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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望故乡》的自然主义与流浪情结

2020-01-19

哈尔滨学院学报 2020年8期
关键词:尤金沃尔夫情结

祁 岩

(山西国际商务职业学院 外语系,山西 太原 030031)

《天使,望故乡》在表现自然主义与流浪情结方面别具特色,小说的“纪实性、宿命论、超道德态度”等自然主义特征加上以意象群呈现的流浪情结,赋予了小说独一无二的文学特色。

一、《天使,望故乡》的自然主义特征

自然主义,原为哲学术语,意指“除自然之外,并不存在超自然事物,一切均涵盖于自然法则之中”。自然主义的核心,即对文学真实客观性的高度强调,沃尔夫曾提到:“一切严肃的作品归根究底都有自传特色。”从尤金家乡阿特蒙小镇,到依循父母形象刻画的甘特、伊莉莎,从社会背景、人物刻画,到主人公经历,均具有典型的纪实风格,凸显了作者对客观性的追求。

在小说中,沃尔夫始终犹如一个旁观者,只做客观描述,从不掺杂些许的道德评价,如此超道德态度也赋予了作品浓郁的自然主义特色。沃尔夫认为,欲望与冲动本就隐藏于人的本性之中,此乃自然本性,并无好坏之分。在沃尔夫看来,无论是具有种族意识的尤金,还是喜好肉体享乐的甘特,抑或利欲熏心、亲情淡漠的伊莉莎,都不是恶棍恶妇,沃尔夫甚至对其寄予了不同程度的理解。沃尔夫也从不为求家庭和睦而强调责任观念,只是平铺直叙,冷峻地展现家庭纷乱,使读者自行体会和观悟人物的纷繁遭遇。沃尔夫认为,人只有“强弱之分”,强者自会在“优胜劣汰”的自然规律中生存下来,善未必会有善报,恶者也未必会食恶果。在小说中,尤金的哥哥本善良友爱,却早早离世;伊莉莎自私冷酷却飞黄腾达。沃尔夫以超道德理念否认了世人的善恶之别、是非界限,他更多强调人之本能,无形中赋予人动物的本性特征,这也与自然主义的主张相契合。

沃尔夫以擅长塑造人物形象而闻名,他笔下所刻画的主人公形象均真实饱满、性格鲜明。但无论是畏畏缩缩、令人作呕的史蒂夫,还是喜怒无常却甘于奉献的海伦,抑或表面浮华、内心虚伪的卢克,他们均有一个共同特征,即无法把控自我命运。在沃尔夫看来,在毫无规则可循的社会丛林中,所有人物均以天性本能、自然冲动行事,“面对自然界的客观刺激做出生理的、机械的反应”,即使在家庭中,夫妻间、兄妹间也不乏你争我夺与恃强凌弱,斗争最为激烈的是甘特与伊莉莎。“在盲目对抗的两个心灵间,正在进行一场可怕而殊死的斗争。”性格的巨大差异使甘特时常愤怒,而在早期较量中,壮年的甘特占据上风,伊莉莎则不得不选择隐忍克制;待时光迁移,伊莉莎重掌命运之际,斗争形势开始逆转,衰老与疾病使甘特越来越力不从心,妻子却强壮健康,并成功把控经济大权,她不顾丈夫反对,将其精心打造的伍德森街的大房子出售,这意味着甘特一生的成就付之一炬,也揭示了甘特在夫妻间的争斗中彻底失败,这也是他必将走向的自然归宿。

二、隐于意象群中的流浪情结

流浪主题是文学中常见的母题,可作为以特定认知诠释生命困惑、寻求人生价值的途径。在小说《天使,望故乡》中,流浪与漂泊是其情感主基调,从祖父到父亲甘特,再到尤金本人,都有难解的漂泊情结,对于流浪天涯均有“透彻骨髓”的热望。小说并不直接勾勒这种流浪情结,而是将其融入诸多意向群中,借以传达沃尔夫对于人生归属与生命价值的思索与追求。

(一)石头、叶子、门——精神流浪

石头、叶子、门,是由单个意象组合而成的意象群,正如克莱夫·贝尔所言:“艺术品的每个形式,都有其审美意蕴,而将每个形式组合成为一个有意味的整体,是因整体价值要比每个相加之和的价值大得多。”正是沃尔夫本人的流浪意识,创造了石头、叶子、门这组独特的意向群。从父亲甘特开始,石头、叶子、门是通往天堂与归宿之路:“他从未找到那一归宿,那些空虚与迷失的年月,所有这些都是这位漂泊者茫然的步履与摸索,他一边默默回忆,一边找寻无迹可寻连通天堂的小巷、找寻一块石头、一片叶子、一扇门……”;在哥哥本那里则更像是引领他逃离孤独、寻觅光明世界之法:“他是个孤独的人,每当四下寻找着什么时,那一定是想发现某扇神秘之门、一块石头、一片叶子一一可引他步入光明与友情中”;在尤金看来,石头、叶子、门的无从寻起正如灵魂的无处安放:“茫茫林海里我找不到一片树叶,搬不动山上的石头,在任何城市都寻不到一扇门。”

“关于一块石头、一片叶子、一扇门的事……我们衣不蔽体、孤独地流落他乡……”从开篇到结局,这组意向群出现了11次,它总在人物命运产生重大转折时出现。从开始的“一扇未找到的门”,到结局本灵魂出现时的“一扇我能进入的门”,这组意向群使流浪个体发生了心理共识,也昭示了每个人物的命运:对于不安的灵魂,自始至终就无一扇可进入的门。在本灵魂出现的那晚,尤金追问何处寻觅一块石头、一片树叶、一扇门,本的回答却是:“无处可寻,你就是你的世界……”,沃尔夫似在暗示,精神流浪注定没有结局,无论一个人走了多远,终会回归原点。

(二)火车、旅馆、旅行——身体漂泊

小说中,火车、旅馆、旅行是占据统治地位的意向群,也是贯穿主人公生活轨迹的重要线索,其凸显了主人公对旅行的执著,实则是对“在路上”状态的坚守。沃尔夫写道:“这个世界上最精彩的东西,莫过于乘坐火车……人人皆不相识却都在运动……列车本身就是一个奇迹般的工艺品,还有些我曾经住过或至少在那里睡过一夜的旅馆房间、公寓房间、私人住宅房间、农庄房间,与其相关的一切都雄辩地表达了人的目的和方向……”,若小说人物的生命线是永不止息的追寻,则“火车、旅馆犹如永恒生命之旅的微观象征……”,其以空间的迁移,寄托主人公漂泊的身体,是其逃离熟悉之境、融入大千世界的载体。无论是因不满存在状态而渴望参军离乡的本,还是为对抗孤独境遇而始终追寻的尤金,抑或因不堪家庭负累而热衷巡游演唱会的海伦,整部小说都在围绕火车、旅馆、旅行这组意象展开,整个家庭乃至各阶层的人都处于一种始终“在路上”的状态,父亲甘特就是典型代表之一。

甘特终其一生都在自我放逐之中,悉尼短暂的停留并未使之感受到心灵的安定,于是再次启程,一路西行,穿过广阔的州境,随着火车“哐啷啷、哐啷啷”的声声巨响,他感到“自己犹如一头巨兽,正爬入山林深处,等待死亡降临”。终于,老甘特来到了阿特蒙小镇,他第一次感受到心的悸动,但终究无法融入,他始终被视为陌生者,哪怕是妻子,也总是称他“甘特先生”,存在的孤独感再次勾起他体内的流浪情结,乃至56岁的他重新拾起行装,进行了人生最后一次远行。在甘特内心,西部是欲望,东部是家乡。西部“有攀援而上的群山、有广阔的视野、烟霞蔽日的丰饶、蜿蜒盘绕的路途、有通往山峦与平原的一方天地”。他曾多次自问,为何离开富饶的家乡,来到偏僻如斯之地,可前行的脚步从未犹豫,仿佛只有旅行才是他生存的动力。沃尔夫曾以霍勒斯诗句传达这一理念:“你可以改变头顶的天空,但无法改变自我的灵魂……”,甘特试图以不断旅行来改变头顶的天空,企图借此逃离内心的空虚,但最终方才明白:“这个奇妙的、神话一般的奇迹之地哪儿都有,它就在我们四周。”即使不断乘坐火车、变换旅馆,仍难找寻精神的出路,只有坦然面对生命悖谬,矢志不渝地追求理想家园,才能于荒诞世界中寻求生命的意义。

(三)父亲、天使、故乡——追寻母题

关于流浪情结,众多作品均有着以“追寻”为母题的固定叙事模式,即通过“在路上”的旅行结构形态,达到成长、寻找与归宿的叙事图式。在小说中,父亲、天使无疑是尤金成长与追寻的导向,而故乡则是其追寻的归宿。父亲这一意象,并非单纯的小说人物,而是联系现实世界与文本世界的抽象概念,是联结人物思想情感、人生体验的纽带。尤金漂泊多年,最深刻的感悟即:“人生最深刻的追寻,是人为地找寻一个父亲,那不仅是自我生命和肉体所由来的父亲,而是超出需要与饥饿之外的一种力量,将生命的信念与能力合而为一的形象。”可见,父亲这一意象,对于尤金的成长道路具有指拨迷雾的意义。

同样,尤金的人生追寻与“天使”这一意象也密不可分。年幼时,“天使”是父亲店铺里的一座石雕,是尤金重新认识父亲的“精灵”:“他绝非一个普通的石匠,而是一位大师,拿起工具就能雕刻杰作,……它是个精灵,能感知父亲内心最隐秘的事……”;长大后,“天使”就是自己的替身,因为它亦“拥有淳朴的心灵与单纯的想象”;有时,“天使”又是他内心的“一个充满未来与美好的梦”。可见,对于尤金而言,“天使”是他自我认知的途径,更是追寻未来梦想的指引力量。

关于“故乡”,沃尔夫曾言:“认识故乡,最好的方法就是离开它;寻找故乡,要到心中、脑海中、记忆中、精神中,乃至另一个国度找寻……我能发现她,是因为我离开了她。”在尤金内心,流浪异地的人注定会思乡,会有无根之感,正是这种感觉,使以往的经历历久弥新,使之不禁对比故乡与流浪之地。当在外奔波多年的尤金带着“一种难以忍受的无家可归的痛苦、一种无法抑制的对故乡的需要与渴望”归来之时,却发现记忆中静谧而安宁的故乡早已不再,淳朴的小镇在商业文明的冲击下面目全非,原乡已变作“他乡”,他只能选择继续流浪。沃尔夫借“故乡”寓意消逝的时光,追忆“曾经的归宿”和众多“被埋葬了的生活故事”。

三、结语

正如W.Thorp在《二十世纪美国文学导读》中所提及的:“沃尔夫是鲜有的创作意识中自然宿命论与浪漫主义并存的小说家。”在《天使,望故乡》中,既有真实客观的自然主义元素存在,又有诗意浪漫的流浪情结显露,看似悖论般的存在,在沃尔夫笔下却毫无生硬感,以此成就了作品独一无二的出版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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