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山卿生平事迹考证

李佳潞

(陕西师范大学 文学院，陕西 西安 710119)

蒋山卿字子云，号江津，仪真(今江苏仪征)人，是明代文学家、画家、书法家。记载蒋山卿生平事迹的文献资料较少，给相关研究造成了一定的难度。目前学界还无人综合考察其生平与交游。本文将就所掌握的材料，对蒋山卿的生平经历加以考述。

蒋山卿的生卒年，正史均无记载。但据《四库全书总目·南泠集十二卷》提要载：“明蒋山卿撰。山卿字子云。《千顷堂书目》作字仙卿，传写误也。仪真人。正德甲戌进士”[1]113，可知蒋山卿于正德九年(1514)中进士。又《蒋南泠集》诗集自序云：“年二十九举进士”[1]113，可以推知其生于成化二十一年(1486)。现存蒋山卿创作年代最迟的诗为《戊申正月初宿休园》，戊申年当为嘉靖二十七年(1548)，故只可推测蒋山卿卒于嘉靖二十七年(1548)正月后。

关于蒋山卿的生平，《仪真县志》录有目前所见最为全面的记载：

蒋山卿字子云，以进士授工部主事。正德己卯，武庙南狩，与同官林大辂、何遵伏阙上疏。谏曰……由是朝廷震怒，几毙杖下，谪南京前府都事。嘉靖改元，诏复原官，改刑部主事，历员外郎郎中，出为河南知府，改浔州府，再改南宁。时思田酋守岑猛倡乱，有诏命抚臣帅师讨之。公被命卿督饷，调度不匮，得羡余巨万。言于上官，以十五代民计，余以赈饥。后猛伏诛，余党悉降，公与有力焉。俶扰之余，疮痍颓敝，公随事经理，诚心附循民，又以安事罔败绩。以最举进广西参政，时总督都御史林公雅知其才，方倚以为任，而公以谗言罢矣。比归，闭门谢事，独居休园，徜徉诗酒，校雠文艺，所著有《南泠集》《休园集》，行于世[2]364。

再结合其他相关文献资料，可将蒋山卿生平进一步具体化：

《蒋南泠集》诗集自序云：“余自髫年学诵诗，能分别前人格调。弱冠渡江，见东吴顾吏部、宝应朱户曹，教以读汉魏晋宋唐人之诗。”[1]113可知蒋山卿幼年即学诵诗，二十岁时曾跟从顾璘、朱应登习学汉魏晋宋唐之诗。正德九年(1514)，蒋山卿中进士，任工部主事。

正德十四年(1519)三月，明武宗朱厚照受江彬唆使，下诏南巡，遭到文武百官的集体反对，“工部主事林大辂、何遵、蒋山卿连名疏相继上”[3]5021同年，蒋山卿以上疏触怒武宗，被谪为南京前府都事。嘉靖元年(1522)，“世宗立，悉召复故官”[3]5024，蒋山卿复工部主事职，并改任刑部。嘉靖二年(1523)，出任河南知府。

蒋山卿历仕浔州、南宁的具体时间，难以找到详细的记载。但据《蒋南泠集》卷十《乙酉除夕寓庆寿寺作》：“十年七载京华居，此夕重来守岁除”[1]209，乙酉年为嘉靖四年(1525)，此时蒋山卿任河南知府已经三年。又明代中期，知府任期缩短，一般为三年左右。故蒋山卿此次返回京城很可能是候旨迁职。蒋山卿大致于嘉靖五年(1526)年左右出任浔州。

据《仪真县志》云：“改浔州府，再改南宁。时思田酋守岑猛倡乱，有诏命抚臣帅师讨之”[2]364，又据《南宁府志》载：“又改浔州。会经思田，南宁为襟喉，官兵图集馈饷，函尉判臣荐卿才，寻调南宁”[4]423，可以判断，蒋山卿任南宁府知府当在“抚臣帅师讨之”之后。据田汝成《炎徼纪闻》云：“六年十一月，守仁至苍梧。时诸夷闻守仁先声，皆股弁听命，而守仁顾益韬晦，见田州已张，岑氏不可遂灭，乃以明年七月至南宁……”[5]则“抚臣帅师讨之”当于嘉靖七年(1528)七月。故蒋山卿大致于嘉靖七年(1528)七月左右任南宁府知府。

据《广西通志》载：“蒋山卿，字子云，仪真人。嘉靖九年任”[6]可知，因督饷有方，且“重农惇俗顿守咸有成绩”[4]423，嘉靖九年(1530)，蒋山卿以功进广西参政。任广西参政期间，蒋山卿颇得总督都御史林富赏识，本有被重用的机会。但至嘉靖十年(1531)，蒋山卿即以谗言被免官，由王遵继蒋山卿任广西参政。此后，蒋山卿亦未见任他职，则蒋山卿当于嘉靖十年(1531)致仕归乡。

蒋山卿的家世已难稽考，只能通过其诗集《蒋南泠集》略微推知一些信息。《蒋南泠集》存《悼亡四首》，其序云：“戊子七月二十三日，予行桂江，梦亡妻宛然平生，既觉乃其忌辰也。回首两年，伤心万里作悼亡诗四首”[1]180，戊子年为嘉靖七年(1528)，则蒋山卿妻子丧于嘉靖五年(1526)，此时蒋山卿为41岁。据《忆家一首》云：“庭闱怜白发，儿女望青霄”[1]182，可推测蒋山卿当为儿女双全。据《寄弟奎卿》云：“千里还家梦，三年别汝心”[1]167，可知蒋山卿有一同胞弟蒋奎卿，兄弟二人感情深厚，但由于蒋山卿常年在外做官而导致二人聚少离多。又据《生孙日戏作》云：“那有箕堪续业，且将孤矢笑悬门”[1]217，可知蒋山卿在晚年得孙，享天伦之乐。

关于蒋山卿的生平游历，虽其诗集《蒋南泠集》所著诗文多未系编年，难以确考其游历的具体路线及时间，但仍可大致判断其足迹所涉之处。蒋山卿为江苏仪真人，故其游历首先围绕江苏展开。据《蒋南泠集》卷三《自茆溪泛湖上九里山夜宿云谷窝早起题壁》《登小孤山》，卷四《天界寺后冈游眺》，卷五《张公洞》，卷六《八月十五日夜吕梁作》《牛首山二首》《和宗伯昭雨中游雨花台》，卷七《落星寺别王太守马同府诸君子》《晚泊扬州滩》，卷八《清明日将至宜兴》《重游玉宸观》，卷十《大茅峰》《焦山四首》《奉陪刘中丞执斋登金山》《金山寺诗四首》《金陵览旧十首》等可知，蒋山卿曾到过今江苏徐州、南京、宜兴、扬州、镇江等地，遍览各地风光。又卷十录有《登峄山不果马上口占》与《宿天津》二首，峄山位于今山东济宁，天津即今天津市。由蒋山卿生平可大致推测，蒋山卿于正德九年(1514)左右由江苏赴京时，曾途经山东与天津。

正德九年(1514)，蒋山卿到达北京。由《蒋南泠集》卷六《漷县晚行》《石经山》，卷十《雨中游翠微山》可略见其于北京的游历情况。正德十四年(1519)，蒋山卿出任河南知府。任居河南期间，蒋山卿主要活动于洛阳，并曾赴嵩山游览，作有《嵩丘》《太室山》《少室山》《雨宿少林寺二首》等。嘉靖五年(1526)年左右，蒋山卿赴广西，《蒋南泠集》卷三《粤中纪行九首》(《上揽滩》《鼈洲》《丛林峡》《古老峡》《峡口》《白面山》《华山》《南亭驿》《芦田市》)，卷七《正月晦日同张总戎诸君游华景洞》等集中记录了其在广西各地的游历情况。

此外，《蒋南泠集》卷三《泛彭蠡湖》与卷七《九月三十日度梅岭》之彭蠡湖与梅岭均位于今江西南昌，卷三《望庐山五老峰》《游开先寺》之庐山、开先寺均位于今江西九江，卷六《登望湖亭》之望湖亭位于今江西永修，可知蒋山卿曾漫游于江西地区。又《蒋南泠集》卷三《八月十五日雨中由三山下牛渚矶风浪大作遂夜泊庐州夜半月出望峨眉白壁山怀李太白》与卷八《同乔御史游华阳洞》之牛渚矶、峨眉白壁山与华阳洞均位于今安徽马鞍山，卷六《昆庐阁》之昆庐阁位于今安徽芜湖，卷十一《孙氏滁州八咏》之滁州今属安徽省，可证明蒋山卿曾至安徽。卷六《过西湖》《游功德寺》《出西直门向西湖道中望西山》与卷七《富春渚早发简王侍御》诸景均属今浙江省，可知蒋山卿亦曾游历于浙江。

关于蒋山卿的交游，亦可据《蒋南泠集》窥探一二。据其诗集自序云：“弱冠渡江，见东吴顾吏部、宝应朱户曹，教以读汉魏晋宋唐人之诗。”[1]113可知蒋山卿早年曾求学于顾璘与朱应登。作为后辈，蒋山卿对顾璘的评价极高，“嘉靖癸未，真州蒋南泠先生刺乡郡，壮盖从之游，闻其绪论谓当代艺苑如东桥顾先生者百世士也。”[7]而顾璘亦对蒋山卿之诗作及其为人处世多加赞赏，“吾友南泠蒋子云氏，深有得于余心同然者，集其所作诗若干篇，寄余商评，开缄快读，凡三昏旭而不能去手。乃作而叹曰：大雅尽在是矣。子云天资迈朗，为学与政皆能洞览古今而得其枢要，故所就恒绝于人。其为诗也，深探本始之原而博究作者之趣，神会默成，不涉意构……”[1]112二人不乏诗歌唱和之作。蒋山卿与朱应登亦为多年相知。正德十四年(1519)，蒋山卿谪官南京前府都事，朱应登作有《赠别蒋子云》：“壶倾复淹滞，执手野踌躇”[8]，极抒离别之情，足见二人之亲近。

又诗集自序云：“年二十九举进士。始与同年亳州薛子蕙研工古作，是时信阳何子景明与薛邻，尝闻其绪论焉。而同时倡和者，在北有关中刘子储秀、张子治道，济南刘子天民，上邽马子汝骥，秦川胡子侍，在南有顾子瑮，多闻之益，惟二三子矣，而知我者薛子也。”[1]113可知蒋山卿在中进士后，与薛蕙、刘储秀、张治道、刘天民、马汝骥、胡侍、顾瑮等诸多同在朝为官(多为同年进士)的知名之士交往甚密，彼此酬和赠答，相邀同游，“形忘尔汝，契踰金石。亦惟心迹之符，不独臭味之似而已”[1]150。

此外，据《蒋南泠集》中诸多酬唱诗作，如《寄文徵仲》《文征仲蔡九逵初至都下会饮与隆寺王直夫馆中》《王直夫携酒馔同衡山送至虎市赋此为别》《别文衡山内翰二首》《夏夜与李川父对酒有怀顾英玉》《十二夜月彭美中李川父戴时亮携酒馔见过》《放歌行别文寿承》《寄文寿承时应试南京》《十二夜月彭美中李川父戴时亮携酒馔见过》《十三夜月同彭美中过戴子饮》《清明与时亮西山游》《送谭子羽》《十四夜雨谭子羽招饮》《元夕大雪谭子羽邀饮病不赴怅然有作却简子羽》等，亦可看出蒋山卿与文征明、文彭(文征明长子)、戴钦、李濂、谭翀等名士有着密切往来。

据明代史料及文人笔记等文献资料分析，蒋山卿生于成化二十一年(1486)，卒于嘉靖二十七年(1548)正月后。其于正德九年(1514)中进士，任工部主事。正德十四年(1519)谪为南京前府都事。嘉靖元年(1519)，复工部主事职，并改任刑部。嘉靖二年(1523)，出任河南知府。于嘉靖五年(1526)年左右出任浔州。嘉靖七年(1528)七月左右任南宁府知府。嘉靖九年(1530)，以功进广西参政。终于嘉靖十年(1531)致仕归乡。蒋山卿一生游历颇广，曾到过今江苏、山东、天津、北京、河南、广西、江西、安徽、浙江等地，其游历呈现出以宦游路线为主，以江苏为中心向四周辐射的特点。蒋山卿与同时代顾璘、朱应登、文征明、薛蕙、顾瑮、刘储秀、胡侍、马汝骥、刘天民、李濂、文彭、谭翀等人均有密切往来，且其大多数为蒋山卿同年进士。