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知晓风何时会来
2020-02-04林青久
作者有话说: 这篇稿子的灵感来源于一位粉丝的深夜私信,她错过了一个陪伴她五年的男孩。只当那个男生是好兄弟,她从不曾想到,他也曾喜欢着她。如今从朋友的口中听到这件事,她既遗憾,又释然。他们都有了彼此的爱人与生活,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错过,兴许也是。
月亮在他们的头顶升起,他们是泯然尘世的灰土,也是坠落江海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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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2020年的7月,福建没有台风。
江寻在凌晨时给胡桃发去三个字——去看海。女生沒有回应。三分钟后,他又发去两条很长的语音消息。
海风袭来,胡桃听着江寻不着调的歌声——是倪安东的《藏起来》。她屏着呼吸。系统自动切换至下一条语音信息时,那头的男生安静下来,半晌,他沙哑的声音伴随浪潮声漫过整间房。
“胡桃,我失恋了。”
为什么?
未经过思考敲下的几个字,被胡桃迅速删除。
时间分秒都变得漫长,胡桃希望对方没有看到那串“对方正在输入”。
她想说点什么的。
窗外的秋风拂过纱帘,她系在窗边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好久没认真聆听了啊。她闭起眼睛,似乎有海浪入耳来。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也是在这样的一个晚上。她和江寻坐在厦门海边的礁石上,海水漫过他们的脚踝,有风来。
突然,男生说了一句——
“胡桃,如果没有路川的话,我们应该在一起的。”
之一:那是胡桃第一次见到江寻,他们的纠缠,在这埋下种子。
胡桃认识江寻是在2014年的早春。
她收到了一束花。向日葵用旧报纸裹着,放在车篮里,有几分沉,她捧起它时,心中有些许小雀跃。
这是她十七年来第一次收到花。
胡桃抚着向日葵上的露水,心生浪漫,但警惕不减。近来城南时常有跟踪狂的传闻,难道这是诱饵?她想着,给路川发了一条短信。
男生没有回复,可能是在做科研。思虑少顷,胡桃在纠结中决定将鲜花放在原地时,她听到了低沉的男声。
“同学,你知道梧桐小区在哪里吗?”
傍晚时分,夕阳才褪去颜色,老巷交接口有几分阴凉。胡桃侧过脸,看向声源处,那是她初次见到江寻。男生的身材是南方少有的大块头,他穿着一身黑,戴着鸭舌帽。
胡桃看得不真切,一股怯意涌上心扉。
“在那边。”她说,随手指向西边的一条巷子。
在男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时,她迅速推动自行车,疯狂地蹬起脚踏板,朝熟悉的道路冲刺而去。
那是胡桃第一次见到江寻,他们的纠缠,在这埋下种子。
胡桃发誓,她不是故意骗人的。只怪那一刻,她太慌张,不假思索地乱指方向。她也没料到,这会让江寻在老城区里绕到凌晨啊。
她想着,本以为就此再无交集,却不知在一个星期后,会再次遇见彼此。
那是春寒料峭的日子,风中尚存冬日的凉。
胡桃不知道江寻是怎么进的六中的。男生骑着一辆大摩托车,在校园的跑道上飞驰。起初,只是油门的声音,随之在走廊愈发多人后,她听到了躁动与保安的叫喊声。
她去看。男生戴着反光的安全头盔,颇有几分专业摩托车手的模样。
江寻在操场绕了四圈,胡桃看了三圈。她有点紧张,但一切都得朝好的方面去想。可能是小混子误入校园呢,她安慰自己,别怕。就算是同学,也未必会认识,她都没见过他。
她笃定地给自己壮胆,却在几分钟后给自己的想法一击响亮的耳光。
江寻的出场和方才是一贯的大胆。
英语课上,所有人的目光在男生抬手打了个响指后,聚集到大开的门边上。
“嘿,你们……”江寻的那个“好”字尚未从喉头涌出,站在他身后的男人——江寻的父亲,就满怀愤懑地踢了他一脚。
“胡闹。”他瞪江寻。这是男生因为调皮捣蛋而发生的第二次转校。
事出突然,江寻的重心不稳,朝前趔趄着扑去,恰好扶住胡桃的桌子。
这次,没戴帽子,她看得挺清楚的,她似能看到对方的瞳孔纹路。
江寻是要说什么的,但他没来得及开口,便被他父亲叫着与老师一起去了办公室。
冤家路窄,胡桃能怎么办,她好绝望,只盼着江寻没有记住她的脸,或者是完全忘却这件事。她心虚,好在男生因为身高被调到最后一排,他们有五六个人的间隔,她不慌。
自此,每每下课,在胡桃的记忆里都是这样的“盛况”——
江寻有话要和她讲,男生站起身,走到前排,那句“同学……”话音未完,她抱着书本就一边跑,一边叫:“老师,这道题,我不是很明白……”
一个星期后的月考,胡桃的成绩上升了八名。
老师在讲台上夸赞胡桃好学的精神时,她忍不住朝后排看,江寻也在看着她。
女生有点慌。
之二:因为闹剧,两人反而意外地成为好友。胡桃也一改早前对江寻的刻板印象。其实男生除了喜欢摩托车外,俨然是中规中矩的。
胡桃做错了。
她不应该逃避的。这话是路川后来在电话里和她说的。
“收住心思,认真学习。”来自学霸路川的慰问。
胡桃不知怎么应答,她只是说一声好。却不曾料,胡桃与江寻正面交锋了。
不过,那是十天后了,胡桃认为蛮戏剧性的。短短半个月,她与江寻为一件事纠缠在一起,剧情跌宕起伏,拿去拍电视剧都不足为过。
胡桃遇到了跟踪狂。
在从学校回去的路上,因为自习,胡桃值日回去得晚。
泥泞的小路上一片静谧,胡桃感觉有人在跟着她,自行车坏了,她走的不是往日的路。
背后的脚步声很重,一个高大的影子拉长在她的前方。她心慌,步子逐渐变得急促。这城区古旧,巷子多,又绕又乱,有大片还是拆迁无人区。
胡桃突然在夜色里跑起来,她东跑西窜,和江寻撞到了一起。
“江寻!”
女生突然叫出声了。明明他是并不熟悉的人,她却好像在黑暗里找到了光。她紧攥着拳头,瞪圆了的眼睛里,有一丝水光。
“你在这啊。”她说,“值日完就找不到你,我们一起回家啊。”
胡桃根本不管对方是怎样的心态。她拉过男生的手,朝稍微敞亮的地方走,走了好久,直到街道上逐渐有人流。
胡桃长舒一口气,感觉身体发软。
“你没事吧。”男生扶着她,从方才就察觉到女生的异样。两人挨得太近,因为紧绷着的神经,并未察觉的距离,让女生脸上滚烫。
“对不起。”她说。
胡桃和江寻解释上次的事情,对方只是笑。其实,男生那次根本没有看清她的脸,而他之所以在前期找她,是因为当他意外扑到胡桃的桌上时,他将对方的提纲封面弄烂了。
“我在想怎么赔偿的。”江寻笑着,“奈何你一直躲避我。”
胡桃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他们走在路上,江寻送她回家。初夏的风已带着少有的暖。两人在路灯下,将事情讲完。
次日,胡桃回到班级上时,桌面上已然放着一本新的提纲书与一瓶防狼喷雾。
江寻没有多说什么,他用实际行动完成对胡桃的赔偿。
因为闹剧,两人反而意外地成为好友。胡桃也一改早前对江寻的刻板印象。其实男生除了喜欢摩托车外,俨然是中规中矩的少年罢了。
胡桃没有和路川说起她被人跟踪的事情,但她告诉了他,江寻的存在。
她怕远在其他城市的路川担心,也怕误会。她不知道路川是否知晓她的心意,这漫长的喜欢从青梅竹马开始,到他高考离开后,如疯长的野草覆盖天地。
“我暑假会回来。”
课间,胡桃收到这样的短信,她一个雀跃的跳起,吸引了江寻的注意力。短信的这头,她笑。她与江寻分享。
路川告诉胡桃,今年的夏季,他不出去兼职,可能陪她去旅行,去没有看过的海滨城市。
一大串历史信息,江寻别开脸,礼貌性地不去看胡桃的隐私。
“谁啊?”他眺望着窗外,问胡桃。
“邻居家的一个哥哥。”她顿了一下,“我喜欢的人。”
之三:胡桃要想办法,最初的她只是认为,好好学习,考上路川所在的学校就好。可在缺失的几年时光里,纵然有短信维持,路川也可能被人拐跑。
胡桃去火车站接路川。
那是周六的早上,蝉落在香樟树的枝干上,鸣得厉害。胡桃穿着碎花裙,是她最喜欢的款式。她踮着脚,在出站口朝里望。
午间的火车,在显示板上到站。胡桃满怀希冀地看着路川——他替其他女生提着行李箱。
他有三分的寡淡,胡桃站定,然后迈着步伐朝男生走去。
“路川。”她叫。
男生听到她的声音,才侧目朝她看来。
“不是叫你别来嘛。”他的眉毛微挑,旋即回头和旁边的女生说道,“这是我邻居家的妹妹——胡桃。”
“你好,我叫陈诺。”女生抿唇一笑,自然地伸出手,让未曾见过这架势的胡桃,显得呆滞又笨拙。
“啊?”胡桃僵在原地。
……
一切草草收场。
路川告诉胡桃,陈诺是他的同学。两人都是考古系的,早前寒假和他一起去敦煌实习的朋友就是她。
胡桃话少。
一路上,只有陈诺在嘀咕,和路川交流。胡桃性格比较敏感,有外人在,放不开。他们坐的士,将陈诺送到就近的酒店后,两人一起拉着行李箱走回去。
考试,分数,排名。一如往日的话题,胡桃有种在听长辈训话的错觉。她应付着男生,又想多套点陈诺的信息。
危机感逐渐升上少女的心头。
“陈诺姐姐要住多久啊?”在家门前要分开时,胡桃突然问道,她的声音有点轻,“那,我们计划的海边……”
“可能要晚点。”
路川平静地叙述起来,说是早前在学校颇受陈诺的照顾。她这次是出来旅行,一周后才回家。所以他要带她在旁边的城市都走一遭。
“你放心,不是还有毕业旅行吗。”男生安抚着胡桃。
她只是点头,身子朝后倾,本能地拉开两人的距离。
胡桃迅速撤回家中,留下路川在巷子邊无奈地耸了一下肩。
胡桃要想办法,最初的她只是认为,好好学习,考上路川所在的学校就好。可在缺失的几年时光里,纵然有短信维持,路川也可能被人拐跑。
她咕哝着小计划回了学校,当天江寻就发现端倪。
“你是不是有心事?”
课间时,男生坐到女生前面的位置,问她话。她扬起头看他,有几分茫然,她在发呆。男生的眉眼微挑着,又伸手在她的眼前晃动了一下。
“胡桃?”
“有了。”突然,女生抓住江寻的手腕,“过几天,我带你去玩。”
胡桃计划让江寻的出现来瓦解进展,她和路川说,江寻是转校生,对历史感兴趣,刚好一起来。这样他们可以分成两个小队伍,以减少陈诺和路川的接触。
只是,胡桃忘记了,早前,她在和路川的短信中提起过与江寻的相识。一叶障目,她太急躁,全然忽略掉他知道她对路川的喜欢。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不过幸好,这尴尬的相处没有发生,他们的旅途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路川回来的第三天,他的导师打电话询问他是否有意愿陪他去南非。据悉,那年有人在某地发现古早文明的踪迹。
很快,陈诺与路川整装待发。临走前,路川刻意将家中的书籍整理出来,全部给了胡桃。
“好好学习啊,小桃子。”
路川拍了拍她的肩膀,一时无话。
“等你考完,我再带你去海边玩。”他说,“我在A大等你。”
之四:那好像是他们第一次如此安静地在交换心事——关于关心或无认知的琐事。月亮在他们的头顶升起,他们是泯然尘世的灰土,也是坠落江海的星辰。
喜欢一个人就要为之付出努力,这是胡桃的座右铭。她相信,只要愿意奋斗,一切不会太晚,也不会太差。
只是,这次路川爽约了,次年的高考,他并没有回到小镇。
他们通电话,隔着大西洋,路川跟着教授的项目没有做完。
路川告诉她,地方偏远,整体信号不好,只是断续地说了几句话,就在一阵忙音中挂断。
胡桃与路川的毕业计划泡汤。
对于成绩,她有把握过A大的分数线,成为路川的学妹。可他不在的日子怎么弥补呢,她在追随的时候,他也在奔跑。
胡桃的生活显得乏力,她认为,她要做点什么时,江寻找上了她。
“去海边。”他的意思很简单,“今年夏天没有台风,不要留下遗憾。”
胡桃缄口,听着男生开心地叙述海岸、沙滩、小船以及他对未知世界的各种遐想。
他们在七月出发,去了沿海的小城镇。城镇里没有高楼,都是朴素的民房。江寻的摩托车不能带来,他骑着自行车,带着胡桃在夜晚的海边,一阵呐喊。
他们坐在礁石上泡水,海风清凉。男生述说着少年该有的烦恼,青春与梦想。
“胡桃,你要去A大吗?”江寻问她,“去找路川?”
缄默,一瞬间的沉寂。胡桃颔首:“肯定的。”
其实她有点怕男生继续追问她和路川的近况。
胡桃想,江寻是知道她喜欢路川的。好在,兴许从她的迟疑中读懂什么,男生没有再问。
寒暄式的问答,胡桃同样问着江寻的计划。
“分数可能差强人意,我爸让我出国。”他说得平静,浪潮打在两人的脚踝上,逐渐退去,留下细细的沙土。
那好像是他们第一次如此安静地在交换心事——关于关心或无认知的琐事。月亮在他们的头顶升起,他们是泯然尘世的灰土,也是坠落江海的星辰。
之五:胡桃没有和陈诺多说什么,这次,相对的,她的话也好少。她听着陈诺和路川说着她不懂的问题、名词术语以及各种她没有的经历。
胡桃如愿去了路川的母校,A大,她的努力沒有一丝白费。
离开的前一天,她还去送别了江寻。如他所言,他的成绩并不理想,不如出国去走一遭。她笑,跟着到机场。目送男生离开时,她才发现,两人的关系比料想中的要好许多。
后来的胡桃有点恍惚,一个人坐上了去往A大的火车。
路川早在发给她的信息中告知她,已经为她安排好行程。他不能回来,但在学校多年累积的朋友,可以照顾到她。从下车到办手续,她都享受了VIP级的待遇。
“路川经常和我们提起你啊。”
学长在送胡桃回宿舍的路上,一直在和她侃侃而谈着路川这些年在学校的事迹——成绩优异、为人礼貌、保研等等,总是让她骄傲。
“胡桃喜欢我们班长的吧。”忽而,来帮忙的一个女生说道。
“班长那么优秀,喜欢他不是很正常的吗。”
几人笑着调侃,让胡桃抓紧,近水楼台先得月。她们聊着属于自己小圈子的八卦,直到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陈诺似乎在追求路川。”
这句话在她们离开后一直萦绕在胡桃的脑海。
关于她们的关系现在都是一个谜团。最佳拍档?郎才女貌?胡桃思考着,给路川发了短信,告诉对方她已经到宿舍。也是这时,江寻的信息跳入她的眼底。
男生白衬衫、黑裤子,站在学校的门口比了一个剪刀手。他和胡桃聊天,和她吐槽,新加坡的天气热,他也会说,这边花繁叶茂。
他们在网络上分享彼此不知道的生活。
胡桃参加了社团,这年的新媒体兴起,她开设了属于自己的平台号,在上面记录心情。她观看网络上的美妆课程,依葫芦画瓢地描眉、涂口红。
胡桃发给江寻看,让他找出最好的一张,她再发给路川。她像万千少女一样,为自己的新生活做出改变。
她和室友学穿搭,找江寻代购,和他分享大学生活的一切美好。
直到大二的上学期,路川回学校。
胡桃没能去接他,她甚至不知道他回来了。等她在四楼的窗台朝下看,他在那棵香樟树下朝她招手时,她愣了好久。
他们走在校园的路上,总是有人看她。有人和路川打招呼,男生笑着回应着,一直到她们闲散地走到校门口。
“路川。”光景交叠,熟悉的声音仿佛从十七岁那年传来。
陈诺同样叫了胡桃的名字。
“小姑娘好看不少啊。”她咧着嘴笑,比几年前更成熟、自信。
胡桃没有和陈诺多说什么,这次,相对的,她的话也好少。她听着陈诺和路川说着她不懂的问题、名词术语以及各种她没有的经历。
胡桃觉得陈诺是在炫耀。
她沉默着,三人一起简单地吃了一顿饭。
胡桃在群组中收到信息,新媒体社团要她回去撰写推文。
“下次一起出去玩啊。”临走前,陈诺笑着和胡桃说道,“我和你哥估计今年都会在学校。”
胡桃点头,看着路川,应了一声“好”。
之六:胡桃迟疑了,从未有的笃定,从她的心头升起。
胡桃和江寻说,路川回来了。
男生好久之后才给她发来一个恭喜的表情包。
胡桃没有回复,她有点焦躁地将手机放到一边,开始她的撰稿。
胡桃在微博上披马甲记录日常。她有点难过,她想,可能少女的情感就是这样的吧。她安慰自己,明天再找路川吧,可她才发现,大家的生活真的挺忙。
胡桃有课要上,路川有论文要写。他们在微信里说着彼此的事情,是调侃交谈,却离不开学习与工作。
整个秋末,他们都没再见几次面。
胡桃埋怨着生活的不易,心下躁郁。在十二月的某个晚上,她见到了江寻。
那是在东校门外的篮球场,女生提着方才买好的关东煮在通往宿舍的路上走,她看到了江寻。男生穿着一件单衫,在这气温十几摄氏度的冬日里,显得格外突兀。
“同学,你知道文学系的宿舍在哪里吗?”他问。
胡桃凑得挺近,她听着江寻在和男生交谈,突然开腔:“我知道,我带你去吧。”
四目相对,她看男生黑魆魆的眼睛,从诧异到蓄满笑意。他叫胡桃的名字,咧着嘴笑。
江寻告诉胡桃,他回家有事,顺路来A大看一下她,要给她惊喜。
男生没有告诉她惊喜是什么。他拉着她坐上了一辆出租车,给了一个定位后,笑着看向她,故作神秘。
胡桃问江寻,对方只是笑,告诉她,到了就知道了。
他们说着近期彼此的趣事,往远的推荐电影或者书籍,朝近的说也有隔壁学生街必须吃的美食。话题好像止不住的,在车窗外倒退的光景里一直蔓延、持续,直到,江寻提起路川的问题。
“你们应该在一起了吧。”他说。有一秒的停顿,好在车中较暗,没有人能注意到胡桃闪躲的目光。
“我记得,你高中那会就很喜欢他。”他说。
是啊,是挺喜欢的。胡桃语塞,可,爱情的问题或许是努力也未必有办法的吧。她讪笑着,正计划着,如何跳过话题时,手机在口袋中响起。
是路川。
男生询问她,是否有空。
胡桃迷惘,她看向江寻的脸在车厢里随着路灯的变化忽明忽暗。
路川在电话里说,今天有聚餐,他前几天想和她说的,但是太忙,忘记了。
兴许是声音太大,又或者是胡桃的神情过于犹豫,江寻很轻地说了一句:“如果有事,你就先去忙。”
胡桃迟疑了,从未有的笃定,从她的心头升起。她告诉路川,晚点就到。
车内的暖气挺足,他们没再说话,两人静默地看着窗外,偶尔的闲聊也是漫不经心。
出租车掉头,去往那个餐厅的位置。
在司机告知快到目的地时,胡桃想打破沉寂,问江寻,惊喜是什么。
“晚点告诉你。”他看着她,“不过,可能也不算惊喜吧。”
之七:胡桃想,她是喜欢江寻的吧。她问自己,如果不喜欢,怎么会在路川回来时,去告诉他,又在对方祝贺她时,没来由地烦躁。
江寻要送给胡桃漫天群星。
那已经是很久以后,胡桃才知道的事情。那天,有星群滑过地球边沿,男生给司机的地点,是在城南的一个天文台上。
江寻送她到餐厅外。他告诉她,他先回酒店,就不陪她进去了。
“玩得开心。”车门关闭前,江寻叮嘱胡桃,“早点回去休息。”
長舒一口气,胡桃平静地道一声好,看着车逐渐离开。
胡桃想,她是喜欢江寻的吧。她问自己,如果不喜欢,怎么会在路川回来时,去告诉江寻,又在对方祝贺她时,没来由地烦躁。
她向他分享每一刻的美好与烦躁,他同样回应着她。
那天,胡桃为什么会选择前往路川的聚餐。她已不甚清晰,可能是为了做一个了断,也可能是要一个临界点来洞悉自己的心意。
在江寻的车辆离开后的那一秒钟的不舍,让胡桃笃定了她的想法。
她需要和自己有个了断,才能有新的进展。她回想着内心的悸动,关于她对路川的喜欢,可能是习惯,也可能是人类对优秀的向往。
胡桃没有去那家餐厅,在走到门前时,她看着镜中的影子,侧身,朝路边走去。
她要和江寻说明她的心意,她从未有过如此大的胆量。在学习与现实利益方面,她用尽全力争取。唯独对情感,她惧怕得像个不愿上战场的士兵。
胡桃发信息给江寻,告诉他,自己回去了。
“注意安全。”男生很快回复这条讯息。随之发来的是他机票的图片。
“我有事要先离开了。”他说。
胡桃站定步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有片刻的停顿,她在输入栏里打出那句“我喜欢你”,最终,在男生一句“起飞了,我先关机中”又全部删除。
可能是天意,时机未成熟。
胡桃告诉自己:“再等等。寒假,她去找他。”
她笃定地告诉自己,颇具仪式感地在空荡的街道突然喊出一声江寻的名字。
“我喜欢你。”她的声音变低了。
看着屏幕上与男生大段大段的聊天记录,胡桃笑,可她不知道的是,他们之后甚少再联系。
江寻家出事了,具体的碎片难以拼接。胡桃只是从老同学的口中零碎地得知是件大事。
胡桃给男生发信息,对方没回复。很久后,女生才知道,那段时间江寻被限制了自由,他们家的事让他忙得焦头烂额,他连学校都没有回去。
直到冬雪融化的春日来临时,胡桃才在社交平台上看到江寻的一条踪迹。
“万物复苏。”他在社交平台上写道。配图是他和一个女孩子站在一起的照片。
有一瞬间,胡桃感觉冬天还没有过去。
之八:他们的黑板上写着这样一句——不畏将来,不念过去。胡桃侧目,看向办公室外白亮的天光从云层洒下来。世界有条不紊地在向前推进着。
那年的冬雪退尽时,江寻告诉胡桃,他恋爱了,女生是他的发小,之前回家时相遇的。他们在一个学校读书,只是往日没有遇见而已。
胡桃的心中百感交集,她不知道怎么回应男生的问题。良久,她和他说了一句“恭喜”,就好像当初他和她说的那样。
“你和路川还好吧。”礼貌性的问候,在胡桃回复后的不久,江寻说道,“如果他欺负你,可别委屈自己。”
胡桃回复:“好的。”
他们很少再说话,有几分刻意的避嫌。当胡桃知道江寻有女朋友后,她也就不去主动联系他。而对方也是一贯的默契,减少了分享日常的话语。
两人的关系逐渐变得疏离。
大学四年,胡桃没有恋爱。她为社团的问题忙碌着,在社长退役后,接替了社长的位置。
那几年正是网络媒体的喷井期。胡桃意外地在微博乘着东风,成了一位小有号召力的博主。她有了新的目标与热爱,她遇到了更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只是,胡桃偶尔还是会在社交平台上找寻江寻的踪迹。
他的朋友圈变成三天可见,其他的社交平台却一直在更新,日本、巴黎、英国,他奔走在世界各地肆意人生。
胡桃只是看着,没有点过一个赞。可能,没有关系就是最好的关系。一直到毕业,她去了北京,她与朋友开了一间小小的传媒工作室,然后也恋爱了。
男生长得不高,和她一般,但心思细腻。他知道她的喜好与忌讳,总能在关键时刻读懂她。
胡桃喜欢这个男生,她知道,是她主动追求的,今年的她已经不是十八岁了。
2020年是多事的一年,纵然七月没有台风。
胡桃没有回复江寻发给她的信息,次日醒来时,她删除了信息,按部就班地去公司与同事展开新的推文策划讨论。
关于爱情,是一个老生常谈的命题。
他们的黑板上写着这样一句——不畏将来,不念过去。胡桃侧目,看向办公室外白亮的天光从云层洒下来。
世界,有条不紊地在向前推进着。
编辑/叉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