唯物主义哲学家在历史观上都会成为马克思所批判的那种“理论家”,即用其特殊的理论表达来重新承认现存的东西,黑格尔在这方面表现得很明显,“如果说有一个英国人把人变成帽子,有一个德国人就把帽子变成观念”[1](P216),这个德国人就是黑格尔。黑格尔哲学在本质上是将英国古典经济学家的抽象劳动价值论重新在哲学的领域内用其特有的思辨逻辑演绎一次,然后将思辨逻辑放置于优先地位。用马克思在《哲学的贫困》中对黑格尔下的结论来说:“黑格尔认为,世界上过去发生的一切和现在还在发生的一切,就是他自己的思维中发生的一切。因此,历史的哲学仅仅是哲学的历史,即他自己的哲学的历史。”[1](P221)关于费尔巴哈,马克思认为他是自黑格尔以后最重要的哲学家,不喜欢抽象思维而诉诸感性,但把感性仅仅理解为直观,而这种直观仍然不是革命性的,当费尔巴哈直观到众多残疾人而不是健全的人的时候,他作为“理论家”的本质就体现出来了,他不知道这些患瘰疬病的人和肺痨的人本身是资本主义大工业的产物,是异化劳动的产物,只有用消灭异化劳动的革命手段才能解决问题,但费尔巴哈却走向了新的宗教。
马克思、恩格斯之后的现代形而上学依旧是现代资本主义大工业和商业在思维中的体现,只不过随着资本主义世界历史的变迁,大工业的形式发生了诸多的变化。资本主义大工业的统治力愈加深入,导致的人的异化状态也更严重,社会问题也愈多,因此,在哲学上的体现便是现代哲学的各式各样的批判理论和社会救治,存在主义和现象学便是其中最为典型的两个学派。胡塞尔在20世纪30年代后期指出的欧洲哲学的危机,亦是整个时代科学的危机,本质上是人性的危机。在《欧洲科学的危机与超越论的现象学》中,胡塞尔指出:“因此,哲学的危机就意味着作为哲学的多方面性的诸环节的一切近代科学的危机,这是一种最初是潜伏的,但后来就越来越显露出来的欧洲人性本身在其文化生活的整个意义方面,在其整个‘实存’方面的危机。”[5](P25)
这种危机贯穿整个20世纪,即使是在20世纪90年代苏东剧变后,仍然没有消除,共产主义的幽灵依然萦绕在资本主义的周围。福柯继尼采提出“上帝死了”之后提出“人死了”的呼喊,说明了这种工业文明发达社会带来的人的碎片化达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到21世纪,皮凯蒂写了《21世纪资本论》,在该书的导言中,皮凯蒂指出:“当21世纪的今天依然重复着19世纪上演过的资本收益率超过产出与收入增长率的剧情时,资本主义不自觉地产生了不可控且不可持续的社会不平等,这从根本上破坏了以民主社会为基础的精英价值观。”[6](P2)不管资本的控制力有多强,也不管现代工业文明在多大程度上改变着世界历史的样式,处于当代资本主义世界历史中的人经验到的都是“无家可归”。这种状态根源于现代资本异化扩张的本质,在哲学、社会思潮上亦体现为思想上的碎片化。但是,现代性的历程是资本主义世界历史的必然产物,其两面性不可避免,世界历史依然在异化中进步,人们也会饱受现代性的苦难。而对现代性的命运与前途,马克思的世界历史思想早已给出了答案,这便是改变现存事物的共产主义运动,在思辨终止的地方,正是新的实证科学开始的地方。正如吴晓明所言:“对于马克思来说,一种新文明类型(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的现实的可能性唯在于资本主义世界的自我运动,在于构成这一世界之现实基础的运动不能不导致它的和自我否定。”[4]这应该是马克思现代性批判理论的最终指向。
三、正确认识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现状与未来
无产阶级发动的共产主义运动是建立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政权,并向共产主义社会过渡的唯一途径,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中国革命和建设道路,亦是践行马克思共产主义理论的伟大实践。反观世界历史范围内的共产主义运动的过去与现在,呈现出不同于中国的特点。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我们进一步深化改革,在通往共产主义的道路上勇往直前。但是,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在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苏东剧变后,一度转入低潮,呈现出退却的趋势。当今的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依然在继续,但运动的方式、目标及成果与马克思时代有显著的差别。总体上看,暴力革命夺取资产阶级政权在较长时间里难以发生。美国学者大卫·哈维指出:“我也确实认识到一种越来越困难的现实情况,暴力革命实际上变得不太可能了。一方面,现在的国家机器变得十分强大;另一方面,现在的监管变得无孔不入。”[7]那么,当代共产主义运动的主要方式和出路到底在哪呢?高放指出:“国际共运不仅是资本主义早期的历史现象,而且也是资本主义晚期的历史现象。当然,资本主义早期和晚期的共运在战略、策略、路线、方针等方面已有很大变化。例如早期侧重暴力革命,晚期争取和平过渡。”[8]
如果说当今的世界历史处于资本主义的晚期,那么,按照高放的说法,当前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主要任务是争取寻求和平的方式过渡到共产主义社会。即使是争取和平方式过渡,困难依然十分严峻,因为资本主义国家在战后纷纷进行了福利改革,工人的生存状况有了很大的改善,甚至一些学者试图模糊工人阶级这一概念,用无产阶级的中产阶级化来取消无产阶级及其使命。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里,除了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力量的差距相去甚远,无力领导大规模的革命运动外,更为重要的是,无产阶级政党进行革命或试图通过和平方式竞选上台的历史条件并不具备。究其根本原因,依然是当今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依然处于其发达的生产力能够容纳而不至于发生质变的幅度内,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之外的其他阶级或阶层,最终依然会选择站在资本主义制度的立场上,在真正的竞选中,他们还是会把选票投给资产者。
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在当今很难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取得胜利的另外一个原因,则在于现代性在思想上给人们形成的一种束缚,使人们自觉服从资本的统治。资本对现代人的控制,在物质条件上,表现为无产阶级革命或共产主义运动导致人们失去富裕的生活,在思想上,现代形而上学对人们产生的主体形而上学,让人们沉浸于这种由现代性哲学为主导的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幻觉之中。张一兵说:“正如哈贝马斯所强调的,今天的异化跟马克思那个时代的异化很不同的地方就是人们非常幸福地享受着被盘剥。”[7]随着资本主义世界历史的发展,现代科技创造出来的现代物质文明成果成为“抵御”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强大武器,人们可以享受到富裕的物质生活和由政府提供的完善的社会保障,再加之一种表面上更加发达的民主制度,虽然从本质上说资本的异化程度逐步在深入,贫富差距也在越拉越大,资本主义的民主政治日益腐朽,人们对政治的参与度也在日渐消退,但人们仍然习惯于生活在这种“优越”的生活条件之下。
不能因为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暂时呈现出来的低潮就否认共产主义运动的合理性,进而否认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之间的对立关系。事实上,恰恰相反,当今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由于经济增长持续乏力,不得不相应削减劳动者的福利待遇,尤其是许多国家面临债务危机的困扰,中产阶级的神话逐渐走向破灭。20世纪80年代以来,新自由主义主导的资本主义国家,“卸除社会福利的包袱,压低劳动成本,提高利润,资本主义再次调整生产关系。资本家阶级不断摧毁之前的福利成果和劳动者获得的权利,剥夺工会权力,劳动者阶级退守并不断遭受挫败和削弱。‘中产阶级’神话破灭,出现‘再无产阶级化’现象”[9]。这依然是资本主义世界历史发展到21世纪的必然结果。债务危机是资本异化扩张积累的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当代形式,不仅如此,无产阶级其实一直没有远去,“再无产阶级化”只不过是资本主义发达国家阶级矛盾在21世纪的今天更加突出的一种说法罢了。
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深入,世界历史呈现出更加广阔的空间,生产力的普遍化程度迅速加快,交往和消费的世界化普及世界上的更多国家和地区,资本主义世界历史的进程仍然在加快,资本对世界的统治地位进一步加强。经济全球化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积累了更多的财富,这些财富越来越多来源于发展中国家和落后国家产业工人创造的剩余价值。张一兵说:“因此,我们应该进一步追问的是剩余价值的归属问题。对于区域性的空间,美国的亚特兰大或硅谷与中国、印度等发展中国家对立着。对于不同的劳动主体,美国的知识的科技精英与东南亚体力的蓝领劳动者对立着。”[7]这种新世界历史背景之下的阶级对立,将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深入而逐渐恶化,实际上已经产生了很多恶果,如国家间的贫富差距进一步拉大,发展中国家的气候恶化、资源枯竭,包括恐怖主义等等,这些恶果都不得不说是当代资本异化扩张的产物。
融入经济全球化的潮流,这是世界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中国的改革开放贡献了友好、互利、双赢地融入世界历史的中国方案。中国站立于历史进步的方向上,深化改革,扩大开放,不断提高我们的综合国力,为世界历史贡献了解决诸多问题的智慧和方案。中国的改革开放,给世界共产主义运动指明了方向与出路,让全世界无产者看到了共产主义信仰的巨大力量,坚信共产主义运动不仅不会消亡,而且在时机成熟的时候,依然会来临。德里达认为马克思及其共产主义事业,在苏东剧变后,成为幽灵般的存在,即无处不在,“本质上,那幽灵就是将来,它总归会到来”[10](P40),这也应该是未来世界历史时期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希望之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