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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切怀念方克立先生

2020-01-19陈寒鸣

衡水学院学报 2020年3期
关键词:哲学史儒学哲学

陈寒鸣

(天津市工会管理干部学院 天津市300380)

4 月21 日深夜,忽接苏州大学周可真教授发来的微信,说是方克立先生过世了……闻讯,我很难接受。询在北京工作的方门弟子,得知竟是真的!

方克立(1938-2020 年)先生,湖南省湘潭县人,当代中国著名的哲学家、中国哲学史家,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教授,国际儒学联合会顾问、中国哲学史学会名誉会长。

方克立先生的父亲方壮猷,原名彰修,1923 年考入北京师范大学,两年后入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并参加北京爱国学生运动。1929 年赴日本东京大学留学。回国后在北京、南京等地大学任讲师。后又赴法国从汉学家伯希和研究东方民族史。1936 年归国,任武汉大学历史系教授,直到武汉解放。其间,曾兼任历史系主任、代理文学院院长。1950年任中南军政委员会文化部文物处副处长,次年兼中南图书馆馆长。1955 年任湖北省文化局局长。1958 年任湖北省哲学社会科学研究所研究员。1965 年任湖北省文物管理委员会副主任。长期研究民族史和宋辽金元史,其著作侧重于考释。1965 年到江陵参加考古发掘厘定勾践剑问题。与郭沫若、夏鼐等书信商讨,编成《楚墓通讯集》一册。还写有《室韦考》《契丹民族考》《匈奴王号考》《鲜卑语言考》《三种古西域语之发现及考释》《龟兹国语及其研究之端绪》《所谓东伊兰语即属阗国语考》《鞑靼起源考》《东胡民族考》等论文及《中国史学概要》等著作。

方克立先生没有承继父业,走史学研究之路。他1962 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并留校任教,后调入南开大学,历任哲学系助教、讲师、副教授、教授,中国哲学教研室主任、博士生导师,校研究生院副院长。1994 年调任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院长,2000 年8 月离任。曾任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哲学评议组成员、召集人,中国哲学史学会副会长、会长,中华炎黄文化研究会常务副会长,天津市社会科学界联合会副主席,国际中国哲学学会驻大陆代表。生平主要著作有《中国哲学史上的知行观》(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现代新儒学与中国现代化》(天津人民出版社1997 年版)、《方克立集》(上海辞书出版社2005 年版)、《中国文化的综合创新之路》(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2 年版)、《方克立序跋集》(当代中国出版社2016 年版)等,主编有《从孔夫子到孙中山——中国哲学小史》(中国青年出版社1984 年版,台湾木铎出版社1986 年版),与李锦全共同主编《现代新儒学研究论集》第一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 年版)和第二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 年版),《中国哲学大辞典》(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4 年版),与张岱年共同主编《中国文化概论》(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 年版,修订版于2004 年由该社出版),与王其水共同主编《二十世纪中国哲学•人物志》(华夏出版社1995 年出版),与李锦全共同主编《现代新儒家学案》上中下三册(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 年版),与王其水共同主编《二十世纪中国哲学•论著述评》(华夏出版社1997 年版),《中国哲学与辩证唯物主义》(高等教育出版社1998 年版),《走向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哲学》(山西教育出版社1999 年版),《21 世纪中国哲学走向》(商务印书馆2003 年版),《中国传统哲学的现代诠释》(商务印书馆2003 年版),《中西会通与中国哲学的近现代转换》(商务印书馆2003 年版),还与李兰芝共同编著了《中国文化集粹•哲人篇》上下册(中国青年出版社1991 年版,台湾书泉出版社1993 年版)、《中国哲学名著选读》(南开大学出版社1996 年版)。他以哲学家和哲学史家名世,治学严谨,不尚空谈,始终强调无论是研究中国传统哲学,还是研究现当代新儒学,都必须详尽占有资料,准确理解原意,实事求是地进行科学研究。这显然是受到其父严谨治史的影响,承继了朴实的家学学风。

从学术研究角度看,尽管20 世纪60 年代初叶,方克立先生就已在《光明日报》和《哲学研究》上发表过论文,显示出一定的学术研究水平和实力,但在十年“文革”的动荡时期,自然无法正常从事学术研究。他的学术事业真正起步于1976 年粉碎“四人帮”以后,那时,他在与南开大学历史系刘泽华先生等一道撰写批判“四人帮”文章的同时,即已开始了他独具学术个性的有关中国哲学范畴的研究。在1981 年于杭州召开的全国宋明理学讨论会期间,他配合庞朴先生以《中国社会科学》编辑部的名义组织了一场关于中国哲学范畴研究的专题研讨会,并用笔名“岳华”写出会议纪要发表在1982 年第1 期《中国社会科学》上,由此而发出中国哲学范畴研究第一声。1982 年,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他的《中国哲学史上的知行观》,这是国内出版的第一部中国哲学范畴研究的专著。他又在《人民日报》《中国社会科学》等处发表《开展中国哲学史范畴的研究》《中国哲学范畴研究的现实意义》《论中国哲学中的体用范畴》《中国哲学范畴研究的鸿篇巨作——唐君毅〈中国哲学原论〉评价》等文章。他认为“东西方哲学提出的问题有共同性,使用的概念、范畴也有许多本质上相同或相似之处。但是,中国哲学和西方哲学在语言表达形式上又有很大的差异,由于历史传统和哲学思想发展的具体道路不同,它们所包括的内容和含义也不可能完全相同。因此,我们在研究中国传统哲学范畴的时候,就不宜拿西方哲学范畴去生搬硬套,而必须具体考察它们的本来含义及其发展演变,找出与西方相类范畴的同与异。只有科学的比较研究才是认识中西哲学范畴的共性和个性的有效方法”,“研究中国哲学史的最终目的,是要揭示中国哲学发展的规律,总结理论思维的经验教训,提高中华民族的理论思维水平,把中国哲学发展的各个阶段依次出现过哪些重要的概念和范畴,它们的含义由抽象到具体、由简单到复杂、由贫乏到丰富的发展过程,以及它们之间的联系、对立、依存和转化、前后递进和继承、扬弃的关系都搞清楚了,中国哲学发展的内在逻辑和规律性也就揭示出来了”(方克立:《开展中国哲学史范畴的研究》,《方克立集》第76、79 页,上海辞书出版社2005 年版)。他还指出“从范畴史的角度研究哲学史,就是要力图破除历史的偶然因素的干扰,以纯净化了的逻辑范畴的形式再现人的认识发展过程,便于说明人的认识怎样通过大量现象去揭露本质,一个正确的哲学认识是怎样形成和发展的;而在什么时候又容易失足,陷入唯心主义和形而上学的错误中去;真理(正确认识)和错误在什么条件下可以互相转化,等等”,“对中国传统哲学范畴进行真正科学的研究,不仅可以丰富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内容,而且可以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中国化探索道路”(方克立:《中国哲学范畴研究的现实意义》,《方克立集》第81 页)。这些话语在今天看来甚是平淡无奇,甚至还会招来“套语”“空话”之讥,但在四十余年前,真的是具有思想解放、理论启蒙意义的空谷绝音!并且,正是经过方先生的大力提倡和研究实践,中哲史学界渐渐从僵化的教条主义思维方式中走了出来,范畴研究愈益为学者重视,终于促成了中国哲学史研究范式的转换。

具有极敏锐目光的方克立先生,在20 世纪80 年代上半叶“文化热”中,既已充分注意到在当时甚为热闹的“新启蒙”“彻底重建”“西体中用”诸说之外,还有“复兴儒学”或“儒学第三期发展”观念或主张的存在。他认为这种基于文化保守主义的观念或主张自“五四”时期既已存在于中国思想文化界,并渐渐与自由主义的西化派、马克思主义思想文化鼎足而立。他曾多次对我说:“这三个鼎足而立的思潮形成了20 世纪乃至今后相当长一段时期的中国思想文化的基本态势,其间的消长关联必将反映或影响中国社会的发展和走向。”他不仅在国家教委召开的科研咨询会上率先倡议要重视对现代新儒学的研究,而且他和李锦全二位先生主持的“现代新儒学思潮研究”成为国家社科基金“七五”“八五”规划重点项目,课题组的指导思想很明确,就是要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来对现代新儒学进行一分为二的分析和评论,既不盲目崇扬,也不抹杀它的贡献和历史地位。他们还确定了“同情地理解、客观地评价、批判地超越”的研究方针。这种客观、理性、平正的研究态度,自然得到海内外学者的广泛认同,但也招致文化保守主义和文化激进主义的夹攻。作为课题组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方克立先生自信沉着、有条不紊地推进各项研究工作的顺利开展。因为课题组坚持的是马克思主义的研究立场,这就确保了理论探索沿着正确的方向前进。如今回视,“现代新儒学研究”课题组,十余年间先后完成了《现代新儒家学案》《现代新儒学辑要丛书》《现代新儒学研究丛书》《现代新儒学研究论集》等一系列成果,先生自己也在这一过程中将相关论作汇成《现代新儒学与中国现代化》,以至于如今现当代新儒学成为显学。先生开启之功,岂可没焉?

我未入方门,但有幸很早就认识了方先生。第一次见面是1983 年在西安召开的首届中国思想史学术讨论会上,那时我还是江苏镇江一个企业的工人,会间与先生初识,他给我留下通讯地址,嘱我要保持联系。第二次是1986 年在宁波召开的首届国际黄宗羲学术讨论会上。参加宁波会议时,方先生听说我刚由江苏镇江调到天津,嘱我回津后一定要去找他。自此便与先生日渐熟识。屈指算来,与先生往来已有近四十年时间了。我深深体会到先生是位将信仰化为生命、用生命去做学问的真正学者。先生对年青后学,奖掖提携不遗余力。就我个人的亲身经历而言,至少下列几件事是我永远无法忘记的。一是1986 年刚到天津,正逢天津中哲史学会改选,先生在会上提议我为理事,他说:别看寒鸣年龄只有二十多岁,没有学历文凭,现在的文章也不算很多,但未来前途无量。我们学会以至我们学术事业的发展,就需要年轻人!二是1993 年拙著《中国文化史纲》由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了。我给先生送去请他指教,他很高兴。不久,他就和当时正做他研究生的刘岳兵合写了篇书评,发表在《理论与现代化》上。三是我承先师黄公宣民先生未竟之业,最终完成了三卷本的《中国儒学发展史》并由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先生读后,与陆信礼博士合写书《侯外庐学派的最新代表作》,发表在《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学报》上。四是当年到天津不久,先生就引领我到刘泽华教授家,郑重地把我推介给刘公,我自此而与刘公相识并结下深厚情谊。方、刘二公对我都有知遇之恩啊!

方公虽未能像刘公那样留下等身著作,他最后正着手修订的中国哲学史著作也不知完成了没有,但他接着二张尤其是张岱年先生的综合创新说而不断讲论,并有所发展。我曾在有关文章中提出,张(岱年)方(克立)学派一定会在现当代中国哲学史上留下厚重篇章,一定会对当代及未来的中国思想文化产生越来越大的影响!

忽闻先生过世,悲情难抑,作诗一首以寄哀念:

《哭挽方公克立先生》

惊悉公大去,

往事俱浮前。

初见犹深忆,

余尚一青年。

阐微皆面命,

古今中西间。

论著如珠玑,

今竟成遗编。

悲呼哲人往,

斯道赖谁焉?

复撰一挽联:

敬挽尊敬的方公克立先生

研知行通历史重塑民族魂怀牵万众

倡体用厘范畴遂开风气先启沃千秋

呜呼哀哉,敬祈先生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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