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博话语标记语多维探究——以“呵呵”为例

杨转凯，任重远

（西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甘肃兰州 730070）

在日常交际中，说话人很容易忽视像“并且”（and）、“哦”（oh）、“呵 呵”（hehe）、“如此”（in this way）、“也就是说”（that is to say）等这些具有标记性的词汇、短语和句子，人们经常将其通俗地称为“口头禅”或“话把子”。虽然它们结构简单，只是由几个字或词构成，但在交际过程中，却对话语的理解和交际能否成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近几年来，国内外诸多学者（如陈新仁、任育新、冉永平等）从各个方面研究了话语标记语，但涉及到“呵呵”的研究较少。“呵呵”内涵丰富，不仅可表达对听话人的不满、否定、无奈的态度，还可以表示问候、肯定的态度。本文从位置分布特征、功能及其使用动机入手，探讨微博话语标记语“呵呵”，帮助读者在实际中应用此类话语标记语，实现交际目的。

一、话语标记语的界定

话语标记语最初是由英国语言学家伦道夫·夸克（Randolph Quirk）于1953 年在《随意的交谈——日常用语的一些特征》演讲中提出的。他指出“you see”（你看）、“well”（好吧）、“you know”（你知道）这些词或短句虽不具有语法结构功能，但在交际中却频繁出现。20 世纪70 年代至今，虽其经历了形成、发展、黄金、新阶段共四个时期，研究队伍也不断壮大，并且出现了许多国内外著名学者，但国内学者甚至国外学者就关于这些口头禅如何称呼以及如何定义的问题，都没有给出统一的答案。学者研究的侧重点有所差异，出现了诸多名称，如提示语（Rouchota，1996）［1］、语用标记语（Schiffrin，1987）［2］、语用构成语（Fraser，1987）、暗示词（Reichman，1978）、话语小品词（Schourup，1985）、语用表达（B.Erman，1987）等。尽管如此，学者使用“话语标记语”的频数还是较高。

对于“话语标记语”，学者们也给出了不同的定义。Chaudron 和Richards［3］（1986）提出它是话语整体框架和局部句子关系的符号。Brinton［4］认为话语标记语是在口语中没有命题意义的词，如“好吧”（well）、“你懂得”（you know）、“我明白”（I know）等。Lenk［5］提出话语标记语是“语用项目”，对话语的整体连贯起作用，没有命题意义。即使学者没有对其下一致的定义，但他们都认为它没有实际概念性意义，只有程序性意义。在常人看来，“话语标记语”既不太起眼，又微不足道，似乎很容易被我们忽视，但在具体语境中它们却对话语的理解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国内外有诸多学者从不同视角对话语标记语进行了研究。语言学家Blakemore［6］（1987）从认知语用学角度，重点探讨了话语标记语是如何在听话人对话语的理解过程中起到制约作用。冉永平［7］（2003）研究了话语标记语well 的语用功能。陈新仁、任育新［8］（2007）研究了中国高水平英语学习者对话语标记语的使用情况。王立非、祝卫华［9］（2005）研究了话语标记语与口语的关系。郑群［10］（2014）研究了话语标记语的语用功能。于国栋、吴亚欣［11］（2003）研究了话语标记语的元语用功能。

本文以日常生活中的微博为语料库，以“呵呵”为关键词，采用直接索引法，随机抽取150 条微博为语料，采用定量和定性相结合的方法，探讨它的位置分布特征、功能及其使用动机。

二、微博话语标记语“呵呵”的位置分布特征

笔者以微博“呵呵”为语料库，采用随机抽样法，随机抽取150 条为研究对象，分析并总结微博话语标记语“呵呵”的位置分布特征，发现它可出现在会话开端、会话中间及会话结尾三个位置，同时发现“呵呵”可作为话语标记语，又可作为非话语标记语。本文把重点落在话语标记语上，对非话语标记语“呵呵”只作简单计数，不作详细分析。统计结果见表1。

表1 话语标记语和非话语标记语“呵呵”的位置分布表

结论：根据表1，在150 个语料中，我们可以发现“呵呵”作为话语标记语占99%，非话语标记语“呵呵”只有2个。例如：

例（1） 我认识这位小姐，她是我们隔壁村的，叫“呵呵”。

例（2） 医生：哪位是呵呵？

呵呵：我就是。

在这两个例子中，“呵呵”属于普通人名，不是显著性的标志词，不是话语标记语。一般情况下，“呵呵”大多数是话语标记语。从表1 我们可以发现话语标记语“呵呵”的位置很灵活，可出现在会话开始、会话中间甚至会话结束的位置。虽然如此，但在148 个语料中，“呵呵”出现在会话中间位置的频数最多，其次是在会话结尾和会话开端的位置。

三、微博话语标记语“呵呵”的功能

微博是一种互动性强、信息传播较快的网络社交工具。在日常交际中，无论年轻人还是老年人，他们都借助微博聊天、娱乐或获取世界各地的新闻。在“微博”中，话语标记语“呵呵”一部分成为人们表达自己对说话人的一种不满、否定的态度、无奈的看法甚至嘲讽对方的手段，但“呵呵”这个词不仅具有这些含意，它还可以表示问候，具有开启会话的功能，内涵十分丰富。关于微博话语标记语“呵呵”所具有的功能，我们将在下面的内容中作详细探讨。

在表1 的基础上，本文对148 条微博话语标记语“呵呵”进行分析，统计结果见表2。

表2 微博话语标记语“呵呵”不同功能统计表

话语标记语“呵呵”在表明立场态度中所占的数目最多，其中表示间接否定的立场态度占29.7%，而表示肯定态度所占9.5%，这说明话语标记语“呵呵”多表示不支持对方。另外，“呵呵”在“适当缓和语气，减少面子威胁”的功能中所占的比例相对较大。

（一）适当缓和语气

由于交际目的不一致性，交际双方很难避免发生冲突，这也许造成了交际者紧张，因此，交际双方都需要采取一定的措施来尽量避免尴尬。为了避免使用直接拒绝的方式或具有侮辱性的话语，微博话语标记语“呵呵”成为双方（关系必须非常亲密）交际的一种手段，用来适当缓和语气。

例（3） 妈妈：你最近学着么？有没有进步？

我：呵呵，妈妈。我很久没见你了。

妈妈：现在把所有的心思放在学习上，好好学。

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妈妈：好吧！

例（4） 老爷爷：“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耶！”

老奶奶：没有“耶”。

老爷爷：有“耶”！！

老奶奶：呵呵。你说有就有吧！

例（3）中，我们可以发现“我”不想让妈妈问关于我学习的事情，也许是“我”从来都不想学习，或最近这个阶段放松了，没有好好学，又因好久都没见妈妈了，觉得妈妈应该问别的事情来关心“我”。面对妈妈的问题，“我”不能直接作出否定的回答，采用了“呵呵”，加强双方的亲密度，维护了妈妈的面子。例（4）中“老奶奶”明明知道没有“耶”，但为了维护老爷爷的面子，才用“呵呵”。如果去掉“呵呵”，会造成听话人有失面子，使交际无法正常进行，导致交际中断或结束。相反，如果这两个例子中有了“呵呵”，则有利于适当缓和语气，使听话人理解话语，保证交际活动的正常进行。

（二）转换话题

有时说话人在交际中不知应作何种回应，以达到交际目的，有时交际者对某个话题不感兴趣，但又想继续与对方交际，不想结束会话，这时说话人往往采取一定的交际策略来维持交际，而“呵呵”则成为交际者使用的策略之一。它相当于停顿，给说话人留足一定时间来思考，进而引出自己感兴趣的其他话题，这使得听话人将注意力从一个话题转移到另一个话题上，继续保持会话交际，实现交际目的。

例（5） 同学A：这次考了59 分，差一点就及格了，我要是再认真点就好了。

同学B：呵呵，菜来了，快吃饭。

例（6） 哥哥：你觉得隔壁桌的那个女生长的怎么样？

妹妹：呵呵，爸爸让我们这周去舅舅家。

哥哥：好的，到时候我一定跟你去。

从例（5）中，我们可以发现同学B 不想和同学A 讨论成绩，或认为同学A 学习差，为了维护同学A 的面子，避免过于唐突转化话题，同学B 使用“呵呵”来实现“分数”和“吃饭”之间的话题转换。同理，在例（6）中，“呵呵”也有这样的功能。妹妹不想对隔壁桌的女生作出判断，使用了“呵呵”来转换两个话题，达到了交际的目的。

（三）表明立场态度

口语交际是面对面的交际，而微博交际既可视为面对面交际，又可视为说话人的一种自述，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受话人，而是它把群众视为交际一方。微博话语标记语“呵呵”一般出现在结尾，表明自己的立场态度。

1.表示间接否定

为了避免造成尴尬局面或面子威胁，说话人一般不会直接拒绝或否定对方的观点，而采用一定的交际策略来表明自己的立场。交际者借助微博话语标记语“呵呵”来表明间接否定、不支持或不赞成听话人的观点，表达自己对听话人的一种嘲讽或无奈的心理，在这里相当于委婉拒绝语。

例（7） 阿姨：你们南方人是不是都很精明？

大叔：不是吧，也有不精明的。

阿姨：那你们南方人是不是身材都矮？

叔叔：呵呵。

例（8） 有人说2020年是世界末日，呵呵。

从例（7）中我们可以发现，阿姨认为南方人的身材都矮，但是叔叔不赞成阿姨的观点。他顾及到阿姨的面子，所以使用了“呵呵”来表达自己间接否定的立场与态度。同理，在例（8）中，说话人对2020 年是世界末日的看法表示间接否定，也表达了说话人对世界末日看法的一种嘲讽和无奈的心理。

2.表示肯定

话语标记语“呵呵”除了具有间接地表示否定、表示消极回应说话人的功能之外，还可表示对说话人观点的赞成、认可或支持的态度。

例（9） 过年真的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呵呵，可以收红包，吃好吃的。

例（10） 同学：听说你就要结婚了。

我：是的，下周举行婚礼，到时候要来哦！

同学：恭喜你呀，真心羡慕。

我：呵呵！

从例（9）中，我们可以发现说话人使用了话语标记语“呵呵”，表达自己认可和支持过年的观点。同理，例（10）中“我”使用了“呵呵”也表达了自己接受同学的祝福。

（四）结束会话

如果双方在交际中都想结束会话，最直接的方式是说话人使用一些具有显著性标志词，如再见（goodbye，see you later）、拜拜（bye）、晚安（goodnight）、明天见（see you tomorrow）等来结束会话，但有时交际双方的目的有所差异，他们很难达成一致观点，以至很难避免发生交际性冲突。通常情况下，交际双方出于礼貌不会立马停止交际，会采用一定的策略来间接表明结束会话，而微博话语标记语“呵呵”则为结束会话的暗示语之一。

例（11） 仆人：少爷，老爷说今天有个酒会。

少爷：不去。

仆人：你不去老爷就把你的卡停了。

少爷：呵呵，我知道了。

例（11）中“呵呵”预示结束话题，“呵呵”等同于“再见”。

四、微博话语标记语“呵呵”形成的动因

基于话语标记语“呵呵”功能的研究，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交际者使用微博话语标记语“呵呵”的重要原因之一是为了缓和交际语气，或避免尴尬场面，即遵循了交际原则，尤其是礼貌原则。

Leech［12］（1983）提出了礼貌原则的六准则，每个准则下都有两条次准则。微博话语标记语“呵呵”主要遵循一致准则，即尽量减少交际双方在观点上的不一致性。有时交际双方并未达成一致观点，甚至反对对方的看法。为了保证交际顺利进行，降低面子威胁，交际者会使用微博话语标记语“呵呵”，来缓和语气，间接表达自己的观点，实现交际效果。例如：

例（12） 老公：超市油条1 块1 根，3 根只要2块5，但是3根又太多了，一顿吃不完啊！

老婆：剩下的可以炒丝瓜啊，很好吃的。

老公：你倒是会想，丝瓜你知道啥价吗？7块。

老婆：呵呵，当我没说。

在例（12）中，老婆不想作出肯定回应，又不想直接拒绝老公，便使用了话语标记语“呵呵”来增强语气，委婉拒绝老公，给老公留足面子。这既有利于间接地表达自己的观点，也能使交际活动顺利进行。

有时为了控制话语权，给说话人自己留足时间来组织和加工语言，对话者会在停顿的地方使用微博话语标记语“呵呵”；有时使用“呵呵”来支持对方的观点，营造愉悦、轻松的交际氛围。

例（13） 女儿：妈妈，等你老了，我会养你，让您幸福。

妈妈：呵呵，谢谢宝贝，妈妈最爱你了。

在例（13）中，妈妈用“呵呵”来表示自己对女儿孝道的认可和支持，营造母女之间愉悦、轻松的交际氛围。

五、结语

学术界对话语标记语的研究颇多，而对话语标记语“呵呵”的关注不足。本文通过探讨微博话语标记语“呵呵”的位置分布特征、功能及使用原因，梳理了话语标记语“呵呵”的内涵和功能，为人们在日常交际中正确使用“呵呵”提供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