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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东北抗联在密营中的后勤保障工作

2020-02-11

佳木斯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2020年5期
关键词:抗联部队

张 磊

(中共黑龙江省委党校,黑龙江 哈尔滨150080)

东北抗联在艰苦卓绝的抗日斗争中,始终处于日伪严酷的统治之下。由于日伪当局持续对东北抗联部队派出重兵“讨伐”,抗联部队面临着孤立无援的困境,加之恶劣的自然环境等不利因素,使得抗日斗争条件和生存环境极其艰苦。为了克服这些困难,抗联部队开创了新的根据地模式——密营,除了充分利用抗日根据地实行征收获得经费物资和战斗中夺取外,在密营中建立起抗联部队的后勤保障组织,采取多种措施做好部队自身的后勤保障工作。在中共满洲省委及东北各级党组织和抗联各军党组织的领导下,军地各级后勤人员,自力更生,发展生产,摸索出许多有益的经验。

一、东北抗联在密营中后勤保障体系的建立

(一)东北抗联后勤保障体系的形成

东北抗日游击队时期抗联部队主要是分散在群众家里居住。建立了抗日游击根据地后,通常利用根据地获得后勤补给,部队得以发展壮大。从东北人民革命军组建始起,各部队就自上而下建立健全后勤组织。军级单位设置军需处(第五军称经理处),编制有处长,下设若干名军需官。师、团编有军需官,连设司务长。有的军需处分为前方、后方两个工作组,有的以工作性质分为被装、枪弹、粮秣、修理枪械等组,有的军需处还编有军械科。军需处(经理处)的后方,设在根据地的深山密林里。一般的军事后勤地,如被服厂、粮库、军械所、医院等,依靠森林复杂的地形隐蔽工作。例如,在抗联第三、五、九、十一军军部设有军械处,在第二、五军还设有联合组织的修械厂。后方基地的被服厂中80%以上的人员是女同志,编有厂长、副厂长、指导员,下设裁剪部、缝纫部、材料部、管理部、警卫排等部门。1935年以后,各军又相继建立了卫生组织,军设有军医处,师设有卫生队,团设有医官,连设有卫生员。医务人员都是医药合一,既管医又管药,有中医也有西医。为了培养部队急需的医护人员,1937年抗联部队曾送三批人员到苏联学习医术,前两批各派去20人,第三批为10人,学习时制半年时间。抗联第五军医疗组织较为完整,1936年在四道河子和五道河子各建1所医院。在财物供给方面,抗联部队创建初期实行的是供给制,官兵没有薪金。1936年前后,多数军在供给制的基础上开始发放津贴,军、师长每月3元,团长、政委2元,战斗员1元。上述后勤机构的设立,为做好抗联部队的后勤保障工作发挥了重要作用。

由于日伪当局残酷的“讨伐”抗日部队,推行“集团部落”政策,较为固定的根据地及临时根据地遭到破坏,敌人实行严厉的经济封锁,截断游击区与敌人控制地区之交通运输,断绝粮食、衣物、药品、武器、弹药流入游击区提供给抗联部队。敌人在抗联活动地区附近的大小城镇中禁止日用必需物资的自由贩卖,实行专卖,并用尽各种复杂手续对每个购买物品的人加以限制。以辉南县为例,凡在本县居住者,须由伪警察署发给“居民居住证”“物品购买证”“通行许可证”,而未携带这些证件在县内居住、通行及购买物品者则视其为“匪贼”或“通匪者”。根据规定,购买食盐三斤以上,胶鞋五双以上、面粉两袋以上、肉类五斤以上、纸烟一大盒以上、糖二斤以上、衣服五套以上、点心类五斤以上、帽子两顶以上、袜子五双以上,必须携带伪警察署发给的“物品购买证”及“通行许可证”,否则要加以处罚。[1]348日伪当局哄抬物价,“一疋布需要‘满’币一百二十元以上,一双穿不上五天的水袜子要六七元,一斤白糖要一元二毛钱以上等”[2]155。为了防止被抗联部队买到粮食,敌人还向粮食中投毒。当时尽管有群众冒着生命危险想把粮食、衣物、食盐、火柴等物品偷偷送给抗联,但往往因敌特发现,定位“通匪罪”而遭残害。在敌人的严密控制下,棉花、布匹等物资无处购买,抗联部队的后勤保障工作也愈发地艰难。

(二)东北抗联在密营中建立起后勤保障设施

在县城周边居住的群众被赶进大屯,抗联部队被迫向深山转移以寻找并建立新的后方基地。东北抗联在总结游击战经验的基础上结合东北地形地貌的特点,为了提升适用于游击战的后勤保障工作需要,创造出了“密营”这种物资储备形式。

密营是“大树林子里的秘密房屋”,是1933年以后东北抗日义勇军溃散后不得不上山躲避日军讨伐,寻求生存而采取的一种方式。密营是从义勇军、山林队和土匪那里学来的,早期的山林队、土匪在深山里搭“马架子”或者挖“地窨子”成为生存的住所,东北的老人们管这类住所兼战斗类的场所叫“土匪窝子”。抗联密营多设置在日伪统治薄弱的深山密林之中,是东北抗日战争中广大指战员的一项创造,是特殊形式的抗日根据地。密营的选址多在远离道路,荒无人烟,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的地区。根据密营的地理位置、交通条件、规模大小,设置有党、军领导机关、交通站、兵营、被服厂、后方医院、军械修理所(兵工厂)、军校(干部培训班)、粮食仓库、物品仓库及屯垦地等。通过在密营中实施的后勤保障,抗日联军坚持长期对敌斗争。密营的形制有木刻楞式、地窨子式、马架子式、窝棚式,大都依山傍水而建,也有利用天然山洞作为密营的。密营内建有火炕,顺山搭有烟道。屋顶有树枝、茅草进行掩盖,不易被人发现,密营周边修有战壕、掩体、瞭望哨等工事,利于密营的保护。

密营是抗联所需要的军需物资、从事后勤补给的基地。抗联所需要的军需物资来源主要有三种形式:一是靠缴获,二是靠生产自救,三是靠征税及反日特捐的办法补充部队活动的经费。东北抗联密营的布局都是在各军活动地区分散配置,在配置中特别注意物资的分配、隐蔽和配套存放(如存粮食的库或窖内,都配有食盐和火柴),保证物资的安全、完好和使用。[3]257在北满地区,1936年抗联第三、第六军在小兴安岭的汤旺河流域建立起多处密营,储存粮食、盐和火柴,还备有炊具。例如,第三军开辟了巴彦、木兰、通河等游击区后,为了解决六个师的物资供应问题。在帽儿山北麓、依兰的巴兰河谷、通河的大小古洞河、方正的大罗勒密、木兰的蒙古山等地建立起了多处后方密营,密营周围建立起许多窖库,储存粮食。在蒙古山密营群建设了多处永久性密营,有宿舍、厨房、仓库、药房、粮仓、枪械所、哨所等。第三和第六军成立了汤旺河后方基地留守处,统一管理小兴安岭地区的密营。在南满地区,抗日军民在那尔轰地区建造60多处密营,密营种类有宿营地、粮食仓库、医疗所、修械所、印刷所、被服厂、联络点等。例如在东满地区,抗联第二军根据地建设了大量的密营,用来囤积粮食,隐蔽、休整部队,修理枪械,医治伤员,制作军服,密营成为部队赖以生存、发展和坚持斗争的重要保障。部队外出作战后,把密营称作“回家”。利用密营中的后方医院进行治疗,伤员康复后重返战场。

1936年,东北抗联第一军在杨靖宇的带领下,还曾搭建过帐篷。这种帐篷是杨靖宇设计的,用白布制作,形状最初是圆形,后改为长方形,中间开门。帐篷内能生火,烟可以从顶部方口冒出,不受地形的限制,好安装、好拆卸。入冬,抗联部队可以安全在密营过冬,即使有的密营被敌人发现,抗联战士可以据险与敌人搏斗,一处密营被破坏,还可以转移到另一处密营。1940年6月,抗联第三路军总指挥部在朝阳山的密营遭到敌人破坏后,又转移到了八道林子密营。八道林子位于绥棱半截河东北部,这里山高林密,河流纵横,草高水深,没有公路,敌人很难接近。总指挥部设在此,还在便于指挥龙南、龙北部队的黑嫩平原抗日游击战,便于与北满省委的联络。三路军总指挥部在八道林子建立了后方医院、被服厂、屯垦地等后勤保障设施。为了加强对密营的管理,每个密营储备的物资都指定专人管理。

二、东北抗联在密营中后勤保障工作的实施

(一)密营中的粮食保障工作

粮食问题关系到东北抗联的生存问题,至关重要。在东北抗日游击队及东北人民革命军时期粮食供应视情况而定,如果供应稳定,部队基本上没有定量和标准,以吃饱为主。有的部队也规定伙食定额,如抗联第五军每人每天粮食20两,细粮则是16两。[3]2071937年以前,抗联部队能够“因粮就食”,得到农民广泛援助,并且能大量征发。在粮食获取渠道断绝的情况下,野兽、野菜、野果、野蘑菇、树皮、草根就成为了常吃的食物。

1938年至1939年,东北抗联部队的兵力锐减,其原因不完全是战斗中的减员,主要是由于抗联部队的粮食来源渠道受到敌人的封锁,农村征发渠道断绝,部队常常陷入饥饿疲乏状态。总是因为“给养缺乏造成军事行动上的损失,大部战斗员由于饥饿而叛逃,甚至暗藏间隙分子,借机会造成叛乱投降敌人,许多部队整个瓦解,这不能不归罪于许多领导干部缺乏非常时期的各种准备,特别是由于没有能适当的解决粮食补给。”[4]196-197客观环境恶化带来的现状使得抗联部队必须寻找新的粮食来源渠道。

抗联部队在密营的后勤保障中,解决粮食来源主要有三种途径。

一是攻打敌伪据点和大屯,缴获大批粮食,或采取征税等形式解决粮食问题。抗联部队袭击敌人据点及其监护下的交通、木业、“集团部落”、采金厂,从敌人手中夺取粮食。例如,1936年9月,抗联第三军大部队在战斗中缴获了布匹、棉花和粮食,将其藏在帽儿山密营被服厂30里以外的山上。被服厂的十几个女战士克服困难,在下雪前将这批物资转运到了被服厂附近安全地方储存起来。[4]606《东北抗日联军概况》一文中,记述了抗联四军留守下江部队及抗联五军三师师部领导下的第八团在1938年解决粮食获取的途径。“夏季粮食,依靠种地农民劝募征发,没收日贼监押下工棚粮食。秋季向农民田中成熟粮行直接没收或强制征发。冬季和春季袭取敌人守备之采伐场或劫夺运输,逮捕人质、扣留牲畜,强制交纳粮食服装材料,……除以上诸种手段外,进行密林地带的自耕——编成临时劳动小队。”[2]891939年6月24日,抗联第二路军总指挥部的第二师副师长张镇华等率领别动队成功袭击了富锦东南敌人的一处筑路工程,缴获各种粮食2000余斤。7月初,周保中又派遣陶雨峰、金光侠率别动队出发,赴宝清西南大小梨树沟一带做征发给养工作,别动队征发到3头牛。周保中在7月25日的日记中记载:“最近二十天给养状况甚好,食粮白面为多,小米极少,几乎每日均有一斤以上之鲜牛肉,菜蔬亦小有食用,所有人员健康营养颇有转机,精神体格大见起色,不似以往之极端困苦恶劣矣。”[5]3851937年初,抗联五军为了解决军需供应,经济来源,还采取了征收土地税、木材税、车马税、鸦片税及反日特捐等办法补充部队的活动经费及军需物资,使全军指战员能够按规定发放到一定数量的津贴,改善了部队的生活。[6]282

二是老百姓的支援。抗联部队都有自己的游击区,在游击区域进行征粮。在中国共产党的抗日救国宣传下,东北民众“有粮出粮”,“叫送就送”,“对出点粮食是没有意见的”[7]85。在南满地区,1938年9月末,东北抗联第一路军依靠人民群众的大力支援,杨靖宇率领的直属部队筹备玉米9000斤左右、黄豆2麻袋、小麦4麻袋;10月1日,魏拯民(化名董介南)致函杨靖宇(化名陆鸣一),汇报自9月6日以来的成果:二军一部筹粮106石、土豆和萝卜300斤、面粉200斤、警卫连筹粮20石。例如1936年10月底,杨靖宇率军部直属部队来到宽甸县北部四平街附近的山林地区。这里为龙岗山区,是宽甸、桓仁、本溪三县结合部,山高林密,有后方部队田指导员负责修建的几处密营。每处密营都储存够400人吃四个月的口粮。这些粮食都是心向抗联、不畏日寇迫害,不甘心做亡国奴的广大群众冒着生命危险送来的。在北满地区,大青观密营早在1937年就是六军的后方基地,密营附近有一座道观。道观主持李贯一,是抗联地下工作者、联络站负责人。他以主持的身份为掩护,为抗联侦察敌情,搜集军事情报,提供住所,联络接头,运送物品,接收运转。并以化缘为名,为抗联筹集粮食。[8]113

三是开荒种地,以备自用。1938年8月25日,下江特委书记高禹民在鹤北林区小兴安岭密营中给中共北满临时省委写的意见书,谈到了部队克服困难自己动手种地的事情,“种上玉米、大豆、高粱、土豆、萝卜和白菜等。但面积不能大,都是一亩半亩的,还要离密营远些,以防暴露目标。”[4]611“现在我们主要的问题是供给,最主要的是给养问题……我们自己队伍要到山里找秘密地带,要尽可能多种地(苞米、倭瓜、萝卜、昔田谷、土豆)等等。昔田谷很密地种到地下,从小苗就能吃,长大时可以吃叶,秋天收获吃籽;土豆容易保存,还不怕冻,冻时可以吃面子,能有很多吃法;萝卜也可以晒干了,冻了也能吃;倭瓜冻了也能吃;苞米当然吃法很多,但苞米种在山里较高地带,到秋有时不容易收获,种时必须找到洼下地带。可以设法尽可能捉鱼,夏季尽可能晒野菜或党参等等,都是候补给养。”[9]432在1937年春,中共北满临时省委决定在汤旺河畔西林区境内的小孤山东麓组建农场。时任抗联六军三师连长王明贵带领一个班战士并发动季节性山民,在小孤山东麓汤旺河一线,建立起4垧多地的农场,种植苞米、黄豆、土豆、大烟等。[10]65王明贵多次率领战士或用爬犁,或用木排,为前线部队和后方机关送去大量的粮食、土豆和鸦片(医治伤员的主要药品),为部队提供了一定的补充。1941年秋,抗联小分队的游击斗争陷入了不利境地。为了坚持长期抗日斗争,提出了“坚持抗日战争,积蓄抗日力量,实行军队屯垦,粉碎敌人封锁”的方针。屯垦的地块以小块、分散、远离、秘密为原则。各个屯垦地的具体位置极为机密,互不相知,这样可以防止一处被破坏而殃及其它。于天放带领战士们跑遍绥棱的深山密林,在老金沟、二道河子、大鸡爪河、小鸡爪河、八道河子建立起5处屯垦地,作为粮食蔬菜生产基地。在建立屯垦地时,由共产党员率领,每人抗着大枪,带上子弹,背着三四十斤粮食,还有镐、锄等农具,翻山越岭到渺无人烟的小兴安岭森林之中,利用天险山岗,挖地窨子,砍树架营房。在播下种子后还要专人看护,防止成群的乌鸦、老鼠吃掉。在粮食要收获时,要轮流值班站岗。主要是为了守卫屯垦基地,警惕日寇伪军进山;再就是监视、防止野兽毁坏庄稼。小兴安岭山高地寒,无霜期短,庄稼往往歉收,因无吃粮,只好吃玉米瓤子和枯干的野菜,借以充饥。

抗联部队还能因地因时就地取材,利用自然资源保障部队的后勤供给。东北抗联在长期的艰苦斗争中断粮断炊成为常事。在这种情况下,东北抗联部队向大自然索取给养,利用东北地区丰富的动、植物资源求得生存。在鹤北梧桐河西岸中侠的冬季密营附近发现了多处抗联部队当年捕猎的鹿窖。窖的上面常放置食盐和泥土的混合物,引诱马鹿到窖上舔食盐类。而东北抗联在困难的时期缺少食盐,一般是提前将人尿集中起来,同泥土混合起来放在窖盖上,这叫鹿饵。只要鹿一上盖舔食就会掉进陷阱。东北抗联使用的这种鹿窖,都做成“绝户窖”,窖的底部倒插削尖了再用火烧得十分坚硬的暴马子木桩,野兽一旦掉进去必死无疑。“绝户窖”对人和野兽危害很大。当年,抗日联军就是靠这种办法获取猎物,补充给养。在东北长白山区及小兴安岭林区野生山野菜资源丰富,山韭菜、山菠菜、山芹菜、蕨菜、木耳等,在山坡、林间、沟塘、河边均有分布。抗联部队下河捕鱼,在深山密林里采集野菜野果,用以充饥。一般的抗联战士都能辨别出十几种野生蘑菇、30种以上的野菜和几十种能吃的野果。到了冬季没有给养的时候,就吃干菜和采集榛、橡、松等果仁充饥。战士们夜间行动饿了,也能采上几把“老桑芹”、“燕子尾”来填腹。

密营在东北抗日联军中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日本关东军在“围剿”和“讨伐”中首先对准的目标就是抗联的密营,派由叛徒参加的讨伐队专门搜寻抗联设在密林深处的秘密营地,搜挖抗联部队储藏在密营中的粮仓,烧毁储藏的粮食。1939年6月,日伪不断在富锦、宝清七星河左岸出扰,并厉行粮食封锁。抗联五军总部及警卫队无从征发粮食,购买亦不易,部队粮食不足成为最大问题。因恐给养断绝,部队早晚均改为粥餐。在南满地区,河里后方基地的粮食仓库,有时一处竟存储有够四五百人吃三四个月的粮食。1939年10月上旬至1940年3月下旬,日军在东边道缴获的抗联粮食物品,其中粮食1228石,杂粮11766石,蔬菜15904斤,豆类709石,白面76袋,盐5.7石,白糖14斤,烟草418.5斤,油类17桶,鸦片1071两;缴获被服及其他有军服类1205件套,大衣59件,帐篷54顶,水袜子(胶鞋)831双等。[11]547通过以上数据可以看出摧毁了抗联密营就等于摧毁了抗日联军的战斗力,在1939年至1940年间,日军先后摧毁了杨靖宇、魏拯民、陈翰章的密营,逼得抗联部队走出深山四处打给养,一旦目标出现,日军则采取狗蝇子战术,紧紧盯住不放,先后捕杀了抗联第一路军多名重要干部,使一路军最早解体,损失巨大。

(二)密营中抗联被服厂建设保障了军装的供给

东北抗日游击队时期都是着便装或缴获的日伪军服装,服装样式比较混乱,没有规范。成衣布匹的来源主要有两种渠道,一种渠道是通过地下组织购买;另一种渠道是通过“袭击集团部落,夺取敌人被俘虏者之军装及直接没收依靠敌人守备之地主富农衣服材料。”[2]89人民革命军时期,多数部队统一了军装,但样式和颜色还是做不到统一。周保中在《东北的抗日游击战争和抗日联军》(初稿)一文中写道:“军队服装,除北满少数部队外一律穿着整齐的保护色军服(困难时期用树皮草根自己染制),一年二套衣服,有时还有一套衬衣。”[12]169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一军从1936年开始穿统一制作的黄军装。第二军自1934年起为统一军服,用树叶将白布染成黄色,服装样式同伪军服装相仿,佩戴和伪军相类似的红领章和战斗帽,穿胶鞋,打绑腿。抗联第三、第四、第五、第八军大部分穿土黄色军服,戴土黄色军帽,穿胶鞋,打蓝(白)绑腿。第六军全部统一制作新的军服,在军服的左胸前佩戴有部队番号的胸章,但是鞋子不统一。军服的供应,条件较好时每人每年可发2套单服、1套棉服。北满部队发皮帽子、牛皮靰鞡、厚棉衣,南满部队发棉鞋、靰鞡、条件好时发衬衣。此外,每人发一个布背兜,放个人物品,每人一条干粮袋,水壶基本上都是缴获日伪军的。

为了解决抗联战士的穿衣问题,抗联密营中多设有被服厂。1937年6月9日,抗联五军被服派遣队还就被服厂的问题制定了《东北抗日联军第五军北部派遣队制定的第二师裁缝所暂行工作大纲》,文中指出:革命妇女“在实际工作中,裁缝所是你们中心的工作,应当用革命的观点去了解这种工作,不要以为裁缝所就是成衣匠,拿出个人的特殊技能,贡献给革命的各种事业上,……制定工作时间表,有规则的去进行。”[13]275在东满地区,史料记载中的被服厂建有四个(延吉、安图、汪清、珲春),共有女战士三十六人,都是党团员。“设在深山密林之中……每天一个厂子能造一二套军服。我们军装都是自己制造……机械的来源都是我们夺取敌人的战利品,军装用的料子都是设法弄来的,我们的被服厂只能拿现成的布匹做,并不能制造布匹。”[14]297曾在抗联七军三师八团担任宣传员的老战士王铁环曾回忆讲,在山里打游击的时候,抗联队伍有自己的军装。做衣服的布都是从地方上买了偷偷运到山里来的。一般都是白布,运来之后用黄菠萝树皮和布一起放在大锅里煮,把布染成米黄色,晾好了,就可以做军装了……咱们军服没有领章,开始连帽徽都没有,后来终于有了,就是用红布剪成的五角星,用针缝在帽子上。另外还要戴袖标,要不打起仗来分不清敌我。袖标是用红布做的,上面用毛笔写上黑字,只写是哪个单位的,不写名字。[15]2261936年秋,在汤原根据地帽儿山建立了第六军被服厂和后方医院。帽儿山密营被服厂有女战士十余人,由陈静之任厂长,金伯文任党支部书记。她们用缴获及群众支援的布匹制作成别具样式的军装,军装颜色根据山外运进的布料决定。冯仲云曾来到被服厂传达省委对做军服的意见和指示。根据金伯文的回忆,“当时做衣服的程序是先将白布用黄菠萝树皮、柞木皮配制水煮后,把白布染成黄绿色的布,然后裁成衣服,由我们分头絮棉花、绗线、缝合、锁扣眼等。这样的流水作业,进度挺快。”被服厂的女战士“都是苦大仇深,被日寇害得家破人亡后参加抗联的,所以人员的素质很好”,“白天干一天,夜里围着火堆接着干”,为抗联部队提供了大批军装。[4]607据抗联老战士李敏的回忆,“服装的样式,上衣像中山装,衣兜中间竖着折两道,扎上明线。裤子是马裤,帽子的样式是根据领导制定的,仿苏联红军帽样式,制作成的军帽是由六片拼成,有帽檐,帽子前面有颗红五星,帽顶部中央有个约三公分高的红疙瘩。冬天的帽子使用兔皮缝制,兔皮是从山里的猎民手中收购来的”。[15]224被服厂战士在完成大量缝制军服、军帽、子弹袋任务的同时,还协助抗联后方医院护理伤病员,在其精心护理下,很多伤员痊愈后重返抗日斗争前线。

在被服厂的后勤工作中也牺牲了大量的女战士。安顺花是抗联二军五师缝纫队队长,她的丈夫是二军五师部军医,他们有五个孩子。在随部队游击作战的艰苦环境里,没有一个孩子能留在他们身边,孩子们流离失所,死的死,散的散。1937年3月,安顺花带领裁缝队女战士,在东宁县深山密营里忙于生产军需品时,遭到敌人的“讨伐”。她当机立断叫队员们带着设备向安全地带转移,自己留在后边打掩护。队员安全转移后,她却不幸被捕,在敌人的监狱里受尽严刑拷打,直至壮烈牺牲。据延边民政局注册的抗日女烈士就有338人(全部是朝鲜族妇女),占吉林省抗日女烈士总数的95%以上,[16]247她们中的大部分人员都在抗联部队做后勤被服厂工作。

(三)密营中建立起后方医院保障伤员的医疗救治

抗联部队长期征战中缺医少药,但是各部队还是采取多种办法,解决部队医疗救治的问题。为了获取到药品只能从敌人手里夺取。每逢攻破敌人据点或打伏击时,除了缴获枪弹、服装、重要文件以外,就是要获取药品。抗联当时治枪伤的药物主要是“雷锋奴儿”和“过锰酸钾”等,每次战斗战士们都很注意有没有这两种药品。但是,没有药品的时候多,医治伤员的困难就很大。

在磐石游击根据地就建有后方密营医院。据1934年1月30日傅世昌《关于磐石反日游击运动情形报告》记载,秘密医院共有三处,每所医院都有一名医生,有女同志负责煮饭,一名男同志负责打柴买东西。住在医院的伤病员能经常吃到大米饭,半月能吃到一次猪肉和白面。医院里的医生,其中有两名技术比较好。1933年4月,江北石虎医院曾被敌人破坏,三名养病战士牺牲,药品及医疗器戒全部损失掉了。磐石医院曾于1934年春为躲避敌人“讨伐”而撤离。9月,又在磐西成立一个秘密医院,安置伤员,由医官徐哲负责。部队越过辉发江到江南地区后,司令部又在密营中建立了一所临时医院,安置伤病员,医生是朝鲜同志。1939年初,西征到小兴安岭岭西的抗联部队,在大仙堂后方密营中建立了医院,西征部队的全部伤员进入到大仙堂后方医院治疗、养伤。

东北抗联对伤员的救治工作主要由四种形式。

一是随队治疗。在规模较大的部队,配有随队医生,他们用中草药制成膏药和药粉给伤员服用。为了给医院提供制药原料,杨靖宇还曾派小股部队在深山老林、人迹罕见之地种植一些罂粟。当金秋时节,罂粟成熟时,送到后方医院熬制成鸦片作为止疼、镇痛药品(对于鸦片使用,部队有严格规定,不许随便吸食,主要专为医用)。在当时敌人对人民革命军所需医药用品实行严密封锁的情况下,这种办法是较为有效的。南满地区河里后方医院人员因陋就简,千方百计运用中草药为将士们医治伤病。其中一位医生所熬制的治疗枪伤的膏药很有效力。1935年8月23日,人民革命军第一军军部写信给上级汇报情况,谈到:“二、三军如缺医生,我们这里有一个会熬膏药的,该膏药治枪伤很有把握,且价值不贵,他们用时可以派去专熬膏药。”[17]148

二是住院治疗。各军都有后方密营医院,较重的伤病员尽量都送到后方密营医院养伤治疗。密营医院除有简易房舍和床铺外,只在个别地方有医护人员,护理工作由被服厂的战士监管。药品器材也缺乏,多数用中草药和盐水处理伤口;用针灸、拔罐子、推拿、刮、挑等民间疗法,治疗内科疾病。北满地区的帽儿山被服厂建立之后,六军军部还曾在1937年派军医王耀钧到这个被服厂负责医疗工作。一直到1938年3月,日伪“讨伐”进山围剿抗联部队时,医院才转移到格金河后方密营中。抗联五军在1936年冬,也曾在三道通建设了密营医院,女战士徐云卿、王铁环等伐木建房,收治过一批伤员。

三是在群众家中治疗。有时战斗紧张,根本不能将伤员转移到密营中的医院,只能就近将伤病员安置在群众家中养伤,待伤好后再归队。如1937年在攻克克山县战斗中六军军部理发员李兴汉,右锁骨被炸伤,部队将他寄养到克山县靠山屯王永田家养治。经四个月痊愈,部队去接时,全屯群众杀猪祝贺。

四是自行养伤。有时环境不允许,就将伤员安排在深山密林中隐藏起来,留足食物,自行疗伤,伤好后再归队。1936年8月,七军参谋长彭施鲁在宝清县战斗中右小腿负伤,不能随部队行动,七军将他隐藏到一片沼泽地中间的灌木丛中,由兰副官负责照顾和治疗,养了半个月伤后归队。1937年8月抗联六军西征到海伦时,在攻打叶家窝铺战斗中,直属团政治部主任王钧等40余名伤员,由于在新区无后方,只能将他们送到距海伦东南一百多华里的山里密营中,虽派去军医,但无药品,只靠盐水洗伤口和老鸹眼熬膏药外敷。

抗联部队的干部掌握一些治伤医术,在战场上进行自救互救。1935年10月,五军军长周保中指挥攻克宁安县战斗中,右小腿负伤,子弹留在胫腓骨之间。由于无医生,缴获的药品不敢使用,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由副官用沸水消毒剃刀,割开肉皮取子弹头。抗联官兵称赞道,“周总指挥忍痛刮肉,胜过关云长”。1937年冬,时任抗联六军三师代师长的王明贵在指挥西宝山战斗中右膝盖受到枪伤,一粒三八子弹壳卡在骨缝里,他叫战士向群众借来剃头刀子和钳子,用水煮沸简单消毒后,自己忍痛拔了几次,终将弹头拔出。在密营中生存的抗联部队缺医少药时,抗联战士们自己也在实践中总结野生植物的用药方法。抗联老战士李敏曾回忆:在医药缺少,器材简陋的情况下,我们爬山登峰,采集山上的枯藤、冬青、残留在树枝上的野果山花椒、老鸹眼树枝等做中草药,给伤员治病。[4]618抗联战士闹起胃病,就到沟趟子里扒开雪,割一种叫锉草的植物注水喝,治疗痢疾和肠炎则用柞树皮和芍药花。夏季被蚊虫叮咬后,就采艾蒿煮水擦洗;被马蜂蜇过后,就用马齿苋的浆汁擦洗伤处,很快便能消肿。冬季围着篝火取暖,被崩起的火星烧伤,烧了轻伤就抹点点盐水,烧成重伤就用獾子油治疗。没有红伤药,就用盐水给伤员洗伤口,用鸦片为伤员止痛,用“马粪包”来止血。“马粪包”长在道路两旁,外皮土黄色,圆圆的,大小不一,大得比土豆还大,里面有细细的面,可以用来止血。[18]106上述的医治方法,都是抗联部队官兵在实践中总结出来的,在缺医少药的战争年代治疗效果还是有效的。

(四)武器弹药从取之于敌到在密营中自行生产

缴获日伪军的武器装备是抗联部队解决武器弹药问题的主要途径。各反日游击队、人民革命军都是靠从伪军手中夺取武器弹药而建立起来的。据统计,东北抗联各军的武器、弹药有70%是在战斗中获取的。另一种武器来源渠道就是通过与伪军建立起关系获取。通过伪军获取武器的方式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一是通过伪军购买武器弹药。通常伪币100元左右可以购买1支步枪、带200发子弹,2角钱左右可买一发子弹。例如,1936年冬,抗联第六军第一师通过关系在伪军第十八团购买子弹5箱共2500发。二是用俘获汉奸或伪军的马匹与日伪军交换,获取弹药。每匹马可换30~100发子弹。三是有些伪军和自卫团为了给自己留“后路”,有时主动给抗联送弹药。1935年夏,饶河游击队在虎林活动时,伪军主动送子弹、给养和经费,驻三人班的伪军,还曾杀猪慰劳游击队,还送来了500发子弹。1937年夏,抗联第十军军长汪亚臣经与伪军谈判后,伪军送来了两箱子弹。

在大规模的密营群建设起来后,密营便成为部队后方军工生产基地,抗联部队建立起了兵工厂和修械所。磐石游击根据地修械所能修理各种损坏的枪支,有的还能制造少量的子弹。游击队员每次与敌人作战后,都要把打过的子弹壳拿回来给修械所,让他们重新装药再做子弹用。为防止敌人破坏,修械所地址不固定,春天时在这个山上,夏天又搬家。1935年12月20日,《中共东满特委书记冯康的报告(之三)—特殊部门—兵工厂—被服厂、后方医院、印刷处及监狱等情形》一文中记述:东满地区现在有军工修械厂四个,“每县一个(延吉、安图、珲春、汪清),共有工人十八个,完全是高丽人……现在已能造炸弹。分三种:第一种有五六磅;第二种能有二三磅;第三种能有一磅重,爆炸实力不很大,爆炸的声音很大。各种各样的步枪与手枪,若丢失零件及损坏某一部分(不用特别材料,且不很重要的),都能设法修理起来,与原来差不多,还仍旧能用。”[14]295位于宝清和桦南的七星砬子是东北抗日联军的一处重要的密营。1936年秋,抗联独立师在祁致中的带领下,在这里创建了修造手枪、冲锋枪、机关枪、手榴弹的“七星砬子兵工厂”,成立了被服厂、学校,武装了抗联部队。建厂时从沈阳来了18名工人,算守卫的人员共有百余人。这个兵工厂除制造子弹外,还能造冲锋枪和手枪。冲锋枪的样子是仿捷克机枪,只是使用子弹不同,它是打匣枪子弹。工厂的任务是以修理为主,修理缴获敌人的枪支,以铁轨、火车皮、炮弹皮等为原料。解放后,在这个工厂里还收集到1800多件文物(包括设备工具等)。[19]1071937年,敌人发现七星砬子山里有抗联密营,便加紧进行破坏。由于叛徒告密,当年秋天,驻守集贤镇的日伪军400余人向七星砬子进犯。抗联独立师守卫部队与敌人展开激烈战斗。为了防止损失,工人们将机器拆开埋藏起来,或转移到其他地方。战斗结束后,工人又把机器安装好,恢复了生产。他们把从敌人手里缴获的手榴弹打开研究,试制出一种杀伤力很强的新式瓜形手榴弹,供部队使用。就这样,日伪军虽多次对兵工厂进行破坏,但每次都遭到独立师的沉重打击,兵工厂一直坚持生产。例如,这里生产出带机头的手枪,俗称“匣撸子”,枪面上的漆用都由烤制而成,漆黑发亮;手提式自动冲锋枪,打匣枪子弹,性能良好;用三八式步枪零件改制成的直把轻机枪;杀伤力很强的新式瓜形手榴弹等。这些武器装备了前线部队,增强了战斗力。[20]182

从粮食的获取、被服厂的生产、战地医疗保障的形成到兵工厂自行生产武器弹药,上述东北抗联在密营中的后勤工作的开展,基本上保障了部队的生存需要,但同时也付出了巨大牺牲。

三、 余论

抗联部队在密营中除了用上述的几种方式开展后勤保障工作外,还采取轻兵行军的游击战术,完善后勤保障的能力。东北抗联发展时期,部队曾有过几次大的征战,由于几个军共同协调行动,所以筹集给养是困难的。抗联部队的将领汲取这个教训,制定出人员较多的规模行军作战保障措施。例如,1938年6月至12月,北满地区抗联各军向小兴安岭岭西松嫩平原西征中,就采取了小部队的行动方式,称之为“轻兵行军”,即30余人、40至50余人、70至80余人的小部队行军。到达目的地后再集中起来,开辟新的游击区。轻兵分散行动,携带和筹集给养比较容易,缩短了补给时间,提高了行军作战的速度。在密营中,部队还成立临时后勤工作机构,如留守处、给养征发队等,也仅能解决短期后勤给养困难的问题,同时期抗日救国会的募捐,也成为抗联部队经费和物资来源的重要渠道。

抗联在密营中的后勤保障工作随着战争势态的变化呈现出动态化。可以讲,东北抗联在密营中的后勤保障工作成为了抗联部队能在白山黑水间坚持抗战十四年的重要原因,牵制了日军兵力不能出兵入关南下,消耗了敌人的大量有生力量。鉴于密营成为了抗联部队开展游击战的重要依托,东北抗战后期日伪军集中优势兵力,对各地的抗联密营进行大破坏。密营被烧毁,储粮被毁,抗联将士失去了后方基地,只能随着游击运动转战开始过上了露营生活,生存受到了极大威胁,最后不得不撤退到苏联境内。

通过史料的梳理,回顾并总结东北抗联在密营中的后勤保障工作情况,可知东北抗日游击战争始终处于孤悬敌后的艰难环境,抗联部队正是能有效开展后勤保障工作,才使得抗联部队能够历经艰难而不溃散,屡受挫折而弥坚,直至取得最后的胜利。东北抗联在密营中的后勤保障工作具有以下的特征:一是通过分析敌我战场形势,明确了后勤保障工作的重点;二是通过发挥人民群众的爱国主义精神,保障部队获取到后勤给养;三是通过实施机动灵活的战略后勤工作指导,实现了抗联部队在东北抗战中坚持了14年。正是抗联将士们面对国破家亡,不甘受奴役的救国精神;面对残暴强敌,英勇顽强的战斗精神;面对着恶劣环境,不畏艰险的奋斗精神;面对生死考验,坚贞不屈的牺牲精神,体现出了中华民族的伟大爱国主义传统,在当前,“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常态化教育学习中,值得后人刻骨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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