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士

宾业海

清康熙十九年，福建盗匪叶天易率众沿北部湾窜掠广西鬱林州博白县，顿谷堡王氏、田氏聚族避难于宴石山上。叶匪攻山，王氏亥娘、竹姑、酉娘不愿落入匪手，相继投崖死难。叶匪正欲乘胜攻打县城，因感民风刚烈，未敢轻易动兵。于是就地安营，差遣有盖世武功的卫士——大力神，去县城踩踩水。

大力神打点行装，进得城来，但见商贾云集，一派岭南都会景象，随即拐入一家酒店小憩，心想待酒足饭饱后再说。店小二见来了个环眼豹头猪肚的大汉，不敢怠慢，急忙吩咐下人细心侍候。待酒足饭饱，大力神敞胸露乳，抹嘴便走。店小二喊道：“官人且慢，但赏小的几个酒饭钱。”大力神怒从胆边生，抬脚正中店小二心窝处。日头升高，街上人影绰绰。大力神乘着酒兴，当街用刀圈块地皮，耍起拳脚来。正似恶蛟入海，搅得看客眼花缭乱，丝丝入扣。大力神抱拳在胸，呲着牙道：“各位识相点，快赏两杯酒水钱！”

看客噤若寒蝉，后悔上了圈套，慌忙掏钱。

“唉！”只见一白发老者长叹一声，摇头而去。

自此大力神于客栈暂且住下，街上摆摊设档的，都要向他纳贡。吃喝卡要，全凭个人好恶，稍有不从，就拳脚相向。官差听之任之，众人无计可施。一日，大家聚在一起商议，一人忽然拍额道：“有了！”

“有什么良策？”众人急问。

“那天大力神当街耍拳脚，逼众人掏钱，独有一个白发老者长叹一声，也许是个高人哩！”

众人醒悟过来，于是明察暗访，得知白发老者隐居城北将军岭下，随即派出老诚忠厚之人前往作说客。说客到了将军岭，果然觉得置身仙境之中，林木森然，百鸟竞鸣，只见一棵百年老树下，白发老者正悠然入梦。说客不敢惊动，就地呆立。过了一刻钟，白发老者睁眼道：“老朽已知来意，请回去吧，不出五日，事情即可办妥。”

说客纳头便拜，回来告诉众人，众人望眼欲穿，巴望早日除害。一连几天，却见白发老者与大力神双双出入酒肆，亲如兄弟，众人疑窦丛生。

大力神愈发骄狂，众人皆迁怒于白发老者。

第四日早上，白发老者在街巷上拦住说客，说：“你们所托之事今晚定见分晓，请大家于申时到聚德山庄一起见证。”

说客转告众人，众人悬着的一颗心方感有了着落，于是依时到了聚德山庄。只见大厅正中的太师椅上，端坐著白发老者和大力神。白发老者起身请众人入席，与大力神把盏言欢。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白发老者声若洪钟，对大力神道：“兄弟是武林高人，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平素多有冒犯，今晚头面乡绅都来请罪了，请兄弟多多包涵。等兄弟喝尽兴了，来几套拳脚，给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开开眼界，如何？”

大家惊愕不已。

大力神愈加骄狂。酒过三巡，大力神起身，于厅堂之中挥拳弄腿，翻江倒海，虎虎生风，直唬得众人两条腿打颤，都想找机会溜走。却见白发老者手握一双竹筷，缓步上前，用竹筷轻点大力神胸部，喝彩道：“好功夫！我想请兄弟开堂授课，教大家一些拳术，如何？”

“好说好说。”大力神笑得合不拢嘴，心想如此这般，攻城何必兴师动众，凭他一人之力就可以拿下了。不待道别，大力神扬长而去。众人呆住了。

有胆大的拉住白发老者道：“先生许愿五日之内定见分晓，我们都料想当席先生大开杀戒，救民于水火，然未见先生……”

“放心，今晚他必死无疑！”白发老者颔首抚须道。

当晚，大力神果然暴死，尸身胸部一片青紫。传言一时间沸沸扬扬。叶天易闻讯大骇，夜半噩梦缠身，翌日晨急下令拔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