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桌上的石斛花

曹靖

在我记忆中，家里那张大饭桌，总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檀木香，令人心神安宁。每每闻着这檀木香，我脑海里便浮现出一个拿着木刨、砂纸，嘴里叼着铜锅烟枪的老人模样来……

他是个干木匠的好手，住在附近的人，家里总有一两件木工艺品出自他的手，甚至有些人家用了十几年的桌椅板凳都是他做的。有人刻了块匾送给他，牌匾上刻着“工匠精神”四个字。那一次，他的双手不断地摩挲着这块匾，眼中泛起浑浊的热泪。

我们都不知道他叫什么，甚至连他自己都不记得姓什么了。他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唯一能称的上爱好的就是一手精湛的木工手艺和从未脱手的烟枪，所以人们就给他起了个“烟锣”这样的名字。

有一次，我家的饭桌跛了一条腿，饭菜放上去不稳当，几次三番落下来摔个稀碎。父親只得寻来一段硕大的金丝楠木，想让“烟锣”做一张桌子，“烟锣”看了看木头，点头应承下来。那时，迎春花刚刚开放，金黄的花瓣在料峭的春风中肆意舞动，惹人欢心。等鸢尾花开放如海洋时，父亲才想起在“烟锣”那里做的桌子。

父亲以为那张金丝楠木桌已经在“烟锣”的店子里等着他搬回家了，便叫我和他一起去搬桌子。

到了店里一看，那块木头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哩。父亲愣了好一会儿，等回过神来，忙生气地问道：“‘烟锣，怎么搞的，那么久了还没开始做，莫不是想着搞走我这块木头了不是？”

“别急，你这块木头又大又沉，之前拿来时中间还是湿的，如果不晒干就做，很容易潮烂，发霉，做好的桌子用不了几年就会坏掉。”“烟锣”叼着烟枪从屋里走出来，深吸一口，又缓缓吐出。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双眸迸发出浑浊的光。

之后的每一天，父亲都会去看一眼那块木头，等“烟锣”说可以开始做的那天，父亲连做了两道硬菜以示庆祝。

“烟锣”做活时极其认真，就连平日里舍不得离嘴的烟枪都放在一旁，他双眼紧盯木料，手中紧握刨子，平稳推出，一片片薄薄的刨花应声落下，这时的“烟锣”，任谁也无法打扰他分毫。

“烟锣”做物什时极其挑剔，他说：“榫卯做出来的东西不会脱胶、落钉，是最让我放心的东西。”等到梧桐的叶子变黄落地，桌子才做好。我看着桌子的中央，震惊了：一枝青节上长着一串小白花，那是石斛花，只生长在腐朽的金刚木或楠木腐植土里的石斛花。窗外的阳光透过细碎的树叶洒在桌面上，闪过一条条纹路，深邃而迷人。

直到现在，每当我看到那张桌子，就会想起家乡的石斛花，想起“烟锣”。那一凿一刨间，浮现的是——“工匠精神”。

（四川省泸州老窖天府中学高2022届21班，指导教师：窦银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