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我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阿兰·韦伯克 马丁·乌尔玛等

我语言的局限即为我的世界之局限。（The limits of my language mean the limits of my world.）

—奥地利哲学家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Ludwig Wittgenstein）

2020年的前半年这段时间，你是否在家里制订着本该在办公室里才能完成的计划？而与家人在一起的这些你本来毫无准备的时时相处中，有关这个“悠长假期”的回忆是分享、幸福和甜蜜，还是沉默和痛苦？ 伤人的话语、伤心流泪或无言以对的责备？这一期我们来谈谈你与你的家人是如何互相交流的，以及你们会谈论什么。

还记得你自己是怎么说话的吗

比如，从年初到现在，由于疫情的缘故，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宅在家里，尤其是孩子们都不去学校上学了，在家里上网课。作为家长的父母们，每天有更多的时间和孩子们在一起，辅导与督促他们完成作业。但这也成为很多家长吐槽的话题，小神兽或熊孩子们的种种表现，让家长们头疼不已。但是，如果我们回过头想一想，我们是如何与孩子们交流的？遇到孩子们“不听话”时，我们是以什么方式解决问题的？遇到孩子们听课“不耐烦”或者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不耐烦”时，我们是如何去“说服”他们的？我们是不是采用了某些“压服”的方法？

再比如，疫情期间，夫妻之间共同在家的时间比以往大大增加了，相互间的互动频率也增多了，这是更加增进了相互间的了解与情感；还是增多了相互间的摩擦与龃龉？看看朋友圈里的吐槽，也许我们会注意到很多以往不太关注的现象。那么如果我们能够静下心来回忆，无论是增进了情感的，还是发生了摩擦的，我们是不是会察觉到，这与我们的相互沟通方式有关还是与我们的表达方式有关。

我们在家中谈论什么，有没有哪些话题是我们希望避而不谈或保持沉默的？家庭中的沟通如何形成和谐且有动态联系的基础？我们是否在何时何地都记得保持彼此之间的联系，维护亲密关系，以及记得时时刻刻运用幽默来作为家庭内部沟通的润滑剂？

其实，用心想一想，就不难发现，被我们很多人忽视的是，我们何时、何地、如何互相交流，以及我们谈论什么，这都需要智慧和领导才能。一种普遍的观点是有关沟通的培训只适用于商业环境或者公司管理，发生在我们与客户之间、我们与下属之间的沟通是重要的，所以才需要培训。但其实有关沟通的准备和练习在家庭中尤其重要。毕竟，一切沟通都有共性，都涉及地点和时间，还需要我们考虑该与谁讨论、如何讨论，以及每个家庭成员在沟通时会受到什么影响。但在涉及家庭问题及其内部沟通的时候，往往会因为做出这些沟通决策的速度很快，而让我们认为这些决策并不重要或者决策的过程无足轻重。

家庭沟通密码的特点

我们所说的家庭内部沟通密码，指的是用于编写和表达一种家庭语言的规则和系统。无论我们是否意识得到，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语言规则和系统，即内部沟通的密码。比如说，有的家庭氛围平和温暖，相互之间都习惯用积极的话语谈论他们想要关注和表达的事情。当家庭成员遇到困难或受到不公平对待的时候，他们会打电话互相问候、致意，相互安慰，让家庭成员感受到关心、爱护和温暖。而同样的情况，若发生在另外一些家庭中时，可能家庭成员会用抱怨的口气说话，会有“恨铁不成钢”式的情感表达。还有一些家庭会选择沉默，只是用行动表达他们的情感或情绪。这些都是家庭内部的沟通密码的一部分，而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独特的沟通密码。

而通过了解我们的语言和内部认可的沟通密码，我们可以将一个家庭里的家庭成员联系起来。家庭成员彼此分享经验，为沟通赋予了意义。这才是最重要的。家庭内部沟通密码一般有以下的特征。

首先，我们在家庭内部传递沟通规则，并代代相传。这些规则随着时间而发展。语言不是一成不变的，并且家庭和家庭中的举止和交流肯定在不断变化。因此我们的家庭内部沟通密码不是一套僵化的体系，而是一个动态的系统和语言。

其次，家庭结构正在发生变化，很多大家族现在拥有若干个“家庭小分队”。例如，家长们有自己的团体，孩子们也有自己的沟通平台，而父母们则不被邀请也不被要求参与孩子们沟通平台上分享的所有事情。但是所有人的困扰却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对于孩子们而言，哪些是可以（应该、或者愿意）与父母共享的内容，而哪些又不是？对于父母而言，孩子们那些瞒着父母的事情，會不会转去跟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分享呢？稍微关注一下众多的传承案例，就不难发现，代际之间在沟通模式或偏好方面是有差异的，所谓代沟，便是如此。创始人建立的沟通机制或方式，诸如春节团拜会、长辈寿辰宴会等，而到了第三代或第四代，年轻人不太喜欢参与这些活动，他们更喜欢通过手机到网上、到云端去沟通交流；创始人和那一代家庭成员，大多以“大家长”权威为马首是瞻，而第三代、第四代的年轻人则更加喜欢宽松的、自由选择的、相对独立的氛围与小家庭内部关系。

第三，科学技术的发展使我们的沟通方式日新月异。今天的家庭内部沟通密码已经与十年前或三十年前的那套截然不同。父母们或者爷爷奶奶们对传统内部沟通方式的维护正在承受着巨大的挑战。所以现代科技是那么的先进以致能让所有的家庭成员“时时在线”，但亲密的线下接触仍然是独一无二且不可替代的。线上沟通不必有目光接触，容易隐藏情绪，谈话双方均可以随时退出沟通（掉线）。相对于线上沟通，线下面对面的对话中，经常的互相注视，会有更多的细节会暴露情绪，有时还需要肢体的接触，让这种交谈保持平和并取得成果是不是更难？

有鉴于此，我们有必要在家庭内部建立正确的内部沟通密码系统，来真正有效地以正式或非正式的方式谈论关于家庭生活、经营业务、家庭资产以及发生在家庭成员之间的其他相关活动。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了解自己家庭的沟通密码系统呢？下期专栏文章我们将介绍相关的方法和工具。

本文作者：阿兰·韦伯克（Alain Verbeke）教授、马丁·乌尔玛（Martin C. Euwema） 教授、叶冉教授、裴蓉教授、忒斯·博祖（Tijs Besieux）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