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欧·亨利的短篇小说艺术

林华 临沂大学外国语学院

欧·亨利是美国现代短篇小说的创始人，欧·亨利虽然已经辞世一个世纪之久，但他的小说至今仍保持着巨大的魅力，有着惊人持久的影响。

欧·亨利的一生经历坎坷，在很小的时候就经历人生的残酷磨炼。欧·亨利原名威廉·西德尼·波特，出生于美国的北卡罗来纳州，他的童年生活十分不幸，他的父亲是一名医生但却因为染上了酗酒的恶习而负债累累，他的母亲早逝，欧亨利从小便由祖母抚养，幼年生活十分贫困和无助，但却因为如此，欧亨利也从不平静的生活中获得了许多灵感，这些灵感使他的创作才思泉涌，创作出了许多脍炙人口的短篇小说，成为美国最为有名的短篇小说家。经历了许多人情世故的他在情感上拥有比其他人更加丰富的想象，他的作品灵感就源于他的生活，比如他著名的一篇短篇小说《麦琪的礼物》，是他为了纪念妻子阿索尔埃斯蒂斯而创作的。丰富的人生经历让他更加贴近生活，看清小市民阶层的疾苦与无力，这使得他对那些不起眼的小人物产生了同情。同情越多，对当时的资本主义社会就更加的厌恶，生活的不公，铸就了他别出一格，以自己的身世深刻揭露了美国社会存在的问题，再通过出现的问题去阐述他的成长之路的坎坷。

时势造英雄，这是一句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一个特定的时代、一个特定的背景、甚至是一个特定的时机，往往都能够创作出不同领域、不同地域的英雄。作为曼哈顿桂冠散文作家和美国现代短篇小说之父的欧·亨利，他的成功同样适用这个真理。十九世纪晚期的美国，正是由自由资本主义阶段向垄断资本主义阶段过度的时间节点，资本主义阶层日益壮大，剥削社会的底层人民，使得普通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国内贫富差距也越来越悬殊，矛盾很是尖锐。美国工业高速发展，这使得美国“从一个以农村和农业为主的国家变成了一个以城市和工业为主的国家。”[1]“所谓摩天大楼矗立，贫民窟相伴而生。”[2]在这种社会背景下，金钱就成为这个社会的信仰，拜金主义盛行，人们为了得到金钱，不惜牺牲一切，不择手段，徇私枉法，坑蒙拐骗，抢劫偷盗，人们之间的关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冷淡又陌生，完全就是一重人间地狱，人们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发生了极大的扭曲。而欧亨利又是平民出身的小说作家，他深知这社会的黑暗，懂得小市民的疾苦，但是没有社会地位的他做不了任何事情，只能以短篇小说的形式描写当时的美国社会的各种现象，批判揭露当时美国社会的黑暗。

他的一生写了三百多篇短篇小说和一部长篇小说。他善于捕捉城市生活中令人啼笑皆非而富有戏剧性的画面，作品情节发展很快，结局往往让人意想不到，始料未及。欧·亨利短篇小说的构思巧妙灵活，对于每一篇短篇小说的构思，可以说欧·亨利都下了很大的功夫。从小说的标题拟定，结构安排，再到小说的人物塑造，最后到小说的语言运用，都形成了欧·亨利自己的风格与特色，使每一篇短篇小说都“体态丰腴”，既有美感又有内涵，新鲜感十足，并不会让读者感到枯燥乏味。

一、意义深刻的小说标题

一篇优秀的小说自然要有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好标题，文章的标题往往能够先声夺人，吸引读者继续阅读全文。欧·亨利每篇短篇小说的标题都可以说独树一帜，别开生面，而且有着深刻的含义。

“欧·亨利的每一篇短篇小说的题目都很简短朴实，但是却语言优美，让人浮想联翩，也是整篇小说的点睛之笔。”[3]每一篇小说的题目看似漫不经心，但其实却蕴藏着巨大玄机，比如《麦琪的礼物》《警察与赞美诗》《最后一片叶子》《没有完的故事》等。以《麦琪的礼物》（又译为《贤人的礼物》）为例。

“麦琪的礼物”其实本身就是一个很有意义的小典故。在耶稣刚刚诞生的时候，从东方远道而来了三个圣贤的人来朝拜耶稣，这三个贤者就被称为“麦琪”，又称为三博士。这三个贤者带来了在当时世人们认为最珍贵的三样礼物献给耶稣，分别是黄金、草药和乳香。但是对于刚刚出生的耶稣来说，这三种礼物再珍贵，却也没有什么用途，但是难能可贵的是三位贤者的虔诚和心意。所以西方人便在圣诞节这一天，向对自己重要的人送礼物来表达自己的心意和感情。这一典故被欧·亨利巧妙地运用起来，和整篇小说的内容也是不谋而合。在短篇小说《麦琪的礼物》中，女主人公德拉和男主人公杰姆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在圣诞节这一天，彼此都想送给对方自己觉得最珍贵的礼物，来表达自己的爱意，但是由于生活拮据，没有足够的金钱，妻子德拉卖掉了自己最珍贵的长发，为丈夫杰姆买来了一条白金表链，专门配丈夫的金表，而丈夫杰姆为了给妻子德拉买一个精致的发梳来打理她漂亮的长发，卖掉了自己的金表。白金表链失去了金表，精致的发梳失去了漂亮的长发，结果两个人送给对方的觉得最有意义的礼物到最后却成了家里最没有用的两样东西，就像麦琪的礼物一样，虽然珍贵却毫无用处，但是小说深刻体现了德拉和杰姆真挚的爱情，为了让彼此高兴甘愿牺牲自己珍贵的东西，这样美好的情感让读者大为感动。由此可见，欧·亨利短篇小说的标题设计具有深刻的内涵意义。

二、精巧灵活的结构安排

读欧·亨利的小说，就会让人觉得情节跌宕起伏，看似不相关的事情，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欧·亨利善于为每篇小说做铺垫，设置悬念，用平缓的语调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最后却突然笔锋一转，在小说的最后加了一个在读者看来“接受不了”的结尾，但是却又在意料之中，这就是著名的“欧·亨利式的结尾”，这种精巧的结构设计其实产生于对社会和人生苦涩的幽默，用这种幽默的结构形式来讽刺当时畸形的社会现状。

在短篇小说《警察与赞美诗》中，主人公苏比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为了度过无比寒冷的冬天，他竟然想着犯罪被警察抓到监狱里去过冬。从小说的开始，欧·亨利就给我们呈现了这样的一个人物形象，以及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所做的一些触犯法律的事情，但总是事与愿违，苏比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永远不会犯错误的国王”[4]而这时他听到了警察的赞美诗，就好像自己的灵魂得到了净化一样，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堕落，准备洗心革面。故事读到这里，我们可能就觉得结尾就是苏比改头换面成为一个好人这么简单，然而，作者笔锋一转——苏比被判入狱三个月，终于实现了他那个“宏伟”的计划。这种巧妙的构思，深化了小说的主题，增加了文章的内涵，比长篇大论的直接控诉更加有力且效果显著，更加具有说服力。

这种结构的高明之处在于，作者总是可以引导读者按照故事发展的正常顺序来理解和掌握整篇小说，本以为故事的结尾就是在意料之中的，但是却突然反转，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给读者一种全新的阅读体验和感受。

正如夏新宇所说：“欧·亨利的每篇都用同样的手法，但都能产生不一样的魅力，似乎他对人世悲欢离合的编织技巧是无穷无尽的。”[5]

三、幽默讽刺的语言风格

语言的幽默也是表现欧·亨利艺术天才的一个重要方面。其小说语言简练生动中透露着幽默诙谐，且经常使用埋语、双关语、谐音及《圣经》《天方夜谭》等群众熟知的典故，在小说的字面含义上常常会有弦外之音，令读者回味思考，处处体现了作者智慧的光芒。欧·亨利的小说语言即便是经过翻译来的，也不失幽默诙谐的因子。这种幽默俏皮使人产生一种超脱现实之感，仿佛作家是站在一个上帝视角，用俯视的、嘲讽的眼光在观察现实，描绘现实。小说中，这样的句子可以信手拈来，幽默的笔触比比皆是。即使很平常的故事，一经他简练的语言、生动的比喻、拟人、夸张的手法去描述，顿时也会诙谐风趣起来。如《精确的婚姻学》，小说描写一位守寡妇人的身世，“我有一个老朋友，去年喝了一个老医生的消化药，而没有喝那种老是使他酩酊大醉的万能药，结果害得老婆当了寡妇”[6]。语言幽默而又寓含深意，既有对其丈夫极度酗酒的讽刺，又有对到处招摇撞骗、不学无术的“老医生”的嘲讽，同时也能够生动地叙述出这位妇女的身世。《爱的牺牲》中对小人物的困苦生活和相互之间的爱的描写，“家庭只要幸福，房间小又何妨。让梳妆台塌下来作为弹子桌，让火炉架改作练习划船的机器，让写字桌充当临时的卧室，洗脸架充当竖式钢琴，如果可能的话，让四堵墙壁挤拢来，你和你的德丽雅仍在里面。”[7]本应哭诉的家庭生活条件，作家却故意用一种调侃的语气，幽默至极又凄凉之至。再如“班克斯镇长除了胡子和脚尖之外，全身都摆平在床上。他肚子里发出的响声，如果是在旧金山的话，会让人误认为是地震，听了就要夺命往空旷的地方逃跑。”[8]夸张的手法加上漫画似的描摹常常会让读者捧腹大笑。欧·亨利许多作品的语言文字都是生动活泼、幽默诙谐的。因此，看欧·亨利的小说，时常会使读者发出抑制不住的笑声，但嬉笑之余，又分明感受到某种东西。对下层人民艰辛生活和精神痛苦的沉重的描写，对当时“弱肉强食”社会的深刻揭露与批判。越让人发笑的地方往往越值得引人深思，让读者在笑过以后却又忍不住伤心难过，难过的是对于当时社会现状的无奈，以及底层人民的无助，在别人看来可笑的事件上，他们却承受着身体或者心灵上的折磨。因此，幽默的语言中发出的是作家深沉的嗟叹，他为这个社会感到悲哀，为被这个无情的社会所吞没的人们的良知感到悲哀和深深的惋惜。

四、结语

欧·亨利的短篇小说内容丰富，题材广泛，思想深刻，小说中描写的人物形形色色。他的短篇小说的精妙之处在于，它们不必过多铺陈背景和来龙去脉，只需截取一个小片段、一种情绪，用精准的语言展现微妙的人性，结尾处却戛然而止，余韵悠长。与长篇不同，它们以惊人的爆发力展开叙述，常常使读者唏嘘不已。欧·亨利的文章中会出现突然让人物的心理情境发生出人意料的变化的场景，使主人公的命运陡然逆转，出现意想不到的结果，但又在情理之中，符合生活实际，形成独特的艺术魅力。欧·亨利以其高超的写作技巧以及写实的创作手法为我们展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作品中虽然都是描写的一些不足为奇的烦琐小事，但融合了欧·亨利独有的写作艺术特色，便使每篇小说都生动活泼，赋予了其新的灵魂。他的作品值得我们借鉴，他的写作风格以及思想内涵也值得我们进行更深入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