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与“拓新”:中国动画电影改编回溯
2020-01-20陆小玲倪祥保
陆小玲 倪祥保
从1923年我国第一部动画片诞生至今已有97年。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我国动画发展几经起伏,佳作纷呈,并多次以十分精彩的方式登上世界舞台,给世界动画发展史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那些给人们留下印象较为深刻,引起反响较为强烈的作品,如《铁扇公主》(1941)、《大闹天宫(上、下)》(1961、1964)、《哪吒闹海》(1979)、《天书奇谭》(1983)、《宝莲灯》(1999)、《大圣归来》(2015)、《哪吒之魔童降世》(2019)等,无一不是对我国传统文学艺术经典或神话传说进行改编的作品。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坚定文化自信,推动社会主义文化繁荣兴盛”。动画改编既能够传承古代经典文学艺术、历史神话等,又能在改编的过程中进行再创作,让我国传统文化艺术随着时代发展焕发出全新的光彩。因此,对于中国动画电影改编史的探究,可以帮助人们进一步认识在发展中国动画电影进程中如何更好地传承并创新我国的优秀文化艺术。
一、改编题材选择倾向及启迪
在我国动画艰难初创阶段,动画电影就开始了改编的探索与实践。我国第一部有声动画片《骆驼献舞》取材于《伊索寓言》中的同名故事。万氏兄弟借着轻松幽默的题材,打破了欧美国家对有声动画的技术封锁,研制出了“声和光转换的录音方法”,使我国动画进入有声时代,在当时残酷的电影业竞争中生存了下来。随后,中国动画电影的改编,则出现了特别关注民族优秀文化艺术的发展倾向,于是很快造就大放异彩并获得世界瞩目的发展局面。
(一)注重经典文化艺术名著题材改编的成功与启迪
我国五千年文明创造了璀璨的中华文化,流传下来很多精彩的文化艺术经典作品。这些作品经过漫长时间的洗涤和一代又一代读者的传颂,拥有广泛的受众基础。因此,对于中国经典文化艺术名著题材的动画电影改编,几乎一开始就成为重要的题材来源。取材于中国四大名著之一的小说《西游记》的动画电影就有:《铁扇公主》(1941)、《猪八戒吃西瓜》(1958)、《大闹天宫(上、下)》(1961、1964)、《人参果》(1981)、《金猴降妖》(1985)、《红孩儿:决战火焰山》(2005台湾)、《悟空大战二郎神》(2007)、《西游记之大圣归来》(2015)等,并且其中有的还不止一家改编或只改编一次。这样的改编历史事实告诉我们,中华优秀文化艺术经典作品对于动画电影改编来说,确实具有经久不衰的魅力和改编可能。
改编自明代小说《封神演义》的也很多,有《哪吒闹海》(1979)、《擒魔传》(1986)、《哪吒之魔童降世》(2019)等。由清代小说《聊斋志异》改编而来的也有《一只鞋》(1959)、《崂山道士》(1981)、《蛐蛐》(1982)、《莲花公主》(1992)等。另外,有根据《晋书·刘寔传》改编的《南郭先生》(1981),根据东晋志怪小说《搜神记》改编的《眉间尺》(1991),根据作为《三国演义》写作基础的《三国志》改编的《曹冲称象》(1982),根据明代小说《平妖传》改编的《天书奇谭》(1983),取材于自清代小说《镜花缘》的同名作品《镜花缘》(1991),以及改编自清代小说《济公全传》的《济公斗蟋蟀》(1959)等,不仅都“出身名门”,而且都可以说马到成功。这种现象可以非常有力地证实,中国动画电影改编都专注于民族文化艺术经典作品是十分有道理的。一方面,很多相关经典文化艺术名著本身的内容比较符合动画电影改编需要,另一方面,经典名著的深入人心是改编成功的有力保障。尽管中国动画电影需要创新,需要新编内容的作品,但是,从民族文化艺术经典作品中去取材、去发掘,依然是中国当下动画电影改编的一个重要方面,乃至是非常有效的成功之道,也是中国动画电影更好地走向世界不可忽略的战略战术选择。
值得一提的是,我国动画电影改编在“探索民族风格之路”的口号下,也开始从形式到内容都努力尝试改编当代题材作品,以贴近现实生活的内容来讲述当代故事,传播当代价值观。这类作品有根据高玉宝自传体小说改编的《半夜鸡叫》(1964),根据同名抒情长诗改编《金色的海螺》(1963),根据同名小说改编的《骏马飞舞》(1975)、《试航》(1976),根据长篇小说《藏獒》改编的中日首部合拍动画电影《藏獒多吉》(2011)。这些从新中国前十七年一直延续到21世纪的此类动画电影改编,虽然作品有限,影响力也不够,但不失为一个重要的方面。尤其是根据抒情诗歌来改编的动画电影,确实是很有胆识的有益尝试,不失为中国动画电影改编历史中虽然很小、但也闪闪发光的案例。
(二)内容改编与艺术创作的“探民族风格之路”
20世纪50年代中期,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厂长特伟先生明确提出了“探民族风格之路”的口号。这个口号的提出,有当时新中国文艺在“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中坚持民族化的时代背景,也与当时中国动画人都有良好民族文化艺术修养密切相关。在这个口号的引导下,尤其是在当时国家政策支持下,中国动画电影改编,特别注重大量挖掘民族的神话传说、民间故事、童话、寓言等题材内容,由此创作了一系列优秀的动画电影。改编自民间故事“神笔马良”的木偶片《神笔》(1955),改編自神话传说“鲤鱼跳龙门”的《小鲤鱼跳龙门》(1958),根据流传于渔民间同名传说改编的剪纸动画《渔童》(1959),根据河北民间故事改编的《丝腰带》(1961),根据神话故事“劈山救母”改编的建国后第一部商业动画电影《宝莲灯》(1999),还有续1985年《西岳奇童》上集重新制作的完整木偶片《西岳奇童》(2006),以及根据民间故事“白蛇传”改编的《白蛇·缘起》(2019)等。一路走来,同样铸就了中国动画电影创作的很多辉煌。
中国丰富多彩的神话传说、民间故事、童话和寓言,都是中华民族劳动人民集体智慧的结晶,也是中国人对自然思考与探索,对生活美好愿望的表达。这些故事通过口头方式代代相传,既贴近生活又不失夸张想象,是用来改编成动画电影的绝佳素材,能构成中国动画电影改编很好辅助经典文化艺术名著题材改编的优秀篇章。比如,其中主要根据“童话”改编而来的动画电影,有1953年的《小小英雄》,1959年的《萝卜回来了》,1961年的《小蝌蚪找妈妈》,1978年的《狐狸打猎人》,1981年的《猴子捞月》,1999年的《猫咪小贝》等,不仅特别为少年儿童所喜闻乐见,而且其中因为创作《小蝌蚪找妈妈》而引导创新了人类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动画表现方式——水墨动画,正是从内容到形式都非常成功地走出了一条探索民族风格之路。与此同时,根据中国寓言故事改编的动画电影,也因寓言通常以篇幅短小故事来寄托意味深长道理的特点,通过传播中国寓言文化思想内容来启迪教育中国少年儿童,落实了动画更多需要“以少年儿童为主要服务对象”的创作导向。其中根据明代寓言小说《中山狼传》改编创作的《东郭先生》(1955),改编自《战国策·燕策》中寓言故事的《鹬蚌相争》(1984),由《韩非子·外储说左上》寓言故事改编的《愚人买鞋》(1979),不仅内容脍炙人口,而且内容形式继续在探索民族风格道路上进取。其中《鹬蚌相争》开创了水墨剪纸片风格,视听感觉都别具一格而获得好评。
在中国动画改编注重探索民族化风格的发展进程中,关注并呈现中国异彩纷呈的少数民族题材,也不可小觑。我国是个多民族国家,除汉族外共有55个少数民族,各民族都拥有各具特色的历史、文化、风俗、语言和民间故事。少数民族文化别具一格,服饰绚丽多彩,风俗多样,民间故事与传说更是别具风情与智慧。20世纪50年代中期以来,我国动画人在“探索民族风格之路”时特别注意从少数民族题材中汲取营养,创作了许多少数民族题材的动画电影。根据壮族民间传说改编的《一幅僮锦》(1959),根据白族民间故事改编的《雕龙记》(1960),根据傣族长篇叙事诗《召树屯》改编的《孔雀公主》(1963),取材于侗族传说改编的《长发妹》(1963),根据哈尼族民间传说改编的《火童》(1984),根据蒙古族民间故事改编的《海力布》(1985),特别是改编自维吾尔族民间传说的《阿凡提的故事》系列(1979-1988),其传播影响力几乎至今不减。
随着时代的发展,我国动画电影改编题材选择越来越多样化。除以上种类外,还有改编自古代成语“临阵磨枪”的“中国学派”开山之作《骄傲的将军》(1956),根据两位蒙古族小姑娘龙梅和玉荣真实事迹改编的《草原英雄小姐妹》(1965),根据戏剧戏曲改编的《连升三级》(1935)、《东海小哨兵》(1973)、《张飞审瓜》(1980)和《马兰花》(2009),根据民间谚语改编的《三个和尚》(1981),根据敦煌壁画《鹿王本生故事图》改编的《九色鹿》(1981),根据漫画改编的《原形毕露》(1960)、《七彩卡通老夫子》(1981,香港)、《三毛流浪记》(1984、2016)、《麦兜故事》(2001,香港)、《风云决》(2008,香港),根据网络游戏改编的《赛尔号》系列(2011-2013)、《摩尔庄园》系列(2011-2016)、《洛克王国》(2011)和《龙之谷:破晓奇兵》(2014)等。这些题材选择视域更为宽阔,画面风格更为多样的动画电影改编,使中国动画的当代发展更加具有多元选择和多元风格。
二、改编方式的传承与创新
动画是集文学、绘画、电影、音乐、摄影等为一体的综合性艺术,丰富的想象力、夸张的表现力是动画的特点,也是动画电影改编的优势。从我国第一部动画长片《铁扇公主》到“探索民族风格之路”的《骄傲的将军》、集大成者《大闹天宫》以及去年勇登中国影史票房第二的《哪吒之魔童降世》,每一部作品都向人们展示了改编的魅力,唤起了人们心中对经典的美好回忆和对我国传统文化的再认识。而动画电影在对其他文学艺术内容进行改编时,其传承与创新相结合的做法,都值得研究探析。
(一)忠实改编的创新设计
我国早期的动画电影改编大多采用忠实于原著的方式。尤其是一些神话、童话和寓言故事,其原著故事都相对完整,人物形象鲜明,情节生动有趣,传播的思想文化价值观也特别符合我国传统优秀道德规范。因此在对此类题材改编时,一般都会保留其基本的故事内容、人物形象和主题思想,主要将作品以动画电影的形式原汁原味再现出来就行。1959年唐澄导演的动画电影《萝卜回来了》,由于原著方轶群的同名童话作品中的小白兔、小鹿、小熊和小猴四个好朋友及其故事都很好,尤其在在困难时期它们仍能互帮互助、共同分享一个大萝卜的故事,特别符合中华民族优秀道德文化和社会主要价值观。动画中可爱的小白兔、灵巧的小鹿、憨厚的小熊和调皮的小猴形象给儿童留下深刻印象的同时更是把朋友间团结友爱、守望相助的主旨成功传达。该片不仅深受儿童喜爱,还在1960年获得了第十二届卡罗维发利国际电影节动画片荣誉奖。
但是,忠实于原著的做法,有时不能死板和僵化。不管是整体改编还是局部改编,尤其是新中国以来的动画电影,很多还是比较好地注意体现时代特色和符合当代关注的欣赏习惯。无论是特别著名的《大闹天宫》,还是本身不差但是传播环境有明显不同的《天书奇谭》,其实都是很好的范例,比如前者使用京剧脸谱和京剧音乐的改编,就是非常具有创新性的,而这种创新其实至少开始于更早的《骄傲的将军》。限于篇幅,在此不予更多展开。
(二)局部改编的选择角度及流变
局部式改编一般指选取原著的某一部分进行改编。这种改编由于至少选取整体中的局部,要使相关改编作品显得完整,不仅需要在选择局部的时候有很好的眼光,而且要在改编成动画电影的时候,具有更加多样的选择方式及再创作性,由此形成动画改编历史中非常有价值的流变。
局部改编可以是节选式的,通常从篇幅浩大的原著中选取其中一部分内容来改写成一个完整的故事。由于动画电影的容量有限,这种局部的节选式改编在我国动画电影改编中同样应用广泛。从动画电影诞生之初至今,国产动画电影对长篇小说《西游记》《封神演义》《聊斋志异》《镜花缘》等作品进行的多次节选改编,就是很好的例子。一般地说,此类改编是中国动画电影改编历史初期的常见选择方式。其相对简单可行之处,就在于它的占据先机。至少对于相关题材改编而言,接下来的相关改编,要想有所创新,就必须改变思路和调整方法了。于是,取意式改编就呼之欲出了。
所谓取意式改编,往往会在保留原著事件发展主线、角色形象设计、基本的人物关系等内在元素基础上,对一些外在形式,比如事件发生的时间、地点,人物身份、次要角色、辅助情节等进行适当的再创作,形成非常新的故事。1999年,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推出的建国后我国第一部商业动画电影《宝莲灯》,便是对神话故事“劈山救母”的取意式改编。该片的改编,淡化了原神话故事中对三圣母和刘彦昌爱情故事的强调,删减了沉香出生后被送去与父亲生活的片段,而是重点改写沉香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突出了沉香与母親三圣母的亲情主线,增加了主角沉香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同时,增加了噶妹、小猴子等次要角色,表现了沉香为救出母亲坚持不懈、永不放弃的精神。尽管这部电影只是我国动画人面对市场挑战的一次商业化尝试,剧情和角色上皆有许多不周之处,却在当年取得了2400万元的票房,在当时票房排行榜上位列第二。这种非常不容易的收获,尽管与当时电影市场的现实相关,但是其取意式改编发展变化带来的新意,也应该是其成功的重要原因之一,尽管其改编还不是尽善尽美。
(三)颠覆式改编的创新提升
近年来,有两部刷新国产动画电影票房、被视为国产动画崛起新希望并在国内引起大范围讨论的动画电影《西游之大圣归来》(2015)和《哪吒之魔童降世》(2019)。从改编方式发展历史的角度来看,这两部作品都采用了颠覆式改编。两部动画片勇于跳出原著多方面内容的束缚,不仅对原著中故事和人物进行大胆的创新,而且甚至不惜舍弃原有的主题和价值观。当然,这种有点超常规的颠覆式改编,搞得不好,改编成功的风险会很大。但是,这两部作品由于紧紧把握好了时代发展特点,将当下的时代特征、社会价值观和审美倾向很好地融入作品中,于是在品质和内容上引起观众的共鸣而获得成功。“哪吒”本是佛教典籍中毗沙门天王的太子,在《三教搜神大全》中被改编为道教神,玉帝座下大罗仙,托生为托塔天王李靖的儿子。关于他的故事,无论是除龙王、杀石矶,斩妖除魔被天庭加封天帅,还是搅龙宫、杀龙三太子,削肉剔骨,反抗父权,后太乙真人将其复生,又顺应天命保周伐纣,功成封神等,都已熟为人知。《哪吒之魔童降世》故事虽然主要改编自《封神演义》,但将原本表现封建人伦孝道的主题置换成反抗命运、打破成见这一具有强烈时代感的主题,而哪吒的童年孤独也引发了80、90后独生子女的强烈认同。哪吒与敖丙的友情、父母对哪吒浓厚的亲情也在观众心中产生共鸣,由此也成就了该电影票房与口碑双佳的成绩。由此可见,颠覆式改编,与其说是为了创新,不如说是为了适合。这种中国动画电影改编的发展,体现了全媒体环境下的探索创新和追求适者生存的最大可能。
在中国动画电影的局部改编中,还有一种与时俱进的复合式改编,也值得一提。所谓复合式改编,一般要将几个故事进行拆解、融合,再组成一个全新的故事。这类改编具有局部改编的特点,也具有颠覆式改编的属性。由于这种改编方式难度比较大,在动画电影改编中通常使用不多。1996年,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与曼·杜尼约克制片公司合作出品的动画电影《白雪公主与青蛙王子》,特意将《格林童话》中“白雪公主”与“青蛙王子”两个故事进行复合式改编,谱写了白雪公主与青蛙王子共同克服困难、战胜巫婆的爱情故事,取得了不俗的成绩。由于这种改编方式的难度,它很难成为中国动画改编历史发展中举足轻重的内容,但是也可以让人看到中国动画改编发展的局部流变。
三、全球化时代的动画电影改编
建国后第一部正式进口的美国电影《亡命天涯》于1994年在中国大陆电影院放映,其中扣人心弦的剧情和刺激眼球的特效让国人大开眼界。经济全球化发展使得越来越多的包括动画电影在内的国际大片进入我国,其更为讲究的叙事展开、浓厚的感情抒发、幽默的人物对白、惊险刺激的特效,不断地刷新国人的观影体验,改变着观众的审美趋向。于是,国人对于动画电影,也就不再满足于传统国产动画电影低幼定位和直白的讲述方式,对中国动画及改编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回溯我国动画电影改编历史,从1935年第一部改编作品《骆驼献舞》至今,能取得优良口碑并在票房上表现出色,同时融合了艺术性与商业性的作品,数量不是很多,但是能够让人们去从中总结相关的成功经验。
(一)国际化及全家欢式受众定位的改编视角
“现代中国的文学艺术,是在西方文化的强烈冲击下成长起来的。电影作为一种外来的艺术,外来的影响更显得重要。”[1]在中国电影市场上,好莱坞电影曾经占据绝对优势,好莱坞大公司的院线甚至可以直接进入上海,给我国电影发展带来深刻的影响。正是在这样意义上看,可以说我国动画电影及改编,很早就有了国际化视野。1941年我国第一部动画长片《铁扇公主》的监制张善琨这个“上海滩电影大王”[2],就将此片从策划投资、先行宣传、编剧制作、明星配音到院线发行,都基本采用了好莱坞式的运作模式,并取得了巨大成功。1999年上海美影厂制作的向市场挑战的《宝莲灯》,其实在很大程度上也重复了该模式并取得了当年电影票房第二的好成绩。其中,拍摄剧本的改编视角功不可没。这种改编视角,不仅是国际化的,而且其实也是家庭化的,即所谓满足更多家庭成员的全家欢式的。
华特·迪士尼曾经说过:“我们做一部电影是不会考虑给小孩看的还是给成人看的,而是只想着我们每个人内心深处那个纯净未受污染的地方。”[3]因此,迪士尼始终致力于打造合家欢的动画电影,用电影中的童真吸引孩子、温暖成人。我国动画电影从新中国成立之初就确定“美术片要为儿童服务”的指导方针,但是由于把握失当,相关作品的改编,更多就儿童的外在观影需求设计而没有努力去追求其实可以更好做到的“妇孺皆可”。于是,那一时间的动画电影改编,导致故事简单、内容直白、宣教口气浓重的不足。有的甚至完全以成人的心理去揣摩儿童的喜好,忽略儿童的心理发展及故事需求,导致改编的部分作品成人觉得幼稚,儿童觉得无聊。经历了长期的市场低迷与挣扎,中国动画迎来了漫画改编片《七彩卡通老夫子》和《麦兜故事》。尤其是《麦兜故事》,以一只笨拙、可爱的粉色小猪形象席卷全球,片中幽默的台词、港味十足的美食、温暖的母子情让所有人都爱上了这只普通的小猪,并在它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该片在播出大获成功后,至今已发散了7部系列電影。需要强调的是,尽管市场适应对动画电影改编影响确实很大,但是不应该因此丢失民族化发展选择,这应该是国际化和全家欢式改编可能带来的问题与不足,并且已经有所显现。
(二)注重时代语境变化及适应的改编策略
随着历史的发展,科技的进步,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在纸媒时代,人们以阅读文字为主,习惯于欣赏文字所带来的各种隐喻与美好想象。进入大众传播时代,人们开始习惯于接受视听信息,通过图片和声音的刺激来对信息内容“感同身受”。进入新媒体时代,全球资讯通过网络扑面而来,各种思潮、流派、文化在网络汇聚,人们可以轻松获得信息的同时却也被其淹没。快节奏的生活方式、经济社会转型,使得当代人感受到了巨大的生活压力,对文化艺术的审美需求也发生了变化。作为集绘画、电影、数字媒体、摄影、音乐、文学等一体的动画电影,在继承弘扬传统民族优秀文化的同时,非常需要紧跟时代语境变化,传达时代精神和社会价值观念。《西游记之大圣归来》改变了原著中孙悟空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形象,将其描写成一位法力尽失、看淡名利、只想过平凡生活的失意英雄形象。这不禁让人联想到在社会中经过一番打拼逐渐丧失热情和自信的70后与80后。随后在善良、坚定、热情的小唐僧江流儿的影响下,大圣逐渐找回了迷失的自我,重拾信心,打破心魔,勇敢承担起了自己的责任,于是,那个战无不胜的齐天大圣才得以回归。作品紧扣时代特征,鼓励大家在压力与竞争中不忘初心,奋勇前进,网友评论其“把路人皆知的神话题材,拍出了温暖世界的侠义情怀”。应该说,这样既与时俱进又不忘初心的改编发展,尽管还需要完善提升,但确实可喜可贺。
(三)追求“工匠精神”的改编品质
全球化给我们带来的除了开放还有竞争。随着全球化的不断深入,越来越多的外国优秀动画电影进入我国,其全新的叙事结构、优质的画面、多元化的人物设定都在不断对比出我国动画电影的相对弱势。面对如此竞争压力,很多中国动画人在改编和制作中,都努力传承弘扬中国历史悠久的“工匠精神”,致力于打造动画精品。2015年上映的《西游记之大圣归来》,被网友们称为当代中国动画发展的分水岭。该片剧本改编创作酝酿8年,用了3年时间制作,影片中80%的镜头都经过反复修改。尽管当时国内3D动画制作技术能力有限,品质却远远高于同时期的国产动画电影。代表中国内地参选2020年第92届奥斯卡最佳国际影片的《哪吒之魔童降世》,亦经过5年时间准备,主角形象设计百里挑一。“全片最初有5000多个分镜头,最后经过导演挑选留下了不到2000个分镜头,其中特效镜头达1318个,数字堪称国内历史上的动画片之最。”[4]“有80%的特效汇聚了国内20多个公司,投入了1600多人”[5],作品制作的精细程度可见一斑。这种追求“工匠精神”的改编及品质,虽然还在不断前行的路上,但是已经给人展现出希望和鼓励。
全球化不仅带来了经济上的资本流动、技术革新,更带来了文化的交流与互鉴。2017年4月,《文化部“十三五”时期文化产业发展规划》中将动漫列为11个文化产业重点行业,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又强调:“文化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灵魂。文化兴国运兴,文化强民族强。没有高度的文化自信,没有文化的繁荣兴盛,就没有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动画电影作为重要的文化作品及交流形式,不管其改編历史如何发展变化,都一定既要体现民族精神文化自觉,又要适应全球化发展和时代审美需求。这样才能使中国动画电影改编,为中国动画电影发展做出应有贡献并发挥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参考文献:
[1]钟大丰,舒晓鸣.中国电影史[M].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5:43.
[2]艾以.上海滩电影大王张善琨[M].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2007:112.
[3]华特·迪士尼.纪录片《皮克斯的故事》(The Pixar Story)[EB/OL].爱奇艺https://www.iqiyi.com/w_19sb2abt51.html.
[4]董捷.《哪吒》背后的苏州团队:一个镜头修改七八遍才能过[EB/OL].荔枝网(2019-08-02)[2020-03-26]http://news.jstv.com/a/20190802/1564740925568.shtml.
[5]李婷.汇聚《大圣归来》《大鱼海棠》班底,四川鬼才导演饺子操刀国漫《哪吒之魔童降世》[EB/OL].川报观察(2019-07-13)[2020-03-26]https://cbgc.scol.com.cn/news/156939.
【作者简介】 陆小玲,女,江苏常州人,常州工学院艺术与设计学院讲师,苏州大学博士生,主要从事动画艺术研究;
倪祥保,男,江苏苏州人,苏州大学电影电视艺术研究所所长,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影视艺术研究。
【基金项目】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项目“新世纪以来历史题材纪录片‘中国特色实践创新及美学建构研究”(编号:19BC036)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