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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无名”到“有名”:《没有名字的东西》中命名的文化阐释

2020-01-26郑兵

美与时代·下 2020年10期

摘  要:V.S.奈保尔的短篇小说集《米格尔街》侧重展现了殖民主义压制下特立尼达地区小人物的可笑与奇怪之处。其中,《没有名字的东西》表达了个体与大众身份接受、宗主国与殖民地的文化矛盾冲突问题。最初木匠波普拥有不甘于被框定的“无名”完整性,但最终从走向了固定的“有名性”身份中,并发现其自身“有”之特征的隐含性和必然性,这一“转向”使其陷入身份焦虑中,并且进一步指出,此过程就是一种“命名”行为,通过厘清“命名”中的概念和行为影响,借此来把握“名”中所隐含的身份旨趣。从个案中也可窥见个体消融于抽象、平庸“大众”范畴里以及整个殖民统治活动中不可抵挡的均质文化朝向。

关键词:奈保尔;无;米格尔街;没有名字的东西;自我身份

英国印度裔作家V.S.奈保尔(V.S.Naipaul)拥有殖民地移民作家的特殊身份,从早期围绕着以英国殖民统治时期的特立尼达殖民地区的社会状况为书寫题材,到后期转移到对全球化背景下后殖民时期帝国与前殖民地社会、政治文学状况的联系与比较,深邃复杂的主题和创新的文体夯实了奈保尔的世界作家的地位。《米格尔街》(Miguel Street)是奈保尔1959年创作的短篇小说集,其与《灵异推拿师》《埃尔维拉的选举权》被称为“早期三部曲”,其中《米格尔街》以特立尼达众多小人物为题材,高度反映英国殖民地印裔人的日常生活,小说塑造了哈特、波谱、爱德华、博加特、多丽等丰富的人物形象,甚至还被称赞“契诃夫的斗篷落在了奈保尔的肩上”[1]。

在批评上,评论界主要就以奈保尔特殊的移民身份,借用后殖民主义理论对此进行研究,当然,还有聚焦性别研究、叙事研究、比较研究、儿童视角研究等层面,这些研究为《米格尔街》奠定了思想基调:米格尔街上的人,生活在自我构建的孤立空间里,精神恍惚、人格扭曲,他们的人生,充斥着麻木的苦闷和乏味的煎熬。对他们来说生活似乎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活着就只是为了生存,但是,这种解释也慢慢形成一种流行性的定论。虽然,奈保尔的作品主题集中在探讨帝国主义的殖民统治对前殖民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的破坏性影响,披露殖民地人身份认同的混乱,但就如奈保尔自己所强调的那样“在特立尼达是根本不可能成为一名作家,……,它只不过是一个落后无知,弱小单薄的殖民地,……,这里只有奇怪的人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2]本书中文版更加明晰地说道:“通过小人物的想入非非,揭示了植于琐屑欲望中的民间理想。一方面总是某种虚幻的东西在支撑着人生意趣,而另一方面,那些卑微、古怪乃至滑稽可笑的动机同时让你感受到“理想”本身所包含的凄凉。”[3]由此,在奈保尔早期的作品中,其对殖民者统治暴行的揭露还未集中呈现,《米格尔街》也只是侧重展现了殖民主义压制下特立尼达地区小人物的可笑与奇怪之处,这种题材的书写与当时一心要去英国发展的奈保尔有着密切的联系,即迫切地输入西方宗主国的价值观念与割裂母国文化体系的矛盾,其中,《没有名字的东西》就表现了这种文化抉择状态。本文将从文本细读出发,以哲学理论为辅助,试就其中波普的“无——有”的人生经历转向进行解读。

一、“无名”之我的完整性

木匠波普总在做着一件“无名”之物,以不去“命名”的方式称述自己制造的东西,而这些无名之物也从未以实有的形态真正展现。他在“仿佛神”的创造工作中以“无名”引向了对“无”的思考,也从“无”的强调中重申人的整全性。波普持“无”的激情是对“名”之世界的抗拒,也是对已有殖民身份的排斥,而他的“无”恰恰是一种“人之初”不甘于被框定的完整状态。

小说中,“无名”是波普制造东西的通名,他不以常有的、固定的名字去称谓自己所做之物,却总是回答“我在做一个没有名字的东西”。“名”包含了对物的概念把握,它是人用理性和知识进行区分的手段。“名”即认识之名和价值之名,但理性有度,知识有界这也强调了“名”的局限性,文中波普以“无”为名,某种程度上,为“名”之意义进行了遮饰和增殖,从而扩大了“名”的含义,可见,波普对物的把握是以“无”为根据与标尺的。“无”除了体现在他所做之物的无名外,更重要的表现是他对已有身份的排斥。

波普自称是一个木匠,但是他“懒得给屋顶上的马口铁皮钉钉子,只在上面压了几块大石头,……,随时都有飞走的可能”[4]9。就此而言,如果波普耽于木匠的身份,就必勤精于木匠的技艺,制造的东西也必然符合木匠的要求。换句话说,波普应履行木匠之“实”,对自己的制造之举加以肯定,对制造之物命名、据有,宣称所有物之主,使他自己符合我们习常理解的木匠身份。可是,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个身份,对此身份构成的那个确定的、熟悉的“有”保持距离。小说中,那个破烂的工棚,随时都可能被吹走,而“随时吹走”意味着工棚属有性的模糊,它随时可能落入别处,成为“他地”的房屋,进而从确定、具体的“命名”转向待定、模糊的“无名”,也从中反证了他以“无名”为名的有效性,也隐喻了物与木匠“有”之链条的断裂。

波普占有木匠之名,可行使的是“无”之创物之名,“虚”之身份之有,木匠之实被“虚无”,以至于“我”为波普撰写招牌的时候,对他的身份无从下手。“他的拼写老不确切”,他给了自己三个身份“建造师及承包人”“木工”“家具师”。其实,这些身份似乎都可以归向“木匠”,但它又不可完全承载,波普才从“木匠”中分播出相息的三个部分。在某种程度上,波普的举动模糊且扩大了身份的“有”之层面,对于他而言,“无”才是一种更多的“有”,“虚”才是一种更真的“实”。人不为“身份”所限定,才能实现自身身份的完整性。

这种“无名”身份带来的完整性让波普从未遭受到自身怀疑,他的生活一直快乐无忧。可见,波普接受的“无”并非“虚空”“虚无”。“无”之本义似乎无法真正言说,但它却暗含着一个“整全”的本质,它不在“有”之世界内,而以一种收束、隐遁的状态呈现,它藏而不露,但同时又包含着习常普遍显现的东西。即“无”包含了被言说的“有”,与无法言说“无”,是“无”之道与“有”之路相汇的全部,即浑整的“一”,由“一”而破才得“二”“三”,“有”“无”,“一”无法言说,遂显露出“无”之性态。

对于无法表述的“无”,文中也有所指归。波普的制造工作在某种程度上就是模仿神的创造之举,虽然隐含了“仿佛神”的问题,但他并不曾占有神之名、据以神之力,称其全能,做出断言“无名”之物为何,判定“无”之真义的僭越之举。其实,对“无”的追问也就把问题置于它的反面——“有”的境地,因此,取消对“无”的追问,也从侧面透露出“无”之难解,它无法以知性的、逻辑的、有限的认知方式去称述。这是波普施予无名之举和无法说清自身状态的原因,但他却因“无”通达真实的完整,生活臻现出一种“完满”之境。小说中,波普虽然不称职,但他从不闲着,“他总是在锤呀、锯呀、刨呀,忙得不亦乐乎。”[4]9而从“我”的描述中也可以看到他对生活的一种朝气和激情,“我觉得他就像个诗人”,“我喜欢那些木头——乔木、香树和蟾蜍树的香味,我喜欢那些木屑的颜色;也喜欢那些锯末像粉一样洒在波普的卷曲的头发上。”[4]9这些“忙”隐喻了波普的生活之“满”。另外,文中还提到波普有用手指蘸朗姆酒向人打招呼的习惯。酒在这时以正面的意象出现,它不具有失意、落败等消极情绪,而是生活的仪式象征,一种情致所在,这些具有审美意义和浪漫情怀的直观感受也恰恰佐证了波普生活的“满”。从上述部分可以看出,波普不以“无”悲,因为“无”通向“满”,这也使自我找到了一种通向完整的可能。

波普这种不为无“名”中之物郁结,实际上是对当时米格尔大街后殖民建构的特立尼达社会身份的抗拒,对传统习俗、生活方式,原生的印度文化的留恋,他看似无厘头的生活其实是对生活某种精神性的把握。但是这种醒悟也只能停留在个人层面,无法与整个以现代化为使命的殖民统治活动相抗衡。

所以,奈保尔以童稚的目光诉说这一切,特意淡化在殖民文化中论述的破坏性运动。有趣的是,在小说中,波普这种自省性的“完整”也并非是自明的,而是一种“仿佛”状态,他并非完全意识到这样的自己。所以,严格来说,“无”是波普生命中混沌、不知其身的“人之初”的状态,他仿佛携带着一份没有被“命名”的神圣。而波普的“无”之所以被强调和显露,是因为它不仅发生在波普的构想里,更是出现在他的朋友“我”、邻居、妻子以及整个米格尔大街所有其他人的大众关系里,那是“有”之世界的象征,因为特殊和不同,他在米格尔大街才会显得格格不入,其“无”之特征才会更加显明。

二、“有名”结构中的身份焦虑

在小说的中段部分,波普遭遇了突变,他开始正视别人的言论,思考自己之前的行为。他从不被限定的“无名性”完整转向了固定的“有名性”结构中,在此过程中,我们发现了他身上“有”之特征的隐含性和必然性,而这一“转向”使最初的“完整性”遭受撼摇,也让他陷入身份的焦虑中。

上文谈到,波普的“完整性”是一种人之初的状态,即拒绝被框定的态度。这种“完整性”的依存除了波普的不自知的状态外,另一种支撑就是,他从未融入到大众的“关系”内。“关系”是指人与人之间在一定的所属结构内的关联,所以,“关系”必然包含着一个“结构”式的前提本质,而“结构”也意味着“定界线”,遂将显露的“结构”划分,成为有名目的关系,如社会关系、家庭关系、人际关系等。那么,在“关系”内的人,其身份也趋之固定,简言之,“有名”结构内的关系确定了人的身份。

在小说中,波普对家庭关系保持距离,才出现此精神状态。波普从来不出去工作挣钱,只有他老婆伊梅尔达一人挣钱养家,伊梅尔达也未抱怨过波普,日子一久,就成为了它们的共同意识。波普对他老婆伊梅尔达的奉献这样说道:“女人爱干活就让她干吧,反正男人也干不好。”[4]11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波普未曾真的融入到与伊梅尔达组成的家庭关系中,没有尽到丈夫之实,而伊梅尔达的“沉默”也助长了波普对家庭的疏离。除了家庭关系的疏离,波普和米格尔街上的邻居关系也很糟糕。波普除了“我”这个朋友,其他的邻居都不喜欢他,“他们觉得他有神经病或是个大傻瓜”,而“我”也对波普的行为似懂非懂,只是他一直在做一个“满满当当”的木匠,想着“没有名字”的东西。因此,远离“关系”外的波普,不曾知晓那个“名”之畛域内所包容和归纳的人,他的身份也不曾被归结到他“名”下那个应答的称谓中,所以,他像个“局外人”,孤独且自恃,这些状态显然暗示了他没有得到自然关系的表达。

虽然波普持之“人之初”那种特性,但他却生活在由“名”所容纳的关系内,生活在“有”之世界中。虽然他不曾涉理家庭的事务,但他却是伊梅尔达的丈夫,他始终携带着一个既定的身份,只是这身份还在“流浪”中。因此,波普本身存在着一种未经世、未普泛化的“有”,同时也暗示着波普身上那股“有”的隐含性和复杂性。

直到妻子出走,波普才意识到“关系”的存在,而出走也意味着“关系”的散塌,促使波普身份的“曝光”。波普开始认识“有”,并寻找那个“流浪”中的名字,这暗示了他深根性的内在身份——他是伊梅爾达的丈夫,是米格尔街上的一员。之后波普与他人身处的“关系”变了,他成了受欢迎的人,邻居都开始与他交谈,目的就是为了让波普开心。

这些改变象征着波普朝着众人的“关系”中走去,但在接近这“关系”时,波普却发现“他并不像期望的那样喜欢那帮人”。这是因为,波普从“人之初”的状态转渡到世俗意义身份的时候,会经历一段焦虑,这焦虑来自接受“新身份”的怀疑与质询:焦虑此时身份的正确性与真实性,是由伦理义务与个体自我冲突而产生的“关系性焦虑”,更是一种对同质化殖民身份接受的不适。就如克尔凯郭尔所言:“焦虑总是在场的”。人似乎无法逃避这个宿命,但也因为它是人之特有,所以,焦虑也印证着人对自身的定位与关怀,对自我价值、存在意义的寻求。焦虑使他开始寻找出走的妻子,也使他的精神大变。他开始酗酒,酒不再是之前消遣、打趣的浪漫仪式,而是一种消愁、疗慰的麻痹剂,他的工棚里不再有锤子和锯子声,“木屑闻起来也不新鲜了,颜色也变黑了,几乎像烂泥一样”,“他经常大哭大叫,然后就发火想打人”[4]12。这些行为和精神性的变化是波普对现有身份接受的反应,同时,这也慢慢策动着他走向那众人的世界,于是他开始“被那帮人接纳了”。

至此,波普身上那种隐性的“有才”渐渐被显露和确立了。正是在这样的论述范畴中,我们才进一步发现波普那种自然状态的“无”是被建构的、被关系的,他的状态并非真的自然,而是陷落在一定的关系中,这关系似乎更大、更复杂,是“关系”的关系。也就是说,波普特殊的“无”是被别人普泛的“有”制造出来的,他的“无”也是一种据有,只是不似大众之“有”,遂被当作“无”。那么,严格来说,他不知其身的状态也只是因为在“有”的结构内怡然自得而已,因其自得、满足的关系,何必赘言“申述”?这“无”也是波普无用言说和辩解自己的内在证明,这更近一步印证了他寻找“有名”关系的绝对性。

三、命名:自我的补足与缺失

命名既是拥有也是缺失,接受“名”意味着接受身份和秩序。一方面,波普从个人之“无”转向了大众之“有”,成功走上那条众人所在的路,完成了对自己身份的廓清。他在“有”之世界中接受“名”的框定,稳当地处在米格街的社会坐标中,同时熟有的、既定的“关系”也为波普之前的“空缺”带来了应有弥补。另一方面,虽然波普得到了世俗意义的寂静生活,但却失去了饱满的精神性追求, 被“名”下的身份所束缚,它意味着“名”所属内的范畴对“个体性”的统治,同时,这也引申出现代性的两种形态,“原发性现代性”对“殖民现代性”的统摄与镇压,影射出文化取向的旨趣。

“命名”是一种以“是什么”的方式言说事物,在“是”这个系词中包含着对事物存在的判断与归类,将物从不知的范域中辨别出来,界定其特征,成为被规定之物、被命名之物,无名之物被各个物性分割、裁定、占取从而对实体进行可控的定义,成为人们可以把握的自然和必然之实。而文中众人之路,是通向“有”的世界,而“有”首先就意味着需要一个确定、固定的名目,有了名目的确定才能对世界进行把握和理解,所以,这被赋予署名的实质是从“词”与“物”的关联中凸现出的“名”与“实”的关系,这就是“有”之世界的特征。随后,人渐渐趋向“命名”的流行性能力,在这个过程中,人可以获得一个共识的、集中的“有”的范畴并且相信、拥护此范畴内命名的正确性与真实性。可见,命名是一种认识和拥有,它能够补足我们空白的知识概念。

但是,在这种物归名,名转实的认知逻辑中,物之实是由集体性的“价值”组成的,而价值的取定就是在物的属性的辨识之上加以参验的“实”。简言之,这个“实”是在人的集体经验中加以给定的。经验是人们习熟的范围所在,它靠向集体(官方命名),也分属个人(个体命名),它是历史经验因果分析和取用的集合,但因“命名”能力各异,其意思往往不能统一。因此,以经验命名的“实”是有缺漏的,它无法涵盖物的全部,这从侧面也说明了命名是对存在(物)的遮隐,并非完满之实有。

文中,波普工棚又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他的木板的排置开始有形状了,屋顶也不再摇摇晃晃了,房屋上了新绿色,屋顶刷上了大红漆,并且带回了自己的妻子,房子的建立是属“有”的开始,也是“关系”弥补的象征,但是,在建好房屋之后波普又开始做起了“无名的东西”。这似乎让波普重拾信心,原来“有”之世界可以这么轻易地踏进与走出。但我们不知的是,这些制作房子的材料却是他偷窃而来的,此时他还不能够完全明白“有”之社会的道德性与秩序性,“偷”在他看来,还称不上道德尺量的“恶”,遂以其之“恶”,成己之“识”,因此波普理解的“有”之世界和别人是有出入的,那“名”下身份还在悬隔之中。但是,房子的建立却是自知表现的开始,这意味着波普已经把自身定位在米格尔大街这个社会群体中,稳固的房子也象征着波普稳定、具体的社会身份。

如果说波普建房子只是在受“名”阶段完成的一个激情的使命。那么,进入监狱后,他才彻底明白了这个“有”的世界。监狱是改造的隐喻,而监狱更是“有”的世界中统治与征服的机器或机构,暗示了他被纳入“有”之社会中被驯化和改造,知晓了习恶的后果,也明白“有”之世界的道德边界与限度。此后,波普不再在街头拿着酒喝,也不再说出像以前那样诗性的话,他开始做起了工作,成了一个真正的木匠,无师自通地为别人做起了有名字的莫里斯式的椅子、桌子和衣橱,而那件“没有名字的东西”也随着那些“有名”家具的出现而淡出他的记忆。

波普明白了世俗的过活与牵制,在这“转向”中,“命名”最终包含了社会身份中所属的权利和义务,但也漏失了个人具体的精神性存在,这看似是波普人生必经的所在,也是历史与民族的表征。殖民者活动真的可以被完全地纳入“殖民者-被殖民者”“殖民地-宗主国”这些常用的二元对立范畴内吗?除去暴动和灾乱,殖民者真的对殖民地带来肯定的、建设性的一面吗?以波普为缩影的米格尔大街群体被规训到统治机器的文明秩序中,是进步与创造吗?归根结底,这种自由与解放只是占有了“文明者”“现代化”之名去服务殖民统治的需要罢了,他们通过一种文明的、进步的、权威的“命名”技术裁决与制定了一套统治术语,使其诉诸暴力合法化,其本质就是“原发性现代性”对“殖民现代性”的压制,实行西方中心主义的单一现代性神话[5]。对于前殖民的国家来说,这种现代性是被阉割的,即剔除了西欧现代性解放性的观念。本尼迪克·安德森也指出,后殖民国家文化体系很大程度上是源于双语教育系统的出现,其解殖运动基本上是由西化的领袖领导的[6]。而在整个文化游走在被同质化与彻底消解的边缘背景下,这种从“无”到“有”的选择却是必须的,它避免了激烈的文化动荡,但最终迎来的却是个人的“毁灭”。

四、结语

波普从“无-有”的人生转向,经历了存在的三个阶段:神圣的“无名”阶段,携有“人之初”完整性;焦虑的“有名”阶段,带有“使命”的激情感;庸常的“命名”阶段,接受“身份”的沉默与坦然。从波普的结局来看,生命的最后阶段亦是融进“关系”的存在,在“个人”与“范畴”间,他相信了“范畴”的正确性。波普是米格尔街群众的缩影,而整个米格尔街又是殖民统治文化的均质化象征,逃离原生文化,选择更加发达先进的西方文化,似乎是米格尔街人的出路,但在这闻“名”世界的文化中,它却取消了个体独立的真实存在,继而代之的是虚幻抽象、平庸乏味的“大众”概念。

参考文献:

[1]Robert Payne.Caribbean[J].Saturday Review 43,July 2,1960:18.

[2]V.S.Naipaul.London[M].The Times Literary Supplement,1958:15.

[3]奈保尔.米格尔街[M].王志勇,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3.

[4]奈保尔.米格尔街[M].张琪,译.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13.

[5]王旭峰.后殖民之后:理论的反思与重构[J].外国文学评论,2008(3):131-138.

[6]安德森.想象的共同體——民族主义的起源与散布[M].吴人,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109-136.

作者简介:郑兵,广西民族大学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欧美文学方向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