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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论习仲勋对当代中国改革开放的重要贡献

2020-02-10蒋国栋

关键词:习仲勋广东改革开放

蒋国栋

(中央团校,北京 海淀 100089)

1978 年 2 月 24 日至 3 月 8 日, 蒙冤受屈长达16 年的习仲勋作为特邀委员出席政协第五届全国委员会第一次会议。 会后, 党中央即作出决定,派习仲勋赴广东担任党政重要职务。习仲勋奉调南下,历任中共广东省委第二书记、第一书记,广东省省长,广州军区第一政委、党委第一书记,在两年多的主政生涯中, 他以解放思想、 实事求是、开拓创新的革命胆略,成功“杀出一条血路”,使广东成为全国改革开放的“窗口”和排头兵,为中国全面实行改革开放提供了宝贵经验, 做出了重大贡献。

一、旗帜鲜明开展整风运动和真理标准问题大讨论,为实现当代中国改革开放“先走一步”奠定了坚实的思想基础

广东省是“文化大革命”的重灾区,尽管1977年8 月召开的党的十一大宣告“文革”结束,号召“在全党、全军、全国努力造成一个又有集中又有民主,又有纪律又有自由,又有统一意志、又有个人心情舒畅、生动活泼,那样一种政治局面”①这一论断最早是毛泽东同志提出的。 1957 年7 月毛泽东在青岛召开省市委书记会议期间写了一篇《一九五七年夏季的形势》,其中就提出:“我们的目标,是想造成一个又有集中又有民主,又有纪律又有自由,又有统一意志、又有个人心情舒畅、生动活泼,那样一种政治局面,以利于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较易于克服困难,较快地建设我国的现代工业和现代农业,党和国家较为巩固,较为能够经受风险。 ”参见毛泽东:《一九五七年夏季的形势》(1957 年7 月),中央文献研究室编:《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0 册,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 年,第429-430 页。 1977 年8 月18 日,邓小平在党的十一大闭幕讲话中转述了这一论断,以此强调要恢复和发扬毛泽东为全党树立的民主集中制的优良传统和作风。 参见邓小平:《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闭幕词》(1977 年8 月18 日),《人民日报》1977 年 8 月 25 日第 1 版。,但毕竟十年动乱,极左流毒、余毒一时难以根除,不少干部心有余悸, 对党的路线方针贯彻执行工作积极性不高, 甚至有些干部还保留着强迫命令式的作风,影响极其恶劣。 面对这种形势,习仲勋通盘考虑提出“通过整风弄清思想,统一认识,解决问题”[1](P364-365)。 就这样,在习仲勋的主持领导下,一场自上而下的整风运动在全省铺展开来。

1978 年6 月初,全省地、市委书记会议召开。大会议题本是研究农业发展问题, 但由于与会同志强烈要求解决好路线是非问题, 习仲勋和广东省委临时作出决定把地、 市委书记会议改为召开省委四届一次常委扩大会议, 并指示以常委扩大会议的形式首先在省委常委内开展整风。 整风期间,省委常委的同志们积极发扬延安整风精神,发扬民主,畅所欲言,王首道、刘田夫、李坚真、郭荣昌、王全国、吴南生等都在会上分别作了批评和自我批评。 这次整风持续了近一个月时间,6 月30日省委四届一次常委扩大会议闭幕, 标志着省委常委整风活动结束,整风成效显著,“既严肃认真,又和风细雨;既弄清思想,又团结同志”,“对全省各级党委整风说来,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1](P366)尔后,广东省直机关、各地市县相继开展了以坚持实事求是、群众路线为核心的整风,习仲勋亲自部署并赴基层指导工作。 广州市委的整风是重中之重,市委于 1978 年 7 月 14 日、9 月 18 日、10 月 5日先后三次召开常委扩大会议讨论整风工作,习仲勋都亲自出席并反复强调:“只有认真搞好整风,才能得人心,长正气,达到安定团结,大干快上。 ”[2](P59)经过近半年的努力,至 1978 年底,广东全省的整风基本结束。通过整风,广东的各级领导班子在重大理论和政策问题上,统一了认识,解放了思想,增强了团结。 因此,习仲勋在向中央汇报广东工作时满怀信心地讲道:“抓纲整风是揭批林彪、‘四人帮’, 分清路线是非, 肃清流毒的好形式。 ”[1](P366)

在整风运动如火如荼进行中, 习仲勋带领广东干部群众积极支持开展关于真理标准问题的大讨论。1978 年 5 月 11 日,《光明日报》以特约评论员名义发表了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一文,从理论上彻底否定了“两个凡是”错误观点。文章一经发表就一石激起千层浪, 很快在全国范围内形成大讨论,《广州日报》《南方日报》 于12日、13 日分别予以转载。习仲勋目光敏锐,态度鲜明,支持和赞成文章观点,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理论要与实践结合起来,理论要指导实践,实践反过来又丰富这个理论, 离开实践, 理论一文不值。 马列读得多, 但不同实践结合, 那有什么用处呢? ”[1](P374)成为广东最先公开表示支持和赞成实践标准观点的领导人, 以及全国第三位公开讲话支持的省委书记。当时,曾有同志当面提醒习仲勋说他对真理标准问题表态早了,但面对“还不明朗”的政治局势,习仲勋并没有停滞脚步,退缩不前, 而是付诸实践连续举行多场关于真理标准问题的学习讨论会, 且一再强调:“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这绝不是一个单纯的理论问题”[3],“这对于我们肃清林彪、‘四人邦’ 的流毒,冲破他们设置的‘禁区’,解放思想,拨乱反正;对于把马列主义、 毛泽东思想同新时期的具体实践相结合,充分发挥理论的巨大指导作用;对于高举毛主席的伟大旗帜,……都有着重大的意义。 ”[4]同时他还充分利用党报媒介资源, 要求持续发表社论或评论员文章, 重点阐述开展真理标准问题讨论的必要性和重要意义。

然而, 真理标准问题的讨论并非是一帆风顺的。由于各种极“左”和右的错误思想的干扰,党员干部队伍中仍有少数人对真理标准问题的讨论持不同看法,有的表达出抵触、不满、反对情绪,有的事不关己,认为讨论没有用。 针对这种情况,习仲勋及时召开会议明确提出:“关于真理标准问题讨论, 许多地方还要补上这一课”[1](P379-380),“特别是各级领导干部,要带头补上这一课”[5](P549)。 根据会议指示, 真理标准问题补课活动在广东各地开展起来,从省委辐射到各部门、地、县、社、队、厂、车间、商店、学校等各条战线,扎扎实实,效果显著。在习仲勋主政广东的两年多时间里, 他始终坚持强调 “必须在全省范围内把这场讨论继续深入开展下去。 ”[6](P358)事实证明,这场讨论打破了“两个凡是”的禁锢,使广大的干部群众摆脱了长期“左”倾错误思想的严重束缚,“促进了正在困惑、 反思的广东干部群众解放思想, 实事求是地思考中国的问题、广东的问题”[7](P137),为实现党的工作重点的转移、实行改革开放奠定了坚实的思想基础。

二、坚决落实人的政策,大力平反冤假错案,政治上出现了多年未见的上下同心局面,为当代中国改革开放事业汇聚磅礴力量

1976 年10月6 日,中央政治局执行党和人民意志,粉碎“四人帮”,“文革”十年内乱结束,拨乱反正、平反冤假错案任务摆在全党全社会面前,迫在眉睫。 党中央经过深思熟虑提出“两个不管”基本方针:“经过对实际情况的调查核实,分析研究,对于不实之词、不正确的结论和处理,不管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搞的,不管是哪一级组织、什么人定的、批的,都要实事求是地改正过来。 ”[8](P1030)这一时期, 习仲勋坚决贯彻落实党中央关于人的路线政策,坚持实事求是、有错必纠的原则,顶住层层压力,在党内外大力平反冤假错案。

准确地讲, 习仲勋主要从两个方面落实人的政策:

一个是针对干部队伍开展冤假错案平反工作。 “政治路线确定之后, 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 ”[9](P526)1978 年 4 月 5 日,习仲勋奉命从北京飞抵广州, 翌日便出席了正在召开的广东省第四次代表大会, 并发表讲话提出:“必须坚决落实党的干部政策、知识分子政策、统一战线政策、侨务政策、民族政策、对敌斗争政策,以及经济建设中的各项政策。 ”[5](P383)其中,干部政策是打头的,彰显了解决干部问题的重要性和迫切性。

“反地方主义” 问题因其历史遗留时间长、涉及面广、受牵连的干部多,是习仲勋来广东后所面临的一个非常棘手的案件。 在党的历史上广东曾先后两次发生“反地方主义”,第一次是华南局第三书记方方在1952 年至1953 年犯了土改右倾和地方主义错误,7000 多名干部受到不同程度的处分。第二次是1957 年时任广东省委书记的冯白驹和古大存对第一次“反地方主义”提出质疑而受到批评, 两万余名干部因此含冤受屈长达20 多年。习仲勋对此十分重视,并投入了极大精力。面对来自各方的强大阻力,习仲勋坚持复查平反态度,一者他反复对持反对意见的人做思想工作; 二者同案中人的亲属、战友倾心交谈,收集证据;三者向中央撰写、 报送复查请示。 最终 “功夫不负有心人”,1979 年10 月党中央批复同意复查请示,并在复查报告的基础上,于1980 年完成了对“反地方主义”的彻底平反,一大批受牵连的干部得以恢复名誉。 实事求是地讲, 没有习仲勋,“广东平反‘地方主义’ 冤假错案就不会这样有成就”[10](P80)。类似重要重大的, 还有习仲勋亲自主持领导昭雪“彭湃案”,平反广东“地下党问题”,改正错划右派案件, 复查 “松仔岭事件”、“江门事件”、“临高事件”等等。

此外,习仲勋还坚持在政协、民族、宗教、侨务、军队等战线开展平反工作。 这样做,既是贯彻中央“两个不管”路线和十一届三中全会精神的重要体现,也有利于增进团结,增强凝聚力。 比如为佛教界禅宗大德佛源法师平冤昭雪。 佛源法师(1922-2009),法名心净,号真空,1951 年得虚云法师传承,立为云门宗第十三代传人,先后担任广东云门寺、 南华寺等著名寺院方丈。 1958 年,受“反右运动”牵连,佛源被打成“右派”入狱。 1961年出狱后交由南华禅寺劳动监管十八年。 “文革”期间,僧众被迫停止诵经、礼佛等佛事活动,并一度迫使南华寺的和尚还俗, 佛源等少数和尚宁死不还,惨遭摧残。1979 年,在习仲勋和广东省委的努力下,佛源法师获得昭雪,并赴中国佛学院主讲律学,后又担任广东省佛协常务副会长、韶关佛协会长等重要职务, 为中国佛教发展鞠躬尽瘁。 又如,习仲勋在主政广东期间,还担负着广州军区的重要领导职务,先后任广州军区第二政委、党委第三书记,第一政委、党委第一书记。众所周知,军队在“文革”期间也没能“幸免于难”,遗留了大量冤假错案亟待解决。在习仲勋的领导和努力下,1978年9 月26 日,广州军区召开平反大会,宣布为在文革中遭受迫害的文年生、郭成柱、相炜、江民风、陶汉章等200 多名同志彻底平反,恢复名誉。后又于1979 年1 月20 日为曾任广州军区第一政委的无产阶级革命家陶铸举行追悼仪式。

另一方面则是就社会上的冤假错案开展平反工作。 文化大革命期间,林彪、“四人帮”反革命集团暗中相互勾结,妄图篡党夺权,逆行倒施,不得人心,受到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强烈反对。 正因此,“四人帮”爪牙伸向普通群众中,制造了大量冤假错案,迫害人民,“庄辛辛案”就是其中的一个。 庄辛辛是广州市半导体材料厂的一名普通青年工人,1976 年 4 月“天安门事件”发生后,年仅 24 岁的他以“广东广西悼念周总理委员会”的署名分别给《人民日报》和《红旗》杂志投寄了一封讨伐“四人帮”的檄文,信中他高呼:“支持邓小平! 打倒张春桥!支持邓小平! 打倒姚文元! 支持邓小平! 打倒江青!”更是表达了“舍得一身剐,誓把阴谋家拉下马!”[11]的决心。不料却被“四人帮”眼线发现,其后被以“恶毒攻击诬蔑伟大领袖和党中央”、“攻击诬蔑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妄图分裂党中央,颠覆无产阶级专政”[12](P85)等罪名判处有期徒刑15 年,关押在韶关第二监狱。“四人帮”倒台后,庄辛辛多次提出申诉,逐渐受到习仲勋的重视。1978 年7 月14 日,习仲勋在广州市委常委扩大会议上特别提到庄辛辛,说他“在激烈的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中, 这样立场坚定, 旗帜鲜明,是不简单的,是很值得我们学习的”[1](P386)。 随后,广州市委在中山纪念堂召开平反大会,庄辛辛最终得以平反,《人民日报》 并以 《我以我血荐轩辕》为题名向全社会宣介庄辛辛与“四人帮”作斗争的事迹。

综观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前后这段历史时期,在习仲勋的亲自领导下,广东省坚决执行党的各项政策, 坚定不移大力平反冤假错案, 使超过20 万人得到昭雪平反,大大增强了党和人民的团结,调动了社会各方面的积极性,为改革开放事业凝聚起了磅礴力量。

三、 领导广东改革开放事业,在推进经济体制改革、成功创办经济特区等方面发挥了关键性的核心作用,为当代中国改革开放 “杀出一条血路”

1978 年4 月习仲勋来到广东后, 就马不停蹄地奔赴地方基层,深入开展调查研究。调查研究是习仲勋长期从事领导工作一以贯之的优良传统,一个月的时间他走过23 个县, 此后又深入粤东、粤西、 粤北、 海南等地区, 足迹遍及南粤大地。通过一系列的调研考察, 习仲勋基本掌握了广东的现实面貌,他曾一针见血地指出:“形势很好,问题不少。 ”[13](P144)特别是当他耳闻目睹了内地和香港的差距后,深受震撼,并立下决心改变当前落后状况, 这也就促使他思考和谋划广东发展的新思路。

1978 年11 月,习仲勋参加中央工作会议,并在中南组讨论中作了《广东如何大干快上》的工作汇报。 这篇报告集习仲勋调研之思,从农业、生产门路、海南开发、加强与港澳经济往来、调动华侨建设的积极性等方面对广东的经济建设提出设想和计划安排。他还在发言中多次提到希望“中央能给广东更大的支持”[5](P416)。 这充分彰显了习仲勋改变广东落后面貌、突破旧体制、大力发展生产力的渴求。 习仲勋的汇报受到了与会代表的认可和中央的重视。 邓小平在闭幕讲话中特别提出了两大内容:一是强调“经济管理体制权力过于集中,应该有计划地大胆下放。”二是“允许一部分地区、一部分企业、一部分工人农民,由于辛勤努力成绩大而收入先多一些,生活先好起来。 ”[14](P145-152)

十一届三中全会结束后,习仲勋回到广东,立即成立八个工作组300 余人分赴各地、 县传达中央精神, 同时他从两个方面贯彻落实中央工作会议和十一届三中全会路线方针政策。其一,探索农村经济体制改革。广东位于中国南部沿海,地理位置优越,气候温暖,雨量充沛,光照充足,土地多宜,农业资源丰富,是我国重要的产粮区,在历史上对支援全国平衡粮食收支作出过贡献。但在“文革”期间,广东农业惨遭破坏,一些行之有效的政策被迫停止,农村粮食集贸市场被关闭,限制经济作物和多种经营,农民种粮亏本,逐渐丧失粮食生产积极性, 人均粮食产量从1965 年的312 公斤(比全国的268 公斤高44 公斤)下降到1976 年的291 公斤(比全国的 307 公斤减少 16 公斤),减少了6.6%,粮食总产量每年平均只递增2%,低于全国增产水平。 且粮食调出不断增加,由1965 年的3.28 亿公斤增加到 1968 年的 5.86 亿公斤, 增长了78.66%, 导致人均月分配口粮在15 公斤保护线以下的贫困人口不断增多, 到1976 年竟高达1728 万人。[15](P6-7)各种不利情况累加从而造成了“鱼米之乡没鱼吃,水果之城没水果”的怨声载道局面。鉴于此,习仲勋高呼:“现在的确到了非解决不可的时候了。 ”[1](P366-367)继而提出“坚决搞,大胆搞,放手搞”的口号,要求省委领导的主要精力要集中到农业上来。1979 年4 月21 日,广东省委正式成立省农业委员会,习仲勋坚持“书记挂帅”,亲任党组书记和主任。在他的领导下,广东迅速实行了“三定一奖”和“五定一奖”①“三定一奖”即定工、定产、定成本、超额奖励。 “五定一奖”即定劳动、定地段、定成本、定分工、定产量、超产奖励。 “三定一奖”和“五定一奖”责任制的实行,受到了全省广大农民的热烈拥护,大大调动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促进了农业大增产。 1979 年5 月20 日,《人民日报》发表《调动农民积极性的一项有力措施——关于广大农村实行“五定一奖”生产责任制的调查》一文,对广东农村经济体制改革给予充分肯定。 参见《人民日报》1979 年 5 月 20 日第 2 版。农业生产责任制,大力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科学调整农村产业结构和经济结构, 到1980 年粮食总产量达到359.4 亿斤,比1979 年增产13.8 亿斤;农民人均收入 274 元,比上年增加 51 元。[16](P130)广东农村经济得以恢复、发展、繁荣。 农业经济体制改革取得成功后,习仲勋和广东省委又相继对价格体制、流通体制、计划管理体制、外贸体制以及国营企业等领域的改革进行了积极探索,并取得显著成效,为全国改革开放提供了有益借鉴。其二,深思熟虑作出向中央“要权”的决定。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习仲勋和广东省委统一意志,形成共识:必须要结合广东的特点,充分发挥毗邻港澳的优势,在改革开放中先走一步。而此前国务院批复同意《关于宝安、珠海两县外贸基地和市政规划设想》,以及作出“设置深圳、珠海市”[17]的决定,增强了习仲勋和广东省委的信心和决心。 因此,在1979 年4 月1日至2 日,省委连续召开两次省委常委会议,经过讨论最终正式决定向中央“要权”,请求中央下放权力,在深圳、珠海等地试办“贸易合作区”。 在随后举行的中央工作会议上,习仲勋发表了《关于广东经济工作的情况、想法和要求》的讲话,大胆表露:“希望中央给点权, 让广东先走一步, 放手干。 ”[5](P509)且震惊四座地加以强调:“如果广东是一个独立的国家(当然这些话是借用的话),可能几年就上去了,但是现在的体制下,就不容易上去了。 ”[18](P63-64)关键时刻邓小平站出来将所谓的“贸易合作区”定名为“特区”,并当面嘱咐习仲勋:“中央没有钱,可以给些政策,你们自己去搞,杀出一条血路来。 ”[19](P510)

邓小平的支持对习仲勋和广东省委来说无疑是一针“强心剂”。在习仲勋和省委的积极努力下,1979 年7 月15 日,党中央、国务院批转广东和福建省委的报告, 即著名的 “中发 [1979]50 号文件”。文件提出了“一揽子”优惠政策,同意广东“实行特殊政策和灵活措施”,“先走一步,把经济尽快搞上去”。[20]这是改革开放历史上的一个重要转折点,标志着经济特区建设拉开帷幕。为坚定不移贯彻落实50 号文件精神, 习仲勋还提出了著名的“三要三不要”思想,即“第一,要有决心有信心,不要打退堂鼓;第二,要有胆识,勇挑重担,不要怕犯错误,怕担风险;第三,要有务实精神,谦虚谨慎,不要冒失,不要出风头,不要怕否定自己。 ”[5](P556)然而, 经济特区的创办只有党和国家的支持还不够,还必须要有法律上的依据。 为此,习仲勋和省委根据中央的指示起草经济特区条例,1980 年8月26 日,五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五次会议批准通过历时一年、先后修改13 次的《广东省经济特区条例》。至此,中国经济特区有了法律保障,经济特区建设有法可依、有章可循。经济特区就像是一台巨大引擎,一旦开动,便能引领中国创造出一个又一个瞩目成就。

四、内治顽疾,外拓合作,为推动当代中国改革开放事业不断开创新局面、取得更大成就营造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和开放合作的良好环境

习仲勋主政南粤时期, 正值中国改革开放的酝酿、起步和探索阶段,保证一项新的伟大事业能够稳步顺利起航向前推进, 离不开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和良好的外部环境。有鉴于此,习仲勋一方面决心解决广东的“老大难”问题,维护社会政治稳定;另一方面他高瞻远瞩、深谋远虑,积极建立国际友好合作伙伴关系,开启对外开放繁荣之门。

1、对内:标本兼治逃港顽疾,亲自坐镇指挥反偷渡外逃工作,维护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

新中国成立以来, 逃港是广东所面临的一个非常特殊的社会问题, 也是党和国家长期以来一直想解决而没有解决的难题和大事。 广东深港边境曾先后三次发生较大规模的外逃高潮。 第一次是1957 年,当时在“逃亡是伟大的,偷渡给打死是光荣的,死后在香港埋在土里是香的! ”[21](P71)等言论的蛊惑下,成千上万的民众涌入香港。第二次是1962 年, 广东省发生偷渡外逃11.7 万多人次,逃出3.9 万多人。 第三次发生在1978 年至1979 年,情况最为严重,其中仅1979 年1—5 月,广东省就发生偷渡外逃11.9 万多人,逃出2.9 万人,超过历史上最高的 1962 年,[22](P360)而这一时期恰好是习仲勋南下主政广东。顽疾不除,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就无从谈起。因此,习仲勋带领广东省委班子以巨大的政治勇气和强烈的责任担当, 投入了极多的精力、智慧和时间,从根本上治理逃港顽疾。

其一,深入调研,了解偷渡外逃形势。 习仲勋选择到逃港最为严重的宝安县走访调查。 在沙头角的中英街, 习仲勋目睹了一街之隔所呈现出的车水马龙和萧条冷落的天壤之别,发出了“解放那么长时间,快30 年了,那边很繁荣,我们这边却破破烂烂”[23](P64)的感慨。 在田间,习仲勋没有看到农忙景象,只剩下部分童叟、边防战士在农作。 这是因为逃港导致劳动力严重流失,宝安30 万人口中有6 万人偷渡外逃,且基本上都是青壮年劳力。如宝安横岗公社保安大队旱塘生产队的13 名劳力,有12 人选择外逃,其中8 人成功逃港,两人下落不明, 全队只剩下队长父子3 人和一名记分员共4 个劳力。[22](P362)习仲勋还通过与基层的干部群众倾心交谈, 了解他们的心声。 在大队支书座谈会上, 福永公社凤凰大队支书文富祥大胆地讲道:“咱们共产党政策要还这样下去,还不改,人都会跑光啦! ”[24](P338)令习仲勋深受触动。 果然不看不知道事态的严重程度,看过之后习仲勋神情严肃,内心沉重。当然,通过调研过程习仲勋也逐渐形成了自己的治理思路。

其二,重新定性逃港问题。 对于反偷渡外逃,党和国家的大政方针政策是好的, 但在具体执行过程中偷渡人员却被以敌我矛盾性质加以对待。调研过程中, 当习仲勋得知对被抓的外逃人员采用收容办法后,坚持要到收容站考察情况。在收容站,习仲勋看到了人满为患、生活卫生条件极差等各种悲痛现象,而且这些外逃人员都被冠以“偷渡犯”名号。 对此,习仲勋对偷渡外逃问题的性质作出重新思考,明确指出:“这些人是外流不是外逃,是人民内部矛盾,不是敌我矛盾,不能把他们当做敌人。 ”[1](P464)即使是在逃港情况非常严重之际,习仲勋仍坚持认为偷渡外逃 “是属于人民内部矛盾问题,是非对抗性的”[5](P528)。 对于矛盾的判断至关重要, 这将直接决定着采取什么样的方式方法解决问题。 简言之,一个是简单粗暴的“堵”,一个是多管齐下的“导”。 在这方面,习仲勋头脑清醒,态度鲜明。

其三,亲任组长,全面部署。 1979 年6 月14日,国务院和中央军委发出《关于坚决制止广东省大量群众偷渡外逃的指示》,这是历年来级别最高的反偷渡文件,明确要求:“要把迅速刹住外逃风,当做一项紧急任务,由党委第一把手挂帅,组织专门力量,采取坚决有效措施,抓紧、抓狠、抓出成效。 ”[25]习仲勋高度重视中央指示,迅速成立反偷渡外逃十人领导小组,并亲任组长,坐镇指挥反偷渡外逃工作。首先,他严肃宣布把反偷渡外逃作为一个紧急的政治任务来抓,“决心把反偷渡外逃作为一个大战役来打, 以三个月为期, 打好这一战役”[5](P526)。 其次,向全社会发出《关于坚决制止偷渡外逃的布告》,同时要求党媒广造舆论。再者,习仲勋奔赴惠州、 珠海等地主持召开多场反偷渡工作会议,部署任务,并及时向党中央、国务院发电汇报制止情况。 此外,在习仲勋的主持领导下,广东省委颁布了《关于处理偷渡外逃的规定》[26](P3-6),全文共十条, 对偷渡中各种行为的惩处作了明文规定,为有效制止偷渡外逃提供了法律保障。

其四,提出标本兼治,以治本为主。长期以来,广东的反偷渡外逃工作基本上是围绕“治标”而展开的,无法解决根本问题,故而出现屡禁不止、愈演愈烈的局面。 习仲勋则清醒地认识到从根本上解决逃港问题, 必须要在治本层面下大气力。 那么,如何治本? 在习仲勋看来至少有三个方面,即发展生产;牢固树立坚强信念;整顿基层工作。 这其中,“最根本的还是要把生产搞上去, 使边境地区的落后面貌改变过来,使经济繁荣起来。 ”[5](P528)把脉出根本问题所在之后,习仲勋决心“让外国人进来就看到社会主义的新气象”[2](P74),他坚持把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 推出一系列强有力措施,推进改革开放步伐,尤其是经济特区的成功建设,使得深港边境开始出现大批的“回流潮”,困扰广东数十年的逃港现象逐步退出历史舞台。 这一方面为改革开放营造了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另一方面则为改革开放创造了有利的人口红利。

2、对外:组织境外考察,宣介中国改革开放政策,拓展对外友好合作关系,为改革开放创造更大更多的发展机遇

1978 年4—5 月,党中央、国务院先后派出三个代表团(考察组)分赴境外进行考察,其中由国家计委和外贸部组成的经济贸易考察组主要负责考察香港和澳门的经济发展情况。 考察组结束调研后来到广东,同习仲勋和广东省委召开座谈会,通报考察情况并初步提出把宝安、 珠海两地开辟成出口基地等建设性意见。 考察组的提议与广东省委的原定计划不谋而合, 这就更加增强了习仲勋和广东省委的改革信心。此后,在1978 年11 月和1979 年4 月召开的中央工作会议上,习仲勋一再强调广东地处沿海、毗邻港澳、华侨众多的特点和优势,果敢向中央“要权”,请求广东先走一步,大干快上。在中央的大力支持下,习仲勋带领广东省委着力推进经济体制改革,建立蛇口工业区,兴办经济特区,可谓是“万事俱备”。但毕竟中国的改革开放是“摸着石头过河”,在具体发展过程中某些方面存在明显的乏力:一是缺乏经营、管理、生产、 投资等方面的经验; 二是缺乏海外友好合作链。 基于对改革开放发展的判断, 习仲勋主政广东期间多次开展境外考察, 积极拓展海外友好合作关系,学习借鉴改革和开放的先进经验,加快推进改革和开放的前进步伐。

1979 年11 月22 日,习仲勋组成广东省友好代表团, 率团飞赴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州进行友好访问。 在澳的14 天时间里,习仲勋和代表团抓住契机, 紧锣密鼓地走访调研, 足迹遍布政府机关、工厂、港口、码头、牧场、医院、学校、市场、科研机构等等,切身感受到他们“处处讲经济效益,讲工作效率,讲竞争能力”[27](P264),并与新南威尔士州签署了结成友好省州和发展友好合作的联合声明, 收获颇丰, 就如习仲勋所言:“我们是高兴而来,满意而归。 ”[27](P258)1979 年 12 月 6 日,在结束澳洲之行回国途中, 习仲勋率团又对香港进行了为期6 天的考察。这期间,习仲勋深入了解香港的经济发展情况和市场需求状况, 积极宣传大陆改革开放政策, 并通过香港新闻记者表达广东对改革开放的信心和决心,热情鼓励华人资本、外国资本进入广东开展经济合作, 以最大诚意消除他们顾虑,增强他们的投资信心。1980 年6 月4 日,习仲勋又来到澳门进行友好访谈,习仲勋严谨、睿智的外事风范,以及对广东、香港、澳门三者之间关系的精准分析, 得到了时任澳门总督埃吉迪奥的充分认可,并当即表示愿意支持经济特区的建设。这为此后广东与澳门开展深入合作奠定基础。 同年10 月20 日,以习仲勋为团长、宋平为副团长组成19 人的中国省长代表团, 代表广东、 甘肃、四川、辽宁、福建、河北、江苏7 个省份对美国进行长达18 天的友好访问。这次访美是习仲勋在粤期间最重要的一次外事活动, 他深切地感受到美国实业界了解中国改革开放情况的急切心情, 以及同中国建立长期贸易合作伙伴关系的强烈愿望,这大大增强了习仲勋坚持改革开放的信念和信心。

总的来说,在近一年的时间里,习仲勋先后三次走出国门,亲赴四个国家和地区进行友好会谈,且每一次出访都历时较长,不是“走马观花”式的访问,既有高层间的政府对话,也有深入基层、深入生活的细微考察。 特别是习仲勋在外事活动中出色的人格魅力,激发了国际社会对广东、中国改革开放的浓厚兴趣,加拿大、丹麦、卢森堡、苏丹、扎伊尔、澳大利亚、坦桑尼亚、意大利、英国、比利时、斐济、新加坡、泰国、西班牙等国领导人纷纷率领代表团访问广东。 仅1980 年,广东全年就接待应邀来访外宾2758 批,14686 人次, 其中外办接待669 批,3991 人次; 省属对口单位接待 2089批,10695 人次,[28](P186)呈现出了一片对外开放的繁荣景象。 尽管在1980 年底习仲勋调离广东,但却为广东乃至全国改革开放的发展留下了一笔宝贵财富。

在主政广东的两年八个月里, 习仲勋以崇高的政治修养、强烈的责任担当、超凡的革命胆略、只争朝夕的干事劲头,为党、国家和民族进行了披荆斩棘、 开山劈海的拓荒工作,“为改革开放和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顽强奋斗,建立了不可磨灭的历史功勋”[29]。他无愧于毛泽东为他亲手题写的“党的利益在第一位”。1980 年11 月,习仲勋奉调回京负责中央书记处工作, 这是党中央对他在改革开放事业中所作出的贡献的充分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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